小说下载尽在http://www.bookben.cn - 手机访问 m.bookben.cn---书本网整理 附:【本作品来自互联网,本人不做任何负责】内容版权归作者所有 花枝俏 作者:桂月迭香 起点榜推VIP2015-05-01完结 总点击:29746 总推荐:3053 2015-01-25登上了起点女生网青云榜 文案 定国公家的姚二小姐年满十七,芳华正茂 嗯,虽然咱这名气,是大了点…… 荣居了京城四姝之一 但娶个贤良淑德的夫郎还是绰绰有余的……吧? 谁知道,这世上的事,它怎么就这么难? (女尊朝里高帅富花心贵女小姐和重生腹黑乡下灰少年的故事) 小说类别:女尊王朝 ==================   ☆、1. 一岁看老 浣花王朝原平十五年。 定国公府的鸿宾院内,张灯结彩,一派喜气洋洋。 而宴客的大厅内,更是高朋满座,笑语喧喧,。 热闹声中,一位俊美男子怀中抱着个小女婴,稳稳地从大厅后堂的屏风后,缓步而出。 厅中的众人,目光登时都集中在了小女婴身上。 那男子不过二十出头,五官英气俊朗,身形修长挺拔,神情间微微含笑,沉稳的气质中还带着几分春风化雨式的慈爱。一袭玄色云纹正红暗绣长袍穿在身上,更显得庄重喜庆,矜贵大方。 而他怀中稳稳抱着的小女婴,却是粉妆玉琢,胖乎乎的小脸蛋上,一双大大的眼睛晶莹璀璨,虽然大厅中有近百人,却是丝毫没有认生之感,而是瞪大了眼睛四处瞧看。 "哎呀,这就是国公家的二小姐吗?" "果然生得灵秀可爱,与大小姐不分伯仲,可称得上是定国公家的双壁啊!" 能来参加这宴会的人,都是亲朋好友,见了今天的小主人,自然是交口夸赞。 小女婴的母亲定国公姚涵之平日里有些不苟言笑,然而今日却是一反常态,站在宾客当中,面上一团喜气,含笑冲着来参加喜宴的各位来宾拱手相谢。 今天是她的小女儿抓周的好日子,眼瞧着夫郎周澜气韵非凡,落落大方,女儿又模样可爱活泼,只觉得此时此景,真是令人心满意足。 当然了,如果小女儿能在抓周上,抓得好彩头,那就更是锦上添花了。 大厅的正中,已是色色俱全,摆好了一张宽大的胡床。 床上锦绣铺陈,各色安排好的小物件儿景然有序。 什么笔墨纸砚,刀剑弓弦,诗书玉尺,算盘秤砣,都是用上好的材质打磨成了玲珑可爱的小巧样式,做工一丝不苟的,按照实物的大小比例所做,看上去个个都那么别致可爱,比一岁小孩儿的拳头也大不了多少,仿佛玩具一般,却是实实在在的都是真东西。 有那被爹娘带来的小儿见了,不由得心痒难耐,蠢蠢欲动,想要上去抓上两把,却被自家大人拦得死紧,低声教训道。 “这是姚家小妹妹抓周用的,再胡闹看不打你屁股!” 此时,玄衣男子将小女婴轻轻地放到了胡床正中间。 满堂热闹,渐渐停了下来,一室俱静,都在看着小家伙会抓到什么样的物件。 毕竟,这抓周,虽然不过是个意思,并不是真的抓了什么,孩子就会未来做什么。 然而有个好意头,却究竟要好的多。 小女婴坐在床上,眼睛滴溜溜的一转。 看到大厅内这么多的人,都瞧着自己,很是好奇,特别是看到还有跟自己年纪相近的小伙伴,更是咧开小嘴,发出咯咯的笑声。 还朝着对方的方向伸出两只小胖手招啊招的,很像是在呼唤小伙伴儿。 大厅内便有人哈哈一笑,正是那手里牵着自家孩子的年轻锦衣女子。 “哎呦,涵之,你家这露姐儿是在招呼我家璧儿呢,这小姐俩可还是头回见面吧?往后啊,露姐儿长大了定是个有好人缘的!” 这不,要使点劲儿拉着,才能把自家这个跃跃欲试,准备响应小伙伴召唤的小胖丫头摁住喽,不让她上前去捣乱咧。 听得这话,厅中众人便都应和地发出阵阵笑声。 而众星拱月中的小女娃,伸着小腿儿大喇喇坐在床中央,听见大家伙儿笑,只当是都在逗自己玩,便也咧开小嘴,傻乐个不住。 浑然不知道,此时可是她自己的抓周大日子,如果不抓个好意头的,只怕就会传出点不大好听的名头啦。 小娃儿的父亲周澜那原本春风拂柳般的神情里也多了几分急色,正要开口诱哄小家伙,就见从那架紫檀绣山水屏风后头,又走出一个小姑娘来。 这个小姑娘年纪约摸六七岁,身条细长,模样端方沉稳,眉眼跟定国公姚涵之十分相像。都是一般的浓眉大眼,象牙白的肤色,殷红的丰唇,乌黑浓密的头发,眉宇间自然蕴着一股矜贵英气,眼神端方淳正,神态也跟她母亲如同一个模子里出来的一般。 众宾客们跟姚家相熟的,自然认得出来这小姑娘正是定国公的长女,单名一个霜字。 姚霜小姑娘迈着四方步,来到自家妹妹抓周的大床前,看着仍在傻笑的妹妹,拉了拉她的小胖手,叫了一声,“露儿,你又淘气啦!” 其实这个抓周,尤其是大户人家的抓周,基本都是事先教过孩子的。 让小家伙熟悉了某样东西,到时候自然而然就会去抓在手里的。 可这个小女娃,明明知道这一床围着自己的各种物件是让她抓的,她就偏偏不动手! “阿节……” 小女娃见姐姐走来,眼光一亮,张开两只小手就要索抱,发着含糊不清的声音。 这么多人,这么热闹,而且还有小伙伴,咱看得眼热啊! 一个人坐在床上有啥意思?哪有到人群里去有趣? 姚霜小姑娘背起了手,小脸上一团严肃。 对着撒娇耍赖不肯老实抓周的妹纸,指着妹妹身边的各种含义悠远的物件,语重心长地道,“露儿,乖,选一个你喜欢的拿起来。” “要抱!” 小女娃这才回身扫了一眼床上的琳琅满目,虽然都挺有趣,可是那都已经是咱的囊中之物,用不着抓吖,可是对面的小伙伴却是头回见,再不过去,万一回家了可咋办呢? 所以小女娃跟本没有要动手去拿的意思,反而高高地举着小胖手,撒着娇等着姐姐抱。 厅里的众人都瞧得大乐,这一大一小,还较上劲儿了哈。 饶是定国公性子沉稳,此时也不由得又是好气又是好笑。 这个二丫头,最是个性子淘气惫赖的磨人精,跟老大霜姐儿小时的稳重懂事压根比不得,这么,连抓个周这么简单的事儿,她都要弄出点妖蛾子出来。 “再不抓,姐姐就不理你了。” 某个小姐姐虽然尽力沉稳,心里却是急得很,只觉得宾客满堂,自家妹子这般模样,怕不是要被人笑话了去,便俯下了头,凑在小女娃耳边,悄悄地威胁了一句。 啊? 小女娃小嘴微张,望着姐姐的眼睛眨巴了下,心想,虽然这个姐姐总是爱训人,可是姐姐会给自己讲故事,也会送自己好吃的好玩,要是真不理咱了,就只有婆婆和丫环姐姐陪着自己,那多划不来吖…… 诶,不就是抓个东西嘛,有啥呀,咱一手就是一个! 小女娃眼珠子骨碌碌一转,便想明白了。 于是讨好地冲着小姐姐一笑,这才开始四处踅摸着要抓的东西。 大厅里原本不多的说笑声登时静了下来,众人的目光都集中在了由坐姿改为爬姿的小女娃身上。 只见小女娃朝前爬了两步,小手擦过一本巴掌大小的书册。 那书册精致玲珑,用漂亮的丝锦装订着,好看得紧,跟寻常书铺里的书可真是天壤之别。 然而即使这般,也还是没能吸引到定国公家这个二小姐的注意,小女娃直接略过书册,摸了摸旁边的一把镶宝石的小剑,回头朝自家大姐一笑。 她可是记得自家姐姐也有一把来着,不过,这个怎么变小了呢?好奇怪! 小女娃放弃了宝剑,这让本来准备好了一肚皮夸赞小女娃有武学天赋的宾客们又把话给憋了回去。 小女娃果然十分惫赖,仿佛在**众人一般,爬来爬去,顶多伸手摸摸,或是戳上一指头,就是不肯拿在手里,饶是定国公大度沉稳,此时心里也不由得暗暗发急。 这浑丫头,你倒是随便抓上一个呀? 这是逗你老娘老爹玩呢还是怎地? 身为长姐的姚霜也不由得耷拉下了脸,叫了一声,“露儿!” 哎呀,姐姐着急啦! 小女娃回头冲着长姐甜甜一笑。 哎呀,阿姐你别急,咱这不是先观察观察么? 这些小东西吧,都是咱们见过的,玩过的,有什么好抓的,要拿咱就拿个新鲜点的,咦,那个角落里放的是什么? 小女娃眼前一亮,在胡床的最角落里就瞧见一个方方正正的小盒子。 哇,这个没见过,里头肯定有好玩的! 小女娃紧着爬了两步,上前一把就把那小盒子给捞了起来。 定国公和周澜都不由得一楞。 定国公看了看自家夫郎。 阿澜,你准备的这是什么呀?盒子里头是个啥? 周澜面上微笑,心里也是一头雾水。 抓周可是大事,自己可是一样样都瞧过的,根本没有这个盒子啊?这是从哪儿冒出来的? 正要不动声色地上前去把那个小盒子拿走,却是已迟。 就见粉嫩嫩的小女娃,早已无师自通地把那小盒子打开,朝床上豪迈地一倒。 盒子里哗啦啦地掉出来一堆的簪子。 全,都,是,男,式,的,簪,子! 而且是一堆! 打眼一瞅,至少也有个九十来支啊。 众人正要发出的赞叹都不由得卡在了半空,心中各自嘀咕。 抓笔是表示文采高,抓刀剑是表示武学好,抓算盘是代表算学有成…… 而咱们浣花国的男子,到了二十整的时候,都是由妻主或是母亲赠与发簪,表示成人的意思。 而如今这二小姐,抓到一堆男式的簪子,岂非明摆着,将来是要娶个三夫四侍,折遍芳草的哇! 这,这让咱们怎么夸? 哎妈呀,本来还想跟姚家定个娃娃亲什么的呢,还是算了吧?可别糟践了自家的好儿郎。 整个大厅里登时落针可闻,犹如定格。 ps:开新文啦。。。又是轻松小白女尊流~~~   ☆、2. 姚家女郎 春风吹拂,香气烂漫,满院墙的紫藤花开得正好,远远望去,便如一片紫色香海。 而墙内更是繁花盛开,一丛丛的牡丹争奇斗艳,吐蕊绽芳,引得那闻香而来的蜂儿蝶儿,一会儿在这朵上站站,一会儿又在那朵上歇歇,闹哄哄,忙碌碌,恰是好不热闹快活的**如许! 廊下正对着花丛美景之处,摆着张湘妃竹榻,四面挂着白纱帐子,水晶帘钩,防得外间的飞虫,却又如烟似雾,不挡天光。 榻上横卧着一个十六七岁的女郎,穿了杏红家常纱衫,浅碧色挑线裙子,足着白绫银线绣蝶祙,形容俏丽生动,端地好似牡丹花丛里生出来的精怪。 此时这女郎披撒着满把青丝,半点首饰也不带,大喇喇地把一脚搭在凉枕之上,另一脚微屈,膝头上摆了本册子,上身却是靠在长枕头上,腾出两只白玉般的素手来有一下没一下地翻着书页,好一派潇洒写意之态。 “小姨,小姨,泽儿来陪你啦……” 一个奶声奶气的童音隔着院墙就传了过来,人未至,声已到,女郎微微坐直了身子,朝西边瞧去,果然见一个四五岁的锦衣小童,自西边月洞门啵哒啵哒地跑了过来,身后还跟着两个跑得直喘气的小厮。 女郎眉眼微斜,红唇微勾,梨涡浅笑,那一双桃花眼盼顾之间,尽显神情佻达灵动,轻笑道,“是泽哥儿来啦?” 这个小娃娃,可不正是她的大姐姚霜的长子么? 小家伙生得白胖粉嫰,浓眉大眼,因定国公府里没有一般大小的孩童,便喜好来缠着他的小姨。 小童说话间已是奔到了榻前,两只小手扒上了榻侧,轻车熟路地两脚一磕,踢掉了绣着小老虎缀着猫眼石的精致小鞋子,扭着胖胖的小身子就滚上了榻。 见女郎手里拿着书册,不由好奇地把一颗圆滚滚的小脑袋凑了过来,小肉爪扒上了女郎的手腕。 “小姨小姨,你在看啥呢?” 女郎眉头微耸,轻咳了一声,把手上的书册合拢住身下的锦褥藏去。 “自然是在看史书诗经之类的。” 泽哥儿小嘴一嘟,眨眨眼道,“小姨骗人!” 女郎乐了,捏了把小家伙的包子脸,“你个小坏蛋,你怎么就知道小姨是骗人的?” 泽哥儿把头一歪,眉眼一板,学着自家祖母的腔调。 “哼,成天撩猫逗狗,不务正业,让她正经念个书跟要上刑一般,弄那些旁门左道却是无师自通,嘴里花言巧语,没一句实话,这样纨绔不堪,日后可如何是好?” 学完了这句,还痛心疾首地来了一声长叹,“唉!” “噗哈哈……好个坏小子,居然学你祖母说话来编派小姨!” 小男童那煞有介事的叹气,倒把女郎给逗得在榻上笑作了一团,又面上故作凶狠之态,把小男童搂在怀里好一阵揉搓,又捏脸又拉耳朵的。 泽哥儿唉唉叫着抗议,把跟在一边看着的小厮急得不行,想上前去解救小主人,又怕惹了二小姐生气。 “呜,呜,小姨欺负我~” 泽哥儿终于忍不住,两肩耸动,双手捂眼,哭出了声。 “唉,唉,泽哥儿莫哭啊,小姨,小姨没欺负你,是跟你玩呢啊!” 女郎手忙脚乱地安慰着小男童,这小祖宗可是母亲的心肝小宝贝,万一让母亲知道了自己欺负她的小孙子,那还不得又要罚自己呀? 话说罚月钱什么的都小事,要是禁足的话,那可就亏大发了。 “那小姨让我看看那个!” 小男童腾出一手来指向榻边,可不正是方才女郎藏东西的地方? 女郎眼珠子一转,挥了挥手,让伺候的人都离得远了好些,这才把方才那本册子给取了出来。 “小精豆子,就知道你是假哭!来,今儿小姨就让你长长见识哈~” 那册子,是用浅浅的蓝色织花锦缎包着皮子,上头拿墨色丝线绣着三个大字。 “花,枝,俏……” 小男童拿手点着那三个字念着,还吸了吸鼻子,“小姨,好香~有花花~” 小男童的人生阅历还浅,不晓得这个书册散发出来的香气其实是桃花香, 女郎点了点泽哥儿的鼻头,“人不大,倒还认得几个字哈。” “我才不小呢,我都五岁了!还有还有,我认得好多好多字,才不是几个呢!” 小姨最爱瞧不起人啦,人家可是爱念书认字的好孩子! 泽哥儿的不满声在女郎翻开了第一页之后瞬间消声。 两只眼睛瞪得圆圆的,小嘴微张,半天才发出一声惊叹。 “这个哥哥真好看!” 翻开的第一页,便是一张彩绘人物图。 画的是位年轻男子,青衫飘然,长身倚栏而立,修长的指间松松地捏着一管玉笛,目光悠远清绝,满身风华跃然纸间。 女郎勾唇一笑,“那是当然了,这是玉雪公子,这本书里最美的公子啊。” 玉雪公子,那可是她的梦中情郎。 泽哥儿看了半晌,这才眨了眨眼,问,“小姨,我长大了,也会像玉雪公子这么好看么?” 女郎捧起泽哥儿那婴儿肥的白团子小脸,作势仔细端详。 “嗯……” 泽哥儿的长睫毛眨了眨,很是有些忐忑。 “嗯,我看行,只要泽哥儿好好的保养,说不定啊,将来长大了,比玉雪公子还好看呢……” 这一番话说的泽哥儿笑得眼睛眯成了月牙儿,瓷白的小脸放光,还透出了点粉红,长长的眼睫却是低垂,小家伙这是害臊了! 泽哥儿就着女郎的手,就要接着翻看书册,女郎笑嘻嘻地也不拦着。 那后头还有七八页的图画,几乎都是各式各样的美男图,泽哥儿遇到看着觉得顺眼的,便会问上几句,女郎信口就来,如数家珍。 “这本书啊,就是说的一百年前的一位了不起的女子,如何建功立业的故事。” 当然了,其实是如何勾搭各色美男,最后一网打尽,统统收入后院的香艳奇情故事,这个么,就有点孩童不宜了,所以女郎给美化修饰了下。 “哦,是这样啊……” 泽哥儿虽然精怪,却究竟年纪还小,只信以为真,点了点头。 当然了,还是略觉得有些怪怪的嘛! 建功立业为什么会有这么多漂亮哥哥的图画哩?ps:亲爱的们,别忘了支持这个小文哦。。。   ☆、3. 原是花痴 “小姨,小姨,那你给我讲这个故事!” 虽然泽哥儿自认为习得的字很不少了,但还不足以能看完那么厚的一本书册,于是小男童摇着女郎的手撒娇地央求着。 “嗯,这个,就是……” 我天,这小娃,怎地这般难缠? 就算是咱天生机智,灵思泉涌,也不足以把奇情书的内容给现编成励志幼儿故事啊。 正为难间,就听得院子外头脚步声急,一个人影急忙忙地奔了进来。 “二小姐,二小姐,有消息啦……那玉雪公子……” 那人眉飞色舞地说着,待看到榻上的小男童时登时咽下了后半段话。 这奔进来的,可不正是她的贴身侍女红叶? 女郎从榻上倏然坐起,面上的懒散瞬间变为兴致盎然。 “你说那……” 女郎突然咽回了自己即将出口的问话,看向身边的小男童,变了声气哄道,“泽哥儿乖,小姨现下有正事,下回再给你讲故事啊。” 小家伙不高兴地嘟起了嘴,不依不饶,小手揪住了女郎的衣袖。 “不嘛,小姨你去哪儿?带我去!带我去!” 他可是听仆人们偷偷议论过的,说满府里就数小姨过得最是逍遥,去的都是神仙享受的地方,见的都是那花香柳绿的景儿,他好奇羡慕好久好久了,这回一点要赖着跟上! 女郎哈哈一笑,抱起小男童,在那粉嫩嫩的小脸蛋上亲了一口,“乖,你现下还小,等你大了的,小姨再带你去见识哈!” 不知怎地三绕两绕,就把她的袖子从小男童的手掌心里给抽了出来,再一瞧,那人已经在三丈开外啦! 小男童两脚乱蹬,哇的一声就要哭,却听女郎转回头来笑道,“泽哥儿莫哭,你乖乖的,等小姨回来给你带好吃好玩的!” 小男童这才收了声,瞪着泪眼,鼓着嘴巴道,“小姨可莫忘了!” “小姨的小亲亲,肯定忘不了!” 女郎单边眉毛微微上挑,一只桃花水润的明眸眨了眨,嘟唇做了个亲吻的姿态,虽然有些风,流轻佻,却因容颜清艳而只觉俏皮飞逗。 小男童被自家小姨这个漂亮的鬼脸给逗得破涕为笑。 话说,这小男童几个月的时候,就对他小姨的丰富表情缺乏抵抗力,哪怕是在哇哇大哭或是吃奶的时候,也要忙里偷闲地给小姨以一个笑脸回应,到了年纪渐大,这个习惯却是一点也没改。 两边伺候的小厮却都是微微红了脸,低下头去。 心想,二小姐将来也不知道要娶个什么样的夫郎啊? 那得是什么样的,才能镇得住这般……的啊? “快说,玉雪公子可是回京了?” 走到小男童的视线之外,女郎一把就揪住了侍女红叶的手腕,双目灼灼,声音微急。 红叶今年十七岁,跟姚家的二小姐姚露一般大,只不过这位却是生得个头微矮,面如银盆,天生一张笑脸,眼睛不大却机灵得很,总是弯弯带笑,再加上鼻子下头一张巧嘴,正是二小姐跟前的头一份的得意人儿。 “小姐别急,听小的慢慢说,那玉雪公子啊,真真的回来啦,是从东城门进的城,坐着一辆不打眼的马车,现下,怕是已经回了明府啦。” 明家是清贵门第,明家的公子据传个个诗文高华,丰神俊雅,而明雪峰公子更是明家公子里头最为出色的一个,自从自家二小姐在某花会上见了明雪峰一面,登时惊为天人,神魂颠倒。 私下提起明雪峰时,自家二小姐就会一脸花痴地一口一个玉雪公子。 说什么明雪峰那般高华清艳之人,可不正是活生生的玉雪公子从故事里降临人间? “行了,边走边说!” 一听到自己心仪已久的男神回到了京城,女郎心情激动地搓了搓手,脚下生风,拉着自家的侍女就朝府外走,恨不得肋生双翅,飞到明府里跟玉雪公子相会去。 她们走的是定国公的西角门,这处平时少有人来,走的可谓是神不知鬼不觉。 坐上二小姐专属的马车,哒哒地出了府门。 主仆两个坐在车厢里头,却也没闲着。 “二小姐,这回也是赶巧了,恰好小的不是想着是给万花书坊为小姐捣腾点新话本图册嘛,谁知道刚打后门出去,就碰上东城那个张麻姑,乐不颠地赶来报信,说是她亲眼瞧见,明公子就坐在那辆车里头,若不是一阵风吹开了帘子,明公子这回回来,还真是悄没声息,没人知晓哩!” 这张麻姑就是个洛京城里的闲婆娘,也没什么正经营生,成天就在东城一带混日子,专靠给人帮闲跑腿为生,虽然不上台面,倒底在市井之间,有几分说不得的本事。 也是从前姚露带着红叶在府外瞎晃的时候,偶然间碰上过这张麻姑,赶巧令她跑过两回腿,这婆娘倒是眼活心贼,可不就顺势扒了上来。 当然了,定国公家的二小姐是什么身份,张麻姑这样的自然不敢到眼跟前来惹厌,倒是认准了姚露身边的侍女红叶。 好家伙,那叫一个恭维亲热,一见面就上赶着打躬作辑,红叶姑奶奶长姑奶奶短的,听得人鸡皮疙瘩掉一地。 这回一听红叶说要替姚二小姐留意玉雪公子的行踪,这张麻姑就存着心事了,成天地抄着手,竖了耳朵瞪大眼儿,在各个城门附近转悠,就盼着得了这宗巧活儿。 没想到还真让她给碰着了! 一想到很快就能再见到玉雪公子,姚露眉眼里都透着喜色,“嘿,这张麻姑倒是有眼色,可打赏了没?” 红叶笑嘻嘻地道,“二小姐放心,给小姐办事,还能亏了她!” 十来两的银锭扔过去,那张麻姑喜得嘴都快咧到了耳根,就差没抱着红叶的大腿亲上两口了。 虽然知道这市井中闲人的表情多有夸张,但这般识趣逗乐的人,倒也识抬举。 姚露满意地点了点头,随手扯下腰间的荷包扔给红叶。 “嗯,这回的消息打听得好,这个拿去玩吧!”   ☆、4. 玉雪公子 明这个姓本来就少见,京城里就更是只要一提,便都是晓得是哪家。 明家的老太太,也就是明雪峰公子的亲祖母,明瑞方,那在浣花朝可是号人物。 说起来这位简直可是称得上是寒门子弟的励志样板。 一个名不见经传的偏远乡下妹,没娘没爹,只有个成了亲的大姐,家境虽也算是小康,却在姐夫的挑唆下对自己唯一的亲妹十分苛待,把持着母亲留下来的家私,差点让妹子病饿而死,好容易熬好了病,又差点因为交不起束修辍学。 不过果然老话说的好,贵人自有天保佑。 就是这般的艰难,乡下妹还是想方设法地一边做活养活自己,一边苦读,最后居然三关皆过,一路从秀才举子,再到新科进士,成为了那年的殿试第三名探花。 年少美貌才气高,又兼不曾婚配,这样的女郎,自然少不了高门贵少的青眼相加。数家较力之下,最终还是皇家贵子得了头筹,圣旨赐婚,将五皇子下嫁于明瑞方,成亲后二人琴瑟和谐,而明瑞方亦是官运享通,最高做到了礼部尚书。 当然了,这还是因为明瑞方娶了皇子之故,有些军政方面的要职便要按例避过,不然的话,只怕明瑞方能晋首辅之位也未可知。 明瑞方同皇子成亲之后,家中门楣呼地便拔高了一大截,成了皇亲国戚,等后来明瑞方生下两女两子,想来是得了明瑞方的家传,俱都是读书种子,等到了二十来岁上头,也都在科考中成绩不俗,一女中进士,如今正为太常寺卿,另一女止步于举人,却也因诗文出众谋得太学学监一职。 明瑞方的两个儿子亦是表现出众,都高中男榜进士。 这浣花朝自古以为来皆是以女为尊,经过上千年历史变革,男子的地位亦随之变化,最高时也曾有男子称帝,男女地位几乎平等,最差时,男子无继承权,无私财权,更不用说当家做主,为官作宰。 当然了,这些变革伴随着多少血雨腥风,殊死斗争,个中种种,亦是只有那研读历史皓首穷经的学者或是通习权谋之术者了解,寻常老百姓,身在其中,只觉得一切都是理所当然,天经地义。 绝大部分的浣花国子民,还觉得如今政通人和,天下太平,虽是女子为尊,但无论男女,都可为家主,科举选士,为国效力。 不过这看似平等之中,也还是有些差别。 比如说,同是科举,考题一般无二,录取时却是男女分开,全是男举子的榜便称为男榜。 名列男榜的举子,也可授与官职,却是多被派些佐理副职,再或是低阶军职,或是工部刑部等需要下死力累死累活的小官位等等。 而上了男榜的进士们,待遇各有不同。 若是只上了男榜的末榜,又被分得了吃力不讨好的差事的男子,他们的姻缘有时还会因此而耽误。 当然了,中了一甲二甲的又另当别论。 比如说明瑞方的长子,就中了当年男榜的状元,因为年轻英俊,才华横溢,被皇室瞧中,选为太子侧夫,后来太子即位,这位侧夫也顺理成章的晋位为贤贵君。 这位明雪峰公子,他的母亲明英萃,为太学学监,为人古板方正,却生了个佼然超群的好儿子。 说起来,现在的明家有两房,大房已是官位为九卿之一,又是嫡长,自然比二房的地位要高上许多,但大房的儿子们却远不及明雪峰。在外也没有太多的名气,说起明家公子来,大家首先想到的,便是二房的玉雪公子。 实在是这位公子,模样生得实在是太好了,年纪小小就已能预料得到未来的美貌,还很有些像他舅舅贤贵君,据说明雪峰六岁蒙舅舅贤贵君相召入宫进见,在宫里走了一圈,便收获惊艳赞叹无数。 贤贵君搂着明雪峰感叹。 这孩子,不愧是我明家的夜光珠啊,人家都说这孩子像我,其实是青胜于蓝啊。 而明雪峰这个玉雪公子的名号的由来呢,就全是定国公二小姐姚露的功劳了。 定国公姚家跟明家大不一样,是传承了五六代的老牌勋贵了,早年姚家老祖宗那是跟着皇室安家的老祖宗一起打过天下,功劳卓绝,忠心耿耿,安氏得了天下,姚家便得了个定国公的爵位,世袭罔替。 且姚家老祖又审时度事,知道见好就收,天下安定后便早早地交权,退居二线,在家里养儿抱孙,教出来的后辈们就算不是惊才绝艳的,至少也没出过惹事生非败坏家族名声的不肖之女。 因此这个国公之位就稳稳地传到姚露之母姚涵之的身上,姚涵之为人端方,虽少锐意进取之心,却能守成持重,让定国公姚家稳居一流老牌勋贵之列。 姚涵之的正夫周澜,亦是出自另一老牌勋贵忠勇侯周家,周家跟姚家一样,都是从开国时起传下来的爵位,周家的家声亦算不错,不然也不会能绵延至今还保留着爵位。 只可惜美中不足的是,周家现任家主周荣,也就是周澜的姐姐,这一辈子只生了五个儿子,有两个儿子没养住,只余下了三个,前头两个都嫁了出去,老儿子周沁,留着招赘并继承爵位。 这浣花王朝的好女儿,但凡是有本事的,有身份的,谁乐意当赘媳呀。 住到夫家,那就事事低了一头,出去被人笑话不说,就连辛辛苦苦十月怀胎生下来的孩子,都不能姓自己的姓,所以周沁现下虽然二十岁整了,还是小叔独处。日后就算是能找个女人入赘,势必要降低要求,周家颓势,已在眼前。 姚涵之比起她的小姑子倒是强得多,生了两个女儿,姚霜和姚露。 姚霜从小表现出了过人的天份,受到的又是继承人的栽培,那自然是允文允武,世事通明,几乎是其母的翻版,做为一个继承人来说,那是绰绰有余了。 而二小姐姚露么,可就差得多了。 当初一岁抓周,定国公二小姐姚露一把抓了发簪十二行的稀罕事,虽然过了十几年,到如今当年那些在场的宾客还是记忆犹新,时常谈起呢。 果然抓周毁一生啊。 那姚露,与她大姐虽是同母同父所生,却白长了张锦绣面皮,着实内中草包。 文能看懂话本传奇,武能撩猫斗狗。 若只是无甚长才倒也罢了,反正世家女子,就算什么本事没有,分给她的财富也能吃上几辈子。偏偏这小女子还有那轻薄多情之症,天生的情窍就比旁人多了几孔。 一见到那美貌公子,甜言蜜语,张嘴就来,勾挑哄骗,无事自通。 什么卖豆腐的美貌小寡夫,唱曲儿的风韵小后生,风月阁里的红牌公子,人人都跟姚家二小姐有段不得不说的花边小故事…… 当然了,因为姚家家风严谨,二小姐倒不似有些不成体统之家那般,正经的正夫还没娶进门,这头倒已在房里纳了一群小侍了。 可这般轻薄无行的性子,倒底坏了名声,弄得那些教养良好的名门贵公子们,都不敢跟姚二小姐沾上边儿,生怕被她缠上说不清楚。 就因为姚露自从见过明雪峰一面之后,便跟走了魂似的,想方设法地制造偶遇和男神相会,各种心机费尽,出尽百宝,已成了洛京城里人们最为津津乐道的**八卦之一。 姚露挂在嘴边的这个玉雪公子,自然也就渐渐流传开来,真的成为了明雪峰的雅号。   ☆、5. 狭路相逢 姚露在马车上换了身衣衫。 红叶狗腿地捧着面镜子让小姐照着模样。 拍着马屁没口子地夸赞。 “嘿,小姐您这一身雍容美丽,真叫个绝了!” “嗯,还是你机灵,知道在马车上备着衣裳和头面,不然我方才那蓬头垢面破衣烂衫的可怎么见人?” 姚露在镜子里左右瞧着,抬起两指来扶了扶鬓边的堆纱玫瑰花,满意地夸了自家侍女一句。 此时她穿着海棠红绣金线的云锦大袖,下头着了条茜草色水纹裙,脖子上戴着镶金刚石的缠桂枝金项圈,满头乌黑浓密的长发梳成了堕马髻,多余的装饰倒是没有,只戴了朵宫花玫瑰,鲜嫩娇艳得仿佛才从花园子里剪下来似的,还盛放着幽幽香气。 这般富丽浓艳的衣装,再加上薄施脂粉,越发显得人物华丽夺目,肤光胜雪,樱唇娇艳。 虽然是匆匆忙忙,倒也不比在家中闺房里打扮得差了。 姚露满意地心中暗自点头。 要知道,她自从对玉雪公子一见惊艳之后,自然是如玉公子,淑女好逑。 送礼物,上门拜访,制造偶遇,写情书什么的,这几个月来,姚露可都没少干。 可惜玉雪公子矜持冷淡,礼貌有余,热情全无。每次好不容易姚露见着了人,也不过是打个招呼就要离开。 而明家跟姚家又没有什么亲戚往来,姚露就算是想来个近水楼台也不行。 幸好姚露急中生智,想方设法地通过自己的好闺蜜乐璧,结交了明家四小姐明雪茹。 这四小姐明雪茹是明家大房最小的女儿,大约每家的老小都容易有些受溺爱,不大成器,这位明雪茹也是各方面都平淡无奇,看着不吭不哈,却是有些蔫蔫的淘气,最爱捣腾个字画古玩什么的,姚露投其所好,很是送了不少好东西,这才被明雪茹引为知已,经常地请姚露到明府作客。 姚露醉翁之意不在酒,明着是去见明雪茹,却总是老实不了多久就露出了玄机。 三绕两绕的,总能把话题引开,最后总能如愿以偿,到那些有可能见到明雪峰的地方多加盘桓,这般还真的见着了好几次玉雪公子。 这浣花王朝民风豪放,年轻男女在外头闲逛谈话什么的也没多少限制。 也没有什么七岁不同席之类的男女大防。 然而身为家风清正的大家公子们,在未定亲之时,还是要注重一下自己的清白名声的。 在姚露勾上明雪茹,天天往明府跑没多久,明公子就以为祖父祈福为名,去了城外寺庙小住,就连身为堂妹的明雪茹都不知道他究竟是去了哪一处。 姚露使人打听了好几天也没个结果,只好老实地暂时歇了这心思,如今听得明公子又回来了,那自然是兴冲冲地往明府去跟玉雪公子一会。 马车在大街上行驶着。 虽然这辆马车并不算太大,外表也没有多豪华,但是上面那定国公家特有的图案,在京城中但凡有点见识的人都晓得。 因此虽然天气晴好,街上人来人往,看到了定国公家的马车,都纷纷散开一条道路。 姚露此时已打扮的光鲜亮丽,闲着无聊,便一手勾起窗帘,另一手支着头,朝外瞧着热闹。 浣花朝的都城洛京城已经有数百年的历史了。 八条宽阔的大道纵横交错,将整个洛京城分成数十个整齐的区域。 每一个区域之中又有无数的小街小道,商铺临街,民居整齐。 就算是最贫穷的街巷,看上去也是干干净净。 姚露闲着无聊,眸光灵动慧黠,直如水中墨玉,在大街上搜寻着有趣的物事。 偶然发现有那模样不错的少年郎,便挑眉含笑,大喇喇地多看几眼。 姚露的长相在京城贵女中,也算得上数一数二。 若是不知道这位的花心名头的,见了车中贵女如此富贵风,流,自然忍不住在心中惊艳万分,小鹿乱撞,生出些别样的心思来。 就算知道这位姚二小姐为人的,知道她不过闲来逗趣,别过头去假装未觉,心里也会忍不住跳快了几下。 车子拐弯之时,正好遇着街边三四个背着大背篓的行人。 这些人有老有少,看穿着,大约是从附近乡下进城来卖土物的庄稼汉,都身着粗粗笨笨的粗麻衣,用粗荆条作发簪插在梳得毛糙的单髻上,看着十分土气寒酸。 姚露平生最不喜见粗糙物事,打眼一瞅,便要别过眼去。 这一回眸之间,却瞧见队伍末尾的的少年。 那少年个头略高,背脊挺得直直的。 虽然穿着一身打着好几个补丁的麻布衣,腰间系了个破麻带子,却愣是把那没形没状颜色如酱菜般的衣衫,穿出了几分潇洒不羁来,整个人好像一棵春天里的小白杨,行走在空阔平整的青石大街上。 这般的好身板,还真是难得的一见。 姚露平生最看美人儿,自然是移目多打量了几眼。 那少年一张麦色的脸,眉目端正,看上去只能称得上清秀顺眼,跟他令人惊艳的身材比起来,就有些令人失望了。许是感觉到有视线在瞧他,少年也是抬眼望了过来。 眸光清朗,如秋水,如剑光,又似天空般的晴朗,湖海般的深遂。 姚露心里就好象是有一根弦,被只小动物给拨拉了两下。 嗯,若非是这会急着要去慰问远道回来的玉雪公子,倒要去认识下这位乡下少年,可惜,鱼我所欲也,熊掌亦我所欲也,这会的工夫,只够去就熊掌哒! 不过饶是如此,姚露也没闲着,冲着这位清秀少年勾了勾唇角,轻轻巧巧地抛了一个媚眼过去。 那乡下少年,大约从小在乡间长大,莫说是这般富贵美貌的女子,就是寻常城里女郎,都是难得一见,如何经得起这般勾搭? 顿时被这一笑勾的失神,身形一个趔趄,差一点左脚绊右脚摔倒在人来人往的大街上。 这般青涩笨拙的表现,自然是引来了车中女郎如银铃般的一串轻笑。 少年更是窘迫,飞速正好了身形。 直起身来,不过清秀的脸上,颜色更深,耳朵尖都红得快要滴血。 待要抬头再看时,马车载着那位眉飞轻笑的女郎,已是离的老远了。 ps:新书期,求书友们支持推荐票票和收藏~~~   ☆、6. 京城四姝 少年旁边跟着的老汉,见少年丢了丑不说,还失了魂。 便抬手在少年后脑勺拍了一下。 “瞎看个啥呢?还不老实走路!” 咳,这般毛毛躁躁的样子,将来可怎么嫁人? 少年眸光一黯,低下头去,只盯着自己脚上的破草鞋,不言不语。 老汉继续苦头婆心。 “三郎,可千万莫要错了主意,这京城里的贵女们咱们这些庄稼人哪里高攀得起。那位可是定国公府里的小姐,身边不知道伺候着多少儿郎哩,那自然个个都齐整俊秀的。虽说你在咱们屯里是不错的后生,可到了城里,怕是都比不过人家的三等仆人哩。” “定国公的小姐?” 少年眼光一闪,面露几丝好奇。 “那可不,这马车前头那刻上去的图样,只有定国公府才能用。” “说起来,定国公府这位贵人小姐,在京城里那可是大大的有名,什么京城四姝,里头就有这位主。” 少年眼中的光芒热切。 问出来的声音都有几分微颤。 “京城四姝?原来那位小姐还有这样的名头?” 老汉瞧了瞧,左右无人,便拉着少年往街边靠了靠。 “傻小子,你当这是什么好名声不成。” 老汉便拉着少年,给他解释了啥叫京城四姝。 原来,这京城之中高门显贵多如狗。 各家的子弟们自然是良莠不齐。 其中有四位贵女却是常常在城中闹出些新闻来。 什么捧戏子,包花魁,跟人打架争风,走马斗鸡,拎笼架鸟。 差不多是哪里热闹哪里就有这四位主儿。 于是京城好事者就给这四个分别起了名号,合起来称为京城四姝。 定国公府二小姐姚露,见了美人儿就爱发花痴,是为小浪女。 锦乡侯府三小姐乐璧,行事冲动,时不时地就要犯疯症,所以得名小疯女。 而尚书府姬家的二小姐姬满,那是个混不吝的,故得了小蛮女的名号。 还有一位是孙将军的二小姐孙柳,最是个刁钻古怪的性子,因此成了小刁女。 当然了,也并不是说这四位小姐,是有多么作恶多端,引来天怒人怨啥的。 其实这四只,行事虽然怪了点,疯了点,闹了点儿。 有时候也仗着家中势力做点出格的事儿。 但究竟不是那等黑心纨绔子弟,倒没做过欺男霸女的恶事。 这四只之所以在京城中出名,除了跟她们平时里老在城中晃来晃去制造话题有关外,也是因为她们都是年纪轻轻,模样好看,至少在中上之列,家世显赫。 这样才够得上被成为京城四姝。 所以才是四姝,既非坏成了四霸,也非好成了四秀。 而四姝里头的姚露,生来就是**多情的性子。 但凡见了模样水灵的少年郎,就忍不住地勾搭一番。 几个月前,这位小浪女看中了明家的公子。 好家伙那叫一个折腾,弄得人家好好的一位大家公子,为了躲开她的纠缠,新年才过就躲去了郊外的荒庙里,虽然名义上说是给祖父祈福,可京城里明眼人,谁不晓得是为什么? “瞧眼下,这马车去的方向,可不就是文昌街?那明府就在文昌街哩!” 老汉悠悠地给少年讲着城中的故事,少年倒还罢了,那另外跟来的两人倒是听得张大嘴巴,兴致盎然。 “真的来!还是老忠叔见多识广,啥都晓得!” “那可不,要没有老忠叔领着咱们,怕是进了城来,咱脚丫子都不知道往哪头走哩!” 老汉摸了把自己的花白胡子,黝黑的老脸微微一笑,皱纹深得如风干核桃似的。 “我老汉也不过是多往城里走过几遭罢。你们年轻后生,日后自然也就熟啦!” 老汉目光一轮,发现少年的表情仍然有些魂飞神醉的模样,便伸手拍了拍他。 “三郎,咱都是乡下的寻常百姓。可万万不能有那攀高枝的心思啊!” 另外两个男子也附和着,“就是,就是,咱们山沟里的汉子,能嫁个会过日子的婆姨就是好命啦,哪里能动那些花花心思的?” “邻村那个老张家的儿子,还不是仗着生得好,想着过富贵日子,给城里一个有钱的大老板做了小侍,结果好日子没过几天,就不知道因为什么被人家的正夫给拿住了短儿,一顿板子打没了命,破席子一卷不知扔去了哪里,那老张家哭都找不着坟头啊……” 听了好一番京城四姝的光辉事迹,再加上乡村少年悲惨故事,被称为三郎的少年神色渐渐恢复如常,点了下头道,“老忠叔说的是,我记下了。” 老汉这才满意地摸摸胡须,指了指前方,“这会儿云来居应是开门了,咱们快着些,免得耽搁久了,这些野物都不新鲜了,落不着好价钱。” 要知道,爷们几个可都是从半夜就动身,翻山越岭地赶了好几十里路,这才能赶在上晌进了城哩! 跟随来的几个汉子应声称是,都紧了紧背上的背篓,加快了脚步跟在老汉身后。 “四小姐,那位姚二小姐又来啦!” 来通报的小侍女语气复杂得很。 话说姚二小姐每次来,出手都很是大方,不单四小姐能得了实惠,就是自己这服侍的小丫头,也总能得着丰厚的打赏。 可是就因为这事,府里大房和二房,可是闹过好几次了。 自家四小姐也被老主子们迁怒了,上回被禁足半个月,这才刚得了自由没几天呢。 明雪茹正捧着一个瓶子左看右看,闻言轻轻放下手中的东西,这才转头来微微一笑。 “我那好三哥这才进了府,姚二就得了消息啦?嘿,好尖的耳朵!有请姚二小姐!” 侍女有些犹豫,“四小姐,这,……上回老爷说过,若是姚二小姐再来,让四小姐寻个由头打发了呢。” 明雪茹嗤笑一声,“打发?怎么打发?他们做长辈的不好得罪定国公府,倒要叫我小辈的去得罪人,我凭什么要把财神打发了?” 说着不由自主地扫了一眼,自己身侧博古架上那琳琅满目的好物件儿,其中至少有一半都是从姚二那里得来的。 这姚二也不知道是哪根筋蒙住了,就是认准了二房的明雪峰,为了他尽办些没皮没脸丢人的事儿。反正对自己有利可图,不过是装装傻,就能得到自己心头好,何乐而不为呢? 不然,就凭自己那点子月钱,存上一年,也不过才能买得起一件两件好东西罢了。   ☆、7. 财大气粗 “姚妹妹,好些日子没见了,快请快请~” 虽然明雪茹平时里总是神情恹恹,不大爱多话的样子,可见了前些日子老给自己送东西的肥羊,那脸上登时便如春风吹过,多了几分活泛气儿。 早早便立在自己的院门首,遥遥拱手行礼,嘴上更是殷勤。 姚露身后跟着红叶,翩然而来。 她本就生得貌美,身材也是修长窈窕,再加上成日不闲着,活动的也多,行走的姿态亦是灵巧轻盈,那薄纱质料的裙角,和画龙点晴般的衣带在风中飞扬,可不正是好一位青春美貌好女郎? 假若她不是有着那般响亮的名头的话,配明老三也不算侮没了那家伙。 可惜啊…… 明雪茹心里动着这些念头,面上笑得却欢。 二人相见,自然好一番客套,勾肩搭背的好不亲热。 明雪茹把姚露让进屋,侍女们送上茶来,红叶也被引去了小茶房吃点心。 “哟,明四姐姐这是又添了新宝贝?倒要见识见识……” 明雪茹这间正房三间连在一起,中间用多宝格打的隔断。 这些多宝格里,就摆着明雪茹从京城各地淘来的东西,先前多是那仿冒之物或是不大值钱的,自从姚露送上门来,这多宝格里的玩器,档次一下子提高了好大一截。 这回靠左手边的檀木架子上,又添了几样眼生的,先前常来常往的姚露一眼就瞧了出来。 “哟,这个东西倒有趣。” 姚露把放在隔板上的彩瓷骑象小人拿在了手中,饶有兴致地打量一番。 “东西倒是不错,可惜有瑕疵。” 这彩瓷,也算有年头了,怎么都是两百年前物件,可惜这小人的脚丫子,却是残了。 要说这个,放在两百年前,大约就是略有些家底的拿来哄孩子的,到了现今,那些正经爱玩古董的也未必能瞧得上,倒是用来哄孩子玩或是当个稀罕的小礼物送给小**还使得。 “且这种的,都是一套好几个的,这只有一个,未免孤单了些……” 姚露说着手腕一翻,彩瓷小人顺着窗户就扔了出去。 “诶!你做什么?” 明雪茹跨前一步要拦,却是已迟,听得瓷器落地的碎响,不由得立起了眉毛,正要怨怪。 这可是她好不容易去珍宝街鬼市上头收回来的!足花了一个月的月钱呢! 姚露哈哈大笑,伸臂在明雪茹的背上拍了两下。 “瞧你,怎么说你也是明家四小姐,往厅里摆这么个有瑕疵的哪里衬得起咱姐妹的身份,回头我送你一套四个彩瓷小人,都是光武帝时的官窑品。” 明雪茹本来还有一层愠色的眼中登时放光。 抓着姚露问道,“可是说真的?真是光武帝时的官窑?” 话说两百五十年前,一位不得了的男人,以皇太夫身份把持着朝政,后来居然就称了帝,是为光武帝,也是浣花朝近千年历史以来第一位男帝,那时的男子地位也达到了最高。 这位男帝在位近三十年,各种风俗审美都和其它的朝代迥然有别,那时的官窑和皇家的造办处,所出的器物自有其鲜明特点,等到了男帝薨逝,风气就骤然大变,那些光武帝时的变革和审美情趣也都消失无痕。 后世的的各朝各代,无论是姓哪个姓氏的,无一例外,对这位敢冒天下之大不违的男帝都采取着隐隐贬低的态度,因此光武帝时的物件,流传下来的也极少。 偶然有些实在好的精品,也都是流入了那些有底蕴的世家手中。 因东西难得,反倒有点物以稀为贵的架势。 姚露随口就说送出去一套,倒还真没吹嘘。 话说年前,她还在自家老爷子的私人小库房里见到过两套,一套被她搜出来拿给了泽哥儿玩,没一天就摔了俩,应该还剩着一套呢。 “嗐,什么好东西,再好它也得放在喜欢的人手里才有用不是?这就叫明珠岂能蒙尘,人为悦已者容!回头我就命红叶给送过来!” 早知道明雪茹如今又玩起了彩瓷小件,就该直接拿来的。 “哈哈,这话说的好,还是姚妹妹是我的知己啊!” 明雪茹拉着姚露的手,越看姚露越顺眼,心里更是乐开了花。 前些日子,在珍宝街她可是费了老鼻子劲儿才淘到了这一件彩瓷,准备过一段囊中羞涩的日子了,没想到这个姚露就送上了门来,诶,可惜明三不是自己的亲兄弟,不然的话,就是嫁给姚露这**也不错。 反正家世长相都在那儿,不过就是花心些而已嘛,那些名声好的贵女们,背地里收好几个小侍的也不是没有,只不过不似姚二这傻妞般高调罢了。 姚露咳了一声,目光发散地望望,亲热之极地捏了把明雪茹的手心。 “嗯,那个,听说你们家花园子里的牡丹花开得好……听说还有一株是老郡王亲手种的呢,好姐姐,你可得引我去见识一番呐?” 明雪茹唇角一撇,露出一抹意味深长的微笑来。 就知道,这戏肉在这儿等着呢。 什么自家花园子里的牡丹开得好,谁不知道那定国公家的花园子在整个洛京城里可是数一数二的,牡丹名种那更是数不胜数,却跑自家来看那几朵寻常花儿,还真是…… “那有什么,来,咱们这就去……” 明雪茹拉着姚露,姐俩这个亲热劲,仿佛是从小一起玩泥巴长大的发小一般,嘻嘻哈哈地就朝明家的花园走去。 沿着抄手游廊走了一段路,又过了两道门,姚露却是不由自主地丢了明雪茹的手,自动自发地就朝前方的竹林小道上走去。 一边却是东张西望。 明雪茹心中暗笑,却是故意道,“姚妹妹慢些,反正花开了就在那里,也跑不了,急个甚么?” 姚露却是知道这条路,可不正好能路过玉雪公子所住的月华居? 她本来就是打着去花园看花的名义,好去见见刚回来的玉雪公子。 先前玉雪公子对她的各种讨好都那般的冷淡,这回快一个多月没见着自己,说不定会一改态度呢? 不是都说烈男怕缠女么? ps:小剧场: 姚二:小雪雪,多日未得一见,君思本少否? 明三:思。。。 姚二(内牛大喜,欲扑):真的吗? 明三(拂袖):思何策能再不见尔。。。   ☆、8. 玉人心事 姚露心中火热,哪顾得上跟明雪茹对答,嘴里支吾而应,眼瞧着就见着了月华居院门前的那两尊守在门口的仙鹤了. 玉雪公子那冰雪月光般的美貌,修竹雪松一般的身姿,就仿佛近在眼前…… 姚露的脚步都快要飞了起来…… “啊,对了,听说玉雪公子方从郊外回了府,这一别也有数月未见了,想必明四姐姐也在心下关心着玉雪公子的近况吧?正巧路过,不如咱们进去给玉雪公子问声好如何?” 某人自说自话,脸皮忒厚。 明雪茹听得脸皮直抽抽,暗自佩服这人死缠烂打的本事。 还未及答话,某个厚脸皮的家伙已是迈腿就朝院子里头进,生怕明雪茹说了什么反对的话似的。 明雪茹撇了撇嘴,目光垂下,却是站定了脚,没随着姚露一同进去。 心里却暗搓搓地在数着数儿,才数到三,就听得某人却是如同被火炭燎着了毛似的,大叫一声蹦了起来。 “哎呀!这,这是怎么回事?” 姚露站在月华居门口,指着垂花门上头挂着的那块匾额,“怎么是秋云居?” 再看院子里头的格局摆设都全然不同,“难不成我走错了地方?” 姚露茫然回首,瞪大两只桃花眼望着来时路。 没错啊! 话说去花园看景然后顺便进来打声招呼这个把戏,她可是用老了的,闭着眼都能摸将进来,怎么可能有错? 那院子里头此时便出来个老仆,看穿着,大约也是个有身份的,抬眼瞧见姚露和明雪茹,便上来给二人行礼,“老奴见过四小姐。” 姚露不速之客作久了,月华居的下人们,她也差不多都记了个脸熟,这个老仆却是眼生得紧。 老仆自然也不认得姚露,见她和明雪茹同来,便也行了个礼,“见过这位小姐。” 方才姚露在门口大呼小叫,差不多半个院子里的人都听到了,这老仆其实心里已是清楚来人是谁,可不就是前些日子逼得府里主子们都有些头疼的姚二小姐么? “这位小姐,原本这里是月华居,不过自从上回三公子去了外头的寺庙为老太爷祈福,这边的院子空了下来,正巧大公子一家进京,这里便给了大公子居住,所以改名为秋云居了,大公子回了妻家之后,老太爷就发下话来,说把这秋云居空下来,专门给出嫁的公子们归宁用……” 说得够详细了吧? 滴水不露,合情合理的一番话,可不就是专门等在这儿说给某个脸皮厚的人听么? 姚露只觉得小心肝一阵阵地揪着,脸上讪讪地发烧,咳了两声,默默地点了点头,挪动脚跟向后退了半步。 “老奴送两位小姐……” 姚露转了身,脚下如飞地朝前走,待走出四五十步,到一处拐弯觉得动静院子里头听不见了,这才停下,两眼喷火,瞪向跟上来的明雪茹,怪道。 “嘿,枉我对明四姐全抛一片心,没想到明四姐却是只知看笑话了!” 明雪茹满肚子好笑,却是强自忍着叫屈。 “唉,这又如何怪得姐姐我,我待要拦着你,你说话又快,飞毛腿一般地就到了院子跟前,我哪里赶得及,需知我可是文弱女子,比不得姚二妹子是武将之女那般的好身手哩!” 一边说,一边还摊开手,表示自己的无辜。 姚露一想她说的倒是,不过仍嘴硬道,“那,那你一开始就告诉我也好啊。” 明雪茹走到姚露身边,拍了拍姚露的手,挤眉弄眼地笑道,“我家里的兄弟换了院子,难道我这个当妹妹的,还要一见客人来就说不成?那还不被我娘打手板么?” 姚露脸上微热,哼了一声,转过身去。 “反正明四姐就是不讲义气……明知道,知道……” 正要接着说,明雪茹一拉姚露,压低了几分声道,“姚妹子可莫要高声,万一叫人听着了可怎么好,咱到花园寻个安静处我再与你细说……” 明雪茹带着姚露进了花园,明家花园修得也算是精巧,虽然比不上定国公府里的大花园,但也算不错了。 当中一座假山,假山另一侧,则挖了个不小的湖,湖中莲叶田田,不过还不到开花的时候,一道长桥横卧湖上,中间设着凉亭。 明雪茹指了指湖上的凉亭,“走,咱姐妹到那儿说话去。” 那个地儿四面都是水,就算说点啥不合适的,也没人能听得着。 “姚二妹妹,说起来,你在这京城,论家世,论长相,那可算是号人物,我这做姐姐的,方方面面可就逊色许多了……” 话说就算京城四姝的名头不算好,可但凡家世差点,长相逊点,脾性不够活泛有趣,如明雪茹这般的各方面都无甚特点的,那是想当还没的当呢。 若不是姚二看上了明三,哪里会这般小意地跟姚雪茹结交? 这贵女里头也分阶层哒…… 姚露眼珠一转,却笑道,“明四姐姐这是说的哪里话?我可不觉得你逊色……四姐可是很有眼光的……” 她待要说出明四几样优点和过人之处来夸上一夸,却一时急切之间,哪里想得出来? 明四又不是如明三那般的美公子,能令姚露的赞美之词张嘴就来? 明雪茹嘿然一笑,“咱们识得这么久,何必说那些虚的?姚二妹妹这段时候心里想的,我也猜着了……” 姚露啊了一声,不由得有些脸热,微微侧转了身,视线看向湖水,扭捏道,“哎呀,明四姐姐猜着了呀?” 一副好娇羞你是怎么看出来人家心事的模样。 明雪茹差点要笑梗了肠子。 我去,你天天往我们家跑,见了我三哥就拼老命地献殷勤,但凡有眼睛有耳朵的都知道好嘛? 明雪茹定了定神,这才正色地说,“姚二妹妹,可是你这样,光是想着见面献殷勤,怕是不成的?” 姚露笑脸一僵,“这,这却是为何?” “难不成,明三哥已经有了意中人?” 虽然说她早就打定主意了,咬定青山不放松,就算玉雪公子有了意中人,只要没定亲,自己也得想法子给他抢过来,可猛地想到那般清俊高华的美人儿心里却住着别人,她就一腔酸气……   ☆、9. 拒人千里 “是哪个没成色的,敢跟本小姐抢人?” 姚露瞬间已经脑补出不少玉雪公子跟旁的女人卿卿我我的画面,一腔酸气里又多出了火气,咬牙切齿地问道。 明雪茹瞧她这炸毛的模样,不由得笑道,“姚二妹妹稍安勿躁,且听我分说。” “我这位三哥在我们府里的儿郎里头,那可算得上是头一份的,从前我那亲祖父老郡王在世的时候,最疼爱他,就连我小舅舅贤贵君也是如此,每回年节,赏下来的东西,都是给他头一份儿的……” 咦,说着说着,怎么心里头却多了丝酸溜溜的味道? 明雪茹压下那丝妒意,接着说道,“这么着,虽说我家三哥的母亲官位不高,父家也不是多高的门第,但三哥自己本身才华出众,且还是男榜的亚元举人,若不是我二姨拦着不让他去考进士,说不得中个男榜一二甲也未可知哩。” 明英萃也是担心儿子没考中一二甲,反而考到了三甲,若是分配了那种低阶官职,会影响未来的婚事,这才死命拦着不让明雪峰去。 毕竟明雪峰虽然出类拔萃,然而男榜却是全国数万的举子同场竞争,一甲二甲加起来也不到一百名,文无第一,武无第二,谁敢拍着胸脯保证自己能考进前一百? 似他们明家这种书本网,考进了理所当然的,考不进却是丢大人,何况还是块匣中之玉,奁内之簪?掉了价可怎么好? 姚露听着直点头,满口夸赞自己的梦中情郎。 “那是,可惜了玉雪公子那满身的才华。” 玉雪公子那可是才高八斗,满腹锦绣,还出过一本诗集呢。 姚露虽则派遣侍女红叶买了一大箱子诗集回来,也知道是自己的梦中情郎所作,尽量地爱屋及乌,可惜,一看见那一行行的字,这头也疼,眼也花,哪如看传奇话本那般提神醒脑? “我舅舅贤贵君可曾经说过,三哥是我们明家的夜光之珠。这意思,姚二妹妹你可晓得?” 姚露咧嘴一笑,“这话我早就听说过,当然晓得意思啦,我又不傻,不就是你三哥人物特别俊秀出众,你舅舅格外看重呗~” 要不是老明家的夜光之珠,咱能撇开繁花似锦,独爱上这一枝么? 要知道,咱姚二小姐,别的不敢说,这看美男的眼光,那可是一等一哒! 明雪茹不由得翻了个白眼,心说你这还不傻? “咳,姚二妹妹,其实啊,这意思,就是,我三哥是全家寄与厚望的人,将来可是要高嫁的……” 自家祖母当年娶了皇子一下子提高了门楣,舅舅入宫成了贤贵君保了自家第二代的荣华,这三哥的将来嘛,就算自己是家中闲人,大小事知道的少,可用鼻子想也能想得出来长辈们打的算盘。 “那不是正好么?” 姚露志在必得,洋洋得意。 “我家可是一等的门第,我虽不如大姐能承爵位,在家里那也是得宠的,日后荣华富贵自然少不了,玉雪公子若是嫁到我家,可不正好是高嫁?” 明雪茹差点就要一个打跌。 这姚二傻是太过自信了呢还是在装傻啊? 不由得又咳一声,道,“姚二妹妹,虽说如三哥嫁到你们家,也算得高嫁,可是这京城里,可不是只你们定国公家门第高贵的……” 姚露一听就急了,拉着明雪茹追问,“怎么回事?你快说清楚?” 要说京城里也了不得的人家也不算太多,比如说姬家,乐家这些,可论起来跟明雪峰年貌相当的也没几个,就是跟她常混在一起的几个小伙伴,她也都跟她们说好了,朋友郎,不可戏,她们也都很讲义气地答应了啊! 明雪茹叹了口气,这货你不跟她把话说明白看来是不行了。 “哎,姚二妹妹,你怎么就忘记了,还有那一家呢?” 说着便竖起一根手指朝上点了点。 姚露这回可算是明白了。 却是差点蹦起来。 “什么!你的意思是说,你们家存着想头,把玉雪公子嫁到皇室里?” 他爷爷的,这明家可真会打算,自己家再门第高,当然比不过皇家了! 明雪茹目光一闪,“这是你自己想到的,可不是我说的哦~若教我家长辈们知道我把这事告诉你,非打断我的狗腿不可?” 要知道这有心攀高枝可不是那么简单的,若事先就走了风声,那谋划可极有可能落空的。 姚露却是如受了一闷棍似的。 要说是旁人想跟她抢人,她自然是软硬兼施,用上各种手段去争上一番,可若是跟皇女们抢的话,她那种种的砸银子,套麻袋的成名绝技,又如何使的出来?就算她使的出来,让娘亲父亲知道了,还不得把自己的四肢都打断喽? “我,我,不甘心,我这就去问问玉雪公子去!” 姚露眉眼沉沉,喘了几口大气,终是觉得心肝肺都堵得慌,拔脚就走。 明雪茹急忙拉住,“你去问个啥?再说你知道我三哥搬到哪了么你就去?” 尼玛这可真是个混不吝的主儿,都说到了这儿还不死心呐? “明四姐,你领我去见见玉雪公子!” 姚露反手揪住了明雪茹,不管不顾地嚷着。 “你若是帮我这一回,我送你个光武帝时的御用玉熏炉,这么大个的!” 明雪茹先时还摇头,待听得那什么光武帝御用玉熏炉,便目光一闪。 我去,光武帝御用之物啊,就是现如今皇家里,怕也难寻这般宝贝啊。 要知道,这物以稀为贵,虽然在史书上,对光武帝这个胆大包天的男人不乏贬斥笔墨,可在私下里,身为吃饱饭没事干的年轻贵女们,有时也不禁地要脑补一下那位光武帝的风采,不然,怎么会迷住了看遍了美男俊少的高宗皇帝?晋身于微贱之中,终得享至尊皇位? “我怕,三弟他恼……” 这说的就有些不大坚决。 “那可是难得的金香玉,不用香也能香飘满室,上头还有光武帝的亲笔题字……” 明雪茹不禁悠然神往,半信半疑,“果真?” “那当然,我姚家还有假东西不成?” 那什么光武帝御用玉熏炉,虽是难得了点,可姚露还真没放在眼里,小时候经她的手,不知淬过多少样前朝古玩,用假的,本小姐还真丢不起这个人! “来,妹子这边,我带你去!” 明雪茹眼放贼光,急吼吼地充当了带路的。 至于打断腿什么的,没事,断了再长就是了。 为了光武帝的宝贝熏炉,姐拼了。 ps: 小剧场之梦中情郎: 明四:我的梦中情郎,是那位强悍到古往今来只此一位的光武帝。 姚二:我的梦中情郎,是明家的玉雪公子。 某人(阴测测):哼,罚你三月不能吃肉! 姚二(缩脖):咦,什么明家?什么玉雪公子?本小姐不认识~~   ☆、10. 终于面见 被明雪茹领着穿过了半个明府,完全与从前的月华居是相反的方向,姚露不由得在心里暗自咬牙,这明家的人,也忒是狡猾多端,得亏自己有内奸领路,不然,一个个院子找起,可不要累个臭死? 却没想想,就算她想一个个院子找起,人家明府能答应吗? 就算明府碍着姚家的面子不好对她不客气,但派人去请姚家长辈过来也不是难事。到时候姚露这个二货,只怕就要吃教训了。 终于远远地瞧见一处安静小院,掩映于花木之中,待走到跟前,果然见那上头的匾额可不正是姚露梦里都要见几回的月华居? 姚露心头一喜就要迈步,明雪茹赶紧拉了她一把,低声交待。 “妹子,你可得听我的,莫要胡来,不然要连累我受教训的。” 姚露瞥了瞥嘴,“好吧。听你的,只要让我能见着玉雪公子就行。” 明雪茹越过姚露,当先到了门口,这院子的两扇门此时却是紧闭着的,里头倒是能听见仆人们走动说话的声音。 明雪茹轻叩了两下,就听得里头传来问话声。 “请是哪位?” “是我,四小姐!还不快开门?” 明雪茹心想,自己这位三哥倒真是怕了姚露这个缠人的主儿,这才从外头回来,换了院子不说,还弄得如临大敌一般,大白天的连门都关了。 须知,堵不如疏,有什么话,当面说清楚不就完了? 就不信,姚二还能死缠烂打,自不量力地要跟皇家那几位贵女去拼不成? 不大会儿,门吱呀一声开了一道缝儿,一个容貌清秀的小厮探了个头出来。 “四小姐是您呀?还好……” 他才要松一口气,就见明雪茹身后忽地跳出来一个人,笑嘻嘻地拿了扇子柄去勾他的下巴。 “还好什么?小若松,好久不见了,哎哟,这小脸越发出落得好了,这些天可想本小姐了没?” 小厮若松瞪大了眼,小脸也不知是被羞的,还是惊的,忽红忽白的。 愣怔半晌,这才哎呀一声,腾地跳了起来,缩回了头就要去关门。 姚露手疾眼快,早把手里那把扇子往门缝里一塞,就别住了。 嘴里仍是笑嘻嘻地,“小若松,本小姐又不是老虎,不会吃人,瞧你吓的那样儿?还不快把门打开,本小姐赏你一套金风阁的头面戴!” 明雪茹直搓着牙花子,“若松,还不开了门,哪有这样的待客之道,你若做不了主就让人告诉我三哥一声,就说四小姐和姚二小姐来拜访了。” 眼光却是万分不舍的从被夹在门缝里的扇子上移开。 尼玛,姚二这真是暴殄天物啊,那可是前朝大家的扇面,象牙雕的扇骨! 哎呀呀,有裂纹了! 心好痛! 里头的清秀小厮犹豫了片刻,这才回头跟另一个小厮说,“快,快去禀告三公子……” 那小厮麻溜地跑了。 清秀小厮有心把门关上吧,可一柄扇子挡在那儿,就算他不怎么识货,也瞧得出来这可是个价值不菲的东西,万一要是怪起自己来,可真是卖了他十个也赔不起。 可就这么不开不关着,也很是尴尬呀,更何况那个放诞不羁的姚二小姐,一双桃花眼里波光闪闪隔着门缝望着自己,就是不说话也让人招架不住啊! 哎,要是姚二小姐不是有那么个坏名声就好,说不准,说不准…… “若松哥哥,公子说有请两位小姐。” 没一会儿,报信的小厮就喘着气跑了过来。 若松心里也不知是提起了一口气,还是松了一口气,松开双手,将两扇大门自内打开。 若松恭身向两位小姐行礼,“两位小姐请。” 虽然力持镇定,可这小脖子都红啦。 真可爱,不愧是玉雪公子身边的小厮呢…… 瞧得兴致嫣然的姚露拿扇子拍着自己的掌心,待听到些微破碎之声,眼角一扫,这才注意到手里的扇骨已是微有裂痕,“真不经用!” 便随手把坏了的扇子往若手里一塞,“小若松,替我把这个坏的寻处地儿扔了罢……诶,明四姐姐你心口疼啊?来,我扶着你些。” 这当口,好容易见玉雪公子一面,姐们你可不能关键时候掉链子啊! 姚二这个糟贱好东西的,迟早是要遭报应哒! 姚雪茹放下捂在心口的手,努力不去看那把即将要被处理的扇子,咬了咬后牙,摆了摆手,“不用不用,就是刚才突然岔了气。” 给二人引路的就是先头那个传话的小厮,那小厮年纪还小,不过十岁出头,一张娃娃脸,眉眼还有些稚气,也是才到明三公子院子没多久,他一边引路,一边说话,声音响脆。 “四公子说,才搬到这个新院子,东西都还没归置,各处还乱得很,不好请小姐们进去,正好后院里的石榴树开花了,就请两位小姐到树下的石桌石椅上略坐坐。” 五月榴花照眼明。 随着小厮转入一道月洞门,果然不算大的后院里,最显眼的,便是三棵高大的石榴树,枝繁叶茂,翠叶之间榴花似火,十分的惹眼。 那人着一身淡青色的春衫,身姿挺拔亭然,满头墨发束起,只拿青色发巾裹了,两袖背在身后,面朝榴花,背向园门。 饶是衣饰素净之极,连一张脸也没露,偏偏遮不住那绝代的风华。 姚露眼中锃然放光,几乎连呼吸都屏住了,太兴奋了以至于匆匆的脚步反而略站了站。 明雪茹就瞧见姚露反倒是不走了,那眼光却又朝自己看过来。 看我干嘛?你死乞白咧的非要来见我三哥,这见着了怎么就成闷葫芦了?方才调,戏小厮们不是满熟悉的么? 姚露见明雪茹没领会自己的意思,只好悄声地开口。 “咳,我,我这一身,没有失礼之处吧?” 哎,方才走的太急,不知道有没有吹乱了发型什么的…… 明雪茹没好气地撇了撇嘴,“没有,这一身很是美貌,放心吧。” 要这么看来,这姚二对三哥只怕还是认真的,可惜行事风格着实地不怎么令人恭维,比方说刚才闲着没事**若松小厮,你说若是若松回去给三哥说点什么,三哥本来就不喜你这小浪女的名头,这下还不是彻底坐实了? ps:打滚求评求建议,评论区都被广告淹没了,亲们忍心吗?而且看不到评,某月这小心肝七上八下的没底儿,不知道大家喜不喜欢这个小故事哇~~   ☆、11. 单独相处 “玉雪公子,你终于回来了。” 姚露上前一步,激动得声音都有些微颤。 从前在没见过玉雪公子的时候,姚露跟小伙伴们出去,喝个小酒,摸两把牌,调,戏下看得顺眼的小公子们,只要老爹老娘不训斥自己,觉得这日子过得还挺有滋味的,可是自从一暏玉雪公子的绝世丰姿之后,这饭也不香了,觉也不甜了,满心满脑的全是玉雪公子,如今两月不见,自然是心旌摇曳,无以复加。 那明雪峰默了一默,似乎发出了一声低不可闻的轻叹,声音如冷玉相击,悦耳动听得紧,却是里头带着些冷意。 "姚二小姐,这玉雪公子之名,并非在下所愿,还请日后,莫要如此相称了,不然流传出去,世人不免要笑活在下自吹自擂,竟然以书中人物自居。” 明雪峰边说着,一边就转头回身。 方才只是一个背影就令姚露神昏颠倒了,如今转过身来,但见鬓发如墨,修眉俊眼,面若春山,说不尽的清俊儒雅,眸光不过一扫,透着说不出的清寒,却令姚露这个正花痴的头脑阵阵发热。 一时之间,眼睛里只有明雪峰这位大美人儿,哪里还记得答什么话? 反倒是明雪茹这个跟着来打酱油的,也为自己的哥哥帮腔。 “姚二妹妹,我三哥说的可不正是这个道理。日后你说话也要留神些。莫要再玉雪公子长,玉雪公子短的了。” 玉雪公子这个称号,原本就是坊间流行的话本故事里的人物。 这故事,原不过是那等穷酸女子白日做梦,幻想天降好运,连娶数美,富贵兼得,只不过一辈子也没梦想成真,故而写在书里只图自娱自乐罢了。 那里头的玉雪公子,自然是杜撰出来的富贵公子,极集品貌才华于一身,却又偏偏贤良大度到不可思议,虽然身为女主的正夫,却对女主和其他美男的好事乐见其成,甚至牵线搭桥,半点醋都不带吃的。 虽然说身为女子,这个话本故事明雪茹自然也是耳熟能详。 早些年未尝没有做过代入女主的美梦。 然而就算明雪茹再脑子缺根筋,也知道自家的三哥若有了玉雪公子这样的称号,可不是什么好事儿。 自明雪峰转回身来,姚露的一双眼睛就牢牢的盯住了明雪峰。 好似看一眼就少一眼。 唇角还噙着如梦似幻的傻笑,那傻乎乎的模样,真是令人不忍直视啊…… 这般犯了痴症的姚露,自然根本就分不出神来回答明雪茹的话。 明雪茹不由得在心里暗咒一声。 难怪人称小浪女哩,这花痴的二货! 难怪自家三哥瞧不上她,做事这般的不靠谱! 明雪茹瞧着自家三哥的脸色渐沉,便不由的伸出手来,在姚露的胳膊上拧了一把。 姚露哎哟一声就跳了起来。 “你,你,干嘛掐我?” “咳,姚二妹妹,我三哥方才说,请你以后不要再说什么玉雪公子了。可听见了么?” 姚露这才听进了人话似的,连连点头。 “听见了听见了,玉雪公,哦不对,那我往后就跟着明四姐姐叫一声明三哥哥好了。” 说完便无比亲热甜腻地叫了一声明三哥哥,就仿佛一条看见了小鲜肉的狐狸般,欢脱地蹭了上去。 明雪峰身子微震,却是忍住未动,目光凉飕飕地瞧了明雪茹一眼。 明雪茹自然明白他这一眼的含义,赶紧上前拉住了几乎快要冲到明雪峰身前三步远处的姚二货,“姚二妹妹,来,这里不是有桌椅和么,坐下慢慢说话……” 姚露欲待不依,就听明雪茹低声在她耳边告诫道,“姚二,我带你来见我三哥可是担着干系的,你若是行止不端被赶出府去,可莫怪我不帮你,若真是被赶了,三哥从此再不见你,只怕你就是把光武帝的御床送给我都不顶用啦~” 不过话说回来,要真是光武帝的御床的话,哇,光想想就荡漾得很啊…… 姚露眼睛眨了眨,又看了看明雪峰,果然见那一张绝世之容上,多了几分不悦的颜色,虽然说美人儿既宜喜又宜嗔,可毕竟自己要讨好了美人儿,才能抱得情郎归嘛~ 嗯,那咱还是矜持点好了。 姚露冲着明雪峰露出自认为最为勾魂夺目的笑容,眼睫微眨,就依言在旁边的石桌边上坐下,“那好啊,就听明四姐姐的,坐下慢慢说,明三哥哥也请坐呀?你才从京城外头回来,一定车马劳顿的很,快坐下歇歇的好。” 那声音甜得都快要化了,明雪茹嘴角一抽,心道你也好意思说,明知道人家才回来,又换了新院子,还不消停地跑过来,说什么车马劳顿,这一切的乱七八糟,还不都是你害的? 明雪峰心里不知道如何想,但面上倒还维持着客气冷淡的微笑,缓步上前坐在石桌的另一侧,恰好是离着姚露最远的位置。 姚露一手支着下巴,侧脸盯着明雪峰,面上挂着傻乎乎的笑。 个女郎目灼灼似贼! 明雪茹不由得在心中暗骂。 虽然说咱浣花国的女郎们多是大胆奔放,可似姚露这般厚脸皮的也着实少见。 哎,实在,看不下去了。 就听明雪峰目光清冷地扫了明雪茹一眼,启唇道,“三妹妹,这后院之中,最角落的那株榴花开得最好,三妹妹素来喜瞧,不如便去瞧瞧,正好我也有几句话,想要对姚二小姐说。” 明雪茹一愣,姐什么时候喜欢榴花了?姐明明最喜欢的是牡丹花吖? 待看到明雪峰的神情里多了几分嘲讽的笑意,心中便有些狐疑,莫非这三哥,真的被这厚脸皮的姚二给打动啦? 姚露一听这话,浑身的毛孔都舒爽了似的,喜得赶紧推了明雪茹一把,连迭声地催,“既是如此,明四姐姐就去看花吧,有明三哥哥陪我说话便好……” 哇咔咔,知道什么叫精诚所至,金石为开不? 玉雪公子终于肯跟我单独说话啦! 姚露心里若是有个小人,那定然是身披红纱,手舞足蹈,一蹦三尺之高? ps:又是新的一年啦,各位书友新年大吉~小剧场之新年表白:姚二:传说,如果在新年的第一天表白会有好运哦~ 明二:传说,如果在新年第一天说出愿望就会实现!(让这个二货浪女给我消失!) 某人:哼,新年的第一天,以后每年的这一天都给爷表一下白!不然的话,哼哼!   ☆、12. 直道无意 明雪茹嘴角一撇,瞧了姚露一眼,又看了看自家的三哥,方顺势而起,“嗯,好,那我去那边看花,你们聊……” 看着姚露那小脸生光,仿佛天上掉下金元宝的模样,明雪茹不由得在心里大摇其头。 傻妞啊妞,莫不成还以为我三哥要同你单独说话,是表示看上你的意思嘛? 光看冷森森的眼神也知道不能够啊! 明雪茹心里嘀咕着,蹲墙角去看石榴,院子这头的石桌边便只有姚露和明雪峰两个人。 姚露喜不自胜地瞧着明雪峰,“明三哥哥……” 明雪峰一直敛眉垂目,只瞧着自己的鼻子尖,此时才缓然抬起,扫视了姚露一眼。 “明二小姐,不知道在下是哪里得罪了小姐?为何要一而再地戏弄在下?” 那声音如玉石相击,动听得好似乐音,可内容却是给姚露的一腔热情当头泼了瓢冷水。 姚露愕然地差点要跳起来。 “呃?什么?明三哥哥何出此言?我,我何曾戏弄过明三哥哥了?对明三哥哥讨好还来不及呢!” 姚露那个委屈啊,她金尊玉贵地长这么大,在姚家可算得上是头一号的活宝贝。 大姐姚霜虽然位为继承人之尊,可因为年纪比她大好几岁的缘故,对她也是十分地疼宠,有什么好吃的好玩的,都先紧着姚露,姚露若是受了委屈,姚霜也会气势汹汹地为小妹撑腰,就算姚霜生了泽哥儿,第三代的出生分去了姚露的宠爱,可在定国公府里,姚露那就是个说一不二的,谁敢给她委屈受啊? 似对明雪峰这般,千方百计地讨好,连爷爷的小库房里的东西都舍得拿出来送人,就为了明正言顺地见到明三公子了,还被曲解成戏弄,姚露哪里乐意。 若是旁人这么说,姚露早就炸毛怒斥了,可面前的是她朝思暮想的玉雪公子,姚露咬了咬牙,终究还是忍住了。 “明三哥哥,如何会误解了妹妹我的心意?难道我这些日子的举动,在明三哥哥眼里,都变成了戏弄么?” 话说戏弄会让人千方百计地打听他的喜好,知道他喜欢吃京里哪家的点心,喜欢用的印章的材质,在文会上写的每一首诗,然会投其所好来百般讨好么? 旁的不说,就说明雪峰喜欢吃宝福居的鸭肉烧卖这事吧,那家的点心卖得奇快,一天就三四笼,一笼五两银子,想要买着新鲜刚出锅的,不但要派人早起五更排队,还要准备小炭炉防着这刚出锅的点心变冷了再热就少了那道鲜味,得用上好的炭盒装着,一路赶车到明府,到了明府又要打点那看门的仆人,好让他把这点心麻溜地送到月华居去…… 这跑腿的,赶车的,明府守门的,还有那点心盒子,银霜炭什么的,哪样不得耗银子?别说是明家,就算是姚露自己,也不可能长年累月的这么抛费,不过是花着从前存下的那点体己罢了,为什么自己一片苦心却被当成了戏弄? 姚露说着,鼻头都禁不住有点发酸。 她本来人物生得就好,此时那一双桃花眼里微含幽怨,咬着下唇,瞪着人的模样,看上去倒是清艳中带着几分天真的稚气。 可不是天真么? 虽然已经快到了要成亲的年纪,却还是跟个无知孩子似的只知道嬉戏玩乐…… 明雪峰看见姚露这般,心里不由得叹了口气。 “姚二小姐难道不知道男女有别,需当避嫌?你我之间无亲无故,你这样又是送礼,又是突然来访,难道不会引起旁人的误会?需知人言可畏,姚二小姐身为女子,许是不在乎些许微名,可在下却不能因声名有损,连累家族名誉蒙羞……” 明雪峰目光冷凝,焦点多不在姚露身上,然而即使偶一接触,也会让一心发痴的姚露有些被冻到的刺痛。 姚露被他这一番不怎么客气的话说的有些愣怔。 跟从前她看上的那些人,完完全全的是两个态度! “明三哥哥,怎么会声名有损呢?我,我只是来想多见一见你,跟你说说话而已啊?” 忽然灵光一现,“哦,我明白了,你方才说,无亲无故的就要避嫌,那,那我回去,让我娘和爹上你家来提亲好不好?” 要是成了自己的未婚夫郎,那可不就是自己的人了,想见面就见面,见面说多少话都没关系,还能拉拉小手什么的…… 姚露这么一想,小脸激动得都有些发红,“嗯,这个法子好,我知道明三哥哥你的意思了,我这就回去说……” 她喜得一拍巴掌,正要起身,就听明雪峰厉声一喝道,“胡闹!” “……” 姚露吓得一愣。 虽说其实他的声音也并不算多高,可那种冷冰冰的态度,却是姚露自认得明雪峰以来所仅见的。 被自己的梦中情郎讨厌这种事,十分年轻的女郎还真是头一回碰到,顿时有些不知所措。 “明三哥?” 明雪峰吸了口气,一字一顿地道,“姚二小姐,这话本不该直说,不过姚二小姐如今的所作所为,已是为我带来了莫大的困扰,所以与其让姚二小姐继续自误误人,不如直接了当地表明我的态度,姚二小姐,我并不喜欢你。” 姚露脸上的笑容便被打击的一僵,几乎不敢相信自己耳朵。 原本红滟滟的嘴唇也微微失色,抽抽了两下,却是说不出话来。 这也是长这么大,头一次有人直接说不喜欢自己! 头一次啊! 就算不像自己喜欢他那样的喜欢,也总会稍有那么一点喜欢吧? 可就这样,当着面,直接了当,一点回旋的余地都没有的说了出来! 好一会儿,姚露这才找回了自己声音。 “可,可是,明三哥怎么知道,日后不会喜欢呢?将来的事,现在又怎么晓得呢?” 姚露说着说着,又找到了点自信心。 “明三哥没有跟我经常相处,自然是不知道我的优点了,不若明三哥也试上一试,日子长了,许会转了心意呢?” 明雪峰摇了摇头,启唇正要说些什么,姚露却是忽地跳了起来,脸上瞬间换成了笑嘻嘻的,眸光神采飞扬。 “也是我挑的时候不对,不该在明三哥正远道劳累的时候就来打扰,明三哥且先歇息,改日我再来拜访,明三哥且放心,定不会为你造成困扰的……” 着急慌忙地道了别,便生怕明雪峰会拦住她要再说点什么似的,脚下如飞般地走了。   ☆、13. 何以解忧 “诶,姚二妹妹,等等我啊……” 角落里的明雪茹可一直在偷偷地关注着这头呢,瞧着姚露也不知道跟明雪峰说了些什么,就见姚露几乎是小跑着就直出院门而去。 明雪茹抬腿去追,可姚露也不应声,就那么跟逃跑似的,几下就没影了。 明雪茹赶紧让自己的侍女先跟上去,自己却是转回身来,试探地向明雪峰问道,“三哥哥,你们这是说了什么?怎么姚二就跑得飞快?” 莫不成是三哥哥说了拒绝的话,姚二伤心了,这才跑的? 明雪峰瞥了明雪茹一眼,淡然道,“四妹妹和姚二小姐不是知交么,自可去问。三哥才回来,诸多杂事,就不奉陪了。” 说罢飘然而去,竟是也不搭理明雪茹。 明雪茹傻愣了片刻。 嗐,自己这可真是,两头不落好啊! 明雪茹离了月华居,一路上却是没瞧见姚露的所在,只得先回了自己的院子。 红叶正在茶水房处等得有点着急,见明雪茹一个人回来,赶紧上来问。 “明四小姐,我家小姐呢?” “呃,……” 明雪茹这下可麻了爪,这个姚二,一冲动跑到了哪儿啊? 莫不是在府里迷路了吧? 好容易才安抚了惊慌失措的别人家的丫环红叶,正要派人去寻姚二时,这才见着先前去追姚二的小丫头回来了。 “姚二小姐从角门出府去了哩,我上前跟姚二小姐说话,姚二小姐也不理。奴婢也不敢去拦,……” 话说姚二小姐果然是有些痴症的,脸上笑嘻嘻的,却两眼发直,没头没脑地就朝前头走,问她话也不理哩! 红叶一听,慌忙地给明雪茹施了一礼,“明四小姐,奴婢告辞。” 脚下匆匆,便赶着追自家小姐去了。 明雪茹不由得摇头叹了一声。 唉,这情之一字,害人啊! 看来,这位京城里有名的风,流小浪女,倒是在自家三哥这里碰了壁啊! 不然,也不会连招呼都忘记打,丫头也忘记带上,就这么离了明府了。 姚露胸中堵着一口气,面上虽笑着,心中却是酸涩苦味兼而有之,不知不觉就出了明府大门。 出了大门也不辨方向,转头就是疾走。 走了一柱香的工夫,这才听见身后有人在叫。 虽然有叫声,姚露也没觉得是叫的自己,直到衣袖被人给拉住,这才不爽地回头。 “大胆!何处无知小……哦,是红叶啊!” 骂到一半她这才看清是满脸急色的红叶。 红叶可是一路急跑地从明府里出来,问清了府里守门人姚露的方向,知道姚露居然没坐马车而是直接腿走着出去,便知不好,忙唤了马车夫赶了车子,一路追将下来,万幸明府出来就是一条单向的大街,不然还真不好找人呢。 “小姐,快上车来吧?” 红叶拉着姚露上车,姚露也无可无不可地坐上了车内,靠在车壁之上,脸上的笑容这才落了下来。 正觉得心堵眼酸,就瞧见红叶一眼不眨地正紧盯着自己。 姚露挥一挥手,“去去去,一边去。本小姐正心烦着呢。” 红叶朝外挪了挪身子,却是担忧不已。 这还是头一回见着小姐这眼圈发红,仿若失了一魂儿似的模样呢。 心下便知,定是去见那玉雪公子,玉雪公子说了什么特别不中听的话了。 要知道从前几次,玉雪公子对小姐冷言冷待,小姐都还是一腔热情,痴心不改呢。 红叶想了想,小姐这般的状况,还是先回府里再说,便掀了帘子,出去跟车夫悄悄地说了。 姚露心情不舒服,又不想让红叶瞧着自己脸上失落的神情。 毕竟她可是纵横情场颇有声名的,表白被拒什么的,才不想让人知道呢,咱丢不起那个人不是? “哎,停车停车!” 正好路过酒肆一条街,一排高度整齐的小二楼中,最靠角落里却是有座四层的小楼,楼前挂着酒旗,头上书着云来居三个大字。 “二小姐?” 马车应声停下,红叶狗腿地问道,“可是要买什么吃食,您等着奴婢去买。” “买什么买!” 姚露推开红叶,自己当先从马车上跳了下来。 “本小姐去喝点小酒消散消散!” 话说这洛京城是浣花朝最大的城池,规划得方方正正,气象严整。 各行各业,也自有规矩,比如说,有那卖布匹衣衫的,占了整条大街,便是绸布一条街,有那满大街都是卖花鸟虫鱼的,那便是花鸟一条街,以此类推,自然也有酒肆一条街,风月一条街等等。 这云来居,也算在洛京城里有些名气的所在,不管是里头的陈设布局,还是酒器菜品,都要高出同街的酒楼不少,因此便成了有钱有闲善饮者最爱流连的所在。 当然了,云来居的各种美酒佳肴,也较其它酒楼贵上两三倍去就是。 姚露身为京城四姝之一,就算定国公府的所在,离着这边距离着实有些远,也是这里最受欢迎的常客之一,因此跑堂的小二姐一瞧姚露便热情地招呼上了。 “啊呀,今儿可真是喜鹊枝头叫,贵人您可算来了,姚二小姐您最喜欢坐的那个雅间还给您留着呢,还是老位置?” 若是平时姚露心情好的时候,说不得还要跟这小二姐对上几句,问问最近京城里可有发生什么新鲜事之类的,不过今天姚露实在没什么心绪,便只是点了点头,也不用人带路,自己便轻车熟路地上了四楼,进了第一个雅间,想也未想就坐在了临窗的位置。 “二小姐您要些什么酒菜?可还是照例么?” 小二姐范六可是最会察言观色,一瞧就知道这位主儿怕是兴致不高,许是要来个借酒浇愁的。 因此问话之时也很是小心,“今儿恰好有些山珍野味,二小姐可要尝尝鲜么?” 姚露一手托腮,心思早不知道飘到了何方,愣了会儿神才看了眼红叶,“红叶你来点罢,记得要几个好酒便是。” 何以解忧,唯有琼浆。   ☆、14. 美人之酒 红叶有心相劝二小姐回家,可瞧二小姐那满脸的不爽就知道指定不能听自己的。 张了张嘴便没说出口,心思转了转,便点了几样平时小姐喜欢吃的凉热菜,如酒酿清蒸鸭,板栗烧野鸡,酸辣枸杞芽儿等等,又选了一小坛子美人酒。 酒菜一忽儿便上齐了。 看着桌上摆满了菜盘,红叶殷勤地给姚露倒着茶水。 “小姐,您先润润喉咙……” 又望一眼桌上,夸赞道,“今儿这几样菜倒是上得齐整,看着还不错呢。” 她看着好,可姚露却是没心少绪的,尝了一筷子板栗便没滋少味地搁下了。 一手托着腮,一眼横斜,“还不倒酒!” “哎,小姐,还是先吃点先垫垫肚子,这空着肚子饮酒,难受了可怎么好?” 红叶抱起那两个巴掌大的小瓷坛。 这云来居的菜贵,酒水更贵。 而这一小坛不过半斤的美人酒更是要三十两银子,算是这楼里价最高的三种酒之一了。 可自家小姐么,还就认准了这个。 其实红叶也曾经跟着小姐沾光尝过两口,不过就是多了几分香气,回味绵绵了点罢了,小姐喜欢这个,肯定还跟这酒的名字有关呗。 “少啰嗦,赶紧倒你的。” 姚露瞪了红叶一眼,红叶便不敢再多说,老老实实地给自家小姐把酒杯满上。 姚露仰头就是一口干了,这美人酒虽不甚烈,可这一杯半两,冷不丁的下了肚,却也有一团子热气发散上来。 姚露清咳了一声,红叶赶紧地给姚露布了些青菜,“小姐慢些,尝口青笋压压,瞧着倒好鲜嫩哩。” 姚露这回给面子地尝了口青笋,便又催促,“快些倒酒,莫不成还要本小姐亲自动手不成?” 红叶只得又倒满,瞧着姚露又眼也不眨地饮尽,不由得犯起了愁,这要是喝得大醉回去,教国公夫人和正夫大人瞧见了,可不要揭自己的皮? 姚露早上虽然吃过早饭,可这一来一回,也差不多到了午饭的点,腹内已空,这会儿却一味的猛喝酒,那一小坛虽不多,却也有半斤之数,不过小半个时辰便被姚露饮尽。 酒入愁肠愁更愁啊。 姚露金尊玉贵的长大,这十来年里还没遇到过什么难事儿。 是以被玉雪公子直面相拒,对现下的她来说,那就是如天大的事一般。 只觉得一片痴心尽付沟渠,天地悠悠,唯我伤心…… “唉!” 姚露长叹一声,将喝空了的杯子顿在桌面,虽然有些头重脚轻,可眼神却是瞧着越加清明,斜斜地瞥向红叶。 “倒酒!” 红叶摇摇坛子。 “二小姐,已经喝没了,不如小姐喝碗酸笋鸡皮汤,热乎乎地肠胃也舒服?” “不喝!再叫两坛子来,今天本小姐高兴,多喝几杯,来,红叶,你陪,本小姐,一起喝,这可是美人酒啊!” 姚露两颊艳若桃花,一对墨玉般的桃花明眸此时波光粼粼,显然已是醉态可掬。 两手乱舞,甚而哼起了不知那部戏文里的唱词儿来。 “美人如花呀隔云端……玉人心事呀,费心猜……” “诶,小姐小姐,可不能再喝了,再喝明儿起来又该头疼了……” “不怕,头疼算什么?” 某个半醉的女郎一拍桌子,“头疼也比心疼好!” 说着就站起身来,冲着楼下嚷嚷,“范六范六,快给本小姐再拿两坛子美人酒来!” 红叶无奈,只得扶着姚露,哄道,“好好,奴婢这就叫他们拿!小姐莫急啊……” 姚露半趴在桌边,侧着脸瞧向红叶,嘻嘻傻笑,“嗯,这还差不多,快去快去,本小姐还等着呢!” 红叶溜出了雅间,出去寻着小二姐,悄悄地吩咐再拿两坛子酒来。 不过呢,这一坛子里头要掺上一大半的白水。 范六笑呵呵地表示了解。 “得勒,小的知道了,您只管放心。” 不一会就送上了两小坛加了料的美人酒上来。 话说这京城酒楼开着,成天迎来送往的,啥样人没见过,自然有那请客喝酒的,舍不得银钱,往好酒里兑水的,当然也有是醉客要酒,怕这人醉得不像样,便拿了掺水的酒来哄哄的。 这位定国公家的二小姐,那肯定是不差钱了。虽然不差钱,可也不能拿酒当水喝,这万一喝出个好歹来,就算是自家酒楼上头有人,也怕担这个麻烦不是? 红叶抱着两坛小酒走回雅间,打眼一瞧,正瞧见姚露一手抓着一盘虎皮鸽子蛋,另一手却拈了,朝窗外笑呵呵地丢呢。 红叶赶紧放了酒坛子,上前抢过了盘子。 “哎哟,我的二小姐喂!这个可不能乱砸啊!” 京城权贵多,尤其是这云来居来的人,非富即贵,就算定国公门第显赫,可万一砸着人了,就算不疼,那人也不能乐意啊,到时候吵闹出事可不麻烦? 毕竟咱家二小姐的名头是小浪女,又不是锦乡侯府乐三小姐那小疯女,处理这事的经验丰富? 红叶放了盘子,探身朝窗外的楼下瞄了几眼,这才松了口气。 原来楼下此时倒是没有,反是拐角过去的小街道那边,挨墙蹲着一溜儿乡下泥腿子。 大约是因到了饭点,这些人自然不舍得去饭馆里吃,便拿出自带的干粮来,就着讨来的热水,一个个吃的正香,不知怎地就被自家二小姐给瞧见了,便拿着鸽子蛋丢人,一个个地丢的还挺准,瞧着那个老头子,手里捏着一枚,正喜得对了阳光细瞧哩! 还有两个乡汉,还抬眼直楞楞地瞅着窗户口,看到红叶手里空空,不由得露出失望之色。 红叶暗啐了一口,心道这鸽子蛋一盘子十两银子,满共不过二十个,一个就要半两,这回倒是便宜了这几个穷汉,天可怜见的,若不是小姐醉后游戏,还不知道这辈子能不能吃得上哩! 红叶收了头回身…… 哎呀,一个没看住,半醉的姚露已经自己拍开坛口,直接对嘴豪饮起来。 “小姐,这可使不得,缓缓缓缓……” 姚露也不争,很是随和地松开了手,红叶抱着个坛子欲哭无泪,这速度也忒快了,眨眼就只剩下个坛子了好么? 不过,不幸中的万幸是,醉了的小姐,没喝出来里头兑了水!   ☆、15. 痴人自醉 “红红叶,再给本小姐满上,那么点大的坛子,塞牙缝都不够!” 这位主儿的酒量虽是有一些,可架不住今儿这么一气猛灌,小脸白里透着桃花粉,一双大眼晴亮晶晶,水灵灵的,嘴里却说着豪气冲天的话。 红叶虽身为女子,看在眼内心里却也忍不住嘀咕。 自家小姐这般招人的模样,就算名声上略差了些,照样多少大小伙子公子哥们争着巴结咧,却不知道那个玉雪公子却忒地铁石心肠? 竟是任你如何做小伏低地讨好,都不见半分的心动,可见是个冷肠冷肚的了。 却听啪的一声,姚露已是等不及拍起了桌子,嚷道,“还不快去!” “小姐,这会儿也过午了,咱们这出来也没跟府里打个招呼,看万一老爷要过瞧小姐,可不就发现了么,不如还是回去,咱府里什么好酒没有,再接着喝就是。” 姚露嗤笑一声,“反正,反正也出来了,一天半天有什么差?左不过,罚,罚本小姐抄抄家规罢了。没事,本小姐,不怕!” 红叶小声嘀咕,“合着小姐是不怕呀,那家规,可不都是小的抄的?” 这哪回补罚,不是自己顶上? 小姐有回被罚抄一百遍家规,哎呀我滴娘呀,自己好几宿没睡,那双爪子都快写废了有没有? 没成想姚露人虽醉了,这耳朵还灵着呢。 醉眼横斜,一盘鸽子蛋就砸过来了。 “再磨蹭,赶明儿我就换白月过来顶你的位置。” 姚露的动作慢慢悠悠,动静又大,红叶倒是轻轻巧巧地就躲了过去,可心里却是一激灵,嘴里赶紧一迭声地答应。 “哎呦我的好小姐哎,听您的还不成吗,小的这就去,这就去……” 那个白月小蹄子,跟自己一样都是二小姐房里的一等侍女,起先都是一般的伺候,可那小蹄子总是明里暗里地想盖过自己一头,若非自己机灵会来事,这会儿在二小姐跟前行走的心腹可不就是她了么?说甚也不能被她压过一头去! 红叶暗自咬牙,不得己又出去叫两坛子掺了水的酒来,心想二小姐就算是能一直喝,肚皮也没那么大的地方不是?这人不舒坦了,自然要回去。 她可是知道,自家小姐那个挑剔劲儿,什么恭桶净盆澡豆手巾,哪一样都不能马虎了一些儿,就是净房里略有了一丝儿的味儿,那也是要皱眉发火的。 就算这外头酒楼的再好,它也是人来人往的,哪里比得上家里的干净舒服不是? 红叶抱着两坛子进来,点头陪笑,“小姐您瞧,又要了两坛子,这可是够够的了,您这回慢着点,也没有人跟您抢不是?要不,奴婢陪您划个拳?” 话说,她真不是馋了这掺了水的好酒了,而是怕小姐喝多了伤身,到时候惹得老爷发怒,自己的屁股可不是要吃板子么? 姚露嘿嘿一笑,便伸出手来,待要跟红叶比划,手却缩了回来,捧住了头细想。 “嘿,小红叶,你,你这主意不错,去给本小姐叫俩作陪的,叫,叫谁呢……就,就叫卫璧?还是算了,本小姐现下不想瞧见明家有关的人,就……换成小姬吧,把小姬给我叫来,就说本小姐请她喝昭夜白,管够!” 先头姐几个就常在一处饮酒作耍,这不是卫璧和孙柳两个成婚之后,就被拘管住了么。这喝酒逗乐的事就少了人,忒没意思,那两个都是夫管严了,还好有姬满这姐们在,正好趁这个机会叫她出来,姐俩好好聊聊。姬满不似自己,喜欢这缠绵入骨的酒味,反是偏喜欢那爽烈的昭夜白,咱自然叫她喝个够。 红叶听着脚便是一软,差点趴地上。 话说叫了姬满那位混不吝又爱闹腾的,而且还要重新换一种烈酒喝,这,这还不得喝成什么模样啊? 她悔得恨不得给自己两大耳括子,叫你嘴贱,什么不好说偏偏要说什么划拳作陪? 可二小姐正是酒意上头的时候,哪里容得红叶分辨。红叶不得已只得又出了雅间,寻了店小二过来悄悄地嘱咐了几句话,小二姐连声应诺,忙不迭地去了。 姚露这回倒没有捧着坛子狂喝猛灌,而是两只手交叠着放在桌上,下巴枕在上头,身子耷拉着,眼皮也耷拉着,一副失意之态。 这,这是要睡了? 红叶不敢说话,悄悄地走上前,就准备等着姚露真睡着了,便把姚露背下去,往马车上一放,悄悄地回府,可不是神不知鬼不觉齐活了么? 红叶等了半晌,见姚露一动不动,便轻轻叫了声,“二小姐?” 姚露仍是未动,红叶便伸出两只手准备抬人,谁知道还没碰着二小姐的衣角,姚露霍地睁开了眼。 红叶吓了一跳,赶紧问道,“二小姐这是?” 姚露眨巴了两下眼,冲着红叶挥了挥手,“离远点,老在我跟前晃,晃得,本小姐头晕!” 红叶心想,这哪里是我晃,分明是您喝醉了不是? “小姬还没来啊?” 红叶摇摇头,“姬府离这儿有段路呢,小姐怕还是得再等等。” “小姐若是困了,不如去那边塌上歇歇?” 这上等雅间里自然布置得跟富贵人家的厅堂一般,什么卧榻书桌博古架的都有。 姚露又眨了眨眼,晃了晃头,撑着要坐起来,“本小姐要去更衣!” 她一下起的猛了,这醉的劲儿正好上来,身子一个趔趄,好险没栽到地板上去,幸好有红叶扶着。 “小姐且慢些……” 红叶扶着姚露去了这四楼尽头处的更衣之所。 这家云来居本就不是一般的酒楼,而四楼的雅间更是非贵人不得可得,故而更衣之所也弄得干净别致,檀香阵阵,鲜花朵朵,若是那等没见过世面的瞅了,怕还是当是进了哪家公子的香闺呢。 可惜饶是如此,仍是被半醉的姚露给嫌弃了个紧。 红叶扶着解决了问题的姚露出来,送回到雅间之内,面上有些扭捏地道,“二小姐,奴婢,奴婢也有些憋得慌,不如叫外头的店小二来服侍着小姐,奴婢去去就来。” 姚露大喇喇地坐在椅上,挥挥手,“赶紧的去吧,叫什么人,本小姐嫌烦!” 红叶瞧着姚露坐在那儿,脸虽然仍是艳粉粉的,可眼神似乎更清明了些,心想自己就走开一小会儿,这人在雅间里头,还能有什么不成?便告了罪,小跑着去了。 姚露醉意醺醺,只觉得热得紧,伸手扯了扯领子,又趴到窗户边上,朝下看街景儿。 每回有马车打窗下过,姚露便要瞪大了眼,瞧瞧可是自己的小伙伴姬满来了。 忽然就瞧见窗子下头不知何时多了辆油壁金翠盖红绡窗的马车,马车的四壁还挂着玉铃铛,风儿一吹,就听见叮令令地轻响,车窗上覆着的薄薄红绡便迎风吹开,露出坐在里头的人影儿来。   ☆、16. 青凤公子 却见那马车上,斜卧着一位年轻男子。 那男子头戴金冠,一身玄黑长袍,领口袖口滚着金边,是金线绣凤穿牡丹纹样,玄黑缀金看着却是别样的奢华。 又因着这浓烈的色极一衬,越发显得露在外头的肤色白得如冰雪一般。 而冰雪般的面容上,鼻梁挺直,眉眼乌黑,双眉斜飞入鬓,一对凤眸似阖非阖,眼尾微微吊起,勾出的阴影更添了几分魅惑的韵味。 此时大街上人来人往,这辆华丽的马车自然吸引了不少目光。 不过,在看到车内情景时,又都不禁目瞪口呆。 至于是被年轻男子容貌所慑,还是有别的缘故嘛…… 半空中忽然洒落一串儿如泉水冒泡般的笑声。 “咦,这不是青凤公子吗?” 众人纷纷抬头。 就看见云来居四楼某一间的窗口上,正趴着个十分年轻的女郎,春衫华美,面如桃花,眼横秋水,直勾勾的向下盯着马车中的男子瞧看。 听得她这般说话,众人还以为这二人是相识的。 纷纷在心中猜想,这青凤公子难道是哪家楼子里新来的头牌? 不能够啊,那些头牌们虽然个个色艺双绝,被各家楼子里的**们捧得个个心比天高,身价抬得名过其实,往往要起一个动听的名头,比如说什么云梦公子,远芳公子之类的。 但是,这凤字却是皇室的禁忌,平头老百姓,可没有谁敢乱用哇。 这一干人又如何想得到,所谓青凤公子不过是那话本里一个虚构出来的美艳公子罢了。 窗口上的女郎,痴痴地望着马车中的人。 虽然红绡窗纱已落下,纱后头只露出个朦胧的影儿,但女郎仍不值得收回目光,嘴里兀自相熟般的寒暄着。 “青凤公子,你,你是从凤鸣山庄里来的吗?这是要到哪里去?可能捎带小妹一程吗?” 如果是熟悉那话本故事的便知道,这青凤公子和那位传奇女主的相遇,便是在街头的,一人坐着马车从凤鸣山庄来,而女主则大胆地上前去勾挑求搭车。 姚露此时已是醉得稀里糊涂,平时看多了那风,流女如何大展魅力,将一干美男收罗于石榴裙下,便不自觉地将自己代入其中,如今酒酣耳热之下,自然是觉得自己就是活生生从话本里走出来的女主了。 大街上围观的众人都不由得暗笑。 认识姚露的人不心想,果然这姚家二小姐不愧是出了名的小浪女啊,这在大街上看见一个美艳男子,张口就搭讪上了。 不认识姚露的路人也不由得暗自摇头。 这真是有钱人家的小姐们啊,闲着没事儿干在大街上瞎折腾。 先前姚露的一声青凤公子,车中男子虽然听见了,却没以为是在唤自己。 但现下姚露半个身子都快伸出了窗外,小脸儿放光,眼波欲流,只冲着自家马车的方向,几句问话问得清清楚楚明明白白,听在车中男子的耳中,也是醉了。 但见一只修长光润的手掌从车窗内伸了出来,将遮挡着的红绡窗帘拉开了半边。 车中男子微微抬头,凤眼中眸光一转,便看到了姚露半个身子都挂在四楼窗口那憨态可掬的模样,不由得桀然一笑。 便用食指虚点了下,又微微勾起,启唇轻笑,音色悦耳动听,有如锦瑟奏鸣。 “捎带一程,有何不可?你且下来!” 他说的下来,自然不会是让姚露老老实实地一步步走下四楼来的意思,明显的看这酒醉女郎就已经脑子糊涂了,只怕没人招她,她自己都有可能掉下来,更何况还有这么一句话? 众人心说,没想到这个车中男子倒也是个不好惹的主。 这位贵女酒醉了不过是两句言语调,戏,他就要睚眦必报。 要知道,这云来居的四楼离地面可是足足有几丈高哩。 而趴在窗上的小女郎,看着娇生惯养细皮嫩肉的,又喝得醉醺醺的,要是掉下来,那还有好? 便有那好心路人冲着窗口直摆手。 “这位小姐,快快回去,千万莫乱来!” 实在不行,也要告诉这云来居里的跑堂让把人拽回去,不然伤了人可怎么好啊? 只可惜话音未落,就见那醉猫小娘子,已是手脚并用,摇摇晃晃的爬出了窗子。 冲着马车露出一脸痴笑,将身子一纵,居然真的跳了下来! 大家伙儿都不由得抽了一口冷气,胆小的还捂住了眼。 此时此景,这一幕,自然被蹲在墙根儿下吃完中饭的几个乡汉看到了眼内。 这些人里头,有仨是头回进城,从来没见过这等稀罕事的,不由得张大了嘴目瞪口呆。 只有靠在角落边的少年,却是霍然站起身来。 不过他脚下还未动,一双如枯藤老树枝桠般的大掌便抱住了他的小腿。 可不正是他身边的老汉。 “三郎,你这是做什么?还不老实的坐下!那些有钱人家的小姐少爷们的事情,也是你能管得?” 老汉低声斥责着,又示意旁边的乡汉们也莫要多看,免得惹来是非。 因被老者抱住了腿,少年的行动大受阻碍,自然也就错过了最佳的时机。 而那从四楼上跳下来的姚露,倒不是众人以为的那般弱不禁风花拳绣腿,而是潇洒的在空中打了个转,轻纱衣裙的下摆在空中旋起,仿若一朵盛开的娇花,耀眼夺目,翩然落下。姿态美好地停在了马车窗前。 出乎意料的众人正待喝一声彩,谁料想乐极生了悲。 姚露虽然会两下花拳绣腿,然而却没想到自己醉得不成样子,意识有点控制不住身子,本该摆了优雅无比的姿势在青凤公子面展示的,谁想到落地的时候,脚尖不知怎么地,绊到了地上一颗小石子儿,身子瞬间失衡,来了个平沙落雁式,狠狠地趴在华丽马车的侧面…… 当然了即使她人趴在了地上,身上的纱裙因为材质太好,以至于在空中多飘摇了几息的工夫,亦是优美如花…… 因她这个姿势甚为滑稽,车中男子不由得被逗乐了。 自车中传出来的笑声,好像五月的春风,欢乐而无忌地撩拨着琴弦。 此时街上围观的众人,大都是女子,无论老少,听了这笑声心中都忍不住摇动。 不少人偷偷地朝马车里看过去,心想有如此笑声的男人,那该是有多么风华绝代呀! 姚露是已经站到了地面,才摔倒的,因此也无甚大碍,虽然自尊心有点受挫,但是酒醉后姚二小姐,脸皮甚厚。因就着这男子的笑声,从地上爬起来,拍了拍身上的尘土。 身子微弯,一手扶着窗棂,含笑向着车内道。 “青凤公子,小妹下来了。不知可能进去否?” ps: 小剧场之亮相:姚二:看本小姐空中转体一周半帅不? 车中男:嗯,身材不错,某处小了点,但还过得去。 某男(捏石子):看来还是摔得不疼。。。   ☆、17. 车内艳色 姚露这话说出了口,若单论内容,这素不相识的年轻女郎,要求跟一个年轻公子共坐什么的,不仅与礼法不合,而且也很有些无耻,更何况,明显的都能看出来这女郎是醉后胡言乱语呢。 如果是那讲究些的人家,哪里容得这女郎这般的放肆,就算不命人打出去,也要痛斥其非啊…… 众人还在猜测着车中公子的应对,就听车中又传来一阵男子勾魂夺魄的笑声。 “好,妹妹请……” 那马车的门居然就开了。 先前那只勾着窗纱的手,却是轻轻勾住了姚露的裙带,那喝醉的姚二小姐,便如一只寻到了青草地的小绵羊,乖乖地抬脚,上了马车! 然后马车里传出来几句含糊的对话,就见坐在车夫位上的精干男子一扬长鞭,马车便朝前驶去。 众人,“……” 我了个天,居然还能这样! 有人撇嘴摇头,“哪家的男儿郎,这般不庄重,几句话就就让女郎上了车!” 有人心怀艳羡,“啊呀呀,原来追夫郎还可以这般的,难怪有人说女郎不坏,小郎不爱哩……” 登时又有人冷笑驳斥,“你当是个人就可这般的么?那可是京城里有名的小浪女……” 家世好,长相佳,嘴甜眼活出手阔,所以才说几句话就能勾得小郎君春心萌动,换成个傻大黑粗穷丐婆你试试? 红叶在四楼的仆从净房里解决了私事,净过了手,又在香熏炉上好生地熏陶了一番,生怕自己身上带出一丝半点味道来,惹了主子不喜,这才一身轻松地朝雅间走去。 谁知推开门一瞧,满桌酒菜俱在,那后来叫的两坛子酒也放在桌上未开封,可桌边的人却不见了。 “二小姐?” 红叶又去屏风后,卧榻上,房门后都寻摸了一回,都是无人,便赶紧出了雅间,去寻那店小二,问可曾看见自家小姐出去? 那小二姐摇头答未见。 红叶这便心里有点着慌了。 难道说小姐是等得不耐烦了,自己个回府里去了? 红叶赶紧下楼去寻自家马车。 云来居占地不小,靠酒楼一侧自有个专门停马车的大院子,红叶才走近院子门口,就瞧见自家的马车仍是停在一角,车夫悠悠然地坐在车下,举着什么东西在那儿啃着。 瞅着红叶来了,赶紧把那只啃得七零八落的鸡腿往身后一藏,满面堆笑。 “红叶姑娘,可是二小姐要回府去了?我这就赶出车来。” 红叶这下子登时额头见汗,脸色微白,“你,你没见过二小姐过来?” 车夫犹自懵懂,“没呀?” 红叶一拍大腿,“愣着干什么,还不快跟我一道去找人去!” 二小姐可不是先前在明府的时候,光是负气而走了,这回还喝得醉陶陶的,这一个人在外头乱走,万一磕了碰了,被坏人拐了……自己的小命啊…… 红叶拔脚就朝院外走,正好撞上匆匆跑过来的小二姐范六。 “红叶姑娘,这,这,姚二小姐却是在西头街上,坐了旁人家的马车走了!” 她也是瞧着红叶慌张寻人,这才帮着到楼下问问伙计们,没想到方才醉娘子跳高楼,美公子车中问答这一幕花边韵事,却是教方才还未进云来居的酒客们给瞧在眼里,正在那儿说稀罕呢,她上去一打听,那还有什么不知道的? “啊?那马车,马车是谁家的?” 红叶张大了嘴,半天合不上。 心想我的活祖宗啊,这才去了趟茅房的时间您就给小的来这么一出,这若是寻常的小户人家哥儿倒也罢了,可若是惹了不该惹的人可怎么好? 红叶在那儿怎么焦心煎肺,此时被她在心里惦记着的主人姚露却是半点不知。 她正沉醉在一幕从未领略过的风景之中。 这马车外表华贵,内里更是奢华。 姚露才一进去,便脚下一绊,半跪在了车内。 还好车内铺着厚厚的长毛地毯,就算是摔倒在上头,也觉得轻轻软软,半点不痛,姚露一手撑在地毯上,头一歪,含笑看向将自己吸引进来的那位青凤公子。 但见宽大的坐榻上,玄衣美男斜倚着靠背而坐,那一身玄身缀金的长袍因为身子微斜,在领口处松散而开,里头软烟罗的中衣亦然,可不正好将胸前肌肤坦露在外? 马车四壁都拿织金锦缎包过一遍,顶棚处还镶嵌着两圈拇指大的珍珠,似乎还在马车内发着微微的光华…… 当然了这马车内奢华绮丽之处数不胜数,不过姚露一来醉得不及分辨,二来一双眸子全被那美男露在外头的胸肌给勾了过去,瞬间睁得不能再大。 真是肌肤如雪如冰,半点瑕疵也看不见,就是不知道摸上去,是不是和新剥开的鸡子一般光滑弹润…… 那榻上美人凤眸微睐,居高临下地瞧着面前这个醉猫小女郎,面如桃花,眼眨秋水,眨也不眨地盯着自己,那垂涎三尺的模样,心中略感自得,不由得唇角上扬,又发出两声笑。 “喂,你那俩眼睛朝哪儿看呢?” 姚露还在发着花痴,就听到耳侧一个声音不悦地质问过来。 这声音可跟方才听到的魅惑入骨的声音全然不同,姚露想也不想,头也不转一下,就直接痴痴说道,“冰肌玉肤凉无汗,果然是青凤公子独有的啊……” 说着便跪坐在地,伸出两只爪子,扒住了榻沿,把脑袋搁在上头,唇角上扬,笑嘻嘻地盯着美人儿观赏。 “好看吗?” 榻上男子瞧着姚露这般憨态可掬,简直就像是他曾经养过的一只狮子猫,被训养的很乖,不让它上床,它就伸两个小爪子扒在床沿上,用那一对无辜的猫眼瞅着主人,毛茸茸的尾巴甩来甩去,装乖卖萌,那自是一绝。 想到这里,男子面上的笑容更深了一些,眉梢微扬地,随口问了一句,话音亦是微微上挑,颇有些撩拨之意。 姚露大力地点点头。 “岂止是好看,青凤公子自然是艳冠群芳,花中之王!” 得了这一句夸赞,男子仰起微尖的下巴,不由得笑出了声来。   ☆、18. 醉耶梦耶 姚露就算是在清醒的时候,说起甜言蜜语也是张口就来。更何况此时酒酣耳热,如坠游仙好梦之中,说出来的话竟格外的动听。 玄衣男子听在耳内,不由得愉悦地眯起了一双凤眼,墨玉般的眸子中闪过了略显兴味的光芒。而那被姚露垂涎三尺的白玉般的胸膛侧微微起伏,发出动听勾人的笑声。 果然是青凤公子啊!难怪笑起来这么美不胜收! 姚露正看得如痴如醉,却不防肩上猛地被人一推。 一个声音不客气地呵斥道,“让开些!” 姚露讶异地朝旁边看过去。 这个时候,她才瞧见原来在座榻的另一侧,还跪坐着一个女子。 那女子正抱着榻上美人的一双赤足,如同捧着宝贝似的轻轻揉按,看向姚露的目光里满是嫉妒愤恨,仿佛姚露抢了她好多银子似的。 “喝!你这女子,好没规矩!是从哪冒出来的?竟敢对青凤公子如此无礼?” 在姚露的眼里,这个女子就是凭空冒出来,打扰自己和青凤公子的初次相遇的。 一点也没有想过,明明是在她还没上车的时候,对方就已经在伺候榻上公子的事实。 那女子恶狠狠的瞪了姚露一眼。 正想要反唇相讥,却又想起了什么似的,委屈地看了榻上美男一眼。 腻声道,“公子~” 榻上美男眸光懒散地瞥了那女子一眼,又落在了姚露面上。 似笑非笑,似嗔非嗔。 姚露却皱起了眉头,嫌恶地看着那女子,以牙还牙,不客气地挥手一推。 “青凤公子身边怎么会有丫头服侍?你这丫头好大的狗胆!居然敢对公子动手动脚!公主不用担心,本小姐自会将这不识羞的小蹄子赶出去!” 那女子冷不防地被推了一把,没想到姚路,长得娇滴滴的,手劲儿倒是不小,身子一歪就撞到了车壁之上,虽然不甚疼,可丢脸事大。 何况这醉鬼还反客为主大言不惭地要把自己给赶出去! 登时差点儿气炸了心肝肺,恨不得上手去挠这醉鬼个满脸花。 只榻上公子不发话,积威之下,她竟然不敢妄动。 青凤公子满眼兴味的看着姚露和那女子的互动。 见姚露醉则醉矣,却是说得振振有词,眉眼娇横,一副好不理直气壮的模样,倒有几分趣味。 便挥了挥衣袖,对那女子道,“你先下去!” 那女子微微有些迟疑。 嘴唇蠕动两下,待瞧见榻上男子眸光里那份冰冷,身子不由得一个哆嗦。 便暗中瞪了姚露一眼,低声告退。 哈哈,终于把碍眼的人给赶走了…… 姚露只觉得大获全胜,不由得扬眉皱鼻,朝那女子做了个大大的鬼脸。 榻上美男见她这般鲜活模样,只觉更是开怀,不由得又发出阵阵笑声。 “小妹,你把本公子的下人赶出去了,那谁来服侍本公子?难道要换成你么?” 姚露此时换成了坐姿,舒服地坐在地毯上,一手放在榻上支着下巴,目光笑眯眯地在美人身上欣赏着,还傻乎乎地点了点头,“好呀!” 那男子眼带戏谑,却是朝姚露伸出一足。 “那你就为本公子捏捏脚解乏吧!” 刚才在大街之上,风吹帘动。 那些原本惊艳的目光,却在看到了车内侍女服侍着他的场景之后,就都变了味道。 仿佛车内坐着的,是什么洪水猛兽一般。 哼,真是一群少见多怪的! 姚露望着伸到自己面前的赤足,有些个发愣。 榻上美男伸出的那一只脚丫子,虽然说洁白如玉,不见瑕疵,每一个脚趾甲,都修剪得整整齐齐,光洁发亮,甚至还带了丝丝的香气。 好吧,这可以算得上是姚露长了这么大,看到过最漂亮的男子脚了…… 她好奇地凑近了细瞧,又伸出一支手指戳了一戳。 榻上美男还以为这女子也会跟他先前见识过的那些一般,会极尽奉迎谄媚之能事地服伺他,当然了,心里是如何想的又另当别论了。 谁知姚露却是笑嘻嘻的,伸手扇了扇自己的鼻端。 “脚丫子不好玩,本小姐不要。” 就算她此时意识不清,醉眼朦胧,但从小金尊玉贵的养大,只有旁人伺候她的,哪有她伺候旁人的,更何况是一只男人的脚丫呢? 那男子面上笑意微收,眉稍一挑。 “不愿服侍本公子,那你也出去吧!” 姚露却是无赖地一把拉住了男子的衣袖。 摇了一摇嬉笑道,“青凤公子莫要着恼,不如本小姐帮你揉一揉胸口,如何?” 说着就自动自发地伸出爪子伸向了垂涎已久的那一片如玉肌肤。 榻上男子眉眼不动。 目光似笑非笑的在姚露面上划过,好似在心中斟酌评估着什么。 待看到姚露那双小爪子连半点犹豫都没有就伸到了自己胸前。 心中便觉得这果然是个贪花**的富家女。 说起来姚露本不至于这般色胆包天,就敢对一个才认识没多久的小郎君上下其手。 要知道浣花朝虽然民风开放,不禁青年男女相互爱慕,但这般亲密,除非是未婚夫妇或是在风月之所,不然可是名誉有损的,特别是那些大家贵公子,若是未成婚前名头坏了,一辈子都寻不到妻家的也有的是。 酒壮人胆,色充媒人。 此时的姚露,大约便是这般情态。 只觉得自己就是那话本故事里人见人爱花见花败的女主角,凡是见着了她的俊美小郎,无不拜倒在她的石榴裙下,既然那故事里的青凤公子虽然出身显贵,却仍是独独垂青于女主,那凭什么此时就不独垂青于本小姐? 姚露大剌剌地伸出手去,没见阻挠,一只小爪便正好落在那光滑的胸膛上。 轻轻摸索,只觉得触手细腻,仿若最好的皇家贡缎,滑不留手,而掌下的肌理,并不是软塌塌的全是松肉,而是姚露喜欢的带着些许弹性和热力的那种。 姚露的嘴角咧开了大大的笑容。 正要上下求索,再接再厉。 榻上美男却将她的小手抓按在了自己的胸前。 姚露不解的眨了眨眼睛。 “青凤公子?” 却原来马车不知何时已经停了。 榻上美男翻身坐起,也不整理衣襟,就那般敞着怀,一手拉着姚露那作怪的小手,轻轻笑道,“到我家了,你可要进来吗?” 姚露两眼放光,傻乎乎的猛点头。 “啊,是凤鸣山庄吗?要的要的!” 马车门自外拉开。 姚露欢欢喜喜地同公子手拉着手下了马车。 却发现自己已经置身在一处华美的庭院当中。 厅台楼阁精美华丽,繁花碧树,皆非凡品,在姚露的醉眼看来,果然就是那故事里头繁华富丽的栖凤山庄了。 此时的姚露,就如同个正做着无上好梦的少女一般。 好奇地东张西望,两眼放光,时不时的还要问出一些傻乎乎的问题。 先前马车内服侍的那个女子落开两丈远地跟在二人后面,虽是半低着头,一言不发,却时不时地朝姚露背后放出冷气嗖嗖的眼刀。   ☆、19. 干柴烈火 对那女人的敌意,姚露却是无知无觉,她正忙活着呢。 拉着美男的手,嘴里如抹了蜜糖一般,不是称赞美男的风姿,就是称赞着居室的华美不俗,男子一手牵着这只醉猫儿,听着她滔滔不绝的赞美,一路进了自己的寝居,那上扬的唇角就没有放下来过。 这一回外出,倒是捡回来一只可心的小东西! 玄衣男子携了姚露坐下,姚露展眼一望,这才发现,原来自己此时正坐在一间富丽堂皇的阁子之内,满眼的珍玩宝光,倒比她这定国公娇女的卧室还要奢糜几分。 如果她是清醒着,自然就能看出来,身侧这个男人身份的不同寻常,多少会心生警醒,可惜此时醉耶梦耶,只觉得同青凤公子如何亲近都嫌不够,又如何有工夫想旁的? 以至于等清醒过来之后,得知真相,那时又悔之不迭了。 下人送上茶点来,玄衣男子伸手一挥,屋内下人也似颇有眼色,都静默地倒退了出去。 玄衣男子端起墨底白纹的前朝官窑浅口杯,动作优雅地浅啜一口,目光却是未离开过醉猫半分。 嗯,这么有趣,又漂亮的小东西,是清蒸呢,还是红烧呢?还是轮着来呢? 姚露对玄衣男子的盘算浑然不知,仍是愉快地坐在他身侧,目光时不时偷偷瞄上方才一亲芳泽的风光之地。 刚才还没摸个够本就被打断了,不知道现在接上去,青凤公子会不会翻脸啊? 正惦记得心痒,却见玄衣男子放了手上杯子,欺身而上,也不知怎地就眼前一花,身子一轻,她跟青凤公子就滚倒在了榻上。 “小妹妹,你叫我青凤公子?” 男子的声音就响在她耳边,热气喷在脸颊一侧,几乎令人酥麻了半边脸。 这也不知道是哪里来的小醉猫,一口一个青凤公子的,他方才在路上,才想明白过来这个所谓的青凤公子,原来是坊间流行话本里的人物。 看来,这个小醉猫定是那坊间才女佳人故事的忠实拥趸了。 姚露嘟起了嘴,轻轻地推了玄衣男子一把。 虽然跟美男靠得很近是心中暗喜了,可是被一个人大半的体重压在身上,这喘息不畅啊。 “是啊,我不叫你青凤公子那要叫什么?哥哥吗?” 姚露一面说,放在玄衣男子身上的两只狼爪,已不老实的偷偷的摸了两把! 玄衣男子只觉得怀里蹭啊蹭的,仿佛是一只精滑调皮的小狐狸,蹭得他情动心热,可这小坏蛋却是兀自没有掌握住重点,似**似青涩,与他往日见识过的那些个女人都大为不同,原本不过是随兴逗趣的意思,此时却悄然变化,眸光中渐渐深沉起来。 “有何不可?小丫头,叫一声来听听?” 玄衣男子从善如流地支起了半边身子,却仍是居高临下地望着榻上的小醉猫,一缕发丝因了先前的动作悄然滑落垂在了小醉猫的脸侧,乌黑油亮衬着桃花粉面,还有那一对似乎蕴含了万千**的桃花水眸,让人瞧着,就胃口大开蠢蠢欲动。 但听得那红润饱满的樱唇中吐出了两声哥哥,玄衣男子再也按捺不住,俯身压了下去,四唇相接,辗转吮吸…… 榻上的姚露吃惊地睁大了一对桃花眼。 身为京城四姝之一,姚露就算盛名之下,其实难符,但跟小郎君玩亲亲什么的,还是有过几回的,不过么,身为一个生性挑剔的贵女,对小郎君的容貌不仅要求极高,还有各种挑剔细致到龟毛的条件,就如同吃饭喝茶一般,色香味,缺一不可…… 因此在如此挑剔之下,还能入得了姚露眼而且到唇齿相濡这一步的,怕是一个巴掌都能数得过来了。 这位青凤公子么,却跟别的小郎君不一样,别的小郎君,都是微带羞涩,几番试探,还要顾及姚露的心情眼色,而这位么,却是行动如风,不宣而来,强势之至,所用的力道也霸气十足,姚露长了这么大,还真没见过这一款的,因此瞪大了眼睛任他施为,一时只觉得新奇有趣。 可这体验先前还挺有趣,到了后却是有些绵长凝滞,而且因这位青凤公子力道用得太过霸道之故,令她的唇舌都有些微痛,虽然并不讨厌,但却是怪怪的。 姚露生来娇纵,自然不会忍着,便伸手推了身前的美人儿一把。 这还是因为他是美人,姚露才没有不悦,但凡姿色稍差,说不得姚露便要翻脸作色,从此与这位小郎君绝了来往。 “怎么?” 玄衣男子一臂支起上身,含笑望着姚露,但见长睫微垂,凤眼含春,曾经跟姚露亲密相接的红唇更是艳若樱果,红润鲜亮。 而那曾经让姚露眼馋的白玉胸膛此时坦露得更多,跟雪白的丝质中衣映衬起来,反倒是肌肤更为细致白嫰一些。 姚露登时又被迷得移不开眼了。哪里还顾得上回答青凤公子的问话。 玄衣男子唇角微扬,半嗔半喜地叫了声,“小傻子!” 这就移不开眼了? 那等会要是全然赤诚相见,这小猫该傻成什么样儿? 姚露却是痴痴地伸出双手贴了上去,只觉得美妙无比,这可比方才那怪怪的亲吻要好得多了。 最好是青凤公子能躺平任摸啊…… 姚露哪里知道,那所谓青凤公子的心里,其实也是类似的想头。 玄衣男子只觉得胸口那双作怪的小手忽上忽下,便似有一团火苗从肌肤之间冉冉烧起,那挑起火苗的醉猫儿还一副如痴如迷的模样,微微松开的领口里那柔嫩的肌肤好似刚出锅的点心,冒着微微的女儿香气…… 箭在弦上,如何能忍,更何况他本就是率性而为,从无惧怕的主儿,喉咙滚动了一下,两手攥紧了醉猫的衣襟,向两边一撕,便听哧的裂帛之声,那件绣工精美的春衫已分作两边,露出里头的白绫抹胸来。 山峦起伏,虽失之壮观,可胜在挺秀…… 男子的眸间,染上了几分激荡。 姚露仍是傻乎乎地自顾自动作,一点也没可惜自己那件价值不菲特意穿给玉雪公子瞧的春衫。 等又被压到榻间的时候这才不满地挣动起来,不行,本小姐是什么人物,怎么可以被压在下头? 姚露虽然是娇贵小姐,却也是学过射御之道,练过几下花拳绣腿的,说起来力气还是有的,可玄衣男子却力道更大,姚露这醉后的几下挣扎,在他眼里不过如猫儿抓挠一般,动作半点都没耽误…… 眼瞧着二人外衫尽褪,干柴快要燃起烈火,忽然听得院外一阵喧闹。 有人自外奔跑而来,声音惊惶发急。 ps:小剧场之失火:玄衣男(阴沉):作者你过来,本公子保证不打死你。 姚露:哇,这个梦好逼真啊,果然喝了美人酒就会梦到美人的说~~ 某男(磨牙):老子烧了你这破院子!   ☆、20. 大变活人 “爷,爷!” 听着脚步声杂沓,似乎还不只一个人急奔而来,惶张地在门外颤声禀报。 正在欢娱的要紧关头突然被人打断,是个人都得恼火,更何况身为上位者? 玄衣男子怒喝一声,“滚!” “爷,藏珍阁那边失火了。” 来人的声音里都变得带了丝哭腔。 如果可以,他当然不想来惹爷的晦气,可是,那边可是…… 男子单手支起了身体,凤眸中激情未褪,却已是渐渐变的愠怒冷静。 藏珍阁! 如果是别的地方,怕是烧光了也无妨。可那里…… 玄衣男子兀自不舍的在榻上那只小醉猫唇上啃了一口,“妹妹,待本,本公子回来,你乖乖的在这儿。” 虽然他阅尽人间**,可如这只小醉猫般得他心意的,却实在不多。 却不见那只醉猫回话。 男子展目一瞧,原来这小醉猫不仅没有被外面的吵杂声打扰,反而双眼微闭,就这么睡了过去,一动不动,只有那白绫的山峦随着呼吸微微起伏。 这才多一会儿的工夫,就睡得喷香啦? 男子不由的勾起一抹笑意。 这小东西,居然敢在这种时候给他睡过去。 瞧自己回来怎么收拾她? 男子霍然起身下榻。 深深吸了一口气,随意整理了一番身上的衣衫。 这才推开房门大步而出。 他身处整个宅院的正院,地势微高,才出得房门,不用来人禀告,一抬眼就能瞧见西边藏珍阁浓烟滚滚,隐隐地还能听到传来的呼号杂乱之声。 藏珍阁,顾名思义,是整个大宅里存放珍稀物件的地方,一面临水,又是砖石所建,又怎么会起什么火? 除非,是有人蓄意而纵火。 “启禀爷,是从西边二层窗户口烧起来的,如今已灭,里头还呛着……” 一个管事模样的华服壮年男子恭身回着话,脸上虽镇定,心下却是忐忑得紧,后怕不已。 他是爷的心腹之一,掌管着这所宅院的杂务,这藏珍阁西边库房里,那可是有一件了不得的物件,万万不能有什么闪失的。 幸好火一起,就被发现了,只毁损了两个架子上的东西和半间屋子,损大还不算大。不然就是赔上自己一家子的性命都不够。 男子面色阴沉如水,来到那西边库房,负手而立,瞧着面前一片狼籍,又是水又是黑灰,还散发着呛人的浓烟,眉头拧起,怒道,“给爷查!看看倒底是哪个吃了熊心豹子胆的,敢到我府上放火?还有,今日看库房的人都去刑房那里领罚!” 管事恭身应了,而听到主人这般的处置,院子各处跪在地上的管事仆役们不由得将身子伏得更低。就算知道去了刑房,这一顿鞭子是逃不了的,但知道主人脾性的他们,却是无一人敢再发出半点求饶之声,生怕引得主人大怒,那就不是领罚而是领死了。 果然如管事所说的,靠边的半角库房被烧了一半。 男子皱着眉头看着,那被烧的库房相邻的屋子外表看上去倒是无恙。 这间房窗子极小,四面墙都是坚固防火的大青石所筑,几乎没有什么可燃之物,也正因此,隔壁的火情才没有漫延到这儿来,而且旁的屋子都上了一把锁,这一间却是有三道重锁,可见防备之重。 玄衣男子独自走进屋内,把下人们留在外头把守。 这间不算大的屋内设着几排架子,上头摆设着一些古玩珍宝,然而这些都不过是在明面上的罢了。 玄衣男子走到一堵墙前,伸手将墙前的案几移去,寻找了一处青砖,探手一按,便听得机关乍响,墙上便显出个只容一人的小洞来。 有点底蕴的高门贵族府第里,几乎都有些暗道或是密室什么的,库房之中另有洞天,倒也没什么稀奇,玄衣男子走进了洞内,不过四五步,便豁然开朗。 但见数十步见方的的斗室当中,整齐地码放着二十来个檀木大箱子,每一只箱子,大概都能藏得下一个成年的汉子去,檀木本就贵重,光是这么大的箱子怕就不易得了,更何况里头所装之物。 不过玄衣男子却并没多瞧那些箱子,而是直接朝墙角处放着的桌案走去,桌案的中心位置,放着一个枕头大小的木盒,玄衣男子小心地揭开盒盖,朝里头检查着,见那物件仍是好端端的,这才放下了心。 这个物件,可是关系着自己后半辈子的命运,自然是轻忽不得。 离那日,也没有几天了,难道说,这是什么人在背后给自己使绊子? 想到自己卧房中的小醉猫,玄衣男子眉头微皱。 这失火之事,会跟那小醉猫有关联么? 难不成那小家伙,会是一个引自己上钩的诱饵? 玄衣男子将木盒原样放好,出了暗室,将案几复原,出了库房。 此时仆伇们已经开始清理那间被烧毁的屋子,大管事还在那儿静候着。 玄衣男子吩咐了大管事去清查府里可疑人物,再加派人手看管藏珍阁。 诸事分派下去,便迈步朝正院而来。 哼,就算是诱饵又如何? 看爷怎么把香饵吃干抹净,还不会上钩! 正院的伺候的下人们,本来还有几个凑在一处交头接耳,大约不是在议论这场大火,就是在议论堂屋卧房内的娇客。 远远地见主人大步而来,便一个个屏声静气,低头行礼。 玄衣男子的视线从这些仆伇身上一略而过,见到两名小丫头老老实实地守在卧房门口,心中便觉满意,迈进房门的时候还特意地挥了挥手。 小丫头们便知道这是让自己这些人离得稍远些,免得听到了什么不该听的去。 玄衣男子踏进卧室,转过屏风,想到临走前榻上那娇憨可爱的小醉猫,原本因为失火而起的怒气郁闷登时散去了大半,满心都是接下来如何跟小醉猫共渡这一日欢娱…… 嗯,先这样,然后,再…… 也不知道小醉猫是哪家的小女郎,养得这般有趣? 不过不要紧,凭她是哪家的,只要自己瞧得上,那便是她家的荣幸…… 左不过,问了名姓,给她们家些好处罢了。 可转过屏风,一眼瞧向软榻之上时,玄衣男子登时愣住了。 他临走之时,那榻上还是朵春睡的海棠花,红衫散开,白绫起伏,青丝微乱,说不尽的养眼风光,如今却怎么换成了自己身边常常服侍的那个蠢女? 女子四肢张开,呈大字型趴在软榻之上,一动不动,像是在享受着主人卧榻的香软一般。 玄衣男子登时火起,上去就将那人扯了下来。 这时才发现异样。 这女子居然是被打晕了的! “来人!都是死的么!这是怎么回事?爷的小醉猫呢!” 华丽洵美的庭院中,登时回响起了震怒的咆哮…… ps: 小剧场之究竟谁尊:姚二:哎等等,这是女尊木错吧?为毛本小姐这么弱?为毛会有个男王范儿? 玄衣男:虽然是女尊,但爷是男人中尊的那个,有意见? 某男(冷笑三声):男王又如何?还不是个死龙套!   ☆、21. 佳郎为谁 红叶带着马车,一路打听,幸好据说自家小姐坐上的那辆车,虽然没有什么特殊表记,但也绝非平常无奇,只要见过的,大约都会有些印象。 就这般寻寻觅觅,走一道问一道的,就到了城西边,眼瞧着倒是离定国公府不远了。 红叶心里纳闷,这莫非是自家小姐自个儿往回走了? 坊间有云,东富西贵,这洛京城的富贵豪门便大都在城西边。 红叶路过定国公府所在的安宁街,就先偷偷地溜进去,看看二小姐可回来了么。 没成想回去一问,院里的众人都摇头说没见,红叶这下可就急了。 赶紧就准备去朝云堂老爷那禀告一番,虽然因自己之故弄丢了小姐免不了要挨罚,可若是早些告知便能早早把小姐寻回来,也省得出了大乱子自己小命不保。 正心情沉重地出了院子门,就瞧见一个小厮急匆匆地跑过来。 瞧见红叶眼睛便是一亮,抱拳恭身行了个礼,“红叶姑娘,小的是东角门那边守门的喜贵,才刚二小姐不知怎地就躺在门外,倒把小的们吓了一跳,特特来寻姑娘报信儿的。” 原本东角门是不开的,但也不知是哪个在外头把门擂得山响,守门的仆役们还当是上门闹事的,打开门一瞧,可不正是睡得不醒的二小姐么,可左右张望,附近却是再无旁人。 众人慌忙把人抬了进来,却因都是外院仆从,进不得内院,这才派了个小厮赶紧到二小姐所居的熹春院来通报。 红叶一听又惊又喜,差点没蹦起来,拉着那小厮,又叫了两个院中侍女,赶紧往外院东角门处奔。 一番兵荒马乱的,虽是将姚二小姐平平安安地抬回了熹春院,倒底动静不少,不一会儿,姚府里各位主子便都得了信儿。 姚露这一醉,又是美酒,又是佳人,倒是好梦绵长,待睁开眼,已是日上三竿。 姚露转眼细瞧,但见绣被温软,卧榻宽阔,芙蓉色的绡纱帐顶,绣着朵朵淡色桃花。淡淡的花香若有若无,可不正是姚露喜欢的薰香? “二小姐,您可算醒了。” 一个穿着月白小袄,秋香色比甲,白纱裙子的侍女正守在榻前,见了姚露醒转,赶紧放下手中的针线活计,上前来服侍。 姚露的院子里一等侍女两个,二等侍女四个,三等六个,粗使丫头和婆子也有七八个。 众人各司其职,倒也事事顺畅。 这一等侍女便是红叶和月白。 姚露虽是那一等贪图享受的主儿,却是不喜拘束,凡她在卧房里时,便只有两人能同时进来服侍,一般都是红叶带着一个二等侍女的,今日却换成了月白。 姚露由着月白扶起身子,服侍着她穿上中衣和外袍,略有些讶异地问了句,“红叶呢?” 侍女月白容长脸儿,细细的眉眼,看着就是稳重的性子,闻言答道,“昨儿二小姐差点走失,却是睡倒在府里东角门口,叫老爷知道了,说红叶护主不力,罚她跪了两个时辰,这会儿,腿还肿着呢。” 话说,红叶那小蹄子,最是个争功好胜的,虽然拍马是一把好手,也得二小姐的喜欢,去哪儿都带着她,可倒底做事不够周全,毛燥得很,瞧,这不就出了岔子? “走失?” 姚露坐在摆了厚厚软垫的玫瑰椅上,由着侍女们给她用绞好的热手巾净面,听了月白的回话不由得一愣。 “本小姐什么时候走失了?” 这不是好端端地在这儿呢么? 月白轻轻一笑,“小姐可记得,昨儿是怎么回来的么?” “怎么回来的?不就是坐马车?咦……” 姚露此时才恍惚地记起些许片断。 明府的月华居和玉雪公子,云来居楼下的青凤公子和华丽马车,到了凤鸣山庄,还有那温柔绮丽的白玉胸膛…… 姚露两眼发直,昨儿,昨儿,她是遇见青凤公子啦! 咦,不对呀,青凤公子可是书中人物呀…… “本小姐昨儿……” 被玉雪公子当面相拒的丢人事儿就不提了吧。 “遇见了青凤公子,青凤公子邀本小姐去他家中作客,然后我在青凤公子的卧房里睡着了……” 嘿嘿,那细节就不为外人道了。 “一觉醒来,就回了自己的卧房……那定是青凤公子将我送回来的。” 月白嘴角不由得微抽。 “青凤公子?是哪家的公子?” 自家小姐还有一个爱好,就是乱给遇见的小郎君起各种的名号。 玉雪公子是明家三公子她倒是晓得,这青凤公子又说的是哪个啊? “就是……” 姚露说着卡了壳。 虽然昨日喝得醉陶陶的,记不甚清各种细节,可那青凤公子那般绝艳的风姿,还是给她留下深深的印象,那眼神似乎带着小火苗似的,瞄人一眼,简直是要人小命啊! 还有那摸不够的丝滑胸膛…… 可如此佳人,姚露用力回想,也想不起他的真名实姓。 “该死!” 姚露懊恼地捶了把面前的梳妆台,台面上的面脂钗环都跳了起来。 这般重要的事儿,怎么能忘记问呢? 两个正在服侍的丫环都吓了一跳。 月白赶紧劝道,“二小姐仔细伤了手,昨儿醉了,想是记不得也是有的,不过小姐坐着青凤公子的马车离了云来居,红叶可是一直跟在后头打听呢,许是打听到了什么也未可知。” 姚露一听这才消停了。 便道,“去瞧瞧红叶,若是能走动,便叫她过来一趟。” 这小可怜的,昨儿也是本小姐走得匆忙,忘了带上红叶,累得她挨罚,倒是自己的疏忽了。 红叶进来的时候,那步子还有些蹒跚。 月白瞥了红叶一眼,面上虽无表情,眼神里却带了点微嘲。 红叶自然也是笑嘻嘻的,心里却想,这个死月白,这回可算是看了笑话啦! 瞧见坐在椅上的二小姐,便赶紧行礼,“二小姐可算醒了!奴婢担心了一宿都没睡好哩!” 姚露此时已是梳洗完毕,便朝其他二人挥了挥手,月白有些心有不甘地看了眼红叶,终是老实地带着人退下了。 这回又轮到红叶给了月白一记微嘲。 姚露哪有闲工夫去注意侍女们前的暗潮,急急地问道,“红叶,你可知道昨儿那辆马车是谁家的?” 那般风姿气度,必不会只是寻常富室公子。   ☆、22. 蛮女到访 红叶一听这话,真心要给二小姐跪了。 话说乐颠颠地上了人家的马车,看那回味无穷的模样,想来在人家里,还发生了点不得不说的什么什么,可居然连人家是谁都不知道? 自己虽然追在马车屁股后头跑,可是真心没见过那辆拉风惹眼的马车啊,更不用说知道是谁家的了…… 红叶眼睛转了两圈儿,想了想这才苦着脸道,“哎哟我的二小姐啊,昨儿说好了您在房里头等着奴婢的,结果奴婢不过去解个手的工夫就不见了您的人影儿,可把奴婢吓得呀……后来听人说您还是从四层那么高的地方跳下来的,您说您放着好好的楼梯不走,您干嘛跳窗户呀?就算要跳,您好歹也说一声,哪怕让小的在下头接着点您呢……” 说着,还不着痕迹地抚了把自己的膝头,好提醒一下自己为二小姐遭的罪。 姚露被她这么一说,想想自己昨儿确实有点荒唐了些,这心里倒有些过意不去。 “咳,我那会儿不是醉得狠了么。” 红叶心想您哪是醉得狠了,您那是看见个模样俊的就跟人家走了,哪里还顾得上旁的呀。 姚露见红叶那忍痛委屈的模样,便道,“行了行了,你也甭委屈了,来,这匣子里的戒指,随你挑一个去玩罢!” 姚露说着便将自己梳妆台上的一个首饰匣推了过去,随手就打开了盖子。 这只匣子里头就是专门装戒指的,里头各色各样,什么金的,玉的,镶金刚石宝石珍珠的,乱糟糟地扔在一处,五光十色,简直亮得晃眼。 红叶眼内发光,笑嘻嘻地伸手捡了个金镶水晶的细圈戒指,“谢二小姐赏。” 她家二小姐那可是个财主,这放在明面上的,都不过是家常随意戴着玩的,自然就不放在心上,随手就拿来赏人。她当然不必客气。 姚露见她倒也精明,既没捡那最不值钱的赤金的,也没拿那最值钱的镂空雕羊脂玉的,心中不由得微微点头。 “快说说,你可晓得昨儿那位青凤公子究竟是谁家的儿郎?” 红叶狡黠一笑,“二小姐怎地又结识了青凤公子?那玉雪公子呢?” 她可不是月白那个假正经的,时不时地还要故作忠心,劝劝二小姐改过什么的,咱一个做下人的,只要二小姐没有做什么伤天害理的事儿,那还不是小姐喜欢什么,咱就跟着呗。 小姐放在嘴边的那些个传奇话本什么的,那里头的故事,她也是滚瓜烂熟,记得门清。 敢情昨儿那位车中公子,是如书里青凤公子那般地绝艳美色啊! 这倒是也好,省得二小姐老是惦记着那个冷冰冰的明家三公子,热脸尽贴冷屁股了。 “玉雪是玉雪,青凤是青凤,哪来那么多嘴!还不快点说!” 姚露抬了抬手,作势就要打。 不过心里却是略有点虚。 “小姐饶命,小的这就知无不言,言无不尽啊……” 红叶挤眉弄眼地汇报着,把昨儿她是如何向路人打听,一路追踪,跟到了西城这一片,结果就发现姚露自己在府里的东角门躺着了这些事,添油加醋眉飞色舞地说了一番。 “二小姐放心,想来那位……青凤公子也是位贵公子,住的还离咱们府不大远,既然是二小姐心爱的,咱就是赴汤蹈火,在所不辞,也务必给小姐打听出这个人来!” 她这话倒不是说假的,怎么说她也是跟在姚露身边的得力一等侍女,要钱有钱,要名头有名头,这两年常跟在小姐身边,京城各处都逛了个遍,她这张脸面拿出去,也顶些用处,那些街坊上的游民闲汉,多的是等着巴结她的呢,只要花点银子,放出风声去,想知道那位公子是谁家的,那还不容易? 姚露可不就稀罕她这机灵眼活劲儿,笑道,“行啊,那你快去吧!哦,要是膝盖还疼就去外院寻小厮去也罢。” 红叶那一脸鞠躬尽萃死而后已的赤胆忠心状,“膝盖疼怕啥,为了小姐早日抱得美人归,奴婢就爬也要爬着去办……” 姚露被逗得笑呵呵。 就听见外头有人高声叫道,“小红叶,你是犯了什么事了,要爬着走啊?” 这女子声音中气十足,嗓门哄亮,气势逼人,一听就知道这是个不好惹的主儿。 姚露眨了眨眼,“是小姬?” 似乎对这么一大早,自己的小伙伴就过府找自己有点意外。 要知道她们四个狐朋狗友,那都是惫懒到家的,哪有那乐意早起,也不乐意直接上府里来,就怕碰着对方的家长们,被揪住挨一通语重心长的劝说什么的,要是在自家府里,还能跟老娘老爹玩个花样,顶上一句半句的,这去了别人家就不能够了,是以大家就算要见面,也是派人去送信,约在外头,这才能愉快地玩耍哩! 红叶也愣了下神,随后便蓦然省过来。 唉呀! 昨日,自己可是奉了二小姐的命,托那云来居的人,给姬小姐送了信,请她到云来居喝酒的,结果自家小姐见了美人就跳下窗坐车走了,而自己也赶紧地追了出去,酒楼那边…… 姬满小姐这可不就扑了个空? 红叶愣神的工夫,外间的帘子一打,一个人影儿就昂首阔步地走了进来。 这女子猿臂蜂腰,骨骼微壮,面似满月,淡金色的肌肤,浓眉大眼,红唇饱满,穿着一身大红箭袖长袍,腰间系着根嵌宝金色长鞭,配上乌黑油亮的镶蓝绿宝石小马靴,习惯地微抬下巴,更显得英气勃勃,举手投足间,又是虎虎生风。 可不正是吏部尚书家的二小姐,亦是京城四姝之一,人称小蛮女的姬满? 红叶心里明白,这肯定是姬小姐扑了个空,来找自己主子算帐来了! 于是赶紧满脸堆笑着上前见礼,“奴婢见过姬小姐。我家小姐昨儿还念叨着您呢。” 姬满也不等人请,自己就大喇喇地到窗前的罗汉榻上坐了,翘着二娘腿儿,斜眼瞅着姚露。 “露子,昨儿你可是诳了姐一回!” 自己正在府里无聊,正听到姚露传信儿,那可不是正合心意,赶紧拾掇了出来,结果到了云来居,嘁,哪里有姚露的半个影儿?   ☆、23. 事有反常 姚露晃晃脑袋,似乎对昨儿命人请姬满到云来居的事有了点印象,便有些个心虚。 “咳,昨儿实在是中途碰上点事儿,所以才失了约,小姬莫怪,下回一定补请你两回。红叶,还不快去给姬小姐备些上好茶点送来,傻愣着做啥?” 红叶应着声,一溜烟跑了,那动作灵活得很,倒一点也看不出来膝盖有伤了。 她可是精明得很,二小姐的小伙伴里头,大约就属这位姬二小姐最不好惹,脾气暴,力气大,就是平常挨她一个指头,那都得疼好半天,自己这小身板儿,可还想好好地保养着娶房俊夫郎生几个大胖丫头哩! 姬满撇撇嘴,大喇喇地道,“补请那是必需的,不过昨儿姐已是在云来居里叫了席面,喝了酒了……都算在你的头上,下回你去把银子付了就是。” 话说四个姐们里头,就属姬露最是土豪,既然这回是姬露理亏,自然得让她放回血了。 姚露嘴角微抽,点了点头,“那有什么,这点银子,该当的。” 说起来,她平时可是一掷千金不眨眼的,可这些天么,挨了爹娘的训斥,限制她上帐房支银子,只能用自己的私房,而这个月她为了讨好那位玉雪公子,手上那点积蓄……咳,有点败得差不多了啊。 正巧此时下人们送上了茶点,姬满拎起了一块点心,咔嚓就咬掉了半边,还大声夸赞,“呜,这个桂花莲蓉糕,还是你们府里最好吃,嗯,这个茶水也比我们府里的香得多。” 姚露觉得今天这位小伙伴有点略怪,不过她自己心里存着事,也就没多想,随口道,“那你就多吃些,等走的时候再给你装一匣子呗。” 姬满却是咳了两声,脸色一板,粗声粗气道。 “露子你这是什么话,姐才来屁股还没坐热呢,你就要赶姐走?” 姚露这时才觉出了不对,拿眼上下打量起了这位小伙伴。 “谁赶你了,我这熹春院你还不是跟自己院里一样?哪怕你住下不走呢。” 姬满眉毛一挑,目现喜色,“咦,这可是你说的,姐姐我今儿还就不走了。就在你这儿住个十天半月的。” 姚露这才回过味来,赶情这家伙就在这儿等自己这一句呢啊? “嘿,小姬你今天是怎么了?好端端地,怎么就要住到我这儿了?可是犯了什么事被姬姨母和姨父罚啦?” 话说虽然吏部尚书姬大人跟定国公之间有那么点拐弯亲,勉强算是表姐妹的关系,故而姚露称姬满的母亲为姨母。两家的关系也算不错,不过自从姬满和姚露并称为京城四姝之后,这关系就略有些微妙了起来。 这两家大人都不约而同地觉得,我家闺女本是个好的,自从跟你家那淘气丫头作了朋友之后,瞧瞧整天不干正事,胡作非为,都在京城里得了坏名头,这都是你们家没好好管教孩子的错! 当然,这都是心里的隐秘想法罢了,谁也不会真的当面说出来。 姚露姬满她们几个又不傻,心里何尝不晓得对方家长的态度,平日里能不上门就尽量躲着呗,而今天姬满却是甘心冒着被定国公瞧见的风险,打算在姚家长住了,这如何不让姚露诧异? “小姬你是拔了罗姨父心爱的金叶兰草了?还是又不小心踢死了你弟弟养的小巴狗了?还是两样都干了?” 姬满借着喝茶的动作,掩饰了下自己的心虚,“咳,咳,那倒没有,就是在府里呆烦了,出来陪你住两天。” “嘁,谁信啊,瞧你耳根红的!” 姚露撇撇嘴,“你打小一说谎耳朵就红,你当我傻啊!” “有啥难为处,赶紧说说,咱们可是打小一道儿长大的交情,甚话不能说啊?还是说,你也学了卫壁和孙柳,自从成了亲,咱姐们之间的情份都少了!” 从前姐四个出去,打马从长街上招摇而过,一溜四个,那叫个拉风眩目啊! 如今呢,队伍散了,四姝也凑不齐了! 姬满为难半晌,这才道,“还不是我那个多事的大弟做的好事!” 姚露眼睛一亮,兴致顿起,说着话便起身坐到姬满旁边来。 “姬荣做了什么好事?” 姬满一拍桌子,“那个死小子,明知道姐对王家表弟无意,还要一个劲儿的撮合,动不动就带着我那表弟到我院子里晃来晃去,昨日尤其过分,我还在院子里练武呢,一身臭汗,脸没洗,头没梳,光着膀子,正要去沐浴,这死小子就带着表弟进来了!” 她在那儿愤愤不已,姚露却是已经开始回想起姬满说的那位王家表弟了。 这位王家表弟,是姬满亲父罗老爷堂兄家的儿子,家境有些平平,且又没了父母,被罗老爷接了来,跟自家儿子姬荣一并教养,说起来,也算是知书识礼,风度不错的,模样么…… “哦,就是你那个长着一双丹凤眼,柳叶眉,瞧着粉粉嫩嫩,动不动爱脸红,还总爱穿浅蓝色银线绣竹子长袍,小名宇儿的表弟么?” 姬满视线侧移。 我了个去,我家的表弟,怎么你知道的比姐还熟悉? “啊,就是他!你倒是注意得挺全乎!” 嗐,还真没白瞎了你那名头! “唉,其实话说吧,你那小表弟,长得也还不错了,虽然不能跟玉雪公子和青凤公子比,但在小郎君里头,算得上上之选了。” 其实说起来,姬满的表弟家世不显,原本姬家夫人和老爷并没有打算把他俩凑成一对的,毕竟家里的女儿就三个,个个都是嫡亲骨肉,自然是盼着娶个高门贵婿回来的。 可随着姬满渐渐长大,行事性子慢慢显露出来,京城四姝里也占了一席之地,姬家长辈就悄悄地把条件降了下来。 “狗屁的上上之选,姐压根就不想成亲,别说是王家表弟了,就算是你那什么玉雪公子的来了,姐也不稀罕!” 姬满说着就一拍桌子。 姚露一听不乐意了。 “你想的倒美,玉雪公子连我都瞧不上,还能瞧得中你么?”   ☆、24. 如雷贯耳 姬满倒没有因姚露的这句话而发怒,却是用一种恨铁不成钢的眼神瞧着姚露。 “瞧得中本小姐也不干,娶这些大家小郎有什么用?” “论服侍温柔小意,还不如小厮,论干活做事,还不如管事,说生孩子吧,他们又一点也帮不上忙,尽是添乱,说管孩子吧,也不如下人奶娘细致周到,所以我就弄不明白,你们这些人,是吃了什么*药了?一个个的非得娶个男人回来折腾?卫壁是这般,孙柳也是这般,她们娶亲都是长辈之命不能违抗也就罢了,你倒好,天天低声下气去巴结明家老三!” “为了明家老三,连明雪茹那么无趣的女人都要放低身段去结交,你说你图得什么呀?要真是明老三领情也罢,人家压根就没把你放在眼里!只怕还是惦记着更高的枝儿,现如今几位皇女的后院里可还缺着正夫和侧夫呢。” 红叶躲在外室,垂手立在门边听候差遣,听着了姬二小姐这番话,不由得暗自点头。 虽然说前头那番娶夫无用论,自己是着实不敢苟同,但后头对明三公子的评价倒是太对自己的心思啦! 话说从前自家小姐,但凡看上了那个美貌小郎君,那还不是手到擒来?容易点的一勾就着,有点难度的花上十天半个月的就成,若不是自家夫人和老爷压着,一定不让小姐在娶正夫前就纳侧夫什么的,现在这熹春院里,早不知道添了几个男主子了呢。 就是那明三公子高冷,怎么讨好都不成,既然这样,咱也不能一棵树上吊死,多去其它的树上试试不是?嗯,就是不知道那位青凤公子是哪路神仙? 红叶心里嘀咕着,就听自家小姐哼了一声,却是没说话。 “哦呵呵,叫我说中了吧?你就是掉过头不瞧姐也没用。” 姬满看着小伙伴别扭地背对着自己那一言不发的蠢样子,不由地抚掌大笑。 “瞧你这没出息的样儿,尽给咱四姐妹丢人,不就是个男人么?你要是真的瞧中了,也不是没办法!” 姚露身子动了动,却仍是背对着姬满,有些好奇地问,“什么办法?小姬你莫不是说让我求家中长辈去提亲?这招不行,我跟玉雪公子说过了,他直道对我无意。” 说到后,那声音便又低了下去。 “愚蠢啊愚蠢,婚事这种事,都是父母之命,媒妁之言,问那些不懂事的男人作甚?” 姬满说得好不理直气壮。 “那,那你的意思是说,我能直接让家中去提亲?可,可,要是明家人不答应呢?” 说起来,姚家可是国公府,门第比明家高多了,明家那才发家几代呀? 姚家的嫡次女,配明家二房的长子,那还是明家高攀了呢。 可这世事无绝对,谁知道明家长辈是个什么打算呢?这要是也给拒了,那自己不就没了指望? “他们家若是知道好歹,哪有不答应的,不过么……要是真存了心攀皇家,倒也不是没这个可能。” 姬满拿手敲着桌子,瞧着姚露的背影又萎下去几分,便头脑一热,“露子,你要是铁了心就想娶明老三,姐这里倒是有个主意。” 姚露这回飞快地转过身来,目光闪亮,“什么主意?” “生米煮成熟饭,怎么样?” 虽然觉得那个什么玉雪公子也没啥用处,不过看到自己的好姐们这般地为他牵肠挂肚,自己身为打小的小伙伴,不出把子力气怎么行? “啊?” 姚露圆睁双目,随即连连摇头,“那怎么行?” “怎么不行?那长乐侯家的赵珏,她那正夫侧夫,还不都是这么娶到手的?你要是真放不下,姐一定拔刀相助,帮你达成心愿如何?” 长乐侯赵家,那在京城里可算得上长年都在八卦排行榜上的。 原本不过是一介商户,因着家里出了个美貌儿郎,送入宫中当伇使,结果就被女皇瞧中了收在身边,从宫里品阶最低的侍衣做起,最后渐渐得宠,跃居四夫之位,其中的励志狗血故事不知凡几。而赵家也就跟着鸡犬升天,得封为侯,便开始张狂起来,自觉在京城里也算个世家了。其实在真正的世家眼里,她们家最多是个暴发户罢了。 大约也正是因为商户出身,家中的规矩一团糟,赵家家主赵金定,几乎是月月纳小侍,天天当新娘,后院里男人们争风吃醋,打架撕逼,无私地为洛京城提供新鲜话题。 而赵金定的大女儿赵珏,那真是女承母风,**如命,荤素不忌。 她娶的正夫,却是最古板严正的清贵人家公子,当初就是在外出走亲戚时,被那赵珏看中,起了坏心,上门提亲遭拒后,就起了坏心思,故意买通了地痞将公子坐的马车弄坏,她就适时地跳出来英雌救美,迫得人家公子不得不跟她一辆车,最后失了清白名声,只能嫁给这位癞蛤蟆了。 姚露连连摇头,“赵珏是什么人,本小姐是什么人?小姬再休提那般下作的东西,免得脏了嘴。” 话说,这美人么,就是要心甘情愿,情生意动那才是乐事,都弄得跟恶霸强抢民男似的,格调也太低…… 姬满摸着自己的下巴,笑嘻嘻地,“我也就是一说,不过是见不得你这般着魔而已。昨儿都借酒浇愁了哩。” 她不过就是在家里呆着闷气,想寻些事做做而已,既然姚露都不乐意,那她当然不会做这种无聊之事。 姚露面上一红,“谁借酒浇愁了,不过是想着好久未去云来居了,这才上去坐坐罢了。” “哦,对了,你昨儿喊了姐姐我,却将姐抛闪了一回,姐还没问你究竟是有什么十万火急的事呢?还不从实招来?莫不是又半道上看中了哪家的小郎君?” 一般来说,姚露这个小伙伴还是很讲姐们义气的。 不过,这厮一碰上美貌小郎君,就成了‘义气是什么?能吃么?’。 姚露脸颊发热,眼神乱瞟,“咳,就是碰见了位公子,聊了几句,去他家略坐了坐……” “谁家公子?可是相识的么?” 姬满很是好奇,姐几个天天在洛京城里闲逛,虽然她对男色不感兴趣,但这洛京城长的好的小郎君也知道的差不多了,怎么还会有一个美貌公子出来,居然能入了姚露的眼?生生地把借酒浇愁的姚露给勾走了? 姚露扭捏了片刻,却是耐不住自己想要找人分享**感受的心情,将昨儿的奇遇分说了一番。 姬满听得瞪大了眼,面上的神情有些耐人寻味起来,上下打量着姚露,目光古怪。 “小姬你做什么这般看我?莫不成你晓得那位公子是谁不成?” 姬满干笑两声。 “我估摸着八,九不离十,那个男人啊,那可是大名鼎鼎,如雷贯耳!”   ☆、25. 三嫁寡夫 啊? 姚露一听就傻了。 “难道小姬你真的知道他是谁?快说快说,莫要卖关子啊。” 话说她可是知道姬满半点不好男色,不似自己,对京城的名流公子都知晓个遍,但凡能让姬满这样不上心的女郎知道的,那定是…… 姬满指着姚露,肩头不住耸动,笑不可抑。 “露子你知道他是谁,他可就是那位有名的风,流五皇子安羽啊!” 什么! 姚露这一惊非小,手上一抖,不由得就碰翻了几上的茶杯,那浅绿色的汤汁洒了半身。 姚露却顾不上新做的石榴裙怕是再不能穿了,圆睁双目惊问。 “你说,他就是五皇子!” 话说五皇子在浣花朝,那可真是个名头响亮的人物。 当然了,这名头,跟姚露姬满她们的京城四姝一样,并不是什么好名声。 本来浣花朝自古以来,女尊男卑,代代相传,天经地义,特别是男人,因不必承担生育重责,于后代绵延出力甚少,故而多承担起战争和粗笨的力活,而放在家庭之中,亦是以隐忍顺从为贞节贤惠为美德,就算是出身高贵的龙子龙孙,也不能不守世俗的礼法规矩。 然而世事无绝对,一群白羊里头总有个黑的,就说几百年前,还出了光武帝这么个男帝呢,而当朝女皇所生的五皇子,那就是活脱脱的一个异类。 按理说,女皇一共生了四女两子,大皇子远嫁到了漠北世家,据说十分的贤良淑德,相妻教女,很受夫家的尊敬。 而排行第五的这位五皇子,虽然生得比大皇子貌美得多,却是个桀骜不驯,狂妄放荡的性子,才不过十一二岁就知道往漂亮女人身边凑,闹出的各种事迹就令女皇伤透了脑筋。 最为劲爆的传闻便是,这位五皇子,才十四岁的时候就弄出过跟宫中小女官滚床榻的丑闻,早就不是童男子了!虽说当时女皇将那小女官给处理了,知**也都灭了口,但还是不知道怎么就流传到了宫外,渐渐的人尽皆知。 等到十七岁成年之后,再寻妻家的时候,他的名声早就传了出去,但凡是差不多点的世家一听风声五皇子要招驸马,那叫一个担惊受怕啊,都是火速相亲的相亲,娶夫的娶夫,就生怕被女皇看上,非要把这么个不安分的贵主儿硬塞到自己府里头。 女皇心里那个恼啊,可是细想想却也发作不得,毕竟,这娶回家的男人,谁不想挑个贤良淑德安分守已的? 话说虽然皇子名声不好,但总还是女皇亲生的皇子,娶了皇子,那可就是皇亲国戚了,就为了那荣华富贵,就算娶回个不如意的倒也不是不能忍,没准皇子成了亲就能变好了也说不定呢。 就这般,条件好的不想娶,想攀附的女皇又看不上,这般挑挑捡捡地到了五皇子十九岁,约摸是宫中又发生了点什么丑闻,女皇实在是忍不了自己这个惹祸的儿子了,一狠心给他赐了婚,妻家是个没落小世家的女儿,正需要抬高身份重振家业,正好一拍两合,成就了五皇子第一桩婚事。 谁知道五皇子成亲之后,不但没有变好,反而更是妒悍异常,将妻子原本的小侍通房全都打卖了去,对妻子也是颐指气使,全无半点人夫的美德,动不动就在家里上演全武行,那第一任妻子倒也倒霉,怀着身孕却是自己不知,在跟五皇子又一次争吵之后,被五皇子推了一把,结果就小产了,小产不说,还大出血而亡。 这般妒悍不仁的夫郎,若不是因为五皇子是龙子龙孙,只怕早就被打杀了十次也够了。 可就因为五皇子命好有个天下最为尊贵的大靠山,所以受到的惩罚不过是去庙里住了几个月,然后女皇又给了那位妻家不少的好处,威逼利诱,把这件大过压了下去。 五皇子品行再不堪,也是女皇十月怀胎生下来的骨肉,虽然也恨他不争气,但也不忍心看自家儿子就这么年纪轻轻地变成个小寡夫,于是费尽心思,给五皇子又寻了第二个妻家。 这回寻的妻子是皇商出身,模样俏丽,能言善道,很有几分笼络人的手段,娶了五皇子之后,得了皇家内务府特许的几桩好处,很是知情识趣,主动地散尽身边其它夫侍,对五皇子曲意讨好奉承,两人倒也过了一年恩爱日子,然而好景不长,第二任妻子在出远门做买卖的时候,遇上水匪,一命呜呼了。 于是五皇子又变成了新鲜出炉的小寡夫。 第一任妻子没了被掩下真相说是小产而亡,倒也还算勉强,这第二任妻子又横死,就算跟五皇子一点关系都没有,在京城众多待娶女子眼里,这五皇子简直是个克妻星。 就算女皇再给多少的好处也没人敢娶五皇子了,小命都没了,还要那些好处有什么用? 而再度变回寡夫的五皇子在他的皇子府里却是一点也没安分过,时不时地就闹出点绯闻来,那些年洛京城里的八卦新闻里头,总有他的一席之地…… 后来女皇觉得这个儿子实在是给她那光辉英明的圣君名誉抹黑,也受不了这厮时不时闹出来的妖蛾子,母子情份越来越淡,便又在遥远的南方给五皇子寻了个妻家,远远地将这个闹心的儿子给再度嫁了出去,并且收回了五皇子府,斥令他永不许回京…… 据说五皇子嫁出洛京的那天,城里还有不少人饮酒欢庆呢。 而且好多名门未娶的女郎都不由得松了口气,觉得自己终于逃过一劫了。 那时姚露年纪还小,不过十三四岁,而姚霜又已经娶夫生女,所以定国公那会儿说起来,也是万分庆幸自家的女儿都不合适的。 五皇子离开洛京城已有四五年的时光,城中每天发生那么多的新鲜事,京城四姝又渐渐地声名鹊起,是以大家伙都快把五皇子给忘记了。 可当初五皇子给人的杀伤力太过强大,在姚露的印象里,就该是个面若桃花,毒若蛇蝎一般的妖孽人物, 根本就没和青凤公子对上号啊! 若昨儿的那位就是五皇子…… 姚露这么一想,顿时浑身发冷,寒毛倒竖,心中那个后怕啊! 我滴个天啊,自己这是在阎罗殿里逛了一圈回来啊!   ☆、26. 惊魂不定 “不,不可能啊,明明五皇子嫁到了南原城,离着京城足足有好几千里的路,而且今上不是说过,不许五皇子再踏入京城一步么?” 姚露满心惊疑不定,说完了这句话倒是自己宽了心,拍了拍自己的胸口,又指着姬满笑道,“小姬你不厚道,明知道姐姐我胆小,还故意拿五皇子来吓我!” 话说这五皇子,头些年,那可是京城贵女们的恶梦,这些年轻女郎们瞧谁不顺眼了,背地里哪个不是诅咒让对方娶上个五皇子那般的夫郎? 姬满斜眼瞅着姚露,似笑非笑,“这你就有所不知了,五皇子嫁到了南原城,后头这第三位妻主,在两个月前,也一病不起断了气,五皇子又成了寡夫啦!” 姚露听得目瞪口呆,天上诸神啊,这五皇子的第三位妻主也被克死啦?这才几年啊? 当初,据传说,女皇可是特意找了个身板倍壮死了两任夫郎的女将军啊! “那,那,五皇子也该在南原守着女儿过日子啊,怎么可能到了京城?” 姚露可一点也不愿意相信,昨儿那般风姿艳色的青凤公子,居然会是那个克妻星毒寡夫五皇子! “这你就有所不知了,这位五皇子的第三任妻主早前就生了两个女儿一个儿子,虽然五皇子名义上是他们的父亲,可毕竟只是继父,那家人也不放心真的让五皇子担任父亲养育之责啊,所以五皇子要回京城,只怕他们是恨不得敲锣打鼓的欢送呢。” 在浣花朝,虽然因为有的大户人家里一妻几夫,孩子们并不知道哪个才是生父,可一般而言,如果明确的知道是自己亲生骨肉的,这生父教养起孩子来,那当然会更加经心些。 当然了,若是后娶的继父进门,若敢歪待了继女继子,那定然是会被严惩不怠的,可世事无绝对,也总有那黑心男子就敢冒着被发现严惩的风险下毒手的。 更何况五皇子身份不同,若真是弄死了妻家的孩子,难道哪个衙门还敢判五皇子的死罪不成? “可是,可是,……” 姚露目光一亮,“不对,南原离着京城几千里,你是怎么知道这么多的?” 姬满嘿然一笑,“我表姨在南原城里有买卖,前些日子才有人从那边押着货物进京,我自然也有些消息出来,嘿,你是不知道啊,那五皇子在南原,那也是名头响亮,他那位倒霉的妻主,绿帽子不知道戴了多少顶了,好多人都传说,那尚将军,其实是被绿帽子给压死哒!” 听着这话,姚露小脸不由得发白。 “那,那也不能说明我昨儿遇见的,就是五皇子啊!” 姚露现在的心情啊,若要形容起来,大约就是一个风,流小青年夜里路过某处仙境,碰到了天仙美人还陪着过了一夜,本来回忆起来那叫一个回味无穷,香艳无边,可到了白天才被人打醒说,昨儿那华美仙境其实是荒坟,那天仙其实是非人类那份惊悚…… 姬满敲着桌子,“嘿,露子,你这是不到浣河不死心啊,你说这么大的事儿,我骗你作甚?那五皇子离了妻家,正是回了京城,算算日子,也不过到了京城才十来天,就你说的那什么青凤公子的作派,可不就跟他在南原城里一个样儿?” 姚露的嘴唇不由哆嗦了两下,声音都有些虚弱。 “可是皇上不是说不许五皇子进京么?” 尼玛,自己是不是无意中就惹来了大祸啊? “这你也信,五皇子再不好,也是皇上亲生的,当初不过是那么一说,现如今五皇子又成了寡夫,听起来似乎也挺惨,就真格的进京了,难道皇上还会派人抓自己儿子问罪不成?想当初皇上下旨,将五皇子府收回,可等五皇子真的远嫁了,又于心不忍,倒底还是又赐了一座五进的大宅子给五皇子,就离你们府没多远,大概就隔着三四条街而已嘛……” 她这话不说还好,说到离姚家不远,姚露就不由得大叫一声,身子向后便倒。 也幸好她是坐在榻上,即使倒也是倒在软喧的锦褥之上。 姚露在榻上痛苦地打了两个滚,一把抱住了姬满的胳膊。 “小姬,果真叫你给说中了!那,那我可怎么办?” 一边又惊恐地想起自己曾经吩咐过红叶的话来,赶紧地大喊一声,“哎呀,不好,红叶!红叶,你快给我进来!” 红叶听着小姐这声都变了,还当出了什么事,麻溜地跑了进来,却见自家小姐白着脸道,“先前我不是让你打听青凤公子么?” 红叶连连点头,“啊,是啊,小姐,奴婢这就去!” 为小姐打听俊美小郎君,这可是咱的强项。 姚露连连摆手,“不用不用去了……” 红叶心里有些纳闷,点头应了。 心想,还是姬满小姐能言善道,不知道低声说了些什么,引得自家小姐一惊一乍的,性子都改了。 她才要退下,姚露却又想起来,“昨儿我遇到青凤公子这件事,你可千万不要说出去,谁问都不能说!可记住了!还有车夫那儿,都给本小姐管好了舌头!” 红叶目光连闪,虽然也疑惑不已,还是应了下来。 瞧着红叶退出了内间,姬满拉了在榻上挺尸的姚露一把。 “你的心思倒是动得快,不过嘛……” 姚露睁开一只眼瞄向姬满。 “不过什么?” 就算本小姐昨儿不明真相,无意间招惹了一把煞星,可是本小姐又没通名道姓,他知道咱是谁? “你昨儿可是在云来居喝的酒,若是那五皇子真的瞧中你了,派个人去云来居一问不就成了?” 姬满一脸的戏谑。 姚露如受重击,腾地从床上坐起。 要命啊,自己怎么就没想到? 姚露张嘴就要再叫红叶,姬满却拦着她道,“露子啊,你现在派人去叫云来居的人封口,怕已是迟了,若是那位主儿真瞧上你了,你说,云来居的人是怕你还是怕五皇子?”   ☆、27. 闭门修练 姚露傻愣愣地望着姬满,“啊!那,那该怎么办?” 回想昨儿在那青凤公子的地盘上,又是抱又是摸,姚露只觉得后悔无门,恨不得把自己的两只爪子给跺了。 叫你手贱! 叫你乱摸! 姬满同情地拍了拍姚露的肩头,“嗯,这就要看你昨儿和那个……青凤公子究竟到那一步了嘛……” 姚露此时脑中全是自己当时撒娇放赖的蠢样子,还有那具完美的胸膛,当时只觉得是美不胜收,此时回想起来却是害人毒花。 “我,我跟他,还是,是清白的!什么也没有……” 见姬满不信的表情,只好又不自在地加了句,“嗯,就是摸了两把,……” 姬满挑了挑眉毛,歪了歪嘴,“就是光摸?没亲啊抱啊的?” 这话假的没人信啊。 “以姐对你的了解,绝对不可能!” 姚露此时的脑海里便浮现出那一幕幕的画面,呃,有自己压着某人的,也有某人压着自己的,真是作死啊! “反正,反正顶多就是亲了几下,绝对没动真格的!” 就算姚露最后醉得不省人事,但自己的事自己不知道嘛? “反正动没动真格的又有什么关系,只要是被五皇子惦记上了,你还能跑得了么?说不准啊,你就是下一任的驸马啦!姐还要跟你说一声恭喜咧!” 姬满故意把自己的胳膊从姚露手上抽了出来,面露兴灾乐祸的笑容。 早就劝过这妹纸,美色误人,不要什么人都去勾搭上一把,这妹纸就是不听,看看,这回玩砸了吧? 姚露越听越怕,不由得哀嚎一声,一个鲤鱼打挺就从榻上蹦了起来,连鞋子都未着就跳下了地,满口叫着,“快,红叶呢,红叶!还不快进来,帮本小姐收拾东西,本小姐要去躲躲……” 尼玛这太吓人了,本小姐的梦中情郎,是玉雪公子那般的男纸,再不成,似青凤公子那般的也可以凑和,但绝不是一个悍名在外,连克数妻娶回来还得供着的煞星五皇子啊! 红叶赶紧地进了屋子,目瞪口呆地看着自家的二小姐在屋子里头来回乱转,从妆台的小抽斗里头摸出几个荷包来胡乱地往自己的袖袋里塞。 “二小姐?这是……” 姬满本是坐在一边看好戏,见姚露认了真这才也起了身,一把抓住姚露,噗哧笑出了声。 “瞧你这慌忙的,胆子也忒小了点,不过是个男人,就把你吓成这样!” 这家伙可不能走啊,自己还是从府里躲出来的呢,她走了自己哪好意思呆在姚家? 又冲着红叶挥了挥手,“小红叶先出去吧,这里没你的事啊!” 姚露微微发愣,似乎明白了什么,揪住姬满的衣袖,磨牙道,“哦,合着你方才全都是吓唬姐的?” 姬满又挥了挥手,把红叶赶走,这才笑嘻嘻地压低了声儿道,“姐虽是夸张了些,可却说的都是真的啊……” “那你还拦着我?” 姚露急了。 “你也不想想,就算你躲,又能躲到哪儿去?要是五皇子真看上你了,到时候求一个圣旨,你就是跑到天边,那不也得给抓回来啊?” 姚露欲哭无泪,“我,我……” 好想时光倒流啊肿么破? “不过么,话又说回来了,人五皇子那是阅人无数,什么女人没见识过,就算你招惹了一回,人家也不一定就非得瞧中你了嘛。” 姚露目光一亮,“嗯,就是就是……” 说着拍了拍胸口,又双手合什,朝空拜拜,“想来,我昨儿喝得酒醺醺的,醉话连篇,那位,那位一定瞧不中我的,不然也不能送我回来不是?” 不过忽然想到既是能送自己回来,那多半是知道自己的身分了,顿时脸色还是有点发绿。 “所以嘛,我看你这些天啊,最好休身养性,莫要再出去招蜂引蝶,方是上上大吉之策!” 姚露略一思索,便连连点头,“嗯,小姬你说的有理,这些天我就老实地在家里,哪儿都不去!” 多亏有姬满这个消息灵通的,不然自己还死到临头犹不知呢! 姬满见小伙伴已经对自己是言听计从,不由得自得一笑。 呵呵,正好自己这些日子也不好回府,就怕被自己那个蠢小弟给逮着,说些什么让自己负起身为女子的责任来娶了表弟的话,等躲到他们自己知难而退,死了那条心,自己再回去也不迟! 住在姚家不出去,又跟姚露这个名头在外的在一处,看自己的蠢小弟好意思领着人上门来? 而姚露可是一点也不知道小伙伴心里的小算盘,只心怀感激,连声吩咐下人去给姬满就在熹春院里收拾客房,安排吃用等物。 姬满见小伙伴这般知情识趣,很是满意,想着自己要长住姚家,怎么地也得先去拜见一下长辈们,便拉着姚露到姚府正院去给定国公正君周澜请安。 周澜今年四十八岁,虽将近五十,却显得面嫩,仍然是中年英俊大叔一枚,身板依然挺直如松,乌鬓如染,看上去还不到四十,而数十年公府男主人的身份,更令他沉稳亲和中带着隐隐的威严。 二人进了正堂给周澜请安。 周澜也是才处理完府中琐事,正想着去看看自家那个不省心的老二呢,这姚露倒是送上门来了。 姬满想在姚家长住个十天半月的,是为了躲开家中的男人,不过这事说起来有些不足为外人道,而姚露也是心中有鬼,这些天怕不敢再外出一步。 为免得引得府里长辈们生疑,这两人在路上一合计,就想出了个理由来。 “哦,你们两个得了本新的武学秘籍,所以要闭关谢客,一起在院子里修练?” 看着这两个小丫头一起称是,坐在榻上的周正君不由得眼带好笑。 从小到大,还真没见过自家小二这般用过功呢。 “这一修练,就要半个月?” 两个小伙伴齐齐点头。 姚露道,“正是呢,女儿这回定要小有所成,再不能分心做旁的事,若是有什么贴子宴饮,爹爹可替女儿推了吧。”   ☆、28. 姐夫无尘 瞧着自家女儿这眼神闪烁,袖中手指紧捏的模样,周澜便知道这丫头定是说话不尽不实。 不过想到昨儿才在外头喝醉了,居然就躺在了角门的大门口,着实的令人惊吓,与其让这丫头又在外头瞎混惹出什么乱子,倒不如拘在家里,哪怕跟着姬家丫头在自己家里白费工夫呢。 便微微一笑,“只要你不惹是生非,你母亲和我就要念佛了,你们去吧,阿满只管在府里住下,若有什么缺的,只管开口便是。” 姬满在周正君面前十分乖巧,满面带笑,垂手称谢。 两个人目的达成,姬满便只拿眼睛瞅姚露,姚露当然知道小伙伴在长辈面前不大自在,便领着姬满向周正君告辞,周正君哪里不知道自家女儿的性子,笑骂了句,“就知道你这猴儿在我这儿坐不住,去吧!” 倒底心疼女儿宿醉才醒,那头人还没走,这头便吩咐自己的小厨房做了解酒补身的人参乌鸡汤送到嘉春院去。 姚露二人轻松蒙混了过去,两个人勾肩搭背,嘻嘻哈哈地往外头走。 才到正院的垂花门口,就听到嫩嫩的小声音叫道,“小姨,小姨!” 姚露循着声音一瞧,可不正好瞧见垂花门外的沿墙回廊上,泽哥儿如同撒欢的小马驹一般,朝着自己就扑了过来。 姚露答应一声的工夫,泽哥儿这个小团子,就已抱住了姚露的腿。却是歪起脑袋来打量着小姨身边的姬满。 姬满哈哈一笑,伸手去捏小家伙的腮帮子,“这不是泽哥儿么?还认得姨姨我不?” 她虽然是姚露的小伙伴,可上姚家的次数并不多,所以一年到头也没见过几回泽哥儿,小娃儿忘性大,记不得人也是有的。 泽哥儿眨了眨眼,笑道,“小鸡姨!” 这个姨姨的名字奇怪,而且力气很大,曾经还给自己表演过单手劈核桃,很是厉害,嗓门也大,这一说话,他可不就想起来了? 话说他一点也不想被这个怪力姨姨捏脸的好伐?有点疼啊。 姬满撇撇嘴,怎么这句称呼,放在这小豆子嘴里,怎么听怎么别扭哈? 姚露自然是知道自家小侄子的小心思的,看着自家小侄子两只大眼睛略带点小委屈望着自己求救,不由得呵呵一笑,拍开姬满捏自家小包子的魔爪,道,“去,等回了你们府,去捏你家侄女的脸去!” 姬满讪讪地收了手,“小气包!” 她家虽然有个岁数差不多的小侄女,那可是姬家的金宝贝,娇气得很,且跟她八字不合,动不动就爱跟大人告自己的黑状,她可不敢招惹。 “二妹……” 这一声唤,温雅有礼,声音低沉中带着些许磁性。 引得两个人都瞧过去。 只见游廊上走来了一行人,为首的是位年轻男子,二十四五岁的模样,俊眼修眉,端庄闲雅,满头青丝于发顶束成圆髻,戴了顶乌银冠,一身淡灰色银线云纹的长袍,腰间悬着玲珑剔透的美玉,用吉祥和合络子绾着,整个人看上去清雅端庄,可不正是姚露的姐夫柳无尘么? 柳无尘身后还跟着两个十六七岁的清秀小厮,一个小厮手里捧着个篮子,篮子里头装满了鲜红欲滴的樱桃。而另一个小厮则是小心翼翼地抱着一个小女娃。 那小女娃胖嘟嘟的,雪团子似的,看着不过两三岁,下巴微方,眉型浓黑,板着一张小脸,瞪大眼睛,很是严肃的模样。 这便是姚露的小侄女姚溱了。 姬满自然认得姚家少夫郎柳无尘,这小女娃倒是有点眼生,但一想也知道身份。 不由得笑着看了姚露一眼,上前见礼,“姚家姐夫好。” 待行过礼之后,又去逗那小女娃,“嘿,这就是溱姐儿么?上回见还是抓周的时候哩!来,叫姨姨,姨姨这里有糖。” 这姚溱抓周的时候那自然也是宾客盈门,姚家第三代未来继承人很是争气,直奔目标就抓了块玉印,一下子洗刷了她那不着调的小姨当年给姚家闹出的大笑话。 小女娃鼓着小脸,蹙着眉,大眼睛瞪着姬满和姚露,小嘴抿成一条直线,正是一言不发。 柳无尘不由得有些窘然。 “让姬二小姐见笑了。这孩子就是有些认生。” 自家这个女娃看着乖乖的,却是倔得很,尤其不喜欢说话,跟她哥哥简直是天差地别。 旁边的泽哥儿吐糟道,“妹妹就不爱说话!才不是认生呢!” 柳无尘,“……” 姚露自然知道自己这个侄女的性子,赶紧呵呵笑了几声打了圆场。 这小侄女那可真是金口难开,平时见着自己都不待叫人的,更何况姬满这个眼生的? 虽然也是自己的亲侄女,姚露也蛮喜欢,不过相较而言,还是活泼可爱的泽哥儿更讨喜一些。 平时里,姚露也是多带着泽哥儿玩。 “姐夫这是去见爹爹么?正巧爹爹此时忙完了家事,坐着品茶呢。” 姚露转了话题,小女娃仍是严肃地看着姚露和姬满,柳无尘松了口气,笑道,“正是呢,我的陪嫁庄子上送来了些新鲜的樱桃,我捡了些好的送来给母亲和父亲尝尝。” 泽哥儿在一旁点点头,“嗯,樱桃好甜呢!” 姚露捏了把泽哥儿的脸,“就知道你这小馋猫没少吃吧,瞧这小嘴儿红的!” 泽哥儿嘻嘻一笑,当着外人有些不好意,把脸往姚露的裙子里埋。 柳无尘笑道,“泽哥儿莫闹你小姨,咱们还要去给祖父送果子呢。” 又笑道,“二妹房里也让人送了些,这东西虽甜,却是不易多吃。” 这才拉了明显的还想跟姚露说话的泽哥儿,带了小厮与二人分别。 姬满跟姚露沿了抄手游廊朝熹春院走,一边说着闲话。 “你这位姐夫倒是个贤良淑德的。我以后要成亲,也找这般的才好。” 她倒是知道,这位柳无尘,乃是定国公世女姚霜的继室夫郎。 姚霜先头娶了位夫郎,姓严,夫妻甚为相得,感情深厚,可惜那位严夫郎却是短命,姚霜生了泽哥儿之后,把个泽哥儿看得爱若珍宝,泽哥儿一岁时生了风寒,高烧不退,一家人急得油煎似的,这位严夫郎就背着人自己穿了单衣,数九寒天地在雪地里冻着,待全身冰凉了就进屋来抱着泽哥儿给他退热,等好容易泽哥儿病好,这位严夫郎却是病倒了,而且一病不起,没几个月就去了。 虽然姚世子悲痛万分,无心再娶,可毕竟嫡女的子嗣要紧,还是定国公和周正君两个做主,硬是聘了五品官之子柳无尘回来,这柳无尘倒是宜女之相,没多久,姚霜又生了姚溱。 柳无尘这两年相妻教女,待泽哥儿也跟亲生的没两样,满府上下,没有不夸他的。 只是这夫妻情分上头,就略淡了些。 ps:浣花朝风俗普及:姐姐的孩子如果按男尊来称呼,应该是外甥,不过因是女尊,所以称侄女和侄子。   ☆、29. 天香花会 倒不是姚露大姐姚霜对这位继室不喜,而是心里头一直没忘记过世的严夫郎。 所以跟柳无尘的情份就不如先头那位了。 柳无尘似乎也心知肚明,大方地为姚霜又添了两三个少年小侍。 好巧不巧地,这里头还有个小侍,眉眼有点仿佛严夫郎模样,倒是独得姚霜几分青眼,不过姚霜身上领着朝廷的实职,身为西山大营的统领正职将军,虽然不须每日领兵操练,处理日常杂务,但一年到头,倒也至少有一半的时间是宿在军营之中,忙于公事之余,也就无心内幄,那小侍就是受了几分青眼,也着实得宠有限,倒不敢表露于色,对着柳无尘这位少君自然是小心翼翼,乖顺得紧。 而柳无尘呢,嫁人前倒是考取过男举人的功名,嫁到了国公府之后,每日教养儿女,孝顺爹娘,打理自己嫁妆和姚霜的私产,倒也是尽心尽力,忙碌有加。 看上去,柳无尘一阶小官之子,却能嫁入高门,成为定国公府世女的正君,又得了自己的亲生女,定国公世女还是个有本事的,京城里不知道有多少男子对这样的好命羡慕得眼红呢。 可姚露却是晓得,这位继姐夫虽然贤名在外,人人夸赞,可是在定国公府里,过得还是有些冷清。 不过这些大姐内院里的私事么,自然就不好跟姬满说了。 “我看你那位小表弟宇儿就不错么。虽不是惊才绝艳,却也温柔体贴,一颗心都扑在你身上啊,若是你能亲上加亲娶了他,倒也便宜。” 若是姚露自己的话,那必是要娶一位绝色的,轮到小伙伴的夫郎么,标准当然可以降上一降了。 姬满撇了撇嘴,想了想道,“说起来,我那表弟长相才干什么的倒也还凑合,可惜咱年纪还小,不想这么早就给自己套个笼头,再说我表弟也太粘人了些,麻烦!” 家里有个恨嫁表弟伤不得啊,有事没事就来送个茶点什么的,有时自己正衣衫不整,不便见人的时候,他也要凑过来,何况还有事儿精小弟帮着他,真是令人头疼! 姚露听了这话,也不由得点头。 “旁的倒也罢了,太过粘人却最是要不得。” 她可是也有亲身经历,曾经遇到过一位小家郎君,模样俊俏得很,自己一见便心生喜欢,一来二去打得火热,一起听听戏,郊个游什么的,可惜好景不长,没多久那小郎君就开始逼着自己把他抬进家门,最次也要当个贵侍…… 他这要求,就算姚露同意,定国公和周正君也不能答应啊! 此后姚露可就挠头了,那小郎君一哭二闹三自尽地堵姚露,吓得姚露足有两个月都躲在院里不敢外出。 后来还是周正君命管家拿了银子封住了那位小郎君家人的嘴,硬是将小郎君许到了外地,屈指算来,那小郎君应该已有了儿女,估计没什么闲工夫想起姚露这位名满京城的小浪女了。 这两只议论着婚嫁之事,殊不知正院中的周澜也正跟柳无尘说起老二的婚事。 “也是因了府里的女儿少,她又是老幺,从小就娇惯了些,想着长大就懂事了,没成想,才不过十六七岁,倒在京城里得了这么个名声,说正经亲事都不易……” 想到自家女儿那个不雅的名头,周正君就忍不住要叹气。 当初是觉得反正小女儿又不能袭爵,不须有多大出息,只要不长歪就好,没想到还真的应了儿时抓的周,好好的一个小女郎,却得了个贪花好美色的名头! 柳无尘眉眼平和,动作优雅地给父亲添上满杯的碧色茶水,声音也是不愠不火。 “二妹还年少,性子未定倒也是有的,待过上几年想来就好了。” 柳无尘在内室服侍着周正君,两个小家伙便被放在外间玩耍。 溱姐儿,很有大将之风地端坐在软榻上,神情严肃地等着小厮们喂自己吃一碗羊奶茯苓羹。 而泽哥儿,正被小厮们哄着玩祖父博古架上的小巧玩意儿。 这小家伙,手里摆弄着一套南边水乡出产的小泥人儿,看着专心致志,却实则竖起耳朵来听听里头的动静。 周正君瞧着自己这个女婿这般珍重自持,心如静海的模样,也是暗地里叹了口气。 心道倒底不是元配,这夫妻情份上就差了些,两个人都何尝不可怜? 自己和他们母亲,也想过几个法子,尽力地搓和他们,只可惜二人之间,还是这般不咸不淡的样子啊…… 如今只能早早地给老二娶亲回来,盼着老二能夫妻相得吧! “原先我们何尝不盼着她大了能收收性子,可惜越大反而越是爱惹是生非了,昨儿居然还睡到了大街上了!既然这般,倒不如给她早早娶了夫郎回来,让她也收收心。” 周澜可是没旁的办法了。 说狠狠教训吧,老二也没做啥伤天害理了不得的坏事,哪里舍得? 可是不管吧,又怕这般混下去,将来这亲事上头,怕是越来越难。 柳无尘的端起杯子的手不由一顿,本待要喝,却是放在了桌上。 “夫人和老爷可是定好了人选?” 周澜微微笑道,“倒是看中了几家的儿郎,都是模样性情不错的……” 柳无尘唇角微扬,笑问,“听说,二妹可是对明家三公子情有独钟。” 周澜无奈笑道,“小二这般没个长性,只要是生得好的她都要凑上去,但实则不过是小孩子心性,还真没有什么苟且越界之举。” 也就是因为这个,才让定国公和周正君对这个小女儿心中稍安。 不然似那些真格的纨绔女子一般,还没成亲就先把身子给淘虚了,等到真成了亲反而有损子嗣,那才是叫天天不应呢。 “这回正好小二和姬家孩子不知道什么缘故,肯留在府里不出门,我便想着,在咱们家的花园子里,办个牡丹花会,把那几家的儿郎都请来,到时不单让小二相相,你这个做姐夫的,也帮着掌掌眼,好好挑个合适的人儿出来!”   ☆、30. 满园芬芳 姬满和姚露两个寻了个要闭关修练的借口,起先倒也真的让红叶去淘了本所谓的秘籍回来,两人就在姚露的熹春院瞎倒腾,所幸春熹院地方大,怎么折腾都不打紧。 红叶淘回来的那本秘籍,还真像那么回事,纸页泛黄,边角上磨起了毛边,上头画着好些面目模糊,动作变形的小人,又有些似通非通的歌诀要领。 初时二人每日用过早饭,闲摇摇地到熹春院后院,翻开秘籍好一阵参详,比手划脚地照着那小人的动作练了出来,倒惹得一院子小丫头们,差事一做完了就朝后院跑,嘻嘻哈哈地看两位小姐过招,没上几天,旁的院子里的小丫头听说这边有热闹,也多有借了名头来瞧稀奇的,熹春院内一派热闹之相,二人虽然没有武艺寸进,倒是每日过得快活。 可惜这两人那新鲜劲儿没几天就过去了。 姬满从小就爱练上几下,倒比姚露长性些,姚露哪里能耐得住寂寞不去瞧外头的俊美小郎君?这天二人对练了一路掌法,瞧着还不到平时的一半时间,姚露就虚晃一招,跳出圈外,摆手道,“哎,不来了!” 姬满也收了架势,坐到院中的长椅上,一手接过小丫头们递过来的香茶和汗巾,一边笑道,“昨儿你就一付懒惰相儿,我估摸着你今儿就得认怂了。” 其实她倒是觉得这两天练下来,虽然没啥武艺进步,可好歹还活动筋骨了呢。 姚露大喇喇地摊开手脚,任由红叶服侍着擦去了头上那几滴微不可见的汗珠,眼皮微抬,懒洋洋道,“在府里闷了四五天了,老是玩这个也怪没意思的。这可不是认怂啊,咱们这样的人,会两下意思意思就行了,难不成还要靠着这个行军打仗,走镖卖艺么?” 姬满咕咚咕咚地喝光一盏香茶,笑道,“话虽如此,究竟……” 正说着话,就听见踢塌踢塌的小跑声,二人顺着声瞧去,就见泽哥儿穿着一身簇新的大红锦袍,脖子上挂了只闪闪发亮的镶宝金锁,眉眼弯弯,张着两只小手就朝这边跑过来。 “哎哟,泽哥儿这打扮可真喜庆啊!这是有什么好事了么?” 姬满忍俊不禁地朝着泽哥儿张开手,这姚家的小男娃活泼可爱,她没事就喜欢逗逗这小家伙,这小家伙脾气倒好,就算是受了委曲也不哭,今天更是打扮得如同一只小红包似的,看了就让人忍不住手痒啊。 泽哥儿跑得倒是快,可也机灵,眼瞧着都挨到了姬满的手了,赶紧小身子一拧,硬生生地折了个方向,绕过了姬满,一路奔向姚露的怀里。 “小姨!” 姚露看着被闪了一下的姬满不由得哈哈大笑,“还是我家泽哥儿小机灵!咱就不给小鸡姨抱!” 姬满嘴角下撇,假意抹着眼泪,“泽哥儿不给姨姨抱,姨姨好伤心啊。” 泽哥儿伏在小姨香香软软的怀里,两道眉毛皱作一团,一脸纠结不忍,想了半晌才讨好地道,“小姬姨不哭,妹妹给你抱!” 姬满和姚露俱笑道,“泽哥儿好大方!” 姚露揉着泽哥儿的小头发,在小脸蛋上亲了一口,“你把妹妹许出去了,那你过来玩,怎么不带着溱姐儿?” 家里的小孩子就两个,按说溱姐儿也两岁半了,可很少见大人领着她到姚露这边的院子里来。要知道泽哥儿这么大的时候就已经知道拖着奶娘的手,每天不往熹春院这边晃上一圈那可是不肯罢休的。 泽哥儿又拧起小眉头,扁了嘴道,“我去找妹妹,可是妹妹不理我,妹妹的奶娘也不理。” 接着两眼瞪得圆溜溜的,小嘴抿成一条直线,小脸板了起来,一看就知道是在学溱姐儿呢。 “爹爹说,妹妹要在房里学认字。” 泽哥儿亲父去世时,他还小,过了两三年,已是完全没有对罗夫郎的记忆,只把柳无尘当作自己的亲爹,在他眼里,满府里对他最好的就是爹爹,小姨和祖父排第二,祖母和母亲垫底儿。 所以他很是同情小小的妹妹,每天要跟着爹爹认字念书,都不能出来玩,好不可怜! 姬满听得咋舌,“你家姐夫也太拘得孩子紧了,不过豆丁大点的娃娃,学什么字啊!姐姐我八岁才开始认字,不也好端端地到现下了么!” 她说话时挑眉瞪眼,面上的表情煞是生动,惹得在场的人都笑了。 姚露鄙视地嗤了一声,“八岁才认字也好意思说!我三岁就被我爹抱在怀里教认大字呢!” 姬满亦是鄙视回来,“快莫显摆你认得那几个字了,你倒是三岁就认得了百多字,还被你家老爷子四处去宣扬,说什么聪慧过人,大家伙还真以为你家要出个神童哩,结果过了三年,你认得的那百来个字,都不知道还到什么地方去了,你认得它啊,它不认得你了!” 当真是少时了了,大未必佳啊! 姚露下巴一扬,“那也比你老大年纪不开窍的好啊!” 泽哥儿靠着小姨坐着,小脑袋左右来回转悠着瞧人,似乎觉得两个姨姨斗嘴也挺有趣。 这两个斗了会嘴这才发现歪了楼。 姚露又正回来,“不过你说的倒也有道理,小娃娃家何必那般辛苦,大约就是我姐夫管教得太严,才把我溱姐儿教得跟个小太婆一般。那小家伙往那儿一坐,板着脸的模样,简直就是我大姐缩成了个小人儿,那叫个严肃较真,忧患于心啊!” 泽哥儿听得她们是在说自己的小妹妹,虽然有时候他也觉得小妹妹不好玩,可是让旁人一说,他又很不情愿,于是扯扯姚露的衣袖,打岔道,“小姨小姨,咱们去园子里,看花花……” 他这么一提醒,姚露倒是想起来了。 自家花园子里,种着好几十亩的各种牡丹花,也不知道是因了何故,总比旁人家的晚上十来天才开,不过待到盛开之时,满园芬芳国色,最是怡人,在这京城之中,也算是小有盛名。 算算时间,应该就是这两天了。 小家伙不提醒,她差点就忘记了。   ☆、31. 一个花匠 定国公的花园子既不在内院也不在外院,而是位于整个国公府的西面,占地几乎跟内外院合起来一般大,内外院都有相通的门,当然了,这门口都有把守的婆子,待到了夜间便会锁了起来,谁也不得出入。 从熹春院一进垂花门,便是视野为之一舒,一条之字型的道路伸向远处的湖边,道路两侧处处是风景,或是林荫草地,或是假山花圃,楼台亭阁巧妙地设于其间。 道路旁边还有一条石渠,清泉自假山石洞中涌流而出,随着石渠汇入远处的碧湖之中,而这石渠,也是顺着地势形貌,忽而掩入地底,又忽而自某处石兽嘴中流泄而下,再度变为明渠,行人一路走来,听着潺潺水声,自是心生清凉,忘机洗尘。 而此时正值四月,各色时令鲜花盛开,蜜蜂粉蝶翩翩飞舞,好一派**如许。 而占地最广,养护最佳的,自然当属牡丹。 或数十丛植,或近百成群,几乎将整个花园占去了三分之一,此时正当季节,恰是姹紫嫣香气烂漫,放眼望去,几乎处处都是国色天香,鲜花似锦。 如寻常些的赵粉,凤丹等,便植于道路两侧,而一些较为珍贵的品种则用太湖石圈起来,只可远观,不可近玩。至于那些稀世珍品则用花盆养在花房之中,若非主人带着,常人难得一见。 而花园里的花房,却是设在一处别致之地。 乃是花园中心有百亩碧湖,湖中建有小岛,岛上自然是花木亭阁,极之精巧。 花房便设于小岛的一侧,占地半亩,乃是修成长亭样式,屋顶皆用明瓦,可透阳光。 而小岛侧面有玉带桥横卧湖上。人行桥上,湖光天色,尽收眼底。 此时的姚露带着姬满,还拖着一只小豆丁,在花园走了半圈,最后上了小岛,进了花房,驻足在两株牡丹花树之前。 这两株花都生了数十个花苞,其中亦开了一两朵,那盛开的花朵幽幽吐芳,粉中透蓝,阳光下仿佛蓝色的美玉一般,而花蕊却是如同点金般的明亮,可不正是有名的珍品蓝玉么? 两个小伙伴围着这两株蓝玉赞叹欣赏。 话说其实往年她们也不是没机会看,只不过那时成天不着府里,哪里有闲心停下来看花斗草,也就是今年,另外的小伙伴们被拘住了手脚,她们两个又各有所惧,这才收了心,在府里呆得时间长些罢了。 姬满赞叹两声,饶是性子大而化之,此时也不由得心生羡慕。 姚家还是不愧为百年世家啊,这般的好东西,也就她们家才能养得起了。 “这两株便是曾经分出花芽,送到宫中献给太后的蓝玉么?” 姚家嫡支人丁不旺,家风清正,这么多年也从未出现过什么不肖子弟败害,所以多年积累下来,真真的富比王侯。 有些好东西,就是宫里头都不见得有呢。 姚露笑眯眯地点点头,“可不正是。我家祖父,把这两株蓝玉,看得跟宝贝一般呢!” 看到小伙伴那羡慕的眼神,姚露又加了句,“瞧,当初太后得了蓝玉,又赐了一株御座金,呐,就在那边!” 这御座金虽然没蓝玉珍贵,却因是太后所赐,因此姚家也珍而重之地养在花房之内。 这两个聊着天,跟在姚露身边的泽哥儿迈着小步子,一点点的往前蹭。 那看守花房的老仆立时紧张地盯着这小家伙,生怕一个不慎,就被这小少爷给掐了枝芽花叶去。 泽哥儿站在牡丹花下,个头还没花丛高,却是仰起脸来,黑白分明的大眼睛里满满的都是‘好想掐一朵下来’的渴望。 “泽哥儿站远些,这屋子里的花可都是不能碰的,知道吗?” 据说自家爹爹要举办什么牡丹花会,这些珍稀品种可是重中之重,万一被泽哥儿掐了花去,那受罚的可不是自己这个小姨? 泽哥儿眨眨眼睛,很是乖巧地歪着小脑袋点了点,“嗯,我知道,这里的花儿都是祖祖喜欢的,泽哥儿只看看,不能摘,不能摘!” 一边说,一边还把两只小手背到身后,左右歪着脑袋来回看,可一双眼睛里还是赤果果地透着不安分的想法。 姚露瞧得好笑,伸手把小家伙抱起来,“外头那么多的花儿,随便你掐还不成?你这小家伙倒是会挑,哪个最贵就看上哪个!” 泽哥儿赶紧辩解道,“泽哥儿不掐花,泽哥儿只看看!”说着手足微挣,就要下地。 哎呀,这个蓝色的花儿实在太漂亮了嘛,手好痒怎么办? 姚露总觉得再呆下去,泽哥儿肯定会原型毕露忍不住啦,便抱着不安分的小家伙,招呼着姬满往外走,“走啦,走啦,小姨带你去喂鱼儿去。光看花有什么意思?” 泽哥儿还在看花儿和喂鱼之间挣扎,就瞧得花房的入口出,有仆役挑着一担水桶走了进来。 一直跟在小姐小少爷身边的老仆瞧了便呵斥道,“安三郎,见了主子们还不赶紧回避!” 就这般挑着水桶直眉楞眼地冲了过来,万一把水洒到主子身上可怎么办? 要知道姚府里的主子们衣食样样精致万分,只怕主子们一身衣裳的钱,自己这等值守花房的仆役一辈子的工钱都买不起哩,这安三郎又是个野路子,到时候惹了事还不是要连累自己? 这时三人才看清挑着水的仆伇却是一位少年,面目平凡,被训斥的微微垂头弯腰,远远地退到了一侧,为主子们留出路来。 姚露的目光在那仆役面上一扫而过。 身为一个喜好美貌事物的花痴女,她的格调可是相当挑剔的,模样平常的少年,根本入不了她的眼,姚露正待收回目光抱着小侄子闪人,可眼角间无意中扫到了少年的身材,不由得脚步便慢了几分。 咦~ 等等,这少年,倒有一副好身材啊! 这宽肩细腰大长腿,形状美好的胳膊毽子肉,就算裹在定国公下等仆役统一穿着的灰色短布袍下,还是天生丽质难自弃地吸引了姚露的注意。 这般的身材,即使背上压着满满两大木桶的水,也是力量与美貌的结合啊!   ☆、32. 醉翁之意 话说有这般的好身段,却生着一张平凡的脸,这可不是暴殄天物嘛? 姚露心里有些惋惜,却不过略多瞅了一眼,便要迈步而行。 就听见身侧的姬满却是惊讶地叫出声来。 “你这小哥好大的力气。” 姬满是京城四姝里头最爱习武的,她可是知道,这两大桶的水分量绝对比她平时习武练劲道的那个石锁要重上不知道几十倍了,可这少年一路走来,脸不红,气不喘,下盘沉稳,步态虽说不上轻松,却没有不支之相,足见得气力非同一般。 姚露听得小伙伴这般一说,原本迈开的步子又收了回来。 一打量之下,果然也发现了这少年的异样。 那少年放下水桶,恭身向二人行礼,低低应道,“多谢小姐夸奖。” 少年声音微微喑哑,听起来绝不是姚露喜欢的类型,姚露被勾起的兴趣又被减灭了大半。 便随口道,“你叫什么名字?看模样似乎有些面生啊?本小姐没在府里见过啊。” 先前那位老仆赶紧恭身作答,“回二小姐的话,这个是安三郎,新来府里才三天,因原本的粗使杂役老王病重了,这些活作不了了,便荐了他远房的外甥来顶替……” 那老王虽不过是个粗使,可做活不惜力气,这花房里的重活计可都是他干的,他这一病,花房里好些活可不就没人做了,老王送了管事几包山货,还请自己喝了一壶老酒,为他这个远房的外甥关说,这挑水担土的在定国公府又不是什么轻省活儿,拿的月钱又少得很,因此管事的也就点头答应了。 而这个安三郎,倒是跟老王的性子有些像,都是死干活不多话的,有了这少年,倒是省了他不少的力气,如今见二小姐动问,他生怕这乡下少年不懂应对答话,惹恼了主子,便赶紧出声相帮。 姚露瞧着少年垂首低眉,两手紧握着贴于身侧,瞧着似乎很是紧张,心里又觉得有趣,便问道,“你这水是从哪里挑的?可是湖里头么?” 定国公花园中的小湖足有几百亩,湖中植着几种莲花,西岸边上还生着一大片芦苇。湖中水质清澈,平时不许闲杂人等靠近,就是怕污了湖水,不过,也拦不住雪雨,这小湖地势又低,因此湖水中倒有大半是雨雪积水。 “回小姐的话,这些可不是从湖里挑来的,是从泉眼那边挑过来的,这牡丹花儿娇贵,比旁处的花开得都好,也有那泉水滋润的功劳,因此花房这头浇花,用的全都是泉水哩。” 回话的又是那位老仆,少年仍旧低眉垂首,惜言如金。 姬满瞧着花房中数百的花盆,不由得咋舌。 “全都用泉水浇,那光每日挑水,也是个力气活呢!” 姚露本来不过是闲着无聊,想逗弄下这位身材不错的少年而已,不过看到少年容貌着实不起眼,而且性子沉闷,连回话都是老头子代答,顿时大感无趣。 便又随口勉励了几句,随手赏了个银角子给老仆,叫给他二人买点心吃。 姚露这才抱着泽哥儿出了花房。 姬满笑道,“难怪你家的牡丹开得格外比别家的好呢,看来这秘决还在于泉水啊。” 姚露挠挠脸,一脸迷糊,“这个我却不知,小姬既然知道了这个秘决,回去尽可以在自家花园子里一试嘛。” “嗐,试什么啊,我们家吃的水都还不是泉水哩,更何况用来浇花!” 也只有定国公府里,才能这般奢侈了。 二人边走边说,姚露抱着的泽哥儿忽然就叫了起来。 “泉水,小姨,我想喝泉水。” 姚露其实还真没注意过自家饮食都用的是什么水,此时听泽哥儿一说,便哄着泽哥儿道,“好好,这还不容易么?” 便回身吩咐那少年,“将那泉眼里的水,也挑一担送到……” 正要说熹春院,目光四望,扫到岛中心建于最高处的快哉堂,想起从前自家祖母和祖父经常在那儿闲坐品茗,赏湖光风景。快哉堂里,自然是有小茶房的。 “送到快哉堂去吧。” 老仆连声应了,催着少年再去提水。 姚露和姬满闲庭信步,拾阶而上,到了最高处的快哉堂,见是一座小院,阁子一座,偏房两间,还有个小茶房。 也不知是否因为近日就要办花会之故,阁子内一尘不染,从前祖父祖母最爱坐的座椅都是光洁如新,小茶房里生着火,有一个小厮在看着,见有主子前来,赶紧趋前来伺候。 泽哥儿跟着两个姨姨跑了大半个花园,虽然有时是被抱着,但自己跑来跑去的也累了,此时十分老实乖巧地坐在小姨身边,伸着小胖手,自己抓了点心啃得好不开心。 姚露一指点在泽哥儿的胖额头上,“你个小吃货,见了饭就喊饥,听见水就叫渴,且慢些,等你要的泉水来了再一并吃呀。” 泽哥儿一点也不怕这个总是跟自己嬉皮笑脸的小姨。 “小姨坏,我才不是小吃货呢!”反而冲着姚露做了个鬼脸,满嘴的点心沫子就漱漱往下掉。 “本来我还有个消息要告诉小姨,现下不说啦!” 姚露听着哈哈大笑,“哟,泽哥儿都成了小姨的耳报神了呢!快说说,你祖父那里有什么消息要告诉小姨的呢?” 泽哥儿这小机灵鬼,因平时跟姚露最好,因此常常仗着年纪小,没人防他,便将祖父祖母在私下悄悄说的话听了去,再转给姚露。 “小姨,祖父说,他要办的是牡丹花会,要请各家的公子来咱们家赏花,还让爹爹注意观察那些公子,说要给小姨选出一个当夫郎呢!” 啊? 姚露和姬满都不由得张大了嘴。 姬满拍着桌子笑道,“哈哈,原来露子你也逃不过这一关啊!” 看你再流连草丛,再花心爱色,从此之后,就似另外两个小伙伴一样,野马上了嚼子,再也不能到处撒欢了嗷! 姚露傻愣愣地,嘴角抽动了两下,这才搂着小侄子问道,“姨的乖宝贝啊,可知道你祖父都预备请的谁么?”   ☆、33. 一笑相送 姬满不由得哂笑。 “泽哥儿一个小娃娃家,哪里能知道要请谁家的公子?我看露子你这是病急乱投医啊!” 泽哥儿却是耸耸鼻头,扬起了肉乎乎的小下巴,小嘴吧吧地道,“我知道我知道,祖父都和爹爹商量过了,要请刘尚书家的小公子,王翰林家的六公子,还有清河郡王家的长孙林公子……” 姬满和姚露瞧着泽哥儿煞有介事地扳着手指头数着各家公子,还模仿着他祖父周正君的语气对这些公子们的评论臧否,都不由得有些傻眼。 现在的小孩子啊,真是个个都是人精! 姚露赶紧捂住了小侄儿滔滔不绝的小嘴巴,这孩子的记性也太好了些,而且这问一答十的劲头也忒吓人了些,就算姬满是自己的好姐们,也不是爱碎嘴的,可不怕一万就怕万一,这要是让外人知道自家爹爹对京城各家名门公子的评价,那还不是要得罪人么? 姬满斜眼望着姚露,似笑非笑打趣道,“露子,看来世叔是要将京城名门贵公子一网打尽,尽数请到你家花园啦!这些天你被吓得不敢出门,可憋得狠了,这回各家公子送上门来,正好你就可以近水楼台先得月,务必要挑出个知心合意的来啊!” 话说,这些公子里头,那王翰林家的六公子,还是姬满的表哥,两家还曾经议过亲呢。 姚露其实心里头还有些矛盾。 话说猛地一听,自家老爹要给自己挑个女婿,这心里真是挺反感的。 可是若是从另一个角度来想,一下子能在自家花园中见到这么多的俊小郎,嘿嘿…… 姚露的嘴角就忍不住地上扬了起来。 “哎,这,这都是家中长辈行事不周全,待我回去之后,便要劝我爹爹莫要这般大张旗鼓才是……若说合心合意,唉~” 姚露说着就忍不住地叹了口气。 玉雪公子是咱心里的痛啊! 姬满撇嘴道,“那有什么关系,你们家可是上好的门第,就算是露子你不能袭爵,身为定国公次女,那也是一般人家高攀不起的贵女,只怕一听说你们家要开花会,就算世叔不给他们请贴,也有大把大把的人想要挤进来呢。” 姚露又使眼色又比划地把怀里抱着的小侄儿的话痨给压了下去,听了小伙伴这话无奈地翻了个白眼。 “小姬莫要在这儿说些风凉话,说不定你那位王家小表弟,也会为了你而来捏!” 姬满还没答话,泽哥儿早就忍不住地抢答道,“嗯,爹爹说了,到时候会请小鸡姨家的弟弟们过来玩儿……” 哼,不要以为他是小娃儿不懂事哦,他可是知道表弟也算弟弟哒! 这会儿轮到姬满傻了眼了。 微一愣神,便蹭地站起身来。 “小姬这是作甚?” 姬满目光闪闪,“我,呃,内个,在露子家里也叨扰了好些日子了,世叔又要开花会,想来介时你们府里定是忙活得很,我,我就不在这儿添乱了,嗯,我下午就去跟世叔辞行去~” “哈哈……瞧你就跟见了鬼似的,不就是个表弟么,看把你吓得闻风而逃的模样?” 姚露抱着怀里的小侄子笑得直打跌。 泽哥儿也随着姚露格格直笑,这小家伙其实根本就是不明觉乐而已。 姚露一把拉住姬满,“快坐下吧,急个什么?你以为你还有旁的地方可去么?” 四位小伙伴里头,也就只有姚露没成亲了。 “孙小柳的夫郎家里有好多的光棍兄弟,一见着了未成亲的女子,就禁不住的要说媒拉纤,卫石头家的爹爹么……呵呵,你敢去么?” 卫家爹爹,那可是个贤良淑德的典范,生平最喜欢的,就是给那些年轻儿郎和女郎们说服教育,没成婚的就拉着人家说该及早成婚,没生娃的就苦苦地劝人家趁着年轻早点生上几个,当然了,就算是已成婚又生了娃的,卫爹爹也能寻着话唠,什么该早些生个女儿传宗接代呀,一个女儿不够,怎么也得三四个啊,……等等等等,那洗耳洗脑的话张嘴就来,搁到哪个小年轻身上也禁不住这么念啊,所以四个小伙伴,最不愿意去的就是卫家了。 “不去我们这几家,你难不成还想住客栈住**不成?” 这四个小伙伴,都是富贵之乡长大的,差不多可算是金樽玉粒般被人伺候着长大,就算是住到京城里最好的客栈里,怕也有择席之症。更不用说,姬满还对男色不感兴趣,尤其是**里的公子们,涂朱抹粉的,更令她厌恶呢。 “可是……我表弟要是也来的话,……” 姬满被说得有些犹豫,迈开的腿又停下了。 她真是不想娶表弟啊! 好好的一个儿郎,总是搞得伤春悲秋,闻花流泪,对月伤心的,整天就想跟在自己身后转,自己不乐意就一脸委屈,泪眼汪汪,好象自己就是个负心女似的,这一款的,他真是吃不消啊! “怕什么,你要是不愿意见他们,尽可以躲在熹春院,那里是本小姐住的外院,就算是受邀来客,身为男宾也是不能进去半步的。” 姬满想了想,似乎也有道理,便又落回座中。 正巧此时少年挑了泉水上来,听着快哉堂管事老仆的指点,将泉水倒入茶水房的缸中。 姬满和姚露的座位,正好对着窗外,那两扇雕花镂金的窗子开着,刚巧能看到少年担着水一进一出。 “我那位表弟,若是有这少年的身材和性子,我定然二话不说就答应娶他!” 欣赏着少年衣下贲起的肌肉和美好阳刚的身段,姬满不由得发出一声感慨。 当然了,答应也不等于是真的肯娶,姬满还想再多逍遥个几年呢。 姚露的目光也在欣赏着,目光一转,随口笑道,“小姬你可是难得春心一动,不然,就将这小厮送与你做个小侍如何?也省得你家长辈担心你走了邪路?” 说话有一阵姬满的父母,甚至以为,自家女儿一直没有表现出对男子的兴趣,说不定就是有那个女女之好什么的,而最有可能的那个人便是相貌姣好的姚露!   ☆、34. 单独相对 姬爹姬娘先头还有些个误会,暗里指派着侍女加意观察姬满和姚露这二人之家的相处,也是听了侍女多次来报说无甚异样,这才暂时放了心。 否则若真是这俩丫头有了异于常人的爱好,那可不是哭都来不及了? 只是他们虽然暂时放了心,可姬满仍是一付大喇喇的模样,似乎在这女男之事从来都不开窍一般。 这姬爹姬娘为了自家女儿的婚事可算是坐困愁城,束手无策了,不然也不会默许姬家小弟在府里头玩花样,非要促成王家表弟这个身份明显不够的孤儿变成自家的二女婿。 姬满视线落在那挑水少年身上,只觉得虽是粗俗的活计,可放在这少年身上,举手投足间,便有种说不出来的韵律,看着就是赏心悦目。 姬满视线拐了个弯,眼尾暼了姚露一眼,淡金色的脸庞悄悄地红了,竟是扭捏起来。 “嗯,露子你说得倒轻巧,怎知……人家乐不乐意呢?” 姚露瞪大了眼,她本不过随口调侃,却没想到这家伙貌似真动了点心思啊! 便不由得抚掌大笑,“没想到咱们京城有名的蛮女,居然还这般地羞涩起来?我看……嗯,有戏有戏!你想知道人家乐不乐意,不如叫过来一问便知嘛。” 姬满的脸儿更红。 “哎呀,泽哥儿还在这儿呢,要问,也该等泽哥儿不在的时候嘛。” 这位小蛮女比姚露大着一岁,平日里性子急燥豪放,直来直往,似这般尾音荡漾,露出些小娇羞来,倒还是头一次! 姚露还没说话,泽哥儿不乐意了,扭着小身子抗议,“小鸡姨坏!” 干什么事儿要这么神神秘秘的,不带自己玩儿? 姚露赶紧拍了拍小家伙的背,让他安静下来,却是笑道,“这有什么?也不是什么坏事,不过就是问一句话的事嘛……” 姚露说完便扬声叫道,“哎,那个谁,你过来。” 虽然不久前刚问过,但这小哥又不是美人儿,姚露是记不得名字的。 那挑水少年正倒好了水,挑着一双空桶就要出院子,听了姚露这话便脚下一顿,似乎是愣了下神,这才转过来,略迟疑地朝窗下走了两步。 姬满满脸通红,扯了把小伙伴的胳膊,小声劝道,“哎呀,快莫要作怪,怎么好好地就说起这个来啦!” 就算要送自己一个小侍,也可以悄悄地送么,哪里用得着这么张扬啊? 姚露却是笑眯眯地,只当听不见。 “你进屋里来吧?” 这粗使下人在姚家,自然是没有进主人屋子的资格的,挑水少年得了召唤,低声应了,这才踏进了屋内。 只见这屋子共有三间,俱是打通的,用屏风隔出内外,靠窗的宽榻上,设着一张小几,两个女子隔着小几相对而坐,粉团团似的小娃娃坐在其中一人的膝头上,一双乌溜溜的眼儿,正好奇地瞪着自己瞧。 靠左首边上的那位年轻女郎,不过十六七岁,星眸含笑,红唇微勾,神情中兴味十足,一身家常的杏红衫子,满头乌发斜斜绾着堕马髻,鬓边只着一支轻薄的海棠宫花,几缕发丝打着卷垂在腮边雪颈,更添了几分俏皮轻佻,而薄薄的春衫下,身线玲珑起伏,虽然略显清瘦,却是纤秾合度,已经尽显女儿风采。 至于那另一位年轻女郎,身形高挑健壮,模样看着倒是大气,只是脸上却是红通通好似虾子,还把头扭到了一边,似乎正在凝视着屏风上那幅孤翁垂钓图上的孤翁。 “叫你过来呢,是有一事想要问问你的主意。” 姚露何尝没有看见小伙伴那口是心非的扭捏模样,原来不过是开玩笑的话,却因为小伙伴的表现当了真。 莫非小姬是真的看上了这少年? “这位是吏部尚书姬家的二小姐姬满,也是本小姐从小一块长大的密友,如今么,正好瞧中了你,想带你回府里去作个小侍,本小姐自然是无有不乐意之理了。不过,姬二小姐又担心你不乐意,所以本小姐才叫你过来,当面问……” 姚露话说到一半,忽然心头觉得有点不舒服的感觉,就好像是原本自己不重视的玩具,放在那里落了厚厚的灰也没想起来理上一理,可突然被旁人瞧中了要拿走,这时才发现玩具的珍贵与不凡之处,那份酸涩不舍啊…… “哎呀,露子你怎么能当着泽哥儿说这些!来,泽哥儿,姨姨带你去掐花看鱼啊~” 姚露话未说完,少年猛地抬起头来,一双原本不算大的眼睛内透着不敢置信的光,似乎被这个问题震住了,一时之间不知该如何作答,又或是被这个天大的好消息喜得说不出话来…… 然而某个蛮女却是先抗不住了,腾地站起身来,一把从姚露怀里抢过了泽哥儿就朝外走。 泽哥儿被姬满以迅雷不及掩耳之势给抱到了院外,还没来得及抗议,不过身在姬满这个蛮力女怀里,看不见小姨,泽哥儿也不敢大闹,只鼓着嘴生闷气。 小鸡姨太坏了啊! 咱只想看热闹,谁想掐花看鱼啦?好吧,就算想掐花看鱼,你倒是给咱往花和鱼那边走哇?蹲墙根下竖着耳朵能听到啥? 小伙伴抱着泽哥儿走了,屋内只剩下姚露和少年。 也不知道是否错觉,姚露忽然感觉屋内好似一下子就到了冬天似的,冷气飕飕飕。 姚露无意地搓了下胳膊,接下之前未说完的话,“嗯,姬二小姐走了也好,你有什么话尽可以当面说,姬二小姐房里现下还没有小侍,你或是愿意去,自然是头一份儿,本小姐也赏你一份嫁妆,你就算是我们府里出去的,日后就算是姬二小姐娶了正夫,也不敢亏待于你的,当然了,你,你也得安守本分,尽心伺候二小姐和正夫就是。” 这番话,姚露是既在话本见过,也在自家爹爹那里听过,周正君嫁到姚府来好几十年,身边陪嫁小厮换了好几轮,那些小厮们各有志向,自然有到略富贵人家里当小侍的,临出府的时候周正君就是这么交待的,可听着周正君说起来,恩威并施,合性合理,为何从自己嘴里出来,就这般的怪异?还有些说不上来的尴尬? 看来,媒婆果然不是好当的! ps:忽然觉得女主好渣啊~~   ☆、35. 飞上枝头 姚露虽然有些微觉尴尬,不过转念一想,这少年不过是府里的粗使下人,就算是在定国公府里算是衣食不愁,一个月能得一吊月钱花,可这种生活,又哪里抵得上给如姬满这般的贵女做小侍? 要知道,给贵女当小侍这种美差,几乎府里头大半模样周正的少年们都做过这般的白日梦,就是定国公府里的小厮们,又不知有多少深盼着能被大小姐和二小姐给瞧中了,一跃飞上枝头,变成半个主子呢。 可惜,虽然看上去二小姐不似大小姐那般不苟言笑,反而是含情宜笑的性子,表面上虽然似乎好勾搭,可其实却不然,虽然二小姐对长得不错的少年们都不错,可二小姐的眼光也出了名的高,有可能今儿跟你说笑得好,眉来眼去,言语戏谑,你还当明儿就能进了小姐院里头摇身一变呢,可二小姐的喜好来得快去的也快,没准第二天就在外头认得一位小家碧玉公子,就全将府里的可人儿少年给忘到了脑后了呢。 而且也因为当年二小姐抓周时闹的那一出,府里的主子们都对这些有志向的小厮们防得特别严,姚露的院子里压根就没有年轻男仆,唯二的男仆还都是五十开外的粗使下人。 侍女们都住在外院,小厮们在内院,内外除非得到准许,否则互不相通,违者重罚,反倒是大小姐姚霜,因为娶了正夫,住在独立的秋实院,柳无尘管理着姚霜的内院,反倒是提了几个小厮做小侍。 当然了,饶是这般,府中的少年们也还是有不少惦记着二小姐的,虽然眼下看着无甚希望,但若是二小姐娶了正夫,将来再有了子嗣,那正夫不得寻个一道服侍妻主的帮手么? 敢于惦记着攀高枝的少年们,自然都是模样俊俏,聪明灵巧的小鲜肉,至于那些模样差上一些的,则多是有自知之明,不敢去想好事——不是不想,而是不敢去想。 所以姚露便理所当然地认为自己说的这事,对于面前这个容貌差上一些只有付好身板的少年来说,那还不是天上掉下块金元宝? 那少年却定定地看住了姚露,面上表情一片木然,看上去半点波动都没有,就仿佛姚露跟他说的事,如同再多去泉眼那边多挑一担水般的平常,声音微哑,全无半点喜悦之意。 “小人但凭二小姐做主便是……” 姚露挠挠脸,有些奇怪地打量着站在当地的少年。 这孩子是欢喜得傻了么? “咦,听你这语气,似乎还有些不大情愿啊?” 少年移开了视线,落在地面之上,垂眉顺眼道,“小人自然情愿服侍二小姐。” 姚露目光一转,瞧着这位少年不似自己想像般的欣喜若狂,感激莫名,心里的滋味怪怪的。 便挥一挥手,“那便甚好,等过两日姬二小姐离府时,你便跟去,这几日,本小姐便将此事告诉给老爷,答应你的嫁妆也少不了你的,哦对了,你那活计若是太辛苦,我便让人给你先换个轻省的,你好有空儿做准备……” 话说浣花朝的男子,出嫁是人生头等大事。 出嫁时到妻主家送过去的嫁妆越多,越给两亲家长面子,男子的腰板越壮。 而在嫁妆里头,金银细软,南北干鲜什么的自不必多说,这另一样要紧的便是卧房内的各样家仕,什么床啊卧榻啊,茶几桌凳啊,还有给妻主做的梳妆台啦,夫妻二人都要用得着的衣箱衣柜啦,最好是由男子亲手做出来,到时候摆在妻主家里,做得越好的,自然会得人高瞧一眼。 虽然少年不过是去当小侍,但有闲工夫自己亲手做上几样小物件,权当作嫁妆,也是应有之义。 少年目光还盯着地面不肯抬起来,却是哑声应道,“小姐说得是。不过花房的活计并不辛苦,小人做得惯了,闲下来的时间也多,并不需要换。” 姚露很是有些意外。 这世上,多的是那拈轻怕重,稍得了点意便张狂得忘记了自己姓甚名谁的,似这少年般踏实质朴的倒是不多了。 唉,忽然有点后悔了怎么破? 姚露点点头表示赞许。 “嗯,不愧是小姬瞧中的人!既是如此,你便仍然在花房做活,这些日子莫要同外人说起这件事,免得生出口舌是非来反为不美。” 嗯,再过两天,自家爹爹就要开花会了,自己不帮忙也就罢了,总不能还要扯个人手出来吧? 少年应了一声,“小姐说得是!” 姚露瞧着少年恭身告退,才出了院子没几息的工夫,就看见姬满抱着泽哥儿三步两步地蹭了进来,进来了也不说话,只管拿眼瞧着姚露,满脸的傻笑。 姚露瞧着只觉得好笑,又有点酸溜溜的妒忌感。 为什么这小姬一看上个人就能心想事成? 而自己却是碰壁失意,屡遭败绩? 姚露故意装作不懂,只笑眯眯地问,“泽哥儿,方才小鸡姨带你去看了几条鱼,掐的花儿呢?叫小姨瞧瞧?” 泽哥儿早就如同翻身奴侍似的,一挨近就搂住了姚露,死死地扒着姚露的一条胳膊,仿佛是怕再被人从小姨身边抢走一般,同时小嘴也没闲着。 “没有鱼儿,小鸡姨抱着我蹲到了墙角,只扯了一把狗尾巴草!” 说着,小胖手一摊,一株狗尾巴草从手掌里掉了出来。 姬满瞪眼跺脚,才正常回去的圆脸再度红了,“泽哥儿!” 姚露笑得直打跌,揉着肚子道,“哎呀,你可不许吓唬我家泽哥儿,你纳了小妹夫,我可是大媒,你琢磨琢磨什么时候先把我这媒人酒给请了吧。”忽然觉得自己又出人,又出嫁妆,亏大发了啊! 姬满虽然闹了个大红脸,可听到自己想要的结果,还是喜得嘴角咧开,起身冲着姚露作了大大的一个揖,“多谢露子贤妹,等此间事了,就请露子去云来居喝酒如何?” 姚露笑嘻嘻地,“一顿哪里够,怎么也得三顿才成呢!” 旁边小娃娃拍手道,“嗯,三顿!”   ☆、36. 群蝶飞舞 三天过得极快,转眼就到了定国公府开花会这日。 定国公府内又是宾客盈门,安宁大街上,高门贵族府里的马车几乎是首尾相接,一时宽阔的街面上都有些拥堵,幸而定国公府内,管事的下人也是驯练有素,有接引的,有帮着协调的,正是忙中有序,忙而不乱。 这回花会,是以世女正夫柳无尘的名义邀请的各府年轻一辈的公子夫郎们,来的都不是各府的掌家人,所以这花会并不算是太过隆重,只是年轻人的一次聚会而已,规模就轻松随意了许多。 有大女婿柳无尘在前头迎接宾客,周正君乐得清闲,打扮妥当,搂了小孙女坐在正堂,等着见见各府的夫郎公子们。 当然了,见各府的夫郎们倒也罢了,还是寻常亲友之间的客气礼节,主要的目的么,还在于从各府未定亲的小公子里头挑出一个二女婿来。 什么刘尚书家的小公子,王翰林家的六公子,清河郡王家的长孙林公子的,凡是收到请贴的,几乎都来了定国公府,当然了,也有个别例外称病推辞不到的…… 诸家青葱少年,或锦衣华服矜贵大方,或清新雅致温文含蓄,一个个地都来正院里给周正君见礼,周正君笑眯眯地问着问,心里快速盘算着。 嗯,刘尚书家的小公子倒是清秀,可惜年纪小了些,虽然只比露儿小了一岁,可看上去,还是一团孩子气,这二女婿若是个毛孩子样儿,又哪里能管得住自家那个胡狲似的二丫头? 咳,王家六公子年纪比露儿大一岁半,模样性情都不错,可怎么听刘家小公子的话里头,这六公子跟姬家二小姐姬满,还议过亲,也是相熟的?这万一要是心里还惦记着姬满那孩子,又嫁到了自家,那可不是要闹出乱子么? 咦,林公子年纪跟露儿相当,不愧是皇子凤孙,果然面相大气端庄,说话做事也稳当的很……,不过,方才却是咳了两声,也不知道是身子有疾,还是偶而为之?一会倒要叫人好生观察一番…… 哦~ 这位就是姬尚书府里住的那位王表少爷么?看着倒是还好,若不看家世,配姬满其实挺不错的,可惜落花有意,流水无情啊,不过昨儿,露儿才求了本正君,姬满看中了自家府里在花房做杂活的一个粗使小厮,想要了回去做小侍……也真是胡闹,送一个粗使小厮给正经小姐作小侍,若是不知情的外人听了,还当定国公府是瞧不起姬家,有意埋汰人呢。 周正君当时就有些不大乐意,直说若是姬满想要人服侍,自家府里多少好的送一个也使得,何必要送个粗使小厮? 还是姚露再三卖乖解释,说那姬满的眼光独特,这小厮也是她自己看中的才肯收,否则姬府里头的美貌小厮也不是没有,何至于姬满到现下还是一个年轻小侍都没有? 周正君这才勉强同意,并叫了那个被姬家二小姐青眼瞧中的少年过来一看,这才放了心,光看面相,这小厮倒不似那歪门邪道的,问了几句话,知道这小厮其实并不是卖身进府的,而不过是顶替亲戚打些短工的而已。 这倒是无妨,反正这小厮是要到姬家去的,去了姬家再立身契也不迟。 周正君就打算等花会的事一过,便派人去给姬家正夫通个气,不过早听说姬家正夫一直为姬满不近男色愁得不行,想来再无不允的。 周正君心里在那儿百般衡量,又派了自家手下四个年轻伶俐的小厮去给柳无尘当帮手,当然了,做帮手是其一,其二也有帮着正君观察各家公子的表现之意。 风和日丽,定国公府花园内春意盎然,之字型的青石道洒扫得一尘不染,道路两侧的花木养护得极好,枝叶舒展滋润,各色花朵绽芳吐蕊,几乎每十来步便有下人垂首侍立,等候着差遣,一群年轻的儿郎说说笑笑,自垂花门走进了花园。 这些男子,年纪最大的也不过二十四五许,年最少者十二三岁,皆身着春服,不论鲜艳清雅,都是衣饰整洁,仪容俊美,于之字道路上迤逦而行,便如一群蝴蝶,翩翩飞入花丛之中。 姚露和姬满这两个躲在府里不出门的小伙伴,逢了这等热闹,自然没有不看之理,更何况姚露还是个最爱看美貌男儿的花痴女? “哎呀,你爹爹这回可算是下足了工夫,居然请了这么多的小郎君来!” 姬满手里握着管烂银铸的千里眼,一眼闭着,另一眼瞪圆了瞧着园中的人和景儿,嘴里还念念叨叨地评说着。 “好家伙,这么些小郎君,没有五十,也有三十吧?哇呀呀,居然还有十一二岁的!” 这是要弄回府里来当童养夫的节奏么? 姬满说着就冲姚露挤眉弄眼。 姚露手里也举着同样的千里眼,兴致勃勃地看着,一会儿把筒口对准这个,一会又把筒口对准那个,忙活得很,嘴里也不忘对答。 “十一二岁的那是林公子的幼弟好嘛?” 明显的是跟着林公子出来玩耍的好伐? 姚露鄙视地瞪了眼姬满,本小姐虽爱美男,可也是品格甚高,并非来者不拒,口味也很挑剔的,对重口味和幼童不感兴趣啊,本小姐可不乐意养个孩子玩……当然了,泽哥儿是自己亲侄子,那又不同。 “嗯,你没养个小郎君的想法就好!” 某人似乎松了口气的模样,“你家泽哥儿说的倒还真没错,这什么刘小公子,王六公子,林公子还全都来了,嘿嘿,我可是听泽哥儿说过,你那位明公子,也是接了贴子的……” 话说虽然明公子对自家闺女的百般讨好却是不假辞色,一味坚拒,这周正君心里也不是不对明公子有些个意见的,毕竟自家亲生的女儿再不好,周正君私下里教训起姚露来重话也不是没说过,可若是被一个外男给明晃晃地嫌弃了,周正君的心里自然不会好受。 不过想到姚露的心思,周正君也还是忍住了反感,命人往明府送了请贴,至少自己身为内院当家人,表明对明家公子一个宽宏的态度。 明家公子命人厚赏了送请贴的小厮,却是称病缺席,在周正君看来,这是彻底地看不上自家女儿了!   ☆、37. 无孔不入 姚露没好气地暼了姬满一眼,这可不是哪壶不开提哪壶么。 “咦,那走在最角落里的,两位公子很是眼熟,东张西望,似乎在寻觅着什么,啊,这不是姬荣小弟和王家表弟么?” 姬满听着就立时哑了火,顺着姚露指的方向看过去,果然,那满园牡丹,花间行走着诸位翩翩小郎君,走在最末的两位,可不正是姬荣和王小表弟? 姬荣的模样随了姬满,个头高,身板壮,着了件宝蓝春衫,方正的脸庞,浓眉大眼,嘴唇微丰,面上带着笑容,手里拉着个同年纪的公子,似乎有些心不在焉,旁的公子不是在看花,就是跟旁的伙伴谈天说笑,只有他们两个,左顾右盼,目光游动,并不在观景上头。 而那位公子呢,一身玉色团花的长袍,素雅之间透着精致,同姬荣站在一道,反更显得人物秀气文雅,仿若春柳,眉目楚楚若画。正是姬满那个避之唯恐不及的王表弟,他也随着姬荣四处张望,因为没见着目标人物,眉光微蹙,薄唇紧抿。 姬满手一抖,那烂银千里眼差点就砸到脚面上。 还是姚露眼疾手快,一把抄在手里。 不由好笑道,“别怕,咱们姐俩在这间阁子上头,楼梯口还有红叶和碧波看着,神不知鬼不觉,你弟弟们肯定寻不到哈哈哈……” 再说了,一个顶天立地的姐们,却被个弱柳般的男人追的不敢在自家府里住,这像什么话儿啊? 因为今日花会,这两人既想看热闹,又怕被发现,这才特意选了这处定国公府里最高处的阁楼里嘛。 姬满从姚露抢过自己的千里眼,心有余悸,"你是不晓得姬小荣那无孔不入的钻营劲儿,我表弟那动不动就眼泪汪汪的哭功,你说说,我都替他们发愁,一个是无事忙,正经的事儿不做,尽干些老男人喜欢的保媒拉纤的活计,另一个又是成天悲悲戚戚,哭丧着脸儿,莫说我不喜欢他这一类的,就是喜欢了,那将来成了婚,生个孩儿,若也是成天动不动就眼泪汪汪,那不得头疼死?" 姚露听着不由得咭的一声笑了出来。 “哈哈哈,你想的倒是长远啊!” 她可是只觉得正春春年少,万事不忧,至于什么成婚生女,那都还是很遥远的事,她现下整天想着怎么追男神到手,谁去想之后的那些不怎么美好的事啊? 姬满正色道,“露子这你就想错了,现下咱们姐们虽可以拖上几年再成亲,但传宗接代的事,总是难免的,我爹娘他们还担心那些有的没的,实则咱才是个正经认真的哩!” 这姐们二人在鸿飞阁里看热闹加聊天,那花园中却是气氛正好,众位公子寒喧客气已毕,正开始了轻松愉快各种活动。 什么写诗,画景,弹琴,吹笛,品茗,那都是少不了的。 以上这些,身为大家公子,那自然是少不了的必备课程,可惜,姬荣却是一项都不会,而王宇儿虽然都会,却因为没见着一心想见的表姐而意兴阑珊。 幸而这些活动里头,至少还有品茗还可以混过一时。于是王宇儿和姬荣两个便坐到了卧波湖面的桥亭之中,各人手持一盏上了年份的珍贵茶杯,饮着价比黄金的极品贡茶,跟着旁人的话题夸上几句,其实心里惦记着的却是姬满和姚露。 身为主家,柳无尘虽然在未嫁到姚府时也是声名远播的才子,今天是为小姨子选夫郎的重要时刻,他自然要把露面的机会让给各家未定亲的小郎君们。 姬荣笑咪咪地看向柳无尘,“柳哥哥,今日花会这般热闹,却怎么不见姚二姐姐?” 他这一问,原本都在各自展现才艺的公子们却不约而同地竖起耳朵听着。 其实这次花会,有好些消息灵通的人家都得知些风声,知道姚家是给二小姐挑未来夫婿的,自然来定国公府,就是冲着姚二来的,可谁知道花会已将近半,却是压根设见着二小姐的影儿? 话说姚露的‘美名‘那可是响彻京城,几乎没有人不知道的。 不过知道归知道,好些家教森严的公子却是压根没见过姚露本人,虽然她名声不大雅相,却也不免对这位小浪女心怀好奇。就算是曾经见过的,也何尝不想再多瞧一眼那位含情宜笑的年轻女郎? 柳无尘微微而笑,"二妹妹今日身子不适,故而在他处歇息。此间自无外女,诸位尽可以放心随意自在。” 诸公子不免有些失望,却是不好再问。 姬荣却大喇刺的又问,“柳哥哥,那我二姐现在何处?” “可否安排我们与二姐一见,二姐派小厮来家里说要与姚小姐一道闭关修练,如今姚小姐身子不适,想必我二姐也该回府了。” 在场众公子都不由得有些侧目,这姬小公子说话直来直去,缺少宛转,果然是长辈们说的那种不可来往的,难怪听说他在尚书府里不学无术,爱生事非,还插手自家二姐的婚事,…… 难怪只有他家的这位表哥乐意跟他往一处凑呢。 柳无尘微微而笑,他当然知道姬家姐弟之间的种种,“姬小公子莫要着急,令姐在府里好的很,若要见她,也不必急于一时,不妨且随大家玩耍会儿,我这便让人去问问姬二小姐,看她意下如何。” 姬荣目光一转,点头应下。 “如此便有劳柳哥哥了。" 柳无尘果然低声吩咐了身边小厮几句,小厮领命而去。 王宇儿的目光一直追随着那小厮,直到人影没入远方再也瞧不见为止。 众公子倒有几个知道姬家这位表弟的,不由得交换了几个意味不明的眼神。 王宇儿心思细腻,如何感觉不到,自是垂眸低首,一派委屈之状。 柳无尘瞧在眼中,心中不由微哂,拿旁的话题打岔过去。 柳无尘派去的小厮先去了熹春院,又向鸿飞阁跑去报信。 姬满听了连连摆手,“就说我不在!” 却听楼下少年清亮的嗓音高叫道,“二姐何必谎话骗人?” ps: 网络忽然坏掉,好一番折腾终于能上来传昨天的一章。。。泪。。。   ☆、38. 不速之客 原本姬姚二人还都是说笑自在,一听这声音,却是都愀然变色。 这,这声音,不是傻小哥姬荣又是哪个? 姬满一下便跳了起来,苦着脸在屋里四处乱转,仿佛是要寻个地洞好进去躲上几年,一头低声直叫,“这混小子!怎么能寻到这里!” 而楼下的少年,已是等不及姬满的回应,推开阻拦的小厮们,就当先冲了进楼。 来问事的小厮这才明白,原来不知这位公子何时跟在自己身后,反而是自己把他给引了进来。 当然了,至于这位姬家小公子撒了个小谎,说要去更衣,其实是甩每了身边跟着的下人,偷偷地跟了上来,果然有人引路,很容易地就寻到了正主。 哼,就知道,看这阁楼这般高,这两个人不知道躲在这儿做什么呢? 红叶和碧波两个虽然分别是两位二小姐的心腹大丫头,在两府里有头有脸,拦下别个倒也容易,可对这位横冲直撞的姬小公子,那可就不敢下力气去拉了么? 这贵公子的身子是她们这些下人能碰的么?碰着个衣角什么的,都会被剁手啊…… 姬满和姚露两个还面面相觑,姬满四处乱转寻不到个躲藏处,而听得楼板声响,蹬蹬的脚步声和几个小厮无奈的劝阻声越来越近。但见帘子一掀,姬荣这高个少年虎虎生风地冲了进来。 两只大眼睛在屋内这么一转,就看到了姚露和姬满两个人,都穿着宽松的大衣裳,长发披散,明窗小几,几上摆着小酒小菜,两边坐垫喧 软,这两人一个坐,一个站,瞧见姬荣这小子进来,齐齐将手里拿的一样物事藏到了身后。 姬荣眼尖,已是瞥见,从鼻子里哼出一声,却是大步上前,坐到了姬满的座位上,端起小几上的酒杯,随意一望,就发现了端睨,从窗子里看出去,可不正是满园**,花间人面,尽收眼底。 姬荣又冷笑两声,斜眼瞄着二人。 姬满脸上一黑,沉声问,“小荣你不老实参加花会,瞎跑个什么?” 也得亏是在姚府还能压着一些,否则这小子冒冒失失的名声又重了一分,这辈子还能嫁得出去么? 姬荣端起酒杯,放在鼻际轻嗅了一下,翻了个白眼,冷笑道,“二哥与姚二小姐倒是在这儿好不逍遥啊,这是赏花呢还是赏美呢?哦,这美酒尚温啊......” 就知道,这位名头在外的姚二有了饱览众公子的机会,又如何舍得错过?却是把自家的二姐也要教得跟她一般了。 姚露以手托腮,笑道,“荣小弟既然来了,便也坐下来喝上一杯好了,红叶,快来给姬小公子设一个座位。” 虽然事出突然,被一位小公子当场抓到自己偷窥,姚露还是迅速回复了谈笑自如,一双妙目微微含笑,眉尖俏俏地扬起,姬荣急匆匆而来,风风火火地坐下,此时瞧了姚露这般模样,却是有些不自在地咳了一声,朝一边撇开了头。 姬满黑着脸在桌边坐了下来,看到红叶和碧波退了出去,就开口道,“你不是要见我吗,这也见了,有话就说,不过那些车轱辘话就莫要当着姚二姐说了,你一个未嫁公子,如何能插手姐妹的婚事?” 姬荣自己给自己倒了一杯,却不接姬满的话,反而向着姚露道,“姚二姐,你是个最怜花惜玉的,如此你便来给评评这个理,我家表哥哪里不好了,就让我二姐这般嫌弃?” 姚露被姬荣那双黑白分明的大眼睛盯着,不由觉得有些不好意思,摸了摸自己的下巴,咳了一声,“嗯,这个,情之一字,最是不可捉摸,也并非简简单单看上去匹配就算完的。” "哦,那姚二姐姐当初和那西石楼街的小寡夫,宏德门东巷小酒楼的小公子那段故事,想来也是情之一字喽?” 姬荣虽然个头比姚露还高,年纪上却比姚露小了几岁,姚露可是一直把这小子当成弟弟看待的,如今一个活泼的小弟忽然当面问起自己当年的风,流韵事,就算姚露同少年打交道的经验丰富,此时也不由得额头见汗,不知道该如何对答。 行了! 姬满一拍桌子,怒喝了声,“不想好好说话就给我出去,这里本就不该是你来的地方,传了出去,你不要名声,你姚二姐还要呢!” 姚露默默无语,心道我这是城门失火殃池鱼啊…… 姬荣眼含讥诮地看了姚露一眼。 那意思不言自明。 “那又有什么?大不了,我便来跟着姚二姐好了……” 姚露不由地咳了声,差点打跌。 这倒霉孩子,要不要这么任性啊! 谁不知道所谓“跟着”意味着小侍或是地位不高的侧夫,尚书府那姬爹姬娘都对小儿子格外疼爱,若教他们听了,那可不得要暴跳起来?这是在害人啊还是害人啊? 再者说了,这姬家小少爷,小的时候那虎头虎脑,浓眉大眼的,圆滚滚的小身板看着还很可爱,可长大了之后,变成了个壮小伙就不太萌了嘛。就算她要挑,也不会挑这样的当小侍侧夫,不然整天跟一只不定时会被点着的炮仗在一起,逍遥日子那还不是一去不复还了? 姚露脑补得正欢,根本就没注意那斜里投过来两道目光,含义深深,一触即逝。 姬满脸色黑得都快要成了锅底,“放屁!正经公子哪个和你一般,说话没个顾忌?什么乱七八糟的话都敢往外冒?就你这样的,还想跟着你姚二姐?也不怕被姚二姐笑话?还不快退下去!我让碧波送你回去!”谁知道这倒霉孩子是怎么从花会上借口遁走的? 姚露有些尴尬地打着圆场,“哎,都是自家人,不过是开个玩笑而已,瞧你认得哪门子真?” 姬荣目光一转,却是忽然神情一变,一下子就转了画风。 笑眯眯地道,“二姐,我可不是来说那些你不爱听的老话的,我只不过是想告诉你呀,易得无价宝,难得有情郎,你可不似姚二姐姐那般,蓝颜知己遍京城,你若是伤了表哥的心啊,只怕日后悔之晚矣。” “你可知道,王家来人要接表哥回去本家了?”   ☆、39. 满面桃花 姬满张了张嘴,愣了片刻才道,“王家不是没什么近亲了么?” 当初这位表弟,也是因为近亲全无,这才被自家接到府里照顾的,如今再回王家,却要如何过活? 姬荣撇嘴道,“表哥还有一个堂姨,是东平城里的商户,听说表哥还没订亲,就派了人来说要接表哥去东平城去寻亲事。” 姬满皱了皱眉,那个王家堂姨,她倒还有点印象为人虽无大恶,却生着一张势利眼。 “当初王表弟年纪小的时候不见来接,如今怎么就跳了出来?” 姬荣却不说话,斯条慢理地将三人面前的酒杯斟满。 姬满皱紧了眉,“该说话的时候你怎么不说了?” 姬荣的目光在两人面上划过,眨了眨眼,狡黠一笑,“二姐,姚二姐姐,先喝了这杯,我再说。” 姬满有些不耐烦地摆摆手,“少在这里卖关子,不说就下去!” 小的时候虽然也常带着这个傻小弟来姚家作客,在一块混玩混闹,如今都大了,哪能还像旧时似的啊。 姚露瞧着姬荣低头,目光垂下,神情委屈,不由得有些看不过去。便举起了酒杯,打圆场道,“不过是一杯酒,有什么不能喝的,可还记得,咱们小的时候,荣小弟最乖最可爱,就好像小姬的小尾巴一般,咱们四个要出门玩耍,荣小弟还曾经打扮成小丫头,偷偷地跟着呢……唉,岁月如梭,荣小弟都长成了这么高的少年,咱们姐们也老喽……” 姚露故意嗟叹一声,那老气横秋的模样落在姬满的眼里格外好笑。 十七岁的女郎,倒来说什么老? 也想起从前这个最听自己的话的乖小弟,那胖嘟嘟,傻乎乎的模样,姐们几个射箭,他就颠颠地跑去拾箭,姐们聊天,他就跑来跑去地拿点心送果子,大家那时候也喜欢逗逗这个萌萌的娃娃。 姬满的面色缓和了下来,瞥了眼自家小弟那沉默倔强的神情,心里暗暗叹了声,也举起了面前的杯子,直接一饮而尽。 这只傻小弟,以为自己不知道他那点隐秘的心思么? 这姚露,名声在外,沾花惹草,当个朋友自然是好的,可要成妹夫么,又另当别论了。 更何况,自家小弟这长相,很明显地,根本不是姚露会喜欢的那一种啊,所以就算心中雪亮,却也得揣着明白装糊涂。 她饮了杯中酒,只觉得这酒的味道倒比平时多了几分香醇,不过此时也没空理会这些,瞪着自家小弟道,“酒也饮了,有活快说吧。” 姬荣看了姚露一眼,姚露当即会意,举杯饮了,微笑道,“荣小弟快说吧,我和你二姐都听着。” 心里却想,这些长大了的小郎君倒也真是麻烦,都不似小的时候那般好骗了。 姬荣眼睫微垂,掩住少许目光,也把自己的酒喝干,这才几句话将王表弟的事说了。 原来王家那位堂姨,不知怎地打听到王表弟如今出落得十分人材,且在尚书府和贵公子一处教养,学识礼仪技艺无一不精,正是奇货可居,原本她以为这位侄子要嫁到尚书府里,就算不是正夫,侧夫总能混上个,谁料又不知从哪儿打听出了姬满对这位堂侄无意之事,便打着帮侄子解决婚事的名头来接人。 当然了,这位堂姨大约还真是存了拿侄子攀高枝的打算。据初步消息传,堂姨已经盘算着把侄子送给年过四十的东平城城主做填房了。 反正这位侄子无父无母,也无多少嫁资,能嫁给五品官的城主,也算是相当不错的婚事了,还可以为她拉拢东平城城主,以后王家的生意,岂非更能得些好处? 至于那东平城主,虽然年纪大了点,儿女皆有,可年纪大也有好处啊,更会疼人不是? 至于儿女嘛,他们的年纪都不小了,自家这位侄子多愁多病的,可不正好省了自家侄子费心费力地承担教养之职不是? 呃,想到那位如春柳般的清雅小郎君,虽然不是自己的心头所好,但把这样的人跟一个老女人放在一处,姚露也觉得心里怪不忍的,“她倒是打得好算盘,你们家难道会依了她的主意不成?” 不过是个富商,还是在东平城的,离着京城足有几百里地,手也不可能伸得那么长,况且姬家那般的家世,她还敢得罪不成? 姬荣用怨怪的目光望了自家二姐一眼,“我爹爹自然是不同意的,可是那位王家堂姨说了,这儿郎们过了十八岁,就不好议亲了,若是尚书府这边没有定下来,那就由她们这些本家长辈来给侄子操心了。” 就算是尚书正夫,也不敢打包票,能给王表弟寻一个比城主官职更高且以正夫之位相待的妻主啊。 “那王家表弟也应该有自己的的主意吧?难不成这天底下的小郎君,就非得都要嫁个五品官不成?” 姚露哂笑,话说虽然她身为贵女,真论起来,却不过是个白身罢了,还不是有那么多小郎君,哭着喊着闹着要嫁自己? 当然了,某人是个例外就是了。 “王表哥因为二姐躲出府去,好些天也不见回来,却是心伤意冷,决定要跟着去东平城了。” 姬荣说着,又冲着自家二姐投过去谴责的目光。 如果王表哥过得一辈子不幸福,看你能不能心安? 姬满一直在那听着,不声不响地捏紧了手上的酒杯,眼中满是纠结矛盾。 虽然不喜欢表弟,可是真的让表弟远嫁出去,还是给老女人当继室,姬满这心里,也怪不是滋味的。 “嗯,这事,我知道了,你赶紧回宴会上去吧。” 姬满面色沉沉,思忖了一小会儿便下了逐客令。 姬荣有些不情愿地站起了身,目光仍是在二人面上来回打量,却没有迈脚的意思。 “好了,快去吧,不然二姐我可就生气了!” “好吧,那二姐你可千万要想清楚啊~” 姬荣站在楼梯口,冲着送出门来的姬满和姚露又依依不舍的望了两眼,这才转身下楼而去。 不知怎地,姚露觉得今天这荣小弟的目光格外的古怪。 “咳,让你见笑了,这个不省心的小弟啊!” 姬满摇头叹气,又回到先前的位置上坐下,自倒了杯酒喝下,她此时早没了朝窗外花园中看热闹的心情,反而有些无形的沉重…… 姚露也陪她多饮了两杯,那两管千里眼被扔在榻上,无人理会,二人喝着闷酒,忽然听得楼下又有人声。 “这又是谁来了?” 本想躲个清静,却时不时地就有人来,这可真是够悲催的。 姚露有些不耐烦地叫了一声,站起身来就要朝窗外看去。 却见对面坐着的姬满抬起头来,一张淡金色的脸庞面上绯红,眼中似有水波摇曳,瞧见了姚露,却哈哈而笑,指着姚露道,“瞧你这点酒量,才喝了几杯就脸红成这样?”   ☆、40. 晴天霹雳 姚露和姬满两个人面面相觑。一个面泛桃花,另一个则是脸红耳赤。一时之间都觉得有些纳闷。今日不过才饮了不到半壶酒,怎么就醉成了这样? 姚露还来不及深思,就听见楼下传来争吵声。就听见一个公鸭嗓子尖声怪气地叫道。“咱家是奉了殿下之命,送东西给姬二小姐的,你们这些没眼色的,还不赶快在前面带路,却来阻拦咱家作甚?” 姚露本来只不过是脸上露出了不耐烦,听了这话却是神色一变,一个箭步冲到窗户口,用手勾着窗帘,半遮着脸朝下看去。果然看见一个内侍模样的人正在那里对着几个侍女横眉竖眼的呵斥。 姚露只觉得浑身的热气都涌到了头上,身子一摇,眼前发黑,额头差点儿就撞到窗棂上。 姬满的脸仿佛跟在红色染料缸里染过的一般。红彤彤的,还有些呆傻,眨着眼睛,不敢置信地问道。“露子,我好像听到,他说什么殿下,不会是那位要命的五皇子吧?” 姚露满脸桃花之色,心里却如秋风吹过般的萧瑟。原本这些天来,她躲在府里半步也没有出去。还以为五皇子会把那天的事情给忘记了呢,没想到还是没有躲过去! 其实,姚露在这里惊疑不定,而主持花会的柳无尘那一派端庄大方的微笑几乎快要维持不下去了好吗? 本来花园中,百花盛开,争奇斗艳,众位公子也十分的赏脸,宾主尽欢,气氛颇佳,抚琴的抚琴,作诗的作诗。就算是这两样都不愿意做的,坐在长亭之上观景也是悠然自在,谈笑风生。先前在请安时,被姚家正夫看中的几位小公子,柳无尘亦遵循着自家父亲大人的意见,暗中在观察着他们的举止言行,好为自家这个小姨子,挑出个最合适的正夫来。 一切本来都挺好。虽然有姬家小公子,半路以却去更衣为借口,不知道溜去了哪里,但还是在众人发现异常之前,赶了回来,倒也算是有惊无险。 可这突然下人来报,有五皇子安羽大驾光临,不请自来,马车都已经停到了定国公府的大门外。这可不是给人一个巨大的惊吓吗? 如果是五皇子还没有出嫁之前,那身为皇子之尊,到了定国公府这样的门店,那自然是要定国公和正君两个人同时出门相迎的,不过,既然安羽已经出嫁,身份便随着夫家地位降低了几分。只要柳无尘这位同辈男子出迎倒也算合适。 五皇子倒不是传说中的那般骄横嚣张,反而言笑晏晏,反而跟柳无尘称兄道弟,说他才回京城不久,听说定国公有花会盛事,这才不起自来,请柳无尘莫要怪罪云云…… 就算柳无尘心里一点儿也不想招惹这位五皇子,巴不得他永远别上定国公府来,也不敢当着这位大名鼎鼎的煞星,说出自己的心里话。还不得不打点精神,端起笑脸恭迎这位尊贵的皇子到自家花园里去坐一坐,顺便也见见定国公府此时来的各位客人。 五皇子兴致盎然的进了花园,身边还跟着四位从人……这也就是五皇子才有这样的特权了,如若是寻常人家的公子,到别人府中做客,最多也不过是带上一两个下人而已。 五皇子这一来,就好像是温文尔雅的绵羊群里,突然闯进了一匹狼一般……五皇子威名赫赫,就算是他离开了很多年,有关他的传说在京城也从来没有消失过。 特别是这些小公子,在家里也曾有过年长的姐姐,虽然五皇子连嫁二妻的狗血盛事时,他们的年纪都还小,但家中上下口耳相传,也算是对这位五皇子久闻大名如雷贯耳了,好奇者有之,害怕者有之,内心鄙视者也有之。 柳无尘将五皇子介绍给众位公子之后,他们的反应,却几乎出奇的如出一辙,除了上前见过礼,就没有一个人敢跟安羽搭话的。场面一时间有些尴尬,多亏有柳无尘在其中顶着,还能跟五皇子答对几句,其他的各位公子,却都是小心翼翼,噤若寒蝉。 如果是其他的皇子殿下到来的话,少不得会有那些想要攀附的公子上前去结交讨好,可五皇子的名气实在是太大了,他做过的那些事情,是任何一个端庄贤淑的良家公子想都不敢想的,家中长辈教育年轻的公子们,常常偷偷的拿五皇子来做反面典型啊。 如今反面典型就坐在自己的身边,而这样的场合,那可真是各家公子互相比拼自身实力的时候,如果自己跟五皇子离得太近,被人传了出去,五皇子本来就名声在外倒也罢了,若是把自己的名声也带坏了,那将来岂非难寻亲事,没有了前程? 柳无尘心里叹了一口气。诶,作孽呀!原本活泼泼的各家公子,现在都像霜打过的小白菜一样,蔫儿了。面上却还要不露声色的陪皇子说话。一双眼却是在众人面上瞧着,急盼有人能出来,打破这尴尬。 坐在不远处的林公子算是跟安羽有亲戚关系,说起来要叫五皇子一声表哥,也接收到主人家的求助目光,此时终于鼓起了勇气,上前来搭话。 “五表兄是何时回到京城来的?这一向可好吗?听说南原城那边比京城的天气要热一些呢。”林公子聪明的挑了个天气的话题。 五皇子似笑非笑。凤眼横斜,瞥了林公子一眼。“本殿下回来也有一个多月了,怎么我堂舅就没有跟表弟说吗?”林公子俊面微红,一时语噎。林家身为皇室中人,当然知道这位离经叛道,胆大妄为的五皇子,事情回到了京中,并没有皇上的准许。 当初皇上可是有明旨,要求五皇子非召不得入京的,这回五皇子回来,皇上既没发话,也未召见,还不知圣意如何,所以众皇族都按兵不动地观望着,假装不知。不过再有数十天便是万寿节,皇上的五十五寿诞,那时五皇子肯定会想办法见皇上一面,也许会有什么给皇上下的台阶,顺势重拾圣宠也不是不可能。 a>   ☆、41. 不言而喻 林公子面上微红,却仍试图把话圆回来。“五表哥初回京城,家中长辈也是担心表哥府里事务繁杂,所以才没有上门打扰的……” 不过五皇子可是半点也不领情,单边唇角斜斜翘起,凉凉地笑,“哦,原来如此,那如今我那小小的府第里已是清静无事,表哥我独居寂寞,却听说林表弟贤淑有才,盛名在外,正好想请表弟进府小住几月,也好陪伴一二呢?真是相请不如偶遇啊!” 在场众人听了都不由得心中暗想,就五皇子那名声,这林公子要真格地陪他同住,莫说几月,就是几天,都要染上污名,怕这辈子,都甭想嫁到门当户对的好人家去了啊。 方才这林公子无论是弹琴,还是作画写诗,都在众公子中拨了头筹,明显地看上去就颇得柳正夫的关注,怕不是已被姚府圈定为未来二小姐的正夫了?那会儿大家还在心有些羡慕忌妒呢,没想到,这会儿却要同情起林公子来了。碰到了五皇子这位煞星,无论回答愿不愿意都是要招灾惹祸的呀! 林公子面上微微发白,力持镇定的笑道。“五表哥有命,表弟怎敢不从,不过禀了家中长辈,方敢在外居住。” 五皇子面上仍然笑着,轻嗤了声。“哦,果然今时不同往日,林家表弟早就忘记了十岁时跟你那奶娘女儿勇敢私奔的事,事事都不敢自己作主了呢。” 此言一出,满场皆惊!哇呀呀,原来这位看上去高贵俊雅的宗室贵公子,居然还有这段不足为外人道的黑历史啊!而且,看林公子面如死灰,眼现羞愤,身子摇摇欲坠的模样,只怕这事儿,还十有*是真的…… 不过此前,这件黑历史却被林家瞒得密不透风,想想也是,就算年少无知,那也是这位未婚贵公子的污点,谁家会让贵女娶这么一个正君呢?不怕教坏了未来的女儿儿郎么? 当然了,也只有五皇子这样的身份,这样破罐破摔的性子,才能知晓这种阴私,且毫不顾忌地当着人的面儿揭破出来,真真是舌如利刃,心似蛇蝎。 过了今日,林公子这个污点传将出去,他的名头么,势必要大大受损,也就是柳正夫养气工夫了得,面上那亲切和蔼的笑容没有一丝儿的变化,还努力地想把这件事给遮掩下去。“殿下说笑了,谁不知林府教养之严,想来不过是些误会罢了,酒席早已摆下,不如先入席再叙话如何?” 林公子这时方才从震惊中清醒,本要上前澄清反驳,“五表哥却是误会了,其实……”只不过是几息的工夫,他都能感受到投射在自己面上那些异样的目光,几乎令他无地自容! 谁想五皇子言如快刀,朝林公子要害一击致命之后,就收入鞘中,再也不瞧林公子一眼,对他后来辨白的话恍若不闻,反而跟柳正夫说笑着,在上席落坐。原本这些公子里地位最尊者为林公子,但五皇子一来,就变成了五皇子,顺理成章地坐在最为尊贵的上首,由柳正夫相陪,林公子倒要坐在右首。 此时此刻,林公子恨不得晕去,哪里还有心思继续坐在这儿?然而即使他借故离开的话,不管用什么理由,都会让人以为他是被说中了心事。他还得硬撑,表情绝不能心虚! 头一个搭话的林公子被五皇子打去成这模样,旁的公子们哪里还敢再以身犯险,胆寒地在柳无尘的招呼下落坐,心里却一个个地盘算着,自己从小到大,可曾做过什么让人拿捏的把柄。 柳无尘心中暗叫不好,他是要跟人结亲不是结仇阿……五皇子不怕得罪林府,可他姚家却没那个底气啊! 他挖空心思,一会称赞下这个那个,一会儿又讲个笑话,总算是气氛稍微缓和了些,就听五皇子状似不经意地问道。“如此花会盛事,繁花美酒,怎么不见府上的大小姐和二小姐?” 柳无尘的小心肝顿时又提了起来。跟一位不讲颜面礼法又地位尊贵的皇子打交道,真是要早死好几年哇!“妻主仍在西山大营公务未归,至于姨妹么,因今日有些不适,只在院中休养,并非是有意怠慢……” 虽然如今民风开放,年轻女郎和男子见个面也设什么,但在一个明摆着全是男儿郎的席间提出要见人家的两位小姐,还是当着其中一位的正夫的面儿,这种奇葩事,也就只有五皇子才能做得出来了。 五皇子举了一杯酒,悠然地饮了,却是动作略夸张地从贴身的荷包里取出一支玉簪来,放在掌中轻轻摩索。 五皇子星眸流波,唇角合笑,手上动作轻柔之极,好似在抚着**儿的玉体一般。 在场众人瞧得分明,那样式,明显是女子所用,且玉质温润,做工精美,想来这物件的主人非富即贵……看来,定是五皇子这位风,流贵公子的**之物了。有好些腼腆的公子,赶紧移开了目光,脸红心跳。这个五皇子呢,真是太大胆了! 可是五皇子为什么要在众人的面前显摆自己**的玉簪呢!有那心思敏锐的公子,已经把目光偷偷的转向柳无尘,果然在柳无尘微笑的面容下,发现了几分紧张惊慌之色。 难道说这个玉簪,居然是今天花会的主角,姚二小姐的东西不成?柳无尘显然也猜到了这一点,嘴角不由的微微抽筋,正在犹豫两难之间,就听见五皇子大剌剌地招来了自己身后站着的内侍。“将这玉簪送还给姚二小姐。” 又仿佛在向众人解释或是炫耀一般地说道。“这个玉簪正是二小姐那日走得匆忙,便落在了本殿下的卧榻之上,这些日子不见如二小姐芳踪,原来是身子有恙。待此间席散,本殿下自当前去探望,好叫二小姐放心……” 众人此时都惊诧莫名,又是恍然,细想想还有些不爽。   ☆、42. 乌云罩顶 在座的众位公子,早就听说过姚露的风,流花痴之名,可究竟没有什么过分的事迹流传出来,姚露的后院也还算清静,加上出众的外表和家世,众位公子才能欣然接受这花会的邀请,变相的表示,他们对姚二小姐正夫之位有兴趣 可如今却突然冒出来一个大煞星,张嘴就是劲爆的内容。什么那天夜里,什么落在榻上,这不明摆着两个人,已经有一腿了吗?如果说这话的不是五皇子,这般不知廉耻,早被众人鄙夷到了极点,就是主家也不会再客气。可五皇子这样的三嫁蛇蝎寡夫,他还有什么名声可言?就算鄙夷也无从鄙夷起啊。 早知道姚二小姐跟五皇子有一腿,他们这些人又何必跑来掺和?不过一想到哪位含情宜笑俏皮美貌的二小姐,说不得要被迫娶了这位声名狼藉的五皇子,步那前三个倒霉鬼的后尘,从此绿云罩顶霉运缠身,最后莫名香消玉殒…… 早听说过,姚二小姐那个多情温存的性子,从来百草丛中过,片叶不沾身,风,流逸事多,却并不涉淫邪,怎么这五皇子才到京城,二人就有这般密切的关系啦? 嗯,是了,定是五皇子本性难移,不甘寂寞,一日都离不得女子,听说京城四妹的名头,这才用了手段什么的……众人顿时各自脑补出多种多样的真相和狗血。 五皇子身后的内侍大声应了,上前接了那枚玉簪,昂首阔步,理直气壮地拉着个定国公府上的小厮,命他头前带路。小厮哪敢擅专,躲躲闪闪,只把眼晴瞧向柳正夫,柳正夫咬了咬舌尖,几乎快要吐血,心知这花宴,已是彻底搞砸,且还要搭上姚二小姐的名声,这些都还是小事,最可怕的是…… 五皇子安易目光一凝,挑眉向柳无尘笑道,“柳少君?”他本是容色绮丽,言笑晏晏,作这般神情便有无形的凛冽之气外散。 柳无尘心头一滞,觉得只要自己敢有异议,说不定这位煞星会说出或做出更可怕的事来,只得无力地冲着那小厮点了点头,心里盼着周正君能早点想出应对之策,他可半点也不想有这么一位可怕的连襟! 内侍手捧着一只玉匣,匣内垫着柔软的贡品丝布,淡粉色衬着新绿翠色的玉簪,格外打眼,可放在原主人姚露的面前,可就不那么令人愉悦了。 也得亏方才姚露同姬满二人喝了些浓酒,这会儿脸上正是红艳艳的一团,才没有在看到自已头上这只玉簪之时,神情大变。 姬满与姚露那是相熟的小伙伴,自然对方身上有什么穿戴,都差不多晓得,一眼便认了出来,“咦?这不是你往常最爱的那支么?怎么却落在了外头?这也太不小心了。幸好有皇子殿下身边人得了送还,还不赶紧谢过这位公公?” 姚露自然明白小伙伴是在为自己解围,对着自己的玉簪,发了会儿愣便知道该怎么说。伸手将玉簪拈了起来,使了个眼色给身边的红叶。 “多谢这位公公。那日我喝的醉醺醺,竟不记得什么时候将这个物件丢在了何处,还请这位公公代为向贵人致谢。”这个时候,也只能抵死不认了。 红叶马上闻弦歌而知雅意,从身上取了个份量大大的荷包,塞给了内侍,那内侍暗中捏了把,心中暗喜,面上不露声色的客气了两句。“谢姚二小姐的赏,少时,我家殿下将来探望小姐,届时二小姐可以当面向殿下道谢。” 姚露一听不由得嘴角微抽,这才是乌云罩顶,雪上加霜呢!那内侍告退而去,倒是少了些在他人面前的倨傲,他心里门清得很,知道这位小姐正是自家主子最新日瞧中的人儿,若不出意外,当是第四任的驸马,也算是自己的未来主人之一,如何可以得罪? 红叶奉命相送,脸上堆笑,心头叫苦。我滴个大天呀,万一二小姐扛不住,真娶了这位五皇子可咋办?听说前几任五皇子妻主那都是话生生被克死的,自家小姐身娇肉贵,肯定不经克哇,万一有个三长两短却让自己可要依靠谁去? 姚露在房间里团团乱转,哀叫声声。“小姬,怎么办?这可怎么办呀?”唔,本小姐不想被可怕的男人缠住啊…… 姬满用手摩挲着下巴,苦笑道。“瞧你这运气!”喝醉了酒,招惹谁不行,偏偏要招惹五皇子?又拿眼去撇姚露,“瞧你这张招灾惹祸的脸,这下说不定五皇子真就看上你了……”所以说生得太美,有时也未必是好事嘛! 姚露伸手就朝自己的脸打了一下,懊悔不已。“让我娶五皇子,本小姐倒宁愿毁容!”姬满嗨了一声,“这变美不容易,变丑还不简单么?”说着,转了两下眼珠子,朝自己的侍女碧波叫道,“去弄些黄泥和锅灰来,我给露子毁下容!” 姚露微愣地抚上自己的脸,“这样就行?”"死为当作活马医嘛,试试再说呗。”碧波半信半疑地往出走,就听见姚露突然惊叫一声。“哎呀!”姚露的两只手放在自己面上,扎撒着,既想碰又怕碰。“我的脸呀!好痒!” 姬满只当她因自己的话灵感忽发在装样,不由得啧啧赞叹,拍手道,“对!就是这般……” 姚露翻了个白眼,又气又急。“我这是真的,我的脸不对劲,又麻又痛又痒,红叶,红叶,快去找,找个大夫来!”只可惜最能看明白姚露意思的红叶不在,旁的人一时弄不清二小姐的意思,都呆愣愣地站在当地,看着二小姐捧着一张脸坐立难捺,哀哀呼号。 姬满挠了挠头,看了这么半天,终于发现姚露果然是有不对,那张原本粉嫩嫩的小脸似乎越来越红,还有变肿的迹像!姬满凑了上去,这么一看,不由得大惊,“这,这是怎么回事?快,快请大夫来!”姐虽然说要毁容,可没想要动真格的呀!我去,老子也…… 大约这毁容急症还过人传染似的,没一会儿,一起捧脸哀号的女子又多了个姬满!   ☆、43. 暂时吓退 柳无尘面上仍然挂着大方得体的笑容,陪在满身华贵之气的五皇子身侧行走,细看之下,那笑容和举止,都略微有些僵硬。 这个五皇子娇横无礼,视规矩礼法于无物,把好好一个花会给搅和了,还要去姚二小姐的院子所谓的探望,他想了好几个借口都未果,而且他一心盼望着,由周澜这位定国公正夫出面将五皇子挡下,可都到了熹春院了,也没瞧见周正夫露面,这心里七上八下的,不明白这周正夫是怎么打算的。 话说到外院的小姨子居所,对于已经嫁到定国府几年的柳无尘来说,还差不多是头一回。 熹春院中,这些年来,还从来没有年纪低于五十的男子涉足。 而此时,不仅柳正夫带着身边服侍的俊秀小哥来了,更令人瞩目的是,那位玄衣凤尾纹饰滚边,长眉入鬓,凤眼上挑,嫣红唇角含着傲然的笑意,步伐间带着几分势在必得的威势,锦衣耀眼,美艳妖冶,简直就是传说中那惑国妖精投胎转世,在凡间欲择人而噬! 院内众侍女赶紧恭身行礼,不敢直视。 然不过是短暂一瞥之间,亦是心下骇然震惊。 方才,五皇子要来探视自家二小姐的消息己是传遍了整个院子。 这五皇子,果然名不虚传! 虽然年纪老大,曾经三嫁,但这容色嘛…… 却比起同年纪的男子来,真真是令人惊艳,见之难忘,这也难怪二小姐会不小心招惹到了他,换了是旁的女子也顶不住呀! 嗯,还有五皇子身边服侍的小哥们,也是个个水灵,有两个还眼深鼻直,发色微棕,明显的跟咱中原的男孩子们不一样哇。 绕过一道山壁,便能看到姚露所居的卧房。 看五皇子大步前行的样子,一点也没有减慢速度好等着通报的意思,柳无尘赶紧叫住了五皇子。 “殿下且慢,二妹身子有疾,此时想来正是不适之时,即使面见,怕亦是仓促失礼,还有可能过了病气,不若殿下只隔着窗子探问一番如何?” 方才身边的小厮急报,二小姐与姬家小姐几乎同时突发急症,已是火速命人去请府中常请的那位刘御医了。 只可惜,五皇子听了这话之后,反而执意要来探病,想来是担心姚露称病避见,柳无尘其实心里也是这般以为,只觉得姚露多半是装病避祸,这心里就一直捏了把汗,生怕里头演的不够逼真,被五皇子看破,反而惹来更大的麻烦。 五皇子下巴微扬,挑眉道,“那日一别,二小姐还是气色红润精神很好,如何几天就得了会过人的急症?” “本殿下与露儿一见如故,又怎会嫌弃她此时的病容?” 说着竟是要直接走进卧房之内,柳无尘心中暗自恼火,京城中多少贵公子,也只有五皇子才会这般地不管不顾,直奔贵女寝居了。 还不等柳无尘再说些什么拦阻的话,就见帘子一打,一个身着绯红雪花纹比甲的侍女闪身出来,对着二人深施一礼,脆声道,“见过殿下,见过柳正夫,才刚二小姐和姬小姐急症突然发,小的们已是请了刘御医来看诊,此时已在为二小姐诊治,还请二位稍待。” 柳无尘倒是认得,这侍女可不正是姚露的心腹侍女红叶么? 见这小侍女,双目微红,眉头紧皱,圆圆的脸上满是焦急之色,一派为主子深忧之色,倒不像是作伪。 柳无尘倒忍不住心下暗忖,难道小姨妹,居然是真的突发了急症不成? 五皇子听了,目光便是一烁,唇角的笑意微微扩大了几分。 “好,本殿下便在此听听刘御医的诊治结果。若是敢不老实诊脉或是弄虚作假,瞧本殿下不扒了那刘老太的皮!” 他这话说得骄横傲慢,可偏偏在场的人里,还就是他有这个底气敢这么说,红叶听着便不由得心中一哆嗦,更加小心翼翼地请两位贵人到外间的茶座上稍待。并且不敢怠慢地上了香茶和点心等物。 五皇子这一番话的声音自然传到了卧房之内,那正坐在榻前,给姚露拿脉的刘老御医脸皮便是一抖。 真的是这个煞星回来了! 当年五皇子还在京城时,太医院的这些大小御医们,可没少被这位活祖宗给祸害,多少人因为五皇子丢了官获了罪,性命不保的也有。 这个活祖宗被远嫁去了南原城,太医院的人都恨不得敲锣打鼓地庆祝一番哩。 当然了,想敲锣打鼓的除了太医院,还有不少旁的人就不必提了。 早知道今天会碰到这个煞星,就该出门看黄历,称病什么的啊。 “想来是外感风邪,内有湿毒,又因多饮了几杯冷酒,这才诱发了出来,待老朽开个药方,内服外用,且试试看……” 唉,瞧着姚二小姐都这模样了,却还是艰难地冲着自己使眼色,那眼睛都快抽抽了,外头又有煞星在明晃晃的威胁,刘御医把话在腹内琢磨了好一番,这才说了几句,写了个谨慎之极的方子。刘御医退出卧房的时候心里还有些七上八下,生怕被五皇子给抓住,问个仔细。 幸好五皇子似乎心情不错,只叫了她过来,亲自看了看她开的方子,又随便问了几句,得知姚二小姐这病症并不算棘手,便将她放过了。 刘御医一出了熹春院,便仿佛逃出生天般,以绝不匹配于她那年纪的速度奔出定国公府,连诊银都没顾上拿。 “蒙殿下屈尊来探望小女,小女感激不尽。只是小女与友人恶疾突发,形容不雅,为免有碍殿下贵目,便不出去向殿下当面致谢,还请殿下莫怪……” 姚露的声音隔着一道屏风,有气无力,还带着点沙哑,倒真是被恶疾困扰的模样。 柳无尘担心地朝屏风后望了眼,也不知道二小姐这病是真是假,若是真的,又要不要紧? 须知自他嫁入府中以来,还从来没有听过姚露这般没有精神的声音呢。 五皇子单边长眉一挑,唇角微勾,“露儿此时有疾,本殿下若不亲自看过,如何能放心?露儿莫怕,本殿下不会……” 他说着便绕过屏风,目光微一巡视,便寻到了横卧榻间的人儿。 这一看,即使五皇子见多识广,此时也不由得惊叫出声。 “这是怎么了!” 怎么回事,他那可爱漂亮的小猫儿,如何变成了这付模样!   ☆、44.桃花人面 那女郎半躺在湘妃榻上,身上盖着绣被,身姿仍是记忆中那般纤秾合度,动静皆美,可仰起来的那一张脸,却是高高肿起,红得发青,两只眼睛被挤得只余下一条缝儿,嘴唇便似两片切开的腊肠…… 这般的模样,冷不丁看了,都会吓人一大跳的好伐? 这模样提神眩目,惹得五皇子不仅失声惊叫一声,甚至原本冲冲而前,恨不得直接伸手过去亲近的身子都向后退了半步。 五皇子的满腔热情瞬间似被泼上了一盆冷水似的,指着榻上女子的手指都微微发抖。 “你,你是谁?” 那日跟他亲近厮磨的,分明不是眼前这个猪头女! 五皇子这辈子识人甚多,去过的地方也比大多数的贵公子要多上好几倍,生性敏感多疑,质问出声的同时,已经想到从方才自己说过要来探望姚二小姐到现下,已是过去了半个多时辰,足够姚家人弄个假货来糊弄自己,或是在姚露面上做什么手脚了。 哼,不就是怕自己看上了姚二么? 本殿下还偏偏就不让你们如意! 榻上的姚露此时正是满脸的灼痛难当,只觉得脸上厚厚的一层,好似带了个闷热不已的面具一般,只要略微动上一动,便更觉得疼痛奇痒,让人恨不得自己伸手用力地挠上一挠…… 当然了,姚露身边自有伺候的积年老妈妈,虽不通药理,却也知道此时若是挠破了皮,说不得脸上就会破相留疤,早就以防万一,将姚露的两只手都拿纱皮厚厚地包了起来,另一边还不时地让人取冰水来,给姚露敷面,好减轻难受。 姚露有气无力地在榻上拱拱手,哑声道,“见过五皇子殿下,在下正是姚露。” 五皇子非要闯进自己院中,自己这个丑模样倒是可以吓退这煞星,可这代价也太大了好吧,如果不是自己的两只手都被包成了个猪蹄,只怕会一时不停地往脸上抓挠,这般火辣辣的难受,好似一张脸皮都要烧了起来似的,方才她只让人拿了镜子照得一照,便忍不住地将那镜子给扔到了一边,再也鼓不起勇气来看上第二眼…… 五皇子的视线,游移不定,从姚露那惨不忍睹的猪头脸落到两只包了纱布的猪蹄手上,眉毛登时竖起,艳丽的面庞上透出几分凌厉来,沉声问道。 “姚二小姐怎么会突然变成了这般!” 这榻上猪头的声音,的确是那日他记得的,如果人没有换,那么就是为了自己而特意变成这般的么? 哼,难不成以为本皇子暂时在母皇面前失了宠,就敢来糊弄本皇子不成? 姚露一扯嘴角,只觉得脸上那团灼热更盛了几分,方才那一句话说得都有些费力,此时还要应付这位骄横的皇子殿下,更觉心塞,便朝自己身侧的红叶看去。 养兵千日,用兵一时,红叶你来吧! 被主子那眯缝小眼看着,红叶心里一个哆嗦,她也怕煞星哇! 哎,为了主子,死就死吧! 红叶一咬牙,便大声道,“二小姐此时说话不便,便由奴婢替答,二小姐今日本来身子就不大舒坦,后来跟姬家小姐一道在鸿飞阁吃酒,大约是鸿飞阁地势过高,风大了些,又吃了酒,这才突然犯了急症……一同犯急症的还有姬家二小姐,此时就正在隔壁……” 红叶边说,还边用手比划着指向隔壁,这回两位小姐突然发作,可算是把人急死了。回头还不知道老爷要如何罚自己这些人呢,一个看护不力的罪过是逃不了的哇。 五皇子目光阴沉,榻上那张脸,他看了第一眼就不想再看第二眼。 可他趁兴而来,若铩羽而归,究竟觉得心有不甘。 便又凑上前去,伸出一只食指,打算亲手鉴定一下。 眼看着就要碰到姚露脸上的肌肤。 五皇子的手指却是停在半空,倏地缩了回去。 目光快递无伦地一烁。 此时离的这般近,这张脸的确是看不出来有什么破绽。 如果是真的突发恶疾的话,而且是两个人同时发作,说不定真的会过人呢! 他千里迢迢地从南原城回到京城,图的便是后半辈子恣意快活,随心所欲,如果染了什么莫名其妙的病症的话…… 想到这里五皇子,不仅收回了手而且又后退了一两步。 姚璐虽然深受折磨,可眼角余光里看到五皇子这样的嫌弃动作,心中倒是不由得一喜。 他爷爷的,这也算是不幸中的万幸吧! 却是故意不顾形象的在榻上不顾形象地滚了两下。本来她被下人们从鸿飞阁急急忙忙地抬回自己的院子时,就已经衣饰散乱,模样狼狈,再做这样的动作就更显难看。 五皇子再也忍耐不得,不由得将脸扭到了一边。 一甩衣袖,冷声道,“既是如此,姚二小姐便好生将养着,待痊愈了本殿下再来探视。” 言罢,却是绝然转身,大步而出,仿佛再多停片刻,那形容全毁的猪头女郎就会追出来抱住他一般。 柳无尘一直默然地站在屏风的边上,如同屏风上走下来的人物,此时见五皇子这般前后不一的表现,眉头舒缓开来,仿佛是被春风吹散了乌云。 抬起眼眸向姚露投来关切的一暼,仓促地吩咐众下人好生照看,便追了出去,虽然五皇子不讲礼数,规矩全无,可姚家却不能如此。 这两位男子退出了姚露的寝居,他们身边跟着的小厮自然跟着散了个干净。偌大的寝居一瞬间里倒变得寂静起来,处于急症折腾中的姚二小姐也不由得愣了下神。 我了个去,要不要这般现实,生前没见着的时候叫人家露儿,一看见本小姐这模样了立时改口作姚二小姐了!这什么人啊! 本小姐诅咒你再也嫁不出去! “唉哟,唉,……药好了么?快端药来啊!” 平时的二小姐那是最怕苦药的,往往要人哄着劝着才肯吃,今天却是自己主动催起来了,由此可见,这脸上那得多难受啊! 煎好的药没一刻就送到了姚露的手上。   ☆、45.原是中毒 姚露苦着脸喝了药,也不知是否心理作用,倒好似脸上稍好一些。 前头去打听的丫头们也来回报说,那位五皇子也被柳正夫恭恭敬敬地送出了定国公府的大门。 姚露此时方长出一口大气。 这才有心思来琢磨,自己和姬满这是怎么回事。 姚露让人抬了自己到隔壁屋内去看姬满。 姬满也才喝罢了药,总算能消停上一些,正恹恹地靠在那儿不知道在想些什么,闻得姚露进来,这才抬眼朝屏风处瞧,果然见四个丫头合力抬着软榻走了进来。 榻上姚露虽是已经梳过头,换了宽松的新衣,可那脸上却是带了幕篱。 “小姬,你怎么样?我天,你这脸,简直是绝了!” 虽然是透过了两层纱帘,姚露还是能看清自己这个难姐难妹的模样。不由得叫出声来。 姬满的脸上,也是肿得可怖,两只眼睛都快肿得看不见了,而且因为姬满的脸盘比姚露大上一些,肤色深些,便更显得那张脸惨绝人寰。 姬满瞪着眯缝眼看向姚露,哇哇直叫,“露子你家的酒里放了些什么东西?你不会是为了躲煞星,故意在酒里下药吧?可下药就下药,你一个人毁容也就罢了,怎么要拖姐姐我下水啊!你瞧我这脸成了什么模样啦?方才痒痒得我恨不得扒下一层皮来!” 话说这姚露也够奸诈,自己还替她着急着呢,她可倒好,不动声色地就把五皇子给吓跑了,还下手这么狠,可你下手就下手,干嘛要连累自己这个无辜咧? 话说,先前姐们几个站在鸿飞阁前,看花园风景的时候,还身体倍棒,神清气爽的,就是喝了那几杯酒,才突然发作的! 姬满这么一说,姚露便不由愣了神。 “这回的酒,还是我家北边庄子上自家酿的桂花稠,酒劲不高不低,从前你也是饮过的,这回还是从后院那棵梅树下特意起出来的,哪里会有什么不妥?” 姬满撇了撇嘴,目光横移,明显是完全不信。 “难道不是露子你专门叫人下的手?” 其实下手也算有情可缘,可不用牵连无辜路人好伐? 咱不就是在你家躲躲么? “当然不是了,本小姐要是下手的话,意思意思就行了,哪里用得着这般狠,半条命都快去好吧!” 长这么大,还没受过这份罪呢啊! 姚露话虽这么说,可眉头不由得微皱,叫姬满一问,心里也起了疑惑。 便抬了抬手,招了红叶来问。 红叶自从两位小姐突发急症之后,便让人将酒菜封存,凡是过手的都教拘了不许走动,虽然她人在姚露身边服侍,但那头也是有人查验问诘着的。 “二小姐,姬小姐,王婆子方才还来回过,这酒和菜,经手的都是积年的老人,而且都是好几双眼睛同时盯着,就算是有人想动什么心思,也没那个时机不是。” 话说,定国公府里,可算得是京城中少有的家宅清静明白的了,这么多年了,也从来没有出过什么乱七八糟的事儿。 总不会就在这个节骨眼儿上,突然有人给小姐下毒吧?那以后主子们还敢放心吃饭喝水嘛? “那桌上剩下的酒菜呢?去找人验验!” 姚露此时面上又开始了新一波的痛痒,好似被无数蚂蚁啃咬一般,却又无法抓挠,恼得咬牙切齿。 “王婆子那头已是专门抱了猫狗去验那些剩下的酒菜了,想必这回也知道有结果,小的这便使人问去。” 红叶得了令才要奔出房去,就听见院子里头脚步杂沓,已是有数十人匆匆而来。 “露儿呢?露儿!” 来的可不正是定国公府的男主人周澜? 这位一向稳重沉着的周正夫此时满面焦急之色,目光如电,四处搜寻着自家女儿。 红叶赶紧上前行礼,“老爷,二小姐在这边呢。” 周正夫进得房中,正好看到两张并排的猪头脸,一时之间,都没分清哪个是自家小女儿。 而且那猪头脸太过惊悚,周正夫瞧着便是眼前微花,热血上涌,身子轻轻地就晃了晃,旁边的小厮赶紧扶住了老爷的胳膊。 “这,这,怎么会这样?” 周正夫定了定神,睁大了双眼,这才有余力根据身形的高壮程度,辨认出右边的那个是自家小女儿,这才伸出手,拉住姚露的手臂颤声问道。 先前五皇子不请自来,他自然早就得了消息,虽然也是心中惊惧,可想到这五皇子上门来,所图的只怕就是小女儿的婚事,如果自己避而不见,还能装聋作哑,对五皇子和姚露的事儿装作不知,过了今天,便火速给姚露定上一门亲事再赶紧娶回府来也不是不能破了局。 他避而不出,却是时时有人将消息传过去,正盼着五皇子离府呢,就又听说姚姬二人急症发作的事儿。 他这个小女儿,从小就古灵精怪,花样百出,跟着三个小伙伴在京城里弄出了多少妖蛾子,周正夫早就已经习惯了,还当这小女儿为了避开五皇子,故意弄出来的烟幕哩,没想到五皇子一走,就又听人说,二小姐实实在在是急症突发,脸上十分不好,这才急急火火地赶过来瞧瞧。 这一瞧可不就差点晕过去。 我滴个老天呐,原本白嫩漂亮的小囡却变成了这般模样,脸色红得发黑,还高高肿起,一张脸快要跟从前的两倍宽了……光看着就让觉得疼得不行啊! 周正夫一手拉着姚露,一手抚着受惊过度的心口。 恼怒着发作,“去把那些个不用心的一人先打个十板子再论其它!” 姚露扯了扯嘴角,艰难地想对自家老爹笑上一笑,可殊不知以她这付尊容,那笑比哭还要难看好多,反倒让周正夫看着更是难受,眼圈一红,眼中泛起了泪光。 一迭声地吩咐,“大夫是怎么说的?可是喝过了药?要不咱再请旁的御医过来?来人,快拿上夫人的名贴,去太医院,快去,就请张御医,张御医可是专攻外伤皮肤一科的……” 结果大夫还没请来,那边查验桌上剩的酒菜反倒有了结果。 桌上的菜和点心,一点毛病没有。 反而岔子出在酒里!   ☆、46. 准备定亲 两个人桌上那些剩下的吃食,让人仔细查过,却是没有半点差错。酒壶中的残酒,也是无毒的,然而,桌上摆的酒杯中,却还剩了一些残余的毒性。其实说是毒性倒也不确切。但可以肯定的是里面有一种不地道的玩意儿,是一种山间的毒虫,名为赤刺虫,若是不小心碰到它,都会让人皮肤肿痛,更何况是入了口? 幸好,据被匆匆请来的太医再度诊治过之后,断定两位小姐发作虽然可怖,但好歹不会致命,好生注意饮食,按时用药。用不了一个月就能恢复如初。 周正夫身为执掌定国公府内外庶务的男主人,手段比身为世女正夫的柳无尘要凌厉的多,只不过半天便弄明白,今日这场灾祸,并非由于定国公府内的下人玩忽职守或是心存不轨,而将怀疑的矛头指向了在二人发作不久之前,冒冒失失闯进来的姬家小公子。 “什么?爹爹是说,是姬荣害的我们两个人吗?不会吧?”姚露面现愕然。这怎么会呢?他跟自己两个人无怨无仇,更不用说他还是姬满的小弟。他为什么要在自己两个人的酒里下这等害人的玩意儿?没道理呀! 就算是想要劝姬满回家,也不应该连自己都害呀?周正夫面色微沉。“厨房的酒菜都没有问题,下人们也没有下手的动机和机会。可不是只有曾经给你们两个人倒过酒的姬荣有最大嫌疑吗?” 自己这个女儿,面上看着是精灵古怪,可若是论起实际的心机手段来,不仅比不上大女儿,就是比起自己的大女婿来也要差了很多。 不过说起来,姬荣这个小儿,小的时候倒也虎头虎脑得十分可爱,看着笑嘻嘻的,毫无心机,却没想到长大了之后,却是颇有心思,下手这般狠准。自家这一个傻女儿猜不着姬荣的心事,自己却是略知一二。想必姬荣或是提前知道了五皇子将至的消息,于是提前下了手。而且还一箭双雕,让姬满也一同发作。如是这般,这个不愿意回府的二姐,也会不得不回到姬家。 即使心里认定了是姬荣所为,周正夫却也不打算将这件事情说破,或是上门兴师问罪。毕竟,姬荣做这件事情也没有被当场抓住,说破了也未必会承认。二来,此举也算是歪打正着,避了五皇子之祸。三来如果说破的话,姬荣那小儿郎的心思也就坦白于前,闹出来,除非为姚露聘姬荣为正夫,否则两家面上都不好看。 姚露此时已经喝过几轮药,脸上的红肿虽依旧,但那难忍的麻痒疼痛却是消除了不少。听到自家老爹的判断,仍是瞪大了两只眼睛,不敢相信。“爹爹你是说姬荣对我居然有那般的心思,才会……”“可是我只当他是个小弟弟那般地看待呀!” 话说她可是从来没有把姬小弟放在自己未来夫婿们的人选之中啊!周正夫面上笑容微微一现,随即收敛,正色说道。“这便好,姬荣这个孩子虽然说家世也算不错,而且他二姐也是你的好友,但这个孩子却有些过于大胆,并非露儿你未来夫婿最佳人选。” 虽然,姬荣的所作所为,实际上也是为姚露解了围,然而行事这般大胆冲动,手段狠辣的男子,凡是家有贵女的正夫们,都不会为自家的女儿求娶这般的儿郎。也幸好,姚露并没有对姬荣有过遐思,省了他棒打鸳鸯。 顶着一张猪头脸的姚露,默然无语。心里还是不能相信,自己这回差点儿脱一层皮的大劫,居然是姬荣这个小弟弟所为。便打定了主意,等下次再见到他的时候便要当面问清。 如果真的是他,自己定要,定要…… 定要什么她还没有想好,就听见周正夫继续说道。“露儿,你这回可都改了吧!”“从前你在外头胡闹,你母亲和我,都觉得你不过是小女儿,心性还没有定下来。贪玩爱闹也是有的,所幸你这些年倒还没惹出大乱子,也就睁一只眼闭一只眼不怎么管你,可谁知道,你居然能惹到五皇子头上去!” 姚露被自家父亲数落的低下头去,呐呐的不敢出声。她的脸还没有好,虽然拿轻纱遮了,却还是能明显的看出来。此时低眉弯腰的老实模样,看着也着实可怜。周正夫不由得心软,不过略说了几句便作罢。 反而说道,“这回,虽然你吃了些苦头,但好歹也算是因祸得福,不幸中的万幸,想来一时半会儿,五皇子也暂时想不到你。可是你这脸总有一天好起来,为了让五皇子死心,我和你母亲商量过了,还是要尽早给你定下亲事早些成亲,才能绝了后患。” 他可不想让自家女儿娶了五皇子那样的克妻煞星回来。本来定国公府的子嗣不旺,统共不过就两个女儿而已,何况小女儿从小就是自己两夫妻的开心果。万一真有个好歹,那自己还活不活了? 姚露低着的头忽地抬起,略有些不大情愿。“若是定亲也倒罢了,女儿如今还小,不想这么早成亲。”周正夫盯着女儿看,苦口婆心地劝道。“露儿可莫要要犯浑,若是光定亲的话,五皇子也不是不能搅和了,到时候可去哪儿找那后悔药去?” 姚露扯了扯嘴角,露出了个艰难的笑容。“爹爹说的虽是,可这会儿去哪里寻定亲的人选去?”哎,玉雪公子是自己心里永远的痛啊!虽然成了亲有个人管着束手束脚怪麻烦的,可是两相害取其轻。娶一个大方贤淑的回来,替自己照管后院,管理琐事,倒也可以忍受。 姚露有些困难的眨了眨眼睛,勉为其难的点了点头。“那好吧,爹爹你就看着办吧!不过有一样,定要为我娶个端庄美貌,贤淑大方的,不然我可不依。”玉雪公子啊,今生无缘只能来世再续了。她再傻也知道,若是此时娶了正夫。这辈子跟明雪峰也就没啥以后了。明家嫡出公子,自然不可能做侧室。   ☆、47. 姬荣探病 见到女儿终于松口答应定亲成婚,周正夫松了口气,他还真怕这个娇生惯养的小女儿犯起浑来,就是不肯成亲,最后反被那丧门星所趁呢。 眉眼轻舒,唇角含笑地问女儿,“那日来的各府儿郎也有不少,露儿觉得那个合适?”自家这个小女儿跟大女儿不一样,是个挑剔的性子。若是选了她不喜欢的回来,日后只怕这日子也会鸡飞狗跳的过不好。 姚露眯着眼回想着那日所见各府儿郎,只觉得虽然各有特色,姿色皆为上品,却无一个及得上玉雪公子,就是连那克妻星五皇子也颇有不如,左思右想,这才勉强说出了一个人选。“那位林公子如何?”众公子里头,倒是林公子容色清俊,很有些明雪峰的影子。 “林公子么……”周澜有些犹豫。“林公子倒是瞧着很好,只可惜,……”本来那天在众公子里,他是最看好林公子的,只可惜后来五皇子却说了那么一番揭穿*的话,就算知道五皇子有无人清白的嫌疑,但是无风不起浪只怕也是有点影子的。 在周澜眼里,虽然自家女儿有些贪玩没有定性,但人物生得好,没有什么毛病,院子里干干净净的,实在是不可多得的好女郎,自然要配上一个贤良淑德的清白儿郎才好,如果林公子是真的小的时候曾经私奔过的话,那可不就是有了污点?不好,不好。周澜不由得摇了摇头。 便将那天五皇子说的什么奶娘女儿的事提起,姚露听了倒是不介意。“那五皇子说的是林公子十岁的时候的事情,十岁的小屁孩懂得个什么?还不定是怎么回事呢?”周澜想了想,便点了头。“那好,我便让人去仔细打听打听,如果不过是五皇子信口雌黄污人清白的话,那爹爹便为你聘了林公子。” 话说,林公子本来在京城是有名的贵公子,结果就因为来定国公府做了一回客,就被人泼了污水,名声受损,定国公府也是有责任的,正好这回派人上门提亲,也算是侧面的维护了林公子的名誉。 其实如果不说这件事的话,林公子实在是周澜心目中的理想女婿。因为林公子的父亲便是京城有名的贤良正夫,虽然身为继室,却对前头的儿女视如己出,费心扶养教育,待他们长大成人后,又为他们打点了体面称心的婚事。又大方贤惠,把林家的后院儿打理得井井有条,清清爽爽。林府里的三侧夫,六小侍,都相处安然,一派和谐。 想必儿子随亲父,那林公子也会像他的亲爹那样贤良淑德,能打理好露儿的后院。就算是将来,姚露要纳上一半个侧夫小侍什么的,也不会像有些人家一样后院起火,闹得天翻地覆了。 父女二人初步预定了正夫的人选,周澜便去安排提亲事宜。姚露便闷在自己院里养病,虽然不能出去,但幸好只是一张脸见不得外客,行动饮食却是无碍。每日喝过药之后,便去寻姬满说话,互相嘲笑打趣一番,你笑话我的脸盘大,我笑话你的眼睛小,下两盘水平都很臭的棋什么的,倒也颇不寂寞。 这日二人兴致忽起,叫了两个丫鬟陪着,四人打牌,还拿了碎银子当彩头。两个贴身大丫鬟都是人精,为捧着主子们高兴,自然是暗地里眉来眼去,挖空心思不着痕迹的给两个主子递牌,姬满和姚露两个人都胡了好几把,身旁的碎银堆了不少,玩得兴高采烈。 玩到一半的时候,泽哥儿跑了过来。小家伙咬着手指头愣愣的看着两个姨。 姚露从桌子上的碎银堆里,捡了个形状漂亮的银角子,递给小家伙玩。“泽哥儿,叫小姨啊。”自从脸上暂时毁容之后,叫姚璐伤心的事儿还有一件。那便是泽哥儿都不认她这个亲姨了。 毁容后,泽哥儿第一次看到小姨这般可怕的模样,哇的一声就哭了,指着姚露非说是妖怪。当时姚露那个小心肝啊,真是哇凉哇凉的…… 直到现在,过了几天,姚露的猪头脸渐渐有了点人模人样了。泽哥儿才肯到小姨院子里来玩,却仍然是瞪着两只黑白分明的大眼睛,只盯着姚露看却不肯开口叫姨。 泽哥儿有些迟疑地接过了银角子,放在手心把玩,小嘴巴却是抿得紧紧的,就是不肯开口。不过今天倒是有了些进步,冲着姚露笑了几回。 姚露正待再接再厉,拿下自己这个小侄儿,就听见外头有下人来报。“回二小姐,姬二小姐,姬小少爷来看望两位小姐。”两个人的笑容都不由得微微一僵。 姬满还没有说话,姚露便抱起了自家的小侄儿。摇摇手说,“想来,姬小少爷是来看小姬你的,我如今变成了这副模样,不方便见客,很该回避一下。” 说罢便冲姬满笑了笑,抱着泽哥儿,退到了熹春院的后院。姚露身为定国公府千娇百宠的二小姐,熹春院自然是占地广大,格局精致。要想寻到一个不被打扰的地方,那是容易得很。 姬满觉得有些心虚。那天过后她细细想来,也觉得只有自己的弟弟嫌疑最大。 只是自己的小伙伴儿并没有当面对着自己说出来,姬满也只好装聋作哑,装着自己没有想到了。然而看到姚露这般反应,便知道小伙伴不是没有察觉,而是给自己留着面子呢!那张本来就没有好的脸,不由得更加发烧。 在看到姬荣时,语气便有些不佳。“小弟怎么又来了?”姬荣一进屋子,就看到房中只有自家的二姐一人,正有些失望,听了这话便不大高兴。“二姐你生病了,小弟来看一看有何不妥?” 姬满没好气地说,“我看你是醉翁之意不在酒,看的不是我才对吧!”真真是男大不当留,留来留去留成仇!就为了自己那么点小心思,连亲姐都坑的弟弟,还真是少见呢! 姬荣的脸刷地就红了。“二姐你说的这是什么话?”   ☆、48. 被人调包 “还能是什么话?人话!”姬满十分没好气儿,正眼也不瞧自己这个小弟一眼。“你,就因为你那个恶作剧,你瞧瞧你二姐这张脸,差点毁容有没有?你说你怎么就下手这么狠?要是不说出个子丑寅卯来,可别怪我这个当姐姐的跟你没完!” 虽然心里断定是这个小弟作的怪,可是,对他的动机却琢磨不出来。说他是为了让姚露躲过五皇子吧,可明明,他身上就事先准备好了那般效果猛烈的毒粉,他是怎么知道五皇子要来定国公府的?就算知道,难道不能用旁的办法吗?手段这般凶残,莫说是姚露了,就是自己也不乐意娶这样的男子。 姬荣不防备二姐叫破,不由面现心虚,把脸扭到了一边。却还不肯承认。“二姐你在说什么?我怎么不知道?” 姬满恼火得不行,指着房门就要赶人。“姬小荣你是不是觉得旁人都傻,就你一个聪明的?你在酒里下了那什么毒虫的粉,你还以为周叔叔查不出来吗?你要是再装傻,就给我出去,这里是姚家的外院,你一个未嫁儿郎,往这里跑什么?还不赶紧给我回去!”就因为姬荣来这么一下,害得自己在姚家都住得没脸了。 姬荣的脸色更加难看,眼神闪烁着,却是辩解道,“哪里有什么毒虫的粉?我只是……”姬满冷笑道,“呵,你还不认帐,我们两个都快被你害的毁容了,这脸还不知道什么时候才能好呢!” 姬满一边说,一边就将自己脸上蒙着的面纱扯了下来,向姬荣怒目而视。姬荣这时才看清了自家二姐的面容,又红又肿,面目全非。不由惊讶得瞠目结舌。“怎么会这样?明明,明明不是的……” 姬满怒道,“不是什么?不是你亲手把药粉放到我们两个人的酒里,还非要我们喝吗?”这要不是自己的亲弟弟,害得自己受这般的苦楚,非要捏他个半死不可! 姬荣却瞪大了眼睛,一脸的难以置信,急忙追问道。“二姐,你喝下那杯酒之后,就只有脸上有变化么?那姚二姐姐呢?她也和你一样吗?” 姬满恼火的抓起手边的东西扔了过去,怒道。“哦,合着你还盼着我们除了毁容还要丢命不成,给我滚出去!”姬满虽然正处于怒火中烧的状态,下手倒底有分寸。她扔出去的只是个枕头,那枕头砸到了姬荣的额头上,弹落在地。 虽是不疼,但姬荣的表情却是傻愣愣的,嘴里喃喃自语。“怎么会是这样?”姬满看到自己这个不争气的小弟这般模样,也不由得起了疑心,心想难道这件事背后还有什么隐情不成? 便开口盘问,“你还不快从实招来,究竟是从哪里买到的这种害人的药粉?又是谁给你出的这个馊主意?你到底想做什么?你究竟是不是知道五皇子要来的消息?” 她这一连串的问题如同连珠炮一般,又急又快,可是她的话音未落,问题未完,姬荣的身形就已经蹿了出去,只留给姬满一个转眼即逝的背影。 姬荣是知道这熹春院的布局的,可是他连着找了两个姚露经常去的地方却都是未果,身后还跟了一大串儿劝阻的下人。 姬荣红着眼睛,冲着放在身边的下人们叫道。“本公子要见姚二姐姐,你们还不快叫姚二姐姐出来见我?”下人们你眼看我眼,心里都是苦笑。二小姐就是不想见这位愣头青一般的姬小公子,这才躲了起来。又怎么会出来露脸,只怕是背地里恼火还来不及呢! 姬荣乱闯了一通,终是没有见到姚露,只得返回去找姬满。姬满自然不会帮着这个冲动的小弟,反而继续盘问方才他没有回答的问题。“你想见姚露,就先把事情交代清楚再说。若是不然你就赶紧走,不要让姚家说出赶人的话来。”“我,我…………”姬荣气急败坏的咬着唇,欲言又止。 躲在自己后院隐蔽的角落里的姚露,却是正在逗着自己的小侄子。“泽哥儿,我是你小姨呀,你怎么不叫我小姨呢?”泽哥儿瞪着一双大大的眼睛,如黑琉璃似的,对着姚露摇了摇头,口齿伶俐,却是坚持道,“你不是我小姨,只是,只是,声音像我小姨……” 姚露郁闷的把脸扭到了一边,泽哥儿却在姚露的背后咯咯地笑着,扮着鬼脸。“丑小姨,丑小姨!”“好啊,竟然敢骗小姨!” 姚露伸出两只爪子放在面前,张开大嘴扮作凶猛的老虎,嗷得一声就要去咬泽哥儿,吓得小家伙哇哇叫,两个人玩儿作一堆。 听了下人们传递了消息过来,说姬小公子闹着要见自己,姚露也不过是轻轻笑了一声,继续和泽哥儿玩儿闹。 如果是在从前,就算是看在姬满的面子上,姚露也会去听一听姬小荣要说些什么。可是这一回,姬小荣做的也太过分了,差点让自己毁容了有没有?姚露打算这三年之内都不想再见到姬小荣了。 姬荣最后失魂落魄地离开了定国公府。姬满有些不好意思的找到了姚露。“露子,这回这件事情的确是姬荣做的,我这个姐姐代他向你陪个不是。” 姚露摇了摇头。“罢了,你也是和我一起受罪的。都是难姐难妹,我怎会怪到你头上?” “只是这好好的,为什么姬荣要捉弄咱们两个?莫不是要用这一招逼你回府?”话说如果姬满生了什么疾病,自然是要回到自家去养病才合情合理。姬满用一种微微蛋疼的眼光看着姚露。 “逼我回府倒是次要的,他想的是你……”姚露不由得一愣,“什么?”姬满这才把姬荣的事,有些含混的说了一遍。“……嗯,就是这样,他其实原意是想在我们两个的酒水里下那符水,却没想到不知道何时被人调了包,换成了药性霸道的害人药粉。” 自己这个小弟弟还真是傻,哪有什么灵符,在上面写了自己的名字后烧成灰,然后骗对方喝下去,就会让对方疯狂的爱上自己的?自家这个傻小弟,还想一箭双雕,骗着自己喝下写有表弟名字的灵符水呢!   ☆、49. 亲事受阻 我去,居然是这样!姚露嘴角微抽,不由得怪叫,“怎会如此,我可是一直都把姬小弟当作小弟一样看待的!”居然弄那什么符水,一喝下便会让人死心踏地的迷恋上某个人?这,这也太可怕了,现在这些小儿郎啊,心里都在想些什么? 莫说自己看不中姬荣那一类型的男子,就是看中了,也还有个说法,叫兔子不吃窝边草不是? 姬满翻了个白眼,“行了,我自然知道你好的那一口里没姬小荣这一号的,等今儿我回了府,我便劝我娘我爹,早些给他定个亲事嫁人,省得老在家里生事。” 姚露微微一楞,“你今儿要回府?”这姐们不怕逼婚恨嫁的王家表弟啦? “嗯,姬小荣做的这好事,我那好意思再厚着脸皮多呆?早点回去,还能让家里管管这个傻弟弟。”悲了个摧的,姬小荣专注坑姐,姬满再留在姚家,都不好意思见上下人等了。 “那你表弟的事?”姬满双目望天,长叹一声。"唉,我那表弟也怿可怜见的,实在不行,我就松了口罢……” 姚露大惊失色,伸手去摸姬满的额头。“不是吧?莫非,那符没掉包?这般灵验?”我天,要是那符这般灵验,自己岂不是也中了招?这么一想,不由得背生冷汗。额的神啊,难道自己要被迷了魂,咬着牙娶姬小荣那个愣头青? 姬满拍开姚露的手,“什么符,想什么呢,这世上哪有这般邪性的东西,也就是姬小荣那傻小子才信呢。” 姚露瞥着姬满,奇道,“那你怎么转了主意,要娶小表弟?”先前不是还避之唯恐不及?姬满又叹了一声,“咳,反正娶谁不是娶,迟早要有这么一天,折腾不起了啊。” 大约是因为王家表弟的堂姨要接人之故,这王家表弟和姬荣才会狗急跳墙,来这么令人无语的一招。如果不说遂了他们的意,还不知道这两个人要折腾出些什么来呢? 姚露嘴角一抽,跟着叹气。“唉,我爹爹也要给我定下了。” 想想当初,姐四个在京城,呼朋引伴,走马长街,**游戏,那小日子过得叫一个爽啊,如今孙柳和卫璧都成了亲,被拘束起来不说,自己和姬满两个黄金单身女郎,却也要步入已婚女郎之列了,想想就令人唏嘘不已。 姬满眼角微斜,“你也要定亲了?不知道是哪家公子?”虽然有些令人伤感,但是,姚露这朵会移动的桃花,还是早点定下的好,免得招人惦记。 姚露满不在乎的随口说道。“自然是全凭父母做主了!”虽然和姬满是好姐们,娶林公子这件事,自我感觉也十拿九稳,但毕竟还没有得到林家的正式答复,自然不好往外乱说的。 姬满倒也没有打破砂锅问到底。反正不管是谁,自家那个傻小弟却是没份儿的。 就是想想有些感慨,好好的小伙伴们一个个的都成婚生女,如今姚露也要成亲了,那自己可不就是没人陪着玩儿了吗? 姬满可是打定了主意,定亲归定亲,成婚却是怎么也得多拖上几年,让自己玩够了再说。姚露对她这个打算羡慕得不行。 “我何尝不想多拖几年,只可惜为形势所迫呀……”一边说一边伸出手掌在姬满面前晃了晃,正好是个五。 小伙伴儿姬满立刻心领神会,点点头道。“旁人倒也罢了,你若是成了婚,可不能跟孙柳和卫璧那两个学,不得重色轻友,这三天里至少要有一天咱们姐妹们聚聚!” 姚露拍了拍胸脯,大话道。“小姬尽管放心,我可不是那两个没出息的,娶这个夫郎不过是权宜之计罢了,成婚之后,该如何便如何,咱姐们还是和没成婚之前一般。” 姚露的豪言壮语才说出去没两天,就被林家传来的消息给打蔫儿了。原来,周正夫几乎没有耽误的就派人去林府提亲,却没想到被林家婉拒了。林家用的理由是,林公子曾经得道高僧批命,说他命里不宜早嫁,至少要到两年后才会开始议亲云云。 本以为是十拿九稳的婚事却受到了阻碍,不要说是姚露,就是周正夫也十分的郁闷。要知道,林公子既然肯来参加定国公府的花卉,就说明一开始是愿意嫁入定国公府的,为何此时却反而回绝? 更何况林公子的名声,有些暗搓搓的受损,此时不嫁,等两年之后年纪就有些大了,那时再寻妻家,只怕是绝对寻不到如定国公府这般好的门第了。 百思不得其解的周正夫,令人暗暗的调查了一番,这才知道原委。原来是因为那日在席间,五皇子当着众人的面儿,几乎就差明白的说出他和姚露有奸情了,用了五皇子这般凶残的情敌,谁还敢为了嫁给姚露而得罪了五皇子啊?更何况五皇子似乎还抓了林府的什么把柄? 至于那日五皇子,看到姚露的模样匆匆而去那事,却又无人得知了。姚露心中又添郁闷。没想到她退而求其次,娶林公子都娶不到了!周正夫好言好语相劝了女儿几日,终于劝得她松口,答应娶另外一家的公子,谁知道媒人传回话来,那家的公子说是已经说定了人家,正要下聘礼呢。 当然了,这是明面上的说法,事后打听,才知道这家人也是害怕五皇子,这才不得不忍痛拒绝了原先高攀不上的定国公府。 连遭打击,躲在自己的院子里的姚露,对五皇子这个大煞星恨得不行,恨不得扎个小人每天戳戳。也只有照着镜子看到自己的脸逐渐好转,这才聊作安慰。这是上午正和泽哥儿在房里玩着弹珠,就看见红叶在门口探了探头。 姚露眼尖瞧见,便招手叫她过来。“红叶,你鬼头鬼脑的做什么呢?”红叶笑嘻嘻的,“回二小姐的话,是姬二小姐命碧波送了一篮子大黄杏过来,不过这是明面上的,方才碧波悄悄的跟我说,是姬二小姐,想起了小姐您还答应了她一件事呢!”   ☆、50. 二仆遇险 姚露听了一愣。“什么事?”红叶挤眉弄眼地,“可不就是那花房里那个乡下小子么,二小姐您忘了,您可是答应过的,要将那小厮送给姬二小姐做小侍呢?”说着宝贝似的捏出一只缎面绣花荷包,狗腿地呈给姚露看。“您瞧,这是姬二小姐特意赏给奴婢的东西。” 泽哥儿在旁眨眨眼,已是一把胡鲁了上去,将那个巴掌大的荷包抓在了手里。 小孩儿的手快,展眼就瞧见荷包被翻了个底掉。两枚小巧的梅花金锭铸得精巧,不过泽哥儿锦衣玉食,对这个倒也不稀罕,放在手里把玩一阵儿,也就还给了红叶。 姚露转了转眼珠,蓦地放出一声大笑。“哈哈,原来是这个事啊!”这些日子鸡飞狗跳的,倒把姬满跟那个少年的事给忘了。 “嘿嘿,红叶你去办这个事儿。”姚露乐不可吱,抱着泽哥儿亲了一口,“难怪咧,我还当她喝了符中了邪呢?” 难怪突然转了性,突然松口说要乐意和表弟定亲呢,只怕倒是在这儿等呢。毕竟,贵女若没定亲,房里可不能有小侍通房啊。 红叶狗腿地领了命,乐颠颠地朝花房而去。这种大喜事,两头都能落了好。等这个傻小子进了姬家,若能得了宠,自己这个媒人也当得沾光不是? 那红包啥的,定是少不了,还能沾点喜气,这轻巧活儿,也就是自己才有这个面子,旁的人,比得了么? 她越想越自得,嘴角上咧,眉飞色舞,路上碰着来打听的,交情好的便透露个一句半句,看不上的就扬了下巴,一撇头只当没瞅见。 待到了花房,寻着花房管事。那少年安三郎被唤到府里大丫鬟面前,在众人艳羡的目光下,红叶直笑道,“恭喜这位小郎,姬尚书府里来人,要接了你过去呢。” 少年安三郎身上仍是穿着那身姚府下等仆人的灰布衣衫,叉手而立,低眉沉声应了一声是,再无它语。这少年好不鲁钝!也不知日后进了姬二小姐后院,要如何立足? 瞧这死眉楞眼的,红叶本还想说两句讨喜打趣的话,也都省了。一挥手,便叫少年收拾了包袱跟在自己身后。碧波奉了自家主人之命,前来接人,其实心里复杂得很。 自家二小姐终于松口娶表少爷,满府里除了尚书大人,都欢喜得紧,可二小姐又说从姚家得了个小侍,这就有些热闹了。 二小姐是个混不吝的,说翻脸便翻脸,老爷少爷们从二小姐那儿打听不出详情,就来拷问自己……碧波这个贴身侍女,差点叫姬府的老少爷们给拷糊了有没有? 可眼前这个还没进门就让表少爷如临大敌,老爷激动不已,少爷出谋划策的少年郎,却是这般淡定呆板,完全看不到一点即将攀上高枝的喜悦有没有? 碧波不由得为自家的小姐感到不值。从前不知道有多少身份高的多,长相又美貌的少年,巴望着变成自家小姐的房里人都没成功,如今不过一个花房的粗使小厮,反倒拿起了架子来了。 碧波的眉眼之间,便带出了少许不满。红叶跟她打交道时间不短,察言观色,自然心里清楚,笑眯眯的说道。“这些天,老爷事忙,怕是无暇理会这些小事,不过答应给的一副嫁妆却是少不了的,到时候送到你们府里便是。” 周正夫此时正忙着寻人家给女儿订亲。又气愤自家女儿在流言中跟那丧门星五皇子扯上了关系,却是有些不顺。这些日子,正院里的下人们都小心翼翼的干活,生怕触了主子的霉头呢。送小厮去姬府这样的小事,却是没人敢拿到他跟前去说,怕还是要再等几天。 碧波就算是对这个少年心里再不满,身在姚府,也自然要给给红叶些脸面,忙赔笑作揖,替这位少年恭身称谢。一番客气话说完,红叶送碧波和少年出府,走的自然是供下人出入的小角门。 等出了姚府,因碧波给的荷包分量颇重,红叶又多走了几步,一直送到巷子口,看着碧波和少年坐上了姬府的马车。瞧来接的马车虽然不怎么起眼儿,但用来接一个小侍,却是绰绰有余了。 虽然这个小侍身份低微,但进了姬府,那就是姬二小姐的男人了。碧波是不敢跟他同坐在一个车厢里的。便只能坐在车厢外面的踏脚上,红叶瞧了心想,将来若是,自家小姐也娶了夫郎,或是纳了小侍,自己只怕也得像碧波这样,要伺候的就多了呢。 正待同碧波挥手道别,忽然觉得头目森森,眼前便是一黑,朝前直直的摔倒下去。事起突然,碧波正瞧在眼中,当下愕然张大了嘴,正要喊叫,后颈忽然一疼,也失去了知觉。 夜风清凉,嗖嗖的刮着。一所大宅角门侧的小巷之内,横躺着两个人。天色已晚,而这小巷本就没有多少行人,偶然有一两个人经过,瞧着地上的光景,不但不敢出声,反而吓得快步疾走。仿佛那大宅里会有猛兽出来咬人一般。 因此那地上的两个人,也不知躺了多长时间,是死是活,都是无人过问。终于其中一个人迷迷糊糊的睁开了眼睛,发出了一声呻,吟。 “唔……”“这是哪儿啊?”地上的年轻女子,含含糊糊地嘟囔着,从地上歪歪扭扭的坐了起来。这一动弹便觉得浑身酸痛。“哎,娘喂,怎么这么疼?是谁打了我?我怎么在地上?” 年轻女子迷糊地四处张望,这才察觉到自己身处的地形,又看到脚边还躺着一个人,面朝下趴着。这年轻女子可不正是奉命办事的红叶?又一阵凉风吹来,将红叶满脑子的迷糊吹的清醒了几分,这才想起来自己先前是在送姬家的马车啊! 就着那点儿月光,红叶可不就认出了,躺在自己脚跟前儿的那个人穿的衣裳,倒像是碧波。红叶赶紧连滚带爬的冲了过去,抓起碧波的一条胳膊使劲儿摇晃。“碧波碧波,快醒醒,快醒醒!”一边喊一边心里骇然万分。我天,这是给咱碰到劫道的了?   ☆、51. 成了悬案 碧波半天没动静,吓得红叶伸出手去,在她的鼻子下面,探了探鼻息,感觉到还有热乎气儿,这才把心放到肚子里。接着用力摇晃,又在她的人中下面使劲掐了两下。终于好不容易碧波才咳出了一声来。 睁开眼睛瞧见红叶,兀自不明所以,迷迷糊糊地问道。“红叶,你晃我干嘛?” 碧波动了动身子,又感觉到了不对。“哎哟,好疼,好端端的,你怎么打我呀?” 红叶又好气又好笑,哭丧着脸道,“碧波妹子快醒醒吧!你快瞧瞧这是在什么地方?咱姐俩这是中邪了,见鬼了?”这一闭眼一睁眼的,场景换了不说,天都黑了啊! 两个难姐难妹,相互搀扶着站了起来,四面望一望,虽然是夜里,可这地儿,明显不是定国公府左近啊!“这是什么地方?我们府的马车呢!马车里的二小姐要的人呢?”碧波揉着生疼的后脑勺,那里不知何时起了个肿包,苦着脸哀叫。 “行了,别叫了,你问我我问谁去?快去看看附近有没有你们府的马车才是正经!”红叶走起路来一瘸一拐,俩膝盖不知道,在什么地方狠狠磕了,走一步,就疼一下。 两个难姐难妹互相搀扶着,朝前走了数十步,也没有看到马车的影子,反倒是瞧见前头若隐若现的灯光。两个人深一脚浅一脚的赶紧朝灯光赶了过去。他 那两盏昏黄的灯光,一左一右悬挂在大门的两侧上方。这道门规格不高,紧紧的闭着,显然是某个大宅的门后或是角门,红绸灯笼上头还写着一个安字。 红叶瞧了半晌,同碧波商量。“碧波,这家你可认得?”碧波瞪着眼琢磨了半天,亦是摇头不知。须知当今皇室姓安,而也正因此,安姓便成了浣花朝的大姓,搁在京城,没有一万也有数干,这如何认得? 二仆探头探脑,偏偏此时入夜,巷子里没甚行人,寂寂无声。联想到莫名其妙睡在这儿,冷风吹过,寒意入体,不由得打了个冷战,互相抱做一团。 互暖的两人抖了一阵,碧波小声道,“要不,咱寻个人打听一番?”红叶嘴角一抽,“这哪有人啊?要不,咱上去敲敲门问问?” 二人正合计,就瞧见不远处两个更夫提着气死风灯摇摇摆摆地经过巷口,红叶一扯碧波,便冲了上去。 这儿居然是那位主儿的宅院!红叶跟那两个一打听,寒毛瞬间倒竖,心底凉了个透。居然是五皇子那大煞星! 此时不由得庆幸,方才没迷了神智,真格地上去叫门。对视一眼,都是心有同感。此时不赶紧跑,更待何时? 红叶碧波两个不辨方向,跌跌撞撞地乱跑一气,也不知跑了多少冤枉路,又摔了多少跟头,待终于看见定国公府大门口的纱灯笼时,眼泪都下来了有没有。 其实将入夜之时,姬府马车迟迟没进府,姬满就觉得奇怪,早又派了人到定国公府打听。等两府都意识到不对,派出人手在大街上搜寻时,已经是半天过去了,姬府马车停在两条街外的不起眼的角落里,车夫在车里仰天昏睡…… 那个要被接进姬府里的小侍,却是不知所踪。红叶碧波这两个大丫鬟虽然是好端端的全手全脚的回来了,可都或多或少地吃了苦头,受了场惊吓。 虽然不过是丢了个小侍,可事情就发生在定国公府的角门口,这不是明摆着打脸么?而且最后两个人是在五皇子府门口醒来的,显然这件诡异的事情,多半跟五皇子有关。如果不是五皇子这个嚣张跋扈的,谁敢这般明晃晃的惹定国公府? 姚露和姬满俩人,任是怎么也想不通,五皇子好端端的为何要,劫走一个无关紧要的小侍? 而细细想来,那少年似乎也不是没有疑点的,一个无依无靠的孤儿,听说要飞上枝头,不见半点欢喜,跟府里的其他下人也没有过多的交集。 何况他还不是府里的家生子,跟他有亲的那个花匠王老汉,府里派人去查时,也早已在数十天前病死了,也就是说能证明身份的人没了! 不过很快姚露就有了更大的烦恼,没闲工夫去继续查这件稀奇古怪的事,小侍的神秘失踪,也就成了两府的悬案,一直到多年之后,才揭开了谜团。 姚露这个更大的烦恼仍然跟五皇子有关。五皇子回到洛京城,虽已在京城豪门贵族之间众所周知,可是一个家族都装聋作哑只当不知,观望着女皇的态度。毕竟,五皇子之前的狂妄言行,已是给皇室的颜面抺了一层层的黑墨。 多少皇室宗亲家的儿郎的亲事,都因为五皇子的出格事迹蒙受影响,寻不到合适的亲事。皇室宗亲这头,又何尝没有给过女皇施压。几乎没人认为,女皇真的会不计前嫌,表态同意五皇子回到洛京城。 可谁能想到,在女皇千秋节时,五皇子居然使出了杀手锏,送上了一件稀世寿礼,使得龙颜大悦,重获圣宠…… 姚露身为无品无职的定国公次女,并没资格进宫参与宴饮,可姚家其他人却是亲眼目睹了五皇子献上寿礼的全程。“没想到,那玄女之印居然不是传说!”定国公满怀感叹。 姚霜点了点头,满面深思。“那五皇子居然能寻到这般神物,确实是能耐与运气兼而有之。”周正夫却是眉头微锁。“如今五皇子已经重获圣宠,虽然还没有恢复封号,可看样子,也时日不远了。若是……” 说着便担忧的看了自己二女儿一眼。此时的姚露,脸上已经好了大半,只留着浅浅的红印子。已经能看出来原本的俏丽模样了。 “若是五皇子再请求赐婚的话,那可要如何是好?”姚露被说的心头大寒。“爹爹,那日五皇子不是已经退走了吗?而且什么是玄女之印啊?居然这么神奇能让五皇子重获圣宠?” 定国公扫了她一眼,哼了一声。“你这劣女,正经事不晓得,旁门左道的反是精通得很,我看你倒是跟五皇子挺相配。”   ☆、52. 大事不妙 姚露被母亲数落了一顿,脸上不由得有些发热,讪讪的说道。 “嗯,这个,这个不是,先生,讲课的时候没有讲吗?” 定国公瞪了她一眼。 “就你上课那三天打鱼两天晒网的懒惰性儿,先生讲了些啥你又怎么能知道?” 姚露今年十七岁,从小就贪玩,不仅不好好念书,反而调皮捣蛋,捉弄先生。 给她启蒙的先生都换了好几个。后来定国公索性将姚露送到了外头的书院。 本想着书院里的规矩严,能教好姚露这淘气包。结果姚露本事没学到多少,反而是结识了其他臭味相投的小伙伴,即是如今姬满,孙柳这些人。 待到姚露十五岁,书院真是忍不了这四个了,便用了年己长成,教无可教这种好听的名头,将这四个人礼送出院。 所以说姚露四个,还真可称得上是不学无术的纨绔贵女四人组。 身为姚露的亲生母亲,定国公又如何不知道? 姚露被说得低下头做了个鬼脸,直朝周正夫身后躲去。 伸出两只爪子,轻轻地扯了把周正夫的衣袖。 撒娇的叫了一声爹,这一声,尾音婉转,好不娇滴滴的。 可不正是姚露用来对付自家亲爹的杀手锏? 对于这个小女儿,周正夫真是满满的一片慈父之心。抬手轻轻拍了一下女儿的头,半是宠溺半是教训的给姚露说起了玄女之印的由来。 原来,这玄女之印,乃是有关上古的传说。 是开天辟地之时,有女娲大神补天造人,是浣花朝所有人的老祖:女娲大神。 当时女娲大神补天所炼之石,被称为玄女神石,传说蕴含天地始祖灵气,可以遇难呈祥,祛除邪魔。 而当时补天所用的玄女神石,虽大半用来补天,却也有少许遗留在了人世凡间。 每到人间大治,国泰民安,政通人和时,才会有天降祥瑞,玄女神石现于世间。 只可惜浣花王朝数百年,玄女神石也不过才出现过一次罢了。 那一次,还是在开国元年,当时的女皇,用现世的玄女神石铸成一方宝印,为国之重器传国玉玺。 这枚传国玉玺,代代相传,为皇权神授,正统合法的信物。 只可惜这枚玉玺,到了那位光武帝,也就是世上唯一的男帝临朝时,却因为宫中政变。使得那枚传国玉玺,从此失去了踪影。 此后的浣花朝女皇,便都无缘见识这玄女神石所制,象征着皇权正统的传国玉玺了。 大约是因为无缘见识,所以才会在每位女皇心里都有一个玄女神石再度降世的美梦。 当今女皇已是年过五十,在位期间倒是没出过什么大的乱子,也算得上是少有的太平年月了。 因此如果玄女神石降世,那岂不是对女皇政绩的最大奖赏? 上了年纪的女皇,自然会对五皇子送上的这份寿礼感到意外惊喜,龙心大悦,五皇子重获圣宠也就是顺理成章的事了…… 姚露表情变了几变,听罢这一席话,忍不住提出了自己的疑问。 “既然玄女神石已经遗失了好多年了,那五皇子送了一块儿石头,大家怎么知道这就是玄女神石呢?” 她可一点也不希望,五皇子真的如他们所说,马上就要恢复到从前的地位。 这没恢复的时候都这般难缠了,那要是重获了皇子郡王的地位,五皇子岂不是要逆天? 一想到这里,姚露就觉得前途灰暗。 周正夫耐心的答道。 “宫中的典籍自然会对玄女神石的外观,品相有所记载。毕竟传国玉玺是国之重器,如何鉴定真假,当然会有各种手段的。” 首先从外观上,传国玉玺要比顶级玉石还要硬上几分。 而且通透莹润,放在日光之下呈现五彩毫光,望之如天上霓虹,这般神奇之物,如何做得了假? 姚露仍然心存幻想,“那五皇子献上的是真是假?” 定国公世女姚霜瞧着自己妹妹这般被打击得模样,不由爽朗一笑,拍了拍姚露的肩膀,“当然是真的。” 五皇子本来就是为了讨好女皇,才搜寻了这稀世之宝的,关系着他的前程未来,怎么会弄假的呢? 姚露肩头一挎,顿作愁眉苦脸,可怜兮兮的望着三人。 “母亲,父亲,大姐,你们一定要救救我呀,我可不想娶那个丧门星啊。” 定国公冷哼一声。 “谁叫你不知检点,什么人都敢去勾搭!如果真的到了那一步,我也保不了你!” 现在的形势可不是十年前了,女皇的性子,越来越敏感猜疑,独断专行,却又容易被身边亲近的人影响,有些反复无常。 令朝中的众臣暗暗叫苦。 自家虽然在权贵之中也占了一席之地。可跟皇权比起来,又算得了什么? “为父自然会尽早给我儿定下婚事,只要露儿是已婚之人,想来那五皇子也不可能心甘情愿地低头做侧夫。只不过现下,这婚事有些个,……不顺……唉,如果,女皇陛定要赐婚的话,只怕我们也只能咬着牙跪谢圣恩了。” 周正夫望着姚露忧心忡忡地说。 最近这些贵公子也不知道是怎么了,都急急定下亲事,让周正夫想尽快的看到小女儿成婚的愿望,越来越遥远。 被打击的体无完肤的姚露,目光转向最后的姚霜。 惨兮兮地叫了一声大姐。 大姐喂,你是我的亲姐啊,你救救我吧! 姚霜面色沉重,望着姚露深深地叹了一口气,满眼同情,却摇了摇头,安慰道。 “小妹,其实,这些公子儿郎们都差不多。大不了娶回来当个摆设也就是了。” 姚霜供职于京郊大营,常常打交道的是一些粗鲁的武人。 那些糙老娘们儿,三杯酒下肚,什么荤话都敢说的出口,不过话糙理不糙。 比如说,熄了灯都差不多这句,姚霜是深以为然的。 姚露幽怨的看着大姐。 “你觉得五皇子,会甘心当摆设吗?” 就他那些丰功伟绩来看,只有你想不到的,没有他做不出的,自己这小身板,如果真的成了驸马,呜呜呜,只是怕是要英年早逝香消玉殒含恨九泉了……   ☆、53.穷则思变 定国公瞥了姚露一眼,冷哼道,“哼,你还想拿正夫之位当摆设不成?五皇子若是恢复了皇子的郡王身份,品阶比我和你爹的都高上一分,你还敢不敬?若真到了那步,你就当是为我定国公府做了些微薄贡献,老实地侍奉五皇子便是。” 自家这个二女儿,从小就贪玩过分,如今即将要到了娶夫的年纪,却还是没有长进半分,这回总得狠下心来,给她一个深刻的教训才是。 这一番话虽然声音不高,定国公也没有疾言厉色,但听在姚露耳中,却不啻电闪雷鸣,当头一个霹雳。 姚露差点就给打蒙了,瞪大了眼,张口结舌,好半天才悲愤地叫道,“母亲,你,你说的可是认真的?” 定国公板着一张过分端庄的脸,眉眼严肃,半点开玩笑的样子都没有。 “母亲什么时候说过哄你的话?” 这高门贵女们,能亲自十月怀胎,生下孩儿就已是为家族作了极大的贡献,至于扶养照看孩子们,陪孩子玩什么的,那都是家中正夫的应有之职,故常有严母慈父之说,而定国公也不例外,常在周正夫面前撒娇放赖的小女儿姚露,到了定国公面前,无形中就老实了几分。 姚露急得差点跳脚,直愣愣地叫道。 “什么微薄贡献?什么老实地侍奉五皇子?我不干!我是这家里亲生的不?” 这般话从自家亲娘嘴里说出来,真格地令姚露有种幻灭的感觉。 凭什么啊? 自己只是家里的老二,家业,爵位什么的都是大姐的,家里又不愁银子花,定国公府在京城中也是一等的门第,哪里犯得着让自己牺牲肉身,去换得那更大的利益? 咱是老娘亲生的嘛?不是从府外的河沟里拾回来的吧? 定国公眼一瞪,拍向桌案,“不干也得干!犯混耍赖都没用,什么亲不亲生的?这五皇子难道不是你招惹来的?你大姐怎么就不见招惹出这般的祸事回来?” 姚露跺脚道,“我,我哪里知道他是五皇子?” 又委屈地看向周正夫,扁嘴道,“爹爹~” 周正夫眉头微蹙,瞧着自家这天不怕地不怕的小女儿这般可怜兮兮的模样,便有些心软,张了张嘴便要向定国公求情,“夫人,其实,也不见得五皇子就……” 如今这些都还未定,据说那日五皇子见了露儿的脸后就跟见了鬼一般地速度离了府,想来这些时日,若见了其它风华美丽的贵女,根本想不起自家女儿来也说不一定呢。 定国公深深地望了自家夫郎一眼。 “不怕一万就怕万一,以这惹祸精招惹是非,卖弄美色的本色,五皇子迟早会再找上门来!” 暂时模样受损,避门不出倒是可以解一时之困,可这货能一直老实地呆在府里不去招蜂引蝶么? 而且,咳,不是她王婆卖瓜自卖自夸,如今洛京城里没成亲,又有这般好长相的年轻女郎,屈指细算,也就数着这傻女了! 五皇子那厮,据说在南原城的时候那作风就变本加厉,专门勾搭些美丽女子在府里养成面首,**作乐,惦记着自家这块小鲜肉那是铁定无疑的! 周正夫一时语噎,且当着两个女儿的面,他可没有驳斥自家妻主的习惯。 “咳,这不过是母亲居安思危罢了,小妹也莫要害怕,毕竟此事还没成定局不是?” 姚霜看着姚露被吓得如同被雨打过的小鹌鹑一般,亦是心生恻隐,便拍着姚霜的肩头安慰一二。 姚露耷拉着眼皮,抬都没抬一下。 这安慰一点也不像安慰好吧? 若是成了定局,我去!咱,咱…… 姚露一拧身子,背朝向姚霜嘟嘴道,“哼,成了定局就晚了!” 哼,大姐这不是站着说话不腰疼么? 这还是我亲姐么? 姚霜抬手成拳,放在嘴边,咳了一声。 又接着劝道,“若不然,小妹你现下就出府离京,去旁的地方避上一避?” 姚露眼珠转了转,亮光闪现,嗖地回过身来。 “去旁的地方避上一避?” 嗯,这个主意倒是不错,这浣花朝数十个行省,那繁华形胜之城,没有五十,也有半数,自己早就想出去见识见识,只是被亲爹拘着不得出行,这回可不正是良机? 这么一想,姚露顿时转忧为喜,喜笑颜开。 “诶,这主意好,那我就外头避上一避,早就听说那栖凤城三面环水,城外一条脂河,其上画舫穿梭如织,灯红酒绿,仙乐飘飘,夜以继日,那真是东南方的一大胜景呀……” 除了栖凤城,还有怀城的湖光山色,春城的丽色花海,唉呀呀,这一溜逛过去,可不要太美哟,嗯,一定得多带上些银子,还有自己那些骑装,游装什么的也都穿过一水了,很该再多做几身带上…… “住口!” 姚露那摩拳擦掌,跃跃欲试的模样,落到定国公眼中,更添烦恼。 心里的火气更是上涌,登时竖眉开口斥喝。 “不肖女,文不成武不就,整日惦记的就是这些!你当那五皇子傻的?你在外头花天酒地,招摇过市,就不会被五皇子耳目所知?一道圣旨下来,你还能窜到什么地方去?” 姚露被训斥得面目无光,不由扁着嘴,低下头去。 半晌才嘟哝着说道,“嗯,那,那我便低调些好了么……” 唉,真是失策,真不该当着母亲大人的面儿就有些得意忘形了。 定国公呸了一声,“劣女!低调!有你爹娘看着,你尚且如此招灾惹祸,若是真去了那些游乐之地,你能低调得起来才怪!我看你就老老实实地呆在府里,哪里也不许去!一切听天由命,你父亲能给你寻到亲事便罢,若是寻不到,上头又真有个什么赐婚亲事,就给老娘打起精神来成亲!” 说着,便叫管家来吩咐,“看着府门,从今日起,再不许二小姐出去!” 啊?不是吧?这么狠? 姚露欲哭无泪,扯着自家父亲的袖子,张嘴无声地求助。 周正夫咳了一声,正色道,“露儿听你母亲的话,且在府里养病罢……” 说着,暗中捏了自家小女儿的手心一把,姚露抬眼瞧时,正好瞧见父亲大人冲着她眨了眨眼,似有未言之意。   ☆、54.思变则通 这种表情姚露最是熟悉,从小姚露犯了什么错,要被老娘处罚的时候,周正夫就常会示意姚露稍安勿燥,多半是已经想出来消解之法。 比如说,姚露若是要被罚跪祠堂了,周正夫就会到了半中间的时候送食送软垫,若是被罚扎马步了,周正夫会暗示那守着计数香的人换成烧得快的加料香…… 这样的话,无论姚露所受的是何种惩罚,总能被周正夫抵消掉一半去。 可如今定国公却是要将姚露关在府里不许出去,静等事态发展,这却如何抵消? 姚露心里嘀咕着,但看到父亲的眼色,还是忍着没吭声,落在定国公的眼里,那便是默默认了自己的处罚,这才心中稍微满意,点点头道,“行了,也莫要这一副委屈的模样,下去好生反省吧!” 姚露扁着嘴,不情不愿地给定国公行了礼告退。 她前脚出了正房,兀自还能听到定国公跟周正夫的说话声。 “这回不许你再心软,不能再纵着这劣女!” 周正夫倒是不紧不慢地在一旁软语相劝,“那也要慢慢来……” 姚露冲着上房做了个鬼脸,闷头回了自己的熹春院。 此时天气晴好,风和日丽,院中碧树花开,仍是**美景,可瞧在姚露眼里,却是意兴索然,一片灰暗。 姚露坐在窗前,半趴着面向窗外,目光放空也不知在看着什么。 红叶跟前跟后,察颜观色。 小心翼翼地送上一杯清茶,“二小姐?” 这可是二小姐最喜欢的雪山毛尖,出产于北原城外的雪山上,每年产量就那么点,价值都比得上黄金了,因带着点沁人心脾的冷香,正好为二小姐所喜,称赞其冷香袭人,品质可配绝世美人,所以但凡午后,必是要饮一杯雪山毛尖的。 姚露恍若未闻,半晌才嗯了一声。 端起茶杯来嗅了嗅,却是不饮,心里打着千百个转。 红叶自然知道姚露是自从正院回来就面色阴郁的,凑近了身子探问,“二小姐?您这是愁啥呢?不若说出来,兴许小的还能出把子力呢?” 姚露懒懒地瞥了红叶一眼,嘁了一声。 “我都没法子的事,你能管什么用?” 红叶眉稍一动,陪笑道,“二小姐,这俗话说,三个臭皮匠还能顶个老师爷呢,虾有虾道,鼠有鼠道,就是小的帮不上忙,这小的还在外头认得几个三教九流的朋友呢,说不准还就能派上用场也说不定呢。” 红叶说得响口,倒惹得姚露掌不住一笑。 “好啊,那我就把事情说说,看你这丫头能不能解了本小姐的困局?” 姚露便将在正院定国公的话简单说了一遍,烦恼道,“你说本小姐莫不是捡来的?哪有这亲生母亲要把闺女推入火坑的?娶了那煞星,本小姐只怕都见不到明年这碧桃花开了。” 说到此处,姚露两眼望着窗外的碧桃花,泪光盈盈,满怀怅惘,长叹一声。 “唉,年年岁岁花复发,岁岁年年人不见啊!” 好一个对花流泪,见月伤心的纤细小姐啊! 这跟平时咱二小姐的画风怎么都不搭嘛! 红叶瞧在眼内,不知怎地倒是直忍不住想笑。咬了咬嘴唇这才忍下了,咳了一声这才道,“嗯,二小姐,其实吧,这事儿,也没那么糟糕不是,” 红叶弯了腰,凑近了过去,瞧着左近没有旁人,这才道,“我看夫人说得虽强硬,心里定是疼着二小姐的,从前哪回不是,这头才罚过了二小姐,没过两天就要找个名目,让二小姐心里头高兴么?” 拍上一巴掌,过后往往会赏下来无数的甜枣,要不然,这位二小姐能养成这般无拘无束的性子么? 姚露抬了抬眼皮,换了只手支着下巴,语气含怨。 “那是小时候,这两年,有了小侄女和小侄儿,我就排到后头啦。” 当然了,她也不是要跟小侄女和小侄子争宠啥的,可是这两年娘亲见着自己,十句里倒有八句是训斥的啊! 红叶心里暗想,还不是这两年,二小姐你惹出了那么多的事儿?一会跟小商户家的儿郎相识,一会儿又捧着那楼子里的红公子,前两个月还一门心思地追求玉雪公子,差点把熹春院都给搬空了。如今玉雪公子这事儿还没完,却又招了五皇子,这五皇子是什么身份,定国公府虽显赫,对上女皇的亲儿子,却也难料结果啊? “咳,这,这小小姐和小少爷,毕竟是下一辈,隔辈亲也是有的,二小姐又何必计较这些,依小的看,倒不是夫人不疼二小姐,而是这回的五皇子来头太大,夫人也是为难得紧,不过呢,虽说是将小姐禁足,不得出府,可毕竟只是说说而已,这不是小姐还没好利索么,等小姐好利索了,说不准夫人气就消了呢?” 红叶可一点也不相信,要是二小姐真的非要出府,那守门的家伙们,敢不放行? 不过,心里虽是这么认为,红叶可不敢明着说出,鼓动二小姐违抗夫人的命令,私自出府,去什么栖凤城游玩之类的话。 二小姐一个娇娇小姐,从来没出过远门,这万一要是有个什么事,自己这几根骨头,可不够拆的。 姚露那双桃花目溜溜一转,心中豁然开朗。 就是啊,老娘不让出门,自己就不出门了不成? 那话本里头的女主角,不就是父母给定了不乐意的亲事,这才离家出走,去了另一个国家,在那儿有多番奇遇,结识了好几位性格各异,各具美貌的小郎君然后收入裙下的嘛? 至于说什么为五皇子的耳目所知这样的话,姚露也瞬间想好了对策。 大不了,自己也来个改装易服,扮成平头百姓,不显山不露水,谁还能晓得自己就是大名鼎鼎的京城四姝之一? 姚露摸着下巴,越想越觉得自己这个主意靠谱。眼中登时亮晶晶的,开口一迭声地吩咐。 “红叶,本小姐交给你个任务啊!” 红叶听了姚露的吩咐,却是有些为难。 “二小姐,这些东西小的备起来那还有什么难的,不过是抬抬手的事儿,可夫人有令,咱们怎么好违背夫人的意思,偷偷出府?”   ☆、55. 四个伙伴 55四个伙伴 姚露抬脚就是一踹,正中红叶的小腿上,骂道,“蠢材!” “本小姐是让你去准备些东西而已,有说要出府么?本小姐闲着没事收藏不行啊!” 红叶苦着脸,唯唯诺诺,“诶,小姐说得是。小的这就去!” 心里暗想,哪家的小姐没事收藏寻常人穿的衣物,还有普通马匹和马车的? 再说这衣物也就罢了,这马匹和马车那么大的东西,只怕一进府就让周正夫知道啦! 正待要说点什么,好让主子把要求降低了些,只给二小姐做些寻常衣物便是,这马匹和马车是不是再缓缓呢,就听外头有小丫头通报的声音清脆传来。 “二小姐,卫三小姐,孙二小姐,姬二小姐一道来看小姐了……” 姚露瞪圆了眼,蹭地就从榻上跳了下来,一迭声叫道,“快请,快请!” 好家伙,咱姐四个,自从年前孙柳也成了亲之后,就没在一道聚过,今儿不知怎地,倒来的这般齐全? 姚露动作利落,没一会就已经到了房门口,身后红叶也忙活,两手提着软底织锦镶珠家常鞋,急急叫着,“小姐,鞋子,鞋子!” 姚露已经奔出了房门几步,觉得脚底生凉这才停下,这才发现自己只着了只雪白罗纹绫袜,这踩在白石方砖上头,难怪有些冰脚哩。便坐在小丫头眼明手快送过来的小凳子上,由着红叶伺候着穿鞋。 姚露才穿上了一只鞋子,就瞧见自游廊下,施施然走来了三位女郎。 当先一位着黑的,身材瘦长,皮肤雪白,两眸幽幽深黑,那一身黑鸦鸦的衣裙套在身上,宽宽松松,倒更显得这女郎身段纤长,平白地多了几分幽森之气,这黑衣女郎昂首大步而行,黑衣飘飘,步下轻松,若不是在光天化日之下,那女郎的黑衣上还绣着银色柳枝纹,冷不丁地见了这位,都要吓上一跳。 这位便是锦乡侯府三小姐卫璧,人称小疯女的那位,她年纪是京城四姝里最大的一个,过了年就二十岁了。娶夫已经一年有余。 卫璧身后两步,是位个头中等的红衣女郎,大红短襦,窄袖紧腰封,勾勒出一段玲珑身形,下头的是十二辐长裙,裙摆极阔,行动间上下翻飞,露出压在裙褶中的繁杂金线花叶绣来,映着阳光尤其灼目亮眼。这位红衣女郎尖尖下巴,凤眼长眉,薄薄的嘴唇,一看就是个精明厉害不好惹的,不过此时面上倒是带着甜甜的笑容,可不正是孙将军的小女儿孙柳,人称小刁女的那位? 姬满落在最后头,她今儿个打扮得有点不起眼,不过着了石青色的道袍,腰间悬着丝绦美玉,那张脸上的神情也有些怏怏的。 姚露顾不得穿鞋,就笑嘻嘻地大叫。 “咦!石头,柳柳,小姬,今儿这是吹的什么风,怎么把你们三个都吹来了?快进来,快进来!” 卫璧一双幽黑的眸子望着姚露的脸,唇角微勾,直道,“听说露子毁了容,我们都来看看,看毁成了什么模样?” 姚露嘴角微抽,还未及答话,就听孙柳笑声清脆放肆,“探病倒是其次,主要是借着这机会出来消散消散……” 姚露笑道,“呸!就知道你们几个没安着什么好心!合着都是来看笑话的?” 虽然这么说,还是着好了鞋子,将三个小伙伴迎进了房中。 这三人跟姚露那都是打小的交情,虽然不常到姚府里,但对于这熹春院,并不算陌生,一进了屋,也不用客气相让,都各自寻了舒服的位置坐下。 卫璧倚着窗边的一张禅椅坐下,孙柳大剌剌地手脚摊开,占据了一整张卧榻,姬满则有些沉默地坐到了桌案边的玫瑰椅上。 卫璧和孙柳两个人眼睛都盯着姚露的脸,看个不停。 “哎呀呀,这脸切切,都可以下酒啦啊!” 孙柳瞧了半晌,歪了歪头直接笑话。 话说这露子,本是四人里头长相最好的一个,可这厮就仗着脸生得好,四处勾搭小郎君,姐们四个出去,最得小郎君喜欢的也是她,虽然咱志不在此,可这心里也总有些不爽吧,如今瞧着这还没痊愈的猪头脸,心里这个乐子啊~ 卫璧则直勾勾地看着姚露,再看看姬满,冷不丁地道,“你们两个,这是做了什么?” 怎么毁容还带一道的? 孙柳摸着下巴,眼中满是兴味。 “你们俩个肯定是一道做了什么好事?可是去勾搭谁家的小夫郎,被人家给揍的?嗯,对了,前儿不是还听说,露子天天上明府的门,那门槛都快被露子给踏破了?莫不是你们这两只,是被明府下人给揍的?” 姚露在说话的空当儿,已是瞧清楚了姬满的模样,大约是姬满肤色比姚露深上一些,所以更能抗药,毁容的程度比姚露轻一些,恢复的也更快些,虽然近看还有些洼坑不平,但离得远点就不显眼了。 不似姚露,雪嫩脸上,还留着些红红的印子,红白相映别提多提神了。 姚露斜眼瞧了孙柳和卫璧一眼,正要说点什么,就听见姬满闷闷地说道,“这事儿,倒是都怪我。” 姚露倒是能理角为什么姬满这么说,毕竟她小弟做的事,她这个当姐姐担了也属应该,不然姬小弟这事儿传了出去,日后再嫁不到好人家了。 孙柳面上明显不信,还要再问,姚露院里的丫环们已是送了茶点上来,孙柳端了茶杯,见正是自己惯喝的明前春,便大大地喝了一口,发出满足的叹声。 “还是你这儿的茶好!喝着舒心!” 姚露挑了挑眉,“这话说,难不成你家里还少了你的茶不成?” 孙将军府里就算不是富可敌国,但也是豪富之家,总不至于连百两银子二两的茶都喝不起了吧? 这定是话里有话,别有它指。 孙柳也不答话,站起身来,在姚露的卧室里走了几步,瞧了瞧各处的摆设,仿佛是第一次见一般的兴致勃勃。 卫璧却是抬起眼来,看了看门外,又看了看窗外,“露子,咱们单独说说话!”   ☆、56. 大吐苦水 一听这话,姚露便知道这小伙伴们,定是嫌左右伺候的人多了,有些个话,不适合当着这些人说。 便抬手挥了挥,让下人们都出去。 红叶立刻狗腿地看着人出去,而且守在门外不远处,机灵地瞪着四周,垂手而立,一脸忠犬状地防着有不着眼的过来打扰几位小姐。 姚露眼神转动,看向自己这三个小伙伴,姬满也就罢了,才从自己院里回姬府也没几天,不过,这卫璧和孙柳两个,尤其是孙柳,新婚燕尔的,又不似从前几个人成天夜夜笙歌精气不济,正该过得滋润无比才对嘛…… 可如今瞧着,个个都有些郁色是怎么回事? 姚露斜眼瞄瞄孙柳,又瞟一眼卫璧,眨了眨眼道,“这是怎么回事?怎么多日不见,你们两个都有些怪里怪气的?” 这话不说便罢,孙柳已是哀叫一声,一个侧身横卧在榻上,四仰八叉地望着天花板,长叹一声道,“唉,一言难尽啊!” 卫璧则半闭着眼,盘腿坐在禅椅上,一手松松搭在膝盖,另一手却不知从哪里弄了挂串珠,在指间一粒粒数着,嘴唇微动,却没半点声音。 姚露见鬼般地瞪圆了眼睛,一手伸出点点孙柳,又指指卫璧。 “你们俩,你们俩……石头你这是看破红尘啦?” 姬满其实也是一腔好奇,虽然心绪不佳,却支愣起了耳朵,双目灼灼。 她本是在自家府里心烦意乱,这才忍不住到姚府来看看姚露。却不想到今儿倒是巧了,正好赶上卫璧和孙柳两个相约来探病。在前厅里也略交谈了几句,这两个小伙伴为何烦恼她也是全然不知啊。 “咳,我先说吧!” 孙柳一个鲤鱼打挺坐了起来,却是瞧向卫璧,先埋怨上了。 “石头啊石头,你怎么不早说啊?” 姚露听着一头雾水,纳闷不已,这什么先说早说的,倒底说些啥呀? 却不想,卫璧倒是明白,睁开一只眼,森森道,“说了又如何?你也逃不过!” 姚露和姬满这两只单身女郎眨巴着眼望着两只已婚女,眼里带着大大的疑问。 这俩人在打什么禅机呢? 就见孙柳眉间拧起了几个小疙瘩,撇嘴道,“那可不一定!至少,至少,能跟露子小姬一般拖上一拖!” 姚露歪了歪头,听话听音,莫非这两个是在说成婚的事? 孙柳捏了拳头,捶了下床榻。 “早知道成了亲是这么烦人的一件事,老娘才不成这个破亲!” 对着小伙伴们的灼灼目光,孙柳瞬间开启了吐槽模式。 “从前老娘的日子有多潇洒自在,自从娶了夫郎,真是从头到脚都要被管着,出个门还要他批准,更不说咱姐几个聚聚了……” 姬满歪了歪唇角,半边眉头挑起,明摆着不信。 “算了罢,旁人也就罢了,柳柳你那刁钻的性子,若非是你自甘成夫奴,旁人如何拿捏得了你?有几回咱姐们派人送信儿,叫你出来作耍,那可都是你亲口回绝的!” 那回信的人早都说了,明摆着孙二小姐都忙活着跟新娶的夫郎卿卿我我,无暇他顾啊! 孙柳一脸的冤屈,大叫道,“谁说的,我,我那会儿是迫不得已!” 姚露跟姬满对视一眼,都挑了挑眉。 孙柳这话声音虽高,可怎么听都有些色厉内荏的意思。 还有,那左右飘散的眼神又是怎么回事? 姚露扯了扯嘴角,目光一转,心想,这孙柳娶的是她姑姑家的表哥,此时回想起来,那位表哥似乎其貌不扬,孙柳呢,虽不如自己眼光奇高,可胃口也挑剔得很,这几个月过去,没了新鲜感,大约也是有的。 “反正就是迫不得已,还不是因为我家那位,是我爹的外侄子,当初娶回家也是被我爹给逼的,老娘本来就不大乐意……” 这回互相使眼色表示拆台的又多了一个盘坐装世外人的卫璧。 嘁,谁不知道,孙柳娶的这位夫郎,长相虽然不甚至出挑,可是聪明能干,手段高超,当初待字府中的时候就生财有道,管着数十个铺子,都是生意极其红火的买卖…… 此外,他还是家中独子,巨万家财,都给他作了陪嫁,当初嫁到孙府里,那陪嫁的数十宅子商铺,良田千顷,现银古玩……正是十里红妆,盛况空前。 不知道京城里有多少手头略紧的女郎们,都羡慕得红了眼珠子去! 得了这么一位夫郎,这辈子可不就是坐在金山银山上头,就算几辈子都坐着吃喝花用,也不必愁了? “特爷爷的,你们几个莫不是不信?” 本来有一肚子苦水的孙柳瞧着小伙伴那明晃晃的鄙视,不由得急了眼,一厢叫着,一厢就把衣襟一扯! 呃! 这,这是做啥? 其余三人都傻愣了,看着孙柳豪迈地扯开衣襟,朝两边拉开,正坦露出里头的中衣。 那粉红中衣却明晃晃地分作了上下两截,一截色泽鲜艳,下头的一截却是暗沉了几分…… 三人怔怔地看着孙柳的中衣,好一会儿,姚露才歪了歪头,眨眼道,“衣服都脱了,柳柳你就给咱姐们看这个?不就是一件样式奇怪的中衣么?” 还以为孙柳的新夫郎有啥闺阁之间不能说道的奇怪爱好,比如说玩什么小皮鞭,滴蜡烛的孙柳要给大家秀伤痕这种刺激的哩! 当然了,以孙柳那刁性子,敢玩这个的男人那是真大胆儿啊! 姬满也很是不解,她坐得离孙柳近,便上手摸了一把,点头道,“哎,柳柳你这儿又长大了!” 总觉得孙柳这般动作肯定是深意的嘛……不过夫郎夜夜努力,有了成果,孙柳有什么不乐意的要诉苦? “呸!我让你们看的是这件烂衣裳!” 孙柳一脸悲愤,伸手拉着自己的中衣,那鼓鼓的胸口简直快要把那件拼接的中衣给撑裂了去。 “特么的看老娘过的这是什么日子?连上身的衣裳都要用两种布料做,能露在外头的是好料,这被遮在里头瞧不见的,都是些残次货!老娘都快成叫花子了我!” ps: 小剧场之新年愿望: 姚露:美男个个都爱我,除了小寡夫…… 孙柳:老公转性变大方…… 某人(森森):后半句准了,前半句给我咽回去! 孙夫郎(无辜):穿在里面又看不着,旧衣更舒服!知道什么是节能环保嘛? 今天看到这一章的都是真爱啊,给大家拜年啦~~   ☆、57. 水深火热 孙柳一长串的控诉一气呵成,滔滔不绝,字字血泪地描述了她那位新婚的夫郎是如何一嫁过来,就仗着孙柳亲爹的支持把孙柳院子的管事大权握在手里,而且趁着新婚燕尔,孙柳正为美色所迷头脑不清的空子,很快便将孙柳院中的下人都收拾得服服帖帖,而孙柳这个倒霉鬼呢,就在不知不觉中朝着夫管严的深渊一路滑去! 三个小伙伴听得如痴如醉,惊叹不已。 没想到没想,柳柳这样的硬刺头,也有被人给收拾的一天啊! 姚露先前被亲娘训斥,未来还有被迫娶克妻星的危险,本是情绪低落,气压低沉,此时听了小伙伴的悲惨遭遇,反倒是提神醒脑,被治愈了不少。 嘴角压抑不住地上扬了几分,面上还要勉强作出同情之色,心里乐不可支地问道,“咳,夫管严又如何,反正如今洛京城里,夫管严的女郎们,也不单单是你一个嘛,俗话还说,家有凶夫郎,胜过铜钱箱嘛!” 姚露这带着风凉的话一说,旁的二人都撑不住呵呵笑了。 只有孙柳一捶床榻,怒道,“我呸!你说的那是小门小户的人家好吧?好歹本小姐的家世也算中等,作甚要和那些村夫村妇去学?” 那些小门小户,村夫村妇,家里的出息没几个余钱,而身为一家之主的女人们,大多是生完娃就一抹手不管了,勤快的还会帮着做些营生活计,那略懒的就两手一袖,走东街串西巷地逍遥去了,就算是再节俭,在外头买杯粗茶还要好几个大钱呢,更不用说有那爱吃穿打扮的了,若是还沾些不良嗜好,那就更没治了,因为家里的女人好赌好酒反害了一家人去的也不见少数…… 所以说民间俗语这么说,也算是有些道理,但换成了高门显贵么,这理就不是这么论的了。 姬满笑得直拍椅背,又伸手拍了拍孙柳的背,道,“柳柳也莫要这般得了便宜又卖乖啊,你们府虽然有家底咱们都晓得,但你是你们家的老二,就算你家长辈再疼你,你那院子里头有多少家当咱姐们还能不晓得,就算都被咱们那位新姐夫给管住了又如何?你也不想想,人家当初嫁到你家来时,带的那些晃花人眼的嫁妆?” 当初孙柳成亲,那新郎长相平平,看上去有些配不上孙柳,可为何孙家长辈还要极力促成这桩婚事? 还不是因为那位夫郎生财有道,陪嫁极厚,而孙柳又是小女儿不能继承家业? 孙柳气愤不已,挥手打开姬满的手,指着自己那件样式拼接而成的中衣道,“哼,什么晃花人眼的嫁妆,什么得了便宜又卖乖?便有金山银山,一毛也没花到我身上,反倒是姐的日子,越过越落魄了!你们瞧瞧,不光是这中衣是破布拼的,还有这裤子……” 说着便掀了长裙,露出腿上着的绫裤。 但见那绫裤想来也是极好的质料,可惜被洗过了不知道有多少遍,原本的葱绿色倒变成了灰不溜秋的石绿,仔细看上头还有缝补过的痕迹。 若不是孙柳自己掀开让看,光看孙柳外面那身光鲜亮丽的衣饰,再也想不到里头居然这般寒酸。 这般的衣裳,就是姚露身边的大丫环红叶,也不稀得看一眼啊。 旁人不知道孙柳,她们三个还能不知道嘛? 姐四个一道在京城逍遥自在的时候,别说是对方穿的中衣,就是穿的**上金线和肚兜上缝的玉珠,都是一清二楚的,从前孙柳哪会这般节俭? 三个小伙伴还在目瞪口呆,孙柳又指了指自己的身上和头上戴的饰物来。 “你们瞧瞧,从前老娘身上那是什么?现今又是什么?” 小伙伴们目光灼灼,果然发现了蹊跷。 原来孙柳身上头上的饰物,什么腰佩,发簪,耳环等物,都换成了金灿灿的黄金制品,一件珠玉宝石的都没见。 姚露眨了眨眼,疑惑道,“最近金价又跌了?” 虽然穿金带银是富贵人家的象征,可真正有底子的贵女,却是极少带金饰的,黄金有价玉无价,谁也不乐意被看做没有品味的暴发户嘛。 孙柳悲忿道,“还不是我家里那位铁公鸡,觉得玉石易碎,珍珠易黄,宝石的价又没个准,说是黄金最好,怎么带也不会坏,带烦了还能熔了再打新的……” 还能这样? 三个小伙伴们面面相觑,都是无语。 好半天,坐在禅椅上的卫璧这才冒出了一句,“何至于就到了这个地步,你家夫郎不是家财巨万么?” 话说,当初孙二小姐成亲,不知洛京城里多少贵女都在幻想着,孙二小姐婚后的生活是多么奢华无极,富丽无边哩,怎么却是全然相反? 孙柳一脸晦涩道,“家财是巨万,可那位铁公鸡说了,好女不吃分家饭,好男不穿嫁时衣,这些家财都是祖辈留给后辈的一番血汗心意,这做儿女的不能将其发扬光大也就算了,至少也要做个守成的,原封不动地传给儿女才是……” 啊? 三个小伙伴齐齐发出一声惊叹! “他还说,公中虽有店铺庄子田产出息,可我身为二女本就没有多少月银,每月都是入不敷出,要靠着父母贴补,院子里还有几十个下人,吃穿用度如今还是走的公中,若是将来分了家,要搬院子,养孩子,管着几十口的下人们,娃们长大了又要入学当差,婚嫁,处处都是用钱的地方,不趁着现下俭省出来,更待何时?似他的娘家万家,也是一针一线的精打细算,这才挣出了巨万的家业来……” 这在穿戴上是如此,其它诸如吃饭喝茶,坐卧起居又何尝不是要严格按照那铁公鸡的来? 孙柳痛苦地在榻上打了个滚,揪住了自己的头发,“老娘错了,老娘当初就不该听爹的话娶这么个铁公鸡呀!” 小伙伴们都冲着她投来万分同情的目光……   ☆、58. 各有不幸 孙少夫把孙柳院子里所有的下人都拿住了,控制了孙柳的吃穿用度,孙柳要想出门,身上顶多有五两银子的零用,就这还是一个月的份儿! 这还不算完,更狠的是,孙少夫还将孙柳院中的下人们分了一半出去,到他陪嫁上的各庄子和铺子去干活,当然了,都是做那些出力气的活儿,派出去的人也都是孙少夫没看中的。 这般的手段,弄得孙柳院中都是噤若寒蝉,但凡孙少夫有令,莫敢不从。 孙柳这个正经的二小姐,反倒排到了后头。 “那,你就没去跟你爹诉苦么?” 姚露如听到了海外奇谈,瞪圆了眼发问。 能把孙柳管成这样,这位新夫郎也是够狠! 孙柳愤愤然叫道,“怎么没诉?我爹却说,他这般才是持家之道,以后有万郎管着我,他才更是放心哩!” 特爷爷的,倒底是本小姐是爹爹亲生的,还是姓万的是亲生的? 为嘛这般的偏心? 姬满挠着下巴,啧啧称奇,“哟,这倒奇了……不过,以柳柳的性子,居然能忍下来?我却也不信!” 孙柳阴沉了脸,没好气地道,“不忍怎么着?他有人撑腰,咱没有!” 半个月前,她跟那铁公鸡就因为一件小事吵了起来,恼得她使劲推了他一把,结果撞在了桌子上,后背青了一块,被爹娘知道了,还罚自己禁足三日,要给那铁公鸡赔不是,好不恼人! 姚露面现同情,却不禁问道,“柳柳,从前你好歹也是个狠角色,小时候揍那癞头女赵珏的威猛劲儿都哪儿去了?怎地娶了夫之后过的却这般窝囊?若换了本小姐,是绝不会任由一个男人压到本小姐头上的!” 那长乐侯的长女赵珏,最是个人见人厌的,在京城里是有名头的纨绔霸道女,自从因缘际会被孙柳揍了一顿,被姚露和卫璧合伙坑了两回,从此见了这姐四个就绕着走,就这,还得了她们送的癞头女的雅号,在京城里,一提起瘌头女,就知道是长乐侯府的赵大小姐。 孙柳磨了磨牙,冷笑了三声,“呵呵,露子你倒是说得轻巧!且试目以待,瞧你日后如何?说不准娶个妒悍之极的公老虎回来,压得你连旁的郎君都不敢多看一眼,那时看你还敢说大话否?” 孙柳这话倒是歪打正着,正好戳中了姚露的闹心事,姚露不由得面色微变,后头的话便是一哽,再也说不出来。 姬满却是拿胳膊捅了捅孙柳,“咳,柳柳莫要揭她的短了,她现下可是正闹心呢。” 孙柳和卫璧好些日子没见姚露,并不如姬满的消息灵通,当下都是目光锃亮,催着姬满道,“怎么回事,快说快说!” 听着姬满把自己的闹心事在小伙伴中间摊开来,姚露虽然觉得事无不可对人言,但总是觉得面目无光,便不由把脸背过去,装作在欣赏窗外的风景。 所幸姬满倒也没有添油加醋,只平铺直述了一番,然而即使这般,也听得孙柳和卫璧两个目瞠口呆。 “这,这真是夜路走多了,总会遇到鬼哇~” 孙柳原本那苦大仇深的模样登时一变,转成了兴灾乐祸的画风。 若是把煞星五皇子跟自家铁公鸡那么一比,还是铁公鸡要好太多太多嘛。 姚露心塞塞的,都懒得回应了,把身子默默地又背转了几分。 姬满一拍扶手,叫道,“嗬,柳柳你听了露子的悲催事,是不是欢快了不少?那我再给你添个欢快的……” 姬满把自己糟心事也说了。 她终于迫于压力要娶表弟,姬正夫起先对自家女儿终于肯娶表侄子感到惊喜万分,后来听说姬满还自己看中了一个小侍要带回府来也是满口答应。 这说明什么?自家女儿还是正常的很,没有什么特殊的爱好啊,当然要谢天谢地谢祖宗了。 然而没几天就碰上已经定下的小侍离奇失踪事件,自家女儿又非坚持着要先订亲,过上几年再娶亲不迟。 这姬正夫就忍不住要犯嘀咕了。 难不成这是小女儿跟自己在这儿耍花样呢? 其实还是自己最怕的那一种状况? 于是就说服了姬尚书,两口子联起手来,非要逼得女儿立时成亲不可。 若不是姬满发了火,死不松口,现下怕是连成亲的日子都要订下了! “你这烦恼其实也算不得什么……至少你爹娘现下只是逼你成婚而已……” 卫璧靠在椅上,好半天才幽幽地吐出这么一句。 其余三个各自有一肚子苦水的小伙伴们登时朝卫璧望了过去。 “石头,你也有苦要诉?” 话说这石头成亲最久,听说娶的正夫是个温柔敦厚,端庄俊美的大家贵公子,无论是哪一方面都是没得挑剔,自成了亲后,就把卫璧放在心尖之上,呵护照看,那真是没得说,更妙的是还不妒不悍,贤良得紧,年前还听说主动为卫璧纳了两个漂亮乖巧的小厮作通房…… 按常理推断,卫璧正该是躲在温柔乡里享福得不亦乐乎才对啊,怎么却弄得万念俱灰想要避世离居去当尼姑的节奏? 卫璧仰天长叹一声,一双幽幽乌黑的眸子里泛起了璀璨晶光。 三人相互看看,都有些傻眼。 这石头是小伙伴里最年长的,一向颇有大姐的风范,何时都是一派云淡风清智珠在握之态,何时如此忧郁? 卫璧点了点头,又摇了摇头,“唉,也没什么好说的。” 话虽如此,那满眼的快来听我吐苦水的祈盼是怎么回事? 于是顺应卫石头内心愿望,仨个小伙伴再三催促,这才明白了卫璧是因为什么事儿在闹心。 “什么?是因为生娃的事儿?” 三人都讶异地张大了嘴,对于这三个来说,生娃什么的,好象还是个异常遥远的问题,这猛地一听,都有些转不过来。 姚露眨了眨眼,“生娃有什么难的,卫正君催着石头生娃,那就生呗?” 小娃娃多可爱呀,比如说自家的泽哥儿,还有小侄女?没事逗上一逗,听听他们的童言童语,还是蛮有意思的嘛~   ☆、59. 美好谎言 卫璧以手托腮,鄙视地瞄了姚露一眼,还未说话,就听孙柳倒是先替她答了。 “露子,一听你说这天真话就知道你这毛都还没长齐呢?” 自认已是个顶天立地的大女郎的姚露自然不乐意了,“我这话有什么天真的?本来生孩子就很是简单的,我大姐不就生了两个小侄女小侄子嘛,如今不是也身子骨十分强健,仍旧领着西郊大营的差事么?” 孙柳嗤笑一声,“你大姐生娃的时候,你又没见亲身在场!我可记得清楚,两回都是咱们几个在一道,不是在书院就是在外头游玩,等你得了信儿,回去你那小侄女都生下了。” 姚露眨了眨眼,理直气壮道,“那我又不是接生婆,不在场又有什么奇怪的?” 比如说前一天,她还跟大肚婆大姐说笑来着,等第二天她出外游玩,半道上听说姐姐生了,等她赶回去就瞧见大姐好端端地在产房休养,小侄子或小侄女收拾得干干净净地包在小襁褓里头,大姐坐月子时,府里顶好的都往大姐房里送,爹娘恨不得一天要去探望八回,月子坐完了,大姐整个人就白胖了一圈儿,气色好得不得,仿佛是水蜜桃儿一般地教人羡慕……这生孩子可不就是顶顶容易的么? 姬满听了两句,也给姚露帮腔,“是啊,我大姐生了一个小侄女,瞧着也没费什么工夫,就是坐月子有些烦人罢了,抓着我抱怨不能出产房憋气得紧。嗯,不过,我那小侄女养得娇贵,很是麻烦,幸好有下人奶娘看顾着,倒也还好。” 姬满的大姐身为正四品武官,现在外放做着一城总兵,手掌一地兵权,称是土皇帝也不为过,身边一正一侧两位夫君倒是称意的很,只生了一个女儿没有养在身边,而是放在京城祖辈膝下扶养。 这长于老辈人手之中的小孩子,又是姬府现下唯一的孙女,所以娇惯得很,连姬满都要退出一射之地去。 孙柳抬起手来在姬满肩头上拍了两下,意味深长地笑了两声,“你虽比露子大了一岁,可见识上也没比她强,这生孩子的事儿啊,你们这些没成亲的女郎们啊,不懂!” 姬满扯了扯一边的嘴角,不服道,“呸,你也不过是才成了亲几个月而已,又不曾生过娃,口气倒是一副过来人的架势,你倒是说说,这生个娃而已,还有什么玄机不曾?” 孙柳的目光在屋内来回溜了一遍,见只有姐四个,便目光一斜,笑道,“怎么没玄机,看你们两个都还是个愣青,今儿姐姐我就善心大发,给你们说道说道也罢。” 孙柳将怀孕生娃的真相大致说了一遍,姬满和姚露两个都听得傻了,一迭声地问道,“怎么会这般?为什么从前都没听说过?” 自小到大,这未成亲的女郎听到的都是怀孕生娃是如何梦幻美好,肚子里揣上个包子,也不过是身子重了些,生产的关头,也就是会受点痛,流点血,可那有什么可怕的,也就是比每月大姨妈时疼了一些些罢了,稍忍下就过去了嘛,可有了娃,这人就升级当了母亲辈,走出去人也高看几分嘛…… 可方才孙柳却说了那么多可怕的真相,什么怀娃时会有各种毁容夺命的风险,还有种种饮食吃穿上的不便,什么害胃口,脚脖肿,尿频尿急一类听起来就很可怕的症候,更不用说到了生产时那个死去活来的剧痛,和如在鬼门关般的风险了。 听了这些,姬满姚露两个未婚女郎顿觉旧时所知尽被颠覆,整个人都不好了。 “原来生个娃,会付出这么大的代价?” “原来娘亲从前说的那些,都是哄人的?” 震憾过后,疑问又来了。 “既然如此,为何长辈要瞒着咱们?你们这些成了亲的就知道?” 孙柳呵呵笑了几声,“傻妹子们,跟未婚的女郎们说了这些,那乐意成亲生娃的还有几个?成了亲的么,那就已上了贼船,知道这些也无妨了。” 如今世道,女子的数量天然地就比男子少上一些,而女子为尊,女子从小在家里,便可以继承家业,日子过得舒坦,若是教未婚的小女郎们知道了生娃这般艰难,虽不至于从此就拒绝成亲生育,但至少在这两样人生大事上,会慎之又慎,绝不可能如现下这般,十六七岁就成亲,十*岁就已是当娘的比比皆是了。 而不让家中未成婚的小女子知道这些残酷的不怎么美好的现实,也就成了代代相传,各家长辈们约定俗成的规矩。 姚露看了眼姬满,双手握成拳头,宣誓一般道,“哼,还好本小姐还没上贼船,本小姐决定了,不到二十五岁,绝不娶什么劳什子夫郎!” 当然了,勾搭几个美貌小郎君还是要的,不然人生多寂寞呀? 姬满也心有余悸地直点头,“就是就是……咱也不那么早成亲!” 孙柳笑道,“只怕也由不得你们!还到二十五岁?可别惹急了那能做主的,让下人们捆着你们拜堂哟!” 若是这两只能自己做主,只怕也不会有今天的烦恼了。 看着两个未婚小伙伴垂头泄气的模样,孙柳笑得更欢,早先那些郁闷都抛到了九霄云外去了。 笑了好一阵,这才又看向卫璧,疑道,“虽说生娃不算什么美事,可你这样,未免也太过了些?难道你家人合伙逼着你了?” 比如说,她自己没想那么早怀上,就让那铁公鸡吃着药避着,就算家中长辈也在催促,但还能挡得下就是。 卫璧叹了口气,道,“被你说中了!家里这些人,都联成了一气,盯着这肚子呢!恨不得让我一天吃三顿适宜生女的补品哩!” 别说让夫郎吃药了,就是提上一句,都会被众人狂轰乱炸呀! 本来还想顺其自然,可这一天三顿的补着,补得人心火上升乱烦躁一把的啊! 姬满和姚露还不明其意,孙柳倒是明白过来。 “哦,我记起了,你那位夫郎家的女儿,也就是你的小姑子,去年夭折了,家里没了继承人,你那位岳母怕也不能老蚌生珠了,怕是要打你家娃的主意,等生了女儿给她家一个哩!还有你那家长姐膝下只有一男一女,女娃病歪歪的,二姐身子不好,成亲五年也没个娃,难怪,你头上的担子还真不少哩!” 不光是卫家的继承人要从卫璧肚子里出,就是卫璧夫郎家的继承人,也指着她呢,这压力,能不大么?   ☆、60. 密谋离京 卫璧那本就雪白的脸瞬间又白了几分,拈着念珠的手指转动得快了不少。 “柳柳你只知其一,不知其二,我二姐的身子是为什么不好的?就是因为怀了两胎,都没保住,这才把身子伤了,只怕日后都不能再怀了。我大姐生的小侄女,也是因为生产之时的凶险,小侄女有些先天不足,这才病歪歪的,有这么多前车之鉴,我哪里还愿意这么早就生?你们仨人比起我来,不知道幸运了多少,就知足吧!” 天啊,好可怕! 三人听着都是心有戚戚,好半天姬满才开口,“可是,可是我大姐生娃的时候,我虽没在,但过了之后,母女两个都强壮得很啊,怎么石头你们家就这般……的吓人?而且从前也没听说过这些嘛……” 孙柳接话道,“这种事,府里遮掩还来不及呢,哪里会往外传?而且各人体质不同,生娃时的凶险也大不同,小姬露子你们家都是武将,从小习武,身子骨强健,大约就顺利些,卫石头她们家都是弱不禁风的文雅人,体格自然就差了。” 姚露听了这话,心里无形之中便松了口气,暗自庆幸自己还学了那么三招两式的,勉强算得上是习过武的,将来还能少受点活罪…… 姚露眼眸一转,看着卫璧那白得有些不正常的脸色,不由拭探问道,“石头,既然你在府里天天补身子,却怎么反倒越补越……” 卫璧瞟了他一眼,“你试试一天要喝下那么多药就知道了。” 嗯,也是啊,肚子里本来就那么点大的地方,被药都占了,那里还能盛得下正经的吃食? 姚露看着小伙伴的眼色不由得带上了同情。 苦水倒完,方才还兴灾乐祸的小伙伴们都有些心绪低落,屋内寂静一片。 毕竟,卫璧遇到的困境,不似其他三人的麻烦,说不定有一天也会落到自己头上。 姚露苦着脸,一会看看这个,一会看看那个,忽然一拍榻沿,愤起叫道,“姐们,咱不能这般坐以待毙,还得想些办法才是!” 另外三人的眼神登时都被点亮,明晃晃地望着姚露,齐道,“露子有什么办法?” 姚露在众人目光中扬起下巴,“哼,好歹咱们在京城也是有名头的,岂能遇到这点困难就束手无策?自当……” 三人齐问,“自当如何?” 姚露伸出手指,在空中划了个大大的字,边道,“此为上策!” 三人相互看看,不约而同道,“这可行么?” 这姚二,分明写的是一个走字。 却是走去哪里? 姚露却是眼放神光,越想越觉兴奋,“远走高飞,鞭长莫及!” 反正自己现在脸还没好,若是去了个旁人再也寻不到的地方,就不信五皇子有那般无聊,非要缠上自己? 嗯,自己在外头逍遥上几年,等回京城的时候,那五皇子肯定已是再嫁了倒霉鬼,或者又跟着倒霉鬼出京了也说不定呢? “石头,小姬,柳柳,你们那些烦恼,若是离了这京城,岂非也能抛在脑后?” 姬满两眼闪闪,一拍双手,赞道,“嗯,这法子好!逼婚的没了新娘,逼生娃的没了孕娘,刻薄妻主的没了妻主……不错不错,露子你这办法好,什么时候动身,姐跟你走!” “着啊,老娘真是再也不想看到那个铁公鸡啦!” 孙柳两手一按,从榻上倏地坐起,身子前倾,两颊泛着激动的霞光。 “这个主意倒是不错,可是,咱们能去哪儿?被捉回来怎么办?” 说到后头又有点犹豫。虽然说姐几个也曾经有在外头夜不归宿的时候,但也都是在洛京城内,最远也就去过京郊的山间打猎或是进香,没去过远地儿啊? 可若只在近处折腾,那被捉回去还不是抬抬手的事儿? 卫璧两眼紧紧地盯着姚露,最后一个开口,语气却比旁人都急切。 “哪儿都能去!姚露你说,什么时候?” 姬满想离家出走这事儿,本是在心里盘算,如今见小伙伴们都个个心动,更是铁了心,一拍大腿站了起来,“自然是越快越好!明后两天如何?” 再不溜之大吉,自己这脸就好齐了啊! 其余三个小伙伴相互看了看,都是齐齐一点头,“那就后天!” 既然商定了要结伴翘家,一想到又能回到过去那恣意逍遥的日子,四人心里都充满了精气神儿,个个眼神明亮,唇角上扬,恨不得明儿就策快马,扬金鞭,奔驰在洛京城外的古道上。 接下来这话说得就热闹快活了,定下了后日在城西东岳庙后头那片小树林里会合。 至于用什么理由,还是偷偷溜走,那就要看各人的本事了。 “要是谁笨得连出府都出不来,那咱姐们也不必等她,只管动身便是……” 各人都拍了胸脯,只有姬满斜眼瞄着孙柳,孙柳恼得一捶她肩膀,“呸,你那是什么眼神儿?” 姬满皮粗肉厚,这一下对她来说不过是挠痒痒,哈哈笑道,“还不是怕你夫管严发作,被拘在闺房里出不来么?” 孙柳发狠道,“哼,后儿咱就瞧着,看看哪个是怂货!” 心里暗自盘算,这回定要给府里的铁公鸡点颜色看看,再不能让昔日的小伙伴们,把自己给瞧小喽! 众人密议一回,足足过了两个时辰方才各自告辞而去。 姚露送了诸人,心情正好,眼看着到了晚饭时,厨房送了菜来,红叶指挥着丫头摆桌。 大约是周正夫特意吩咐了厨房,摆出来尽是姚露素日喜好的胭脂鸭脯和鲥鱼羹并几样时鲜,姚露坐在桌前,看着香气扑鼻的饭菜,眉头不禁地舒展开来。 红叶偷眼瞄着自家主子,一边布着菜,还说点凑趣的话。 “二小姐,瞧这菜做的,可真鲜亮,定是老爷特意让人做的,这府里,老爷最疼的,还是二小姐你哇。” 姚露笑眯眯地点点头,吃了个肚圆。 懒扬扬地坐在榻上,一手接过红叶送上的清茶,有一口没一口地喝着,心里琢磨着事儿。 就见红叶扑嗵一声,跪到了姚露的面前。 姚露一愣,手里的茶晃了两下,差点溅到了胸前衣襟。 “这是做啥?”   ☆、61. 姐妹夜话 红叶两眼一翻,哭丧着脸,虚抱住了姚露足下的绣花软底儿鞋,叫道,“二小姐,您后晌才跟几位小姐商量的事儿,小的可都听到了啊!” 姚露早就对红叶这种浮夸风习以为常,轻踹了这厮一脚,收回了脚丫子,哼了声道,“听到了就好,还省了本小姐再多吩咐的话,明儿起就赶紧把东西给本小姐收拾好,该带的都给带上……哦,务必要悄悄的,莫要惊动了旁人……” 娘亲罚咱禁足,咱就那么老实地禁了不成? 想不惊动老娘而偷溜出去的法子咱随随便便就想出好几个来! 红叶听了这话,更是一副苦到了极点的模样。 “二小姐,您,您真打算要偷跑啊?这,这,要是被老爷夫人知道了,还不得打断了小的狗腿?” 这知情不报,怂恿主子的罪名那还有跑? 二小姐不会被怎么样,自己的屁股却定是要被打烂的! 姚露白她一眼,“有本小姐护着你,怕甚?大不了,等回来时,老爷要罚你,本小姐保你全乎便是,还是说,你怕跟着本小姐在外头吃苦,想在府里过安逸日子?大不了本小姐换个人……” 至于说告密什么的,姚露倒是自信这厮没那个胆子,毕竟姚露在定国公府也算是个混世魔王的角色,不管是老爷还是夫人身边的下人,敢和姚露作对的,都被姚露整得哭爹喊娘了。当然了,那些爹娘倚重的关键人物,姚露心里还是有分寸的会手下留情。所以她的那些无伤大雅的小手段,就算是定国公和周正夫心里有所察觉,亦是睁一只眼闭一只眼了。 “二小姐在哪儿,小的便到哪儿,跟着二小姐就是去讨吃要饭,小的也是乐意得紧哩!” 一听自己主子身边第一人的位置不保,红叶赶紧地表忠心,那一张脸上的表情丰富多变,逗得姚露一乐,又是轻踹了她一下,“呸!好一张油嘴,你这是想着本小姐离了国公府,就得混不下去是吧?” 红叶一挥手,在自己脸上拍了一巴掌,连声道,“那哪能呢,小的意思是,离了二小姐您,小的不得讨吃要饭去呀?” 姚露笑骂道,“得了,得了,起来吧!明天赶紧备好东西,先试试怎么偷摸着离府……” 红叶正待答话,就听到窗外头一个声音高声而笑,“二妹在说什么呢?” 姚露主仆两个人做贼心虚,一个吓得正站起来又跌了回去,另一个却是从榻上惊跳起来,小心肝很是乱跳了一阵。 这声音,可不正是定国公府里的大姐姚霜? 姚霜此时已是换了先前所见的那身武将锦袍,着一身宽松常服,大襟长袖,长发松松地披在脑后,用一缕丝绦结了,更显得长发油黑锃亮,浓眉如剑,唇色鲜明,明艳中透着英气勃勃,行动间亦是大步流星,脚下沉稳,仿佛自带了一往无前的气势,令挡在前路的都要自觉地退避三舍。 说话的当儿,姚霜已是步入房内,姚露一手捂着心口,面上扯出讨好的笑容。 “原来是大姐,倒是吓了小妹一跳……” 又骂外头的下人们,“都是干出气的不成?大小姐来了,怎么都不则声?” “是我不叫她们通报的,你们都下去吧!” 姚霜瞧着姚露,似笑非笑,挥了挥手,把红叶也给赶出了房门。 姚霜比姚露年长好几岁,且姚霜自小习得文才武略,在各勋贵年轻一辈的继承人里,也算是难得的佼佼者,且成年之后还领着武职带着兵马,日日濡染之下,即使是笑着,也带着股不怒自威的刚硬气质,姚露自然不敢在这位长姐面前造次,赶紧换上惊喜之色,甜笑着给姚霜行了个礼,“天色已晚,大姐怎么有空到小妹这里?怎不在怡春园多陪着姐夫和小侄女小侄子?” 在姚露看来,大姐院中有贤夫美侍,膝下女儿双全,身上还担着军中实职,受女皇青眼信任,真正可谓人生圆满,可惜就是未免少了几分乐趣,大把的美好时光,都花在了练兵啊,驻防啊这些无聊的小事上头,都没空享受美人的柔情似水和陪伴可爱小娃的欢乐时光啊…… 这次从大营里回来,怕也是住不得三五天就又要回去了。 见小妹姚露这般嬉皮笑脸,姚霜的唇角也微微勾起,只是仍不脱严肃的底子,瞟了姚露一眼,“小妹莫想插科打诨过去,方才我可是听见,你跟红叶正商量着要偷偷作什么坏事呢?” 姚露语气一噎,眼珠转了转,仍笑道,“哪里是做什么坏事,不过是想让红叶替我去外头淘换几样玩器罢了,大姐定是听岔了。” 姚霜微微一笑,“哦?是这样?” 见姚露使劲点头,便故意道,“那好,正巧,爹娘嘱我对你多加管教,我明日在府里,你也被禁了足,大姐我就抽出一天来陪妹妹,也能考较妹妹文采武略上头是否有所进益……” 姚露一听心里便毛了,好家伙,这要是跟着自己整一天,自己哪还有空去准备? 当下便支支吾吾地推辞了几句,姚霜瞧得分明,却仍道,“小妹这是跟大姐生疏了不曾?我记得你两三岁时,可是常跟在大姐身后赶也赶不走的?” 姚露赶紧道,“那怎么会?小妹当然乐意跟在大姐身侧学点本事了,不过,大姐有官职在身,还有姐夫和侄女侄子要陪,所以,才,嘿嘿……” 姚霜又瞟了姚露一眼,笑眯眯的眼底带着些促狭。 “不妨事,不妨事,这回小妹你面伤未愈,又被罚禁足,自然是心中苦闷,我身为大姐,合该多关心照顾些才是,嗯,我这三天都来陪你便是……” 姚霜被噎得说不出话来,身子便是一晃。 亲姐呀! 本来只是一天,这下子变成三天了! 这被大姐那机警如猎犬的眼睛盯着,咱还怎么在后天去东岳庙跟小伙伴们会合? 早知道就不推辞了嘛!   ☆、62. 大姐松口 姚霜瞧着姚露那额滴冷汗的着急模样,心中暗哂。 “咦,小妹这是怎么了?怎么,莫不是欢喜得傻了?” 姚露心中算盘打得飞快,正要想些旁的话来推辞过去,可一时急切之间,也想不到什么能有力地打消这位大姐的念头。 姚霜唇角微微勾起,“既是这般,正好咱们姐妹们也许久不曾联床夜话了,这两天,我就住在小妹这院子里,好生聊上一聊。” 姚露更是大惊,这大姐是要把自己趁着夜间溜走的机会也给断掉呀! “这怎么行,大姐……” 姚露这话脱口而出,眼角却扫到姚霜唇角那越来越扩大的笑意,忽然心中一动,换成了央求无赖的语气,“好姐姐~你这是故意在逗着小妹玩呢吧?” 一边机灵地凑上前去拉了姚霜的一只胳膊,轻轻摇晃两下,“不要吓唬小妹我啊,咱胆子小嘛……” 姚霜凝眸注视着这个小妹妹,说起来她也好久没跟姚露单独聊过天了,此时的姚露,面上还有些许红肿未褪,可那双形状漂亮得过火的桃花眼却早已恢复,秋波明眸,好似会说话一般,从小的时候,这厮就会利用她的模样卖萌撒娇,到如今长大了,这习性却是保留至今。 可惜,如今的形势,却是容不得她再任性胡闹下去了。 “胆子小,就老实交待,方才你跟红叶说什么呢?还有下晌时分,你跟那三个丫头,又在琢磨着什么好事呢?” 姚霜的声音虽是不大,可说得清楚明白,就差没挑明了她已经知道姚露她们四个的约定了,姚露瞬间心下一凉,坏事了! 她还来不及想究竟是何时被姚霜知道了去,就赶紧抱着姚霜的胳膊使劲儿摇,嬉皮笑脸道,“诶,还是大姐厉害,啥都瞒不过你去!嗯,其实不过是跟她们约好了一起出去聚一聚,大姐~求放过,就让我出去透透气吧?好大姐,千万莫要跟爹爹娘亲他们说啊……” 姚霜眨眨眼,使力甜笑,恨不得摇摇她身后的尾巴……如果她长了的话。 看着这样的小妹,姚霜真是笑骂不得。 “哼,没个正形儿!” 姚霜慢慢地把胳膊抽了出来,背起手,在地上踱了几步。 姚露的眼睛就跟随着姚霜的身形来回转动,又好似一只等着主人喂食的奶猫。 “我看你们不是去透透气,怕是想远远地离家出走的吧?不知道二小姐这是打算去的何处?又要在外头晃荡几年呐?” 呃,又被看穿了! 姚霜挠着脸腮,讪讪笑道,“嗨,这不是想着躲开京里这些是是非非么?” “好大姐,你想想看,你也不想咱们家娶回一个搅家精惹得爹娘生气吧?” 自家大姐那可是端方严肃的女子,最看不惯那些不守规矩的人和事,用脚丫子也能想出来,定不会如同自家娘亲一般,居然能忍得下那五皇子进家门的。 姚霜望着姚露,似笑非笑。 “所以说,我这个当大姐的,这不就来给小妹排忧解难了么?” 姚露双眼一亮,动作夸张地扑了过去,“真哒?你真是我的亲姐啊!真的有好办法?快说快说~” 姚霜伸出一手,就揪住了姚露的一边肩头,嫌弃似的推开姚露扑过来的小身板,“给我坐下,好好说话!” 姚露顿时老老实实地在榻上坐了,两手还规矩地背到了身后,只余下俩眼珠子动来动去的不安分,透露了内心的万分激动。 姚霜咳了一声,“你若是速速地订亲成亲,有了正夫,五皇子之难自然会解决……” 姚露不由得挎下了肩膀,“一时之间,哪里去寻个正夫去?” 嗨,还当大姐有什么新鲜招术呢…… 自从上次自家办花会,外头那些流言都传遍了,说自己给那五皇子有些首尾,但凡好些的贵公子,都不敢答应跟姚露的亲事,还不是怕姚露真的跟五皇子有一腿? 姚露一想到这,就觉得呕死。 姚霜白了她一眼,“自然是有人选……” 姚露两眼放光,“是哪家的小公子?模样性情如何?若是……” 若是明雪峰公子该多好呀,再不然长得如他一半儿也成啊…… 姚霜冷笑道,“放心,自然是个模样好看的,却不是你前段儿时间总是挂在嘴边的明三公子,而是柳家的五公子。” 也是她总不在府里,没时间管束,不然哪里会让小妹成天去明府里做些丢人的事儿? “柳家五公子?莫不成是姐夫的兄弟?” 姚露心下不由得微微失望。 话说没听过柳家有什么长得出色的好儿郎么…… “是你姐夫家的堂兄,前几日才从老家进京,比你小上一岁,性情模样都很不错,有些随了你姐夫,他家才从外地进京,自然是没听过你那些荒唐事儿的,想来不会拒亲,你若是乐意,就让你姐夫明日回娘家去提,如何?” 反正似姚露这般没个定性的,日后肯定也不会只守着一个夫郎,倒是娶回一个性情贤淑大方的,才能相安无事。 姚露听着略有点心动,“待我想想……真的很不错么?” 姚露伸指便敲了姚露一个爆栗子,“难不成我会骗你么?” 姚露揉着脑门儿,嘀咕着,“虽然不会骗我,可大姐的眼光……” 总觉得再美的人儿,到了大姐眼里都是一个模样的,根本不辨好坏嘛…… 比如说不管是前头的大姐夫,还是现在的大姐夫,或是她身边收着的小侍,都没有长相十分出众的嘛~ 瞧着大姐那有如实质的威压目光又射了过来,姚露赶紧改了口,“大姐的眼光,那自然是没的说,不过,小妹现在么,又不想娶亲了,总不能因为五皇子,小妹就着急忙慌地娶回一个来,万一娶回来才发现不妥当怎么办?小妹是女子倒也罢了,岂非是拖累了人家大好男儿?” 想起下晌时分,三个小姐妹说起定亲成亲后的苦恼,姚露就更不想现在就匆忙成亲了,再说已经跟小伙伴们说好了,若是不去的话,岂不是认了怂? 姚霜瞪她一眼,“总之你就是一定要离家了?” 姚露两手抱握在前,又作揖又折腰,“我的好大姐,求你高抬贵手,成全则个嘛~” 姚霜被她闹得没脾气,终是松了口道,“成全你也不是行,但你需得听我的……”   ☆、63. 东岳庙后 西城的东岳庙供奉东岳大帝,占地不大,也有个几百年的历史了,不过因为京郊的天龙山上还修建有一座皇家道观,几乎占去了整个山,庙内有好几位据传是得道的高人,而且早些年还有皇子曾经在里头出过家,自然天龙山东岳庙的名头更加响亮些,洛京城中虔诚的善男信女们也更乐意往郊外一行,是以相形之下城内的这个小东岳庙就有些冷清了。 平时的香火,都不过是居住的近的市井小民过来,求个签,解个卦什么的,仅能维持着庙内寥寥几位道士的生计而已。 庙后头杂七杂八的生着些荆棘树木,也有个好几亩地的模样,慰然成林,树林尽处便是一大片墓地,还有几座荒废无人的小院子,这墓地和荒院,都有些年头了,还有些奇奇怪怪的故事流传下来,是以虽然地处洛京城中,也没有动过念头把这林子和院子买下来。 因此便便宜了东岳庙里的道士,平时柴草不够了便到这里来弄些。 而这处荒凉无人,还有点神秘恐怖,就成了这四个小伙伴儿时过来探险的宝地。 后来等到四人都年长了,洛京里可以去的有趣地方多了,这里来的次数就少了,不过一说起老地方来,都知道是这个地方。 此时正是天刚蒙蒙亮,东岳庙里的扫地道人已是执了扫帚在扫着院内的落叶,一下一下地声音听着不紧不慢,隐隐约约地还能听到没睡醒的打哈欠声。 晨风吹来,此时正值晚春,还颇有些凉意,姚露坐在马车里,掀开帘子朝外头看。 “红叶,你看那道墙后头的人影儿可是姬二小姐?” 那道断壁之后,一个人影儿探了下头,看身形倒是姬满。 这辆马车就是寻常市井常见的,窄小的内厢,半旧的木头和窗帘。 姚露伸长了腿坐着,里头的空间便逼仄得紧,红叶自然就只能坐在外头,听了这话便跳了下去,一溜小跑着过去看。 那躲在墙后头的可不正是姬满,姬满一身寻常紧袖淡灰绸衣,打扮成寻常富家女子,碧波跟在左近,身后背着两个包袱。 “嘿,还是露子有办法,还有马车!” 姬满掀开帘子就坐了进来,也不管身后红叶和碧波如何打招呼,只探头探脑地看着车厢内放着的大包小包。 “还是你牛!逃个家还能搬走这么多东西去!” 姬满摸摸这样,又闻闻那样,脸现羡慕之色。 姚露扬了下巴,得意道,“那是自然!” 话说这回离家出逃,有了大姐的友情赞助,自然是方便容易得多啦! 当然了,至于说答应大姐的那个条件么…… 姚露望了望马车前头坐着的车夫,不由得有点牙酸。 姬满也顺着姚露的目光望了过去,想起这位车夫的确是有些个面生,“这赶车的是谁?从前可没在你们府里见过呀?” 专门给姚露赶车的那两三个车夫,姬满都有点子印象,这个人却是有些不大一样,瞧她坐在那儿,身板跟桩子一样的直溜,再看拿鞭子的手势,就知道必是个练家子,且历练过不少。 “咳,是我大姐手下的……” 姚露才说了半句,就见姬满挤了挤眼睛,恍然道,“哦~原来是你大姐帮的忙啊……” 难怪能准备得这般停当哩! 姚露嘿然而笑。 这位车夫名唤姚阿四,也不知道是大姐从哪里寻来的人手,模样丑怪,身手倒好,虽说可以给自己当个保镖什么的,可又何尝不是在自己身边按了个大姐的耳目? “她们两个呢?来没来?” 姚露仍是掀开帘子,朝四处张望着。 姬满打了个哈欠道,“都还没呢,属咱们两个最早,那俩人都是成了亲的,拖家带口,还不定能不能来呢,咱们再等上一个时辰,若是不来便不等这两个怂货便是!” 正说着话,就瞧见林间小道上多了个身影,脚步飞快,正是朝着这个方向而来,等一抬头,似乎是瞧见了马车,谨慎地立定观察了一番,大约是认出了红叶和碧波两个,这才加快了速度,赶了过来。 这第三个赶来的,却是孙柳。 孙柳穿了身家常布衣,灰帕蒙头,若不仔细看,只当是寻常市井的妇人,身后只背着个小包袱,倒是轻装简从。 “咦,你怎么连个下人都没带?” 姬满把头伸出了车窗,打量着孙柳那脸红气喘的模样,很是没有眼色地接连开口发问。 “你就带了这么个小包袱啊?” 孙柳喘了几口大气,也坐进了小马车里,拿袖子擦着额头跑出来的汗,还狠狠地白了姬满一眼。“老娘能跑出来已是很不错了!包袱小它方便拿啊~瞧你带的这大包小包的,外头什么东西银子买不来?” 这个死心眼子的小姬,真是哪壶不开提哪壶。 现如今孙府自己院子里那些下人,都被铁公鸡给收服了,自己哪敢透露出一星半点要逃家的意思啊?就这,还是好不容易支开了自己寻常使的丫环,寻了个空儿溜出来的呢。 姚露一拍双手,“可不正是,有银子什么买不来,等咱出了京,听说离京城二百里,有个白河县,那儿的小郎君个个眉清目秀,身板壮,别具一番特色,等咱们到了白河县,柳柳只管买个中意的留下伺候,才更是方便哩!” 虽然她们这些未婚的不好留小厮侍候,可似孙柳这样已婚的,就百无禁忌了。 孙柳目光一亮,点头笑道,“这主意倒好!” 心里却在琢磨,自己可就带了一百两银子出来,若再添个人,怕是剩下的日子就要打饥荒了啊……嗯,不管了,真到了那手头没银子的时候,也就只有吃大户了……孙柳的目光不由得转到了两个小伙伴身上。 姬满则完全对什么白河小郎君不感兴趣,嘁了一声,“露子你可真是三句话不离本行啊!” 三人挤着坐在车里,一边斗着嘴,一边直朝林间小道上张望,眼看着半个时辰快要到了,这卫璧却还没来。 “不会石头想逃出来时被发现了吧?” 昨儿看着卫璧的决心还是很大的啊! “那就是石头认了怂?” “诶,快看,那两个人是不是?” 又过了一刻钟,卫璧才带了个丫环姗姗来迟。 小伙伴们都松了口气。 咱姐四个,终于又聚齐了啊! ps:小剧场之四仙过海: 京城四姝的逃家秘决: 姚露:抱大腿是一门独家绝学…… 姬满:早起的鸟儿有路跑…… 孙柳:反正又没申请跑路费!资金全靠自筹! 卫璧:本家主去哪儿,哼,乃们这些男人管得着吗?   ☆、64. 一番波折 “诶,石头快上来,就等着你了。” 姬满伸了手把卫璧拉上车来,“怎么这么慢,还当你出不来咧!” 卫璧哼了一声,“我是府里的主子,谁还敢拦着不成?” 背着两个大包袱的卫府丫头,心里默默,主子您用的借口是去城外的东岳庙祈福求女好吧? 几位爷肯定想不到,主子居然是到这个城中的小东岳庙来,而且打算…… 不大的车厢里坐了四个人更是拥挤,卫璧看着就皱了皱眉头。 却听外头卫璧的贴身大丫头梅蕊解释道,“三小姐出来时倒早,只是在路上,小姐身子有些不适,这才慢了一步。” 红叶和碧波都面现同情之色地点点头,“哦,原来是这样。” 心里却在想,难怪哩,这卫三小姐前儿就看着脸色有点白惨惨的呢。 这回四位主子要离家出走,卫三小姐的身子可别出什么岔子吧。 见三个小伙伴都朝自己脸上望过来,卫璧不大自在地咳了一声,“既然人已到齐,咱们先出城去再说!” 她可不想听小伙伴们的罗嗦,在府里听得还不够么? 四人齐聚,自然就要直接出城了,这个时辰,城门应该是已开了。 早先她们就商量着要从西城门出洛京,走京怀古道,往那风景秀美,气候适宜的南方去。 “红叶,你在前头带路,就走那条去西城门的小道!” 姚露和小伙伴们儿时在这一片玩耍,对这儿的地形都了如指掌,正好小树林第二个荒院的后头,有一条通往西城门的近道,只不过偏僻无人,并不为人所知罢了。 这小道隐藏在树林杂草之中,大约是走的人不多,道中生了不少荒草,也幸好马车不大,拉车的只有一匹,倒也能凑和着走。 四位主子坐在马车之内虽不大舒服,但好歹不用在杂草从生的道路上行走,那三个丫环却是脚下颠簸,裙裤角都被草叶上的露水打湿,还被旁边斜生的树枝挂花了衣裳。 将将才要行过了第二个荒院,赶车的姚阿四忽然一声呵斥,手中长鞭一甩,“什么人!” 正坐在车内说着闲话的四人,感到车子骤停,身子稳不住向前倾斜,四人压住一堆。 就听外头三个丫环同时发出喝斥。 姚露挑开帘子朝外头望去。 离着马车数十步远的草丛里,扑蔌蔌地走出一个人来。 可车夫姚阿四却已是离座而起,跟从荒院里扑出来的身影儿斗在一起。 这个地方怎么会有旁人? 四人都吃了一惊,起先还当是各府晓得了自己的动静,派人来拦截,可看那跟姚阿四打得紧张的灰影身形,却是路数奇诡狠辣,手上兵器寒光闪闪,一看就是要动真格的……这样的人,不可能是四府出来的啊! 红叶碧波梅蕊等三个丫环虽然也会几下功夫,可要跟那灰影相斗,却是不大够格。 是以姚阿四边飞起一脚攻向对方腰际,一边朝身后的三人叫道,“你们保护好小姐们!” 不过几个回合,姚阿四已能摸清对方的斤两,大约和自己不差多少…… 草丛里还有一个呢…… 从草丛里出来的身影,却是个年轻男子,一身布衣短打扮,被喝破之后,便站起身走向近前,红叶虽然吓得心肝乱跳,却还是抽出了随身带着的短剑,剑尖向外,准备那人一过来就要动手。碧波也抽了随身的一把尖刀,摆出了跟红叶并肩战斗的架势。 “咦,先等等,这,这不是府里的楠侍夫么?” 梅蕊探头一看,便愣住了,指着那年轻男子脱口而出。 年轻男子眉清目秀,肌肤细腻,虽然一身粗衣,亦不掩在富贵府第中养出来的独特气质,此时被梅蕊一口叫破,脸上微红,却是急切地提醒了一声,“梅姐,快保护小姐要紧。” 楠侍夫? 红叶碧波两个愣愣地看看那男子,再看看梅蕊,不会吧? 马车中的四位主子,都聚精会神地盯着姚阿四跟那灰衣人相斗,不防耳中飘进了几个侍夫的字眼,便忙里偷闲地朝那年轻男人打量过去。 卫璧当然一眼就认出了,这个男子,可不正是自己府里那两个侍夫之一,名唤阿楠的那个? 这阿楠,偷偷摸摸地跟着自己作甚? 想到有可能是来阻止自己的,不由得拉下了脸,若非此时那边打斗未止,定是要劈头盖脸地质问一番,不过此时强敌不明,她也只能暂时隐忍了。 其余三人也顾不得说话,都是拿眼瞟向卫璧,不掩戏谑。 嗬,怪不得卫璧出来这般迟缓,原来是有温柔乡来牵绊啊! 那楠侍夫微低了头,见妻主眼角也不望过来,不由得手足无措地拧着自己的袖角。 这各人神情微妙,而姚阿四那头,已是觑了个空当,一鞭正中那灰影人的背心,灰影人微不可闻地闷哼一声,抬手发了三只飞镖,趁着姚阿四躲避之时,脚尖一点,朝林子的另一头掠去了。 姚阿四也不追赶,提着长鞭,神情警戒地四面望望,这才回身朝马车方向作了个揖。 “此处不宜久留,几位小姐但请宽坐,先出了这林子再说。” 心里却在琢磨,没想到这东岳庙后头的荒院子,居然还有这般来历不明的强人出没,这件事,倒是该给世女透个气才是。 姚露点点头,“好,那咱们赶紧吧。” 虽然从破落的旧院子里冒出不明高手来有些奇怪,但她们这几个可是一心翘家,没空儿去管这闲事,想来方才那人也并不是冲着自己这一行来的吧。 又走了约半柱香的功夫,终于到了树林的边缘,卫璧这才神情冷冷地叫了暂停。 “阿楠你跟着本小姐作甚!” 这个侍夫,虽然先前还满得自己的欢心,可自从他也跟着旁人说些开枝散叶的屁话之后,卫璧就对他也有些不喜。 那位楠侍夫一直闷不吭声地跟在马车后头,微低着头,也不敢和前头那三名侍女离得太近,他先前在草丛里躲躲闪闪地,不单衣裳都被清露打湿,头发也散乱了,看上去很有些狼狈,一咬下唇,就跪到了车边。   ☆、65. 顺利出城 年轻男子的声音温柔醇厚,十分谦卑。 “求夫人容下仆随侍在身侧吧……” 阿楠侍夫抬起眼,目光迅速地瞟了跟在车前的三个丫环一眼,当然了,因为男女有别,他看的只是那三人小腿和脚面,而且一闪即回,那意思众人却是明白。 平时里,这四位贵女,哪个院里伺候的下人不是少说也有十几个? 而这回,据他偷偷观察,妻主这是要离家出走在外长住的节奏啊。 只有这三个丫环,能照顾好主子么? 更不用说自家主子这些日子因为心情不佳,减了饮食,比从前消瘦了不少呢。 姚露把半个头都伸出了窗外,一手支着下巴,笑吟吟地看着发小的侍夫。 话说,卫璧的正夫她自然是见过的,不过这位后来纳的小侍,还是头一回见面呢。 嗯,这一款温润如玉,柔情似水,倒也是家常必备的嘛。 卫璧却是没什么好脸色。 “你好大的胆子,竟敢私自出府?本小姐不过是外出一日便回,哪里用得着你多事,还不给我退下!” 小侍和正夫侧夫不同,富贵人家的正夫,才有随意在外行走的权利,侧夫权利次之,若是离家门远一些的,需得向妻主报备,而小侍什么的,就必须得经过正夫的同意才能进出府门了。 这一大清早的,自己还是用了不少借口,才只带了个梅蕊,连收拾好的包袱还是梅蕊早备好了,放在了府外一处杂货铺里寄着,等主仆两个出了府才现带上的,这阿楠却不知何时跟在了二人身后? 卫璧现下就只信任梅蕊这个贴身的大丫头,对府里其它的人却是杯弓蛇影,看哪个都像是奸细。 阿楠咬着嘴唇,只深伏了身子去,给卫璧行着大礼,“夫人……” 姬满扯了扯嘴角,大喇喇道,“咳,我说石头你还是带上他吧,把梅蕊借给柳柳用不是正好,不然你赶了他走,万一他回去以后说点什么……” 本来姐几个离家出走就是秘密的,被这个小侍知道了,回去主子们一问,那还不是一问就全都倒出来,到时候马上派人来追,咱姐们不白忙活了? 白忙活倒还罢了,若是给各府的人晓得了心思,拘管得严了,哪还能有机会再溜出来啊? 卫璧听了这话,幽黑眼神反而更冷起来。 阿楠仿佛头顶上生了眼,知道主子的态度似的,身子伏得更低,竟然还有点微微颤抖起来。 “多谢姬二小姐求情,下仆定会好好照顾夫人的……” 被点名的梅蕊低头垂手,没敢吱声。 卫璧瞧着阿楠冷笑连连。 身为旁观者的姚露打着圆场,“哎呀,小姬说得有理,就带上吧,反正已经出来了。我看你这小侍也是个乖巧的,就带着照顾你的起居也好啊。” 话说姐几个里,就是卫璧看上去有点蔫蔫的,这一路上去的地方可远,万一真生个病呀啥,姐四个可没一个会照看的…… 孙柳眉头一挑,“带上,带上算了,咱们还得赶紧出城呢,莫在这儿耽误工夫了。” 心里却哂笑,果然还是这姚二最爱怜香惜玉,就是别人的男人,她也要心疼一番。 卫璧哼了一声,坐回了坐内,冷声道,“起来吧!既然跟着本小姐出来,就老实安分些,莫要动那些小心眼儿,不然……哼!” “是,夫人!”阿楠如蒙大赦,松了口气,赶紧从地上爬起来,自觉地跟到了马车之侧。 这一行主仆数人,连车带马的组合虽然看上去略有些怪,不过洛京城中数十万人口,每日从西城门出城的不知凡几,所以城门守卫不过是多瞄了他们几眼就放行了。 马车出了西城门,沿着宽阔的大道行去几里,眼看着日头渐高,已到了郊外的西坡亭。 西坡亭本是一片高坡之地,上头修着七八座连亭,亭边搭了一排木楼,正是做着酒水茶点的买卖。 正好为过往的路人提供一个遮风挡雨,歇脚吃喝的地方,当然,有那迎来送别的,也多在连亭内设送行酒接风席的。 这四人都是一早就起了,虽都用过早饭,到这个时辰也有些乏了。 红叶拉着碧波去买了些热汤水回来。 见那泥炉上蒸锅里那热气腾腾的大包子,听店家说是什么香驴肉的,果然那肉香味直往鼻子里头钻,勾得肚子顿时空虚了几分。 红叶买了一油纸包,约有十来个的模样,碧波纳闷道,“这,这是给主子们吃的?这外头的东西又不干净。” 红叶笑道,“咱们虽带的有点心,倒底是冷食,还是这热乎的吃着舒坦,主子们要是嫌弃,那就咱姐几个吃呗!” 果然往四人组面前一送,四个人都是摇头。 这般粗陋的食物,还用那般难看的纸袋子包着,这四位娇小姐,就算是号称受尽了铁公鸡苛刻的孙柳,也没吃过类似的东西,这会儿自然看它不上。 吃了包子的便只有红叶和车夫姚阿四,碧波梅蕊本待不吃,见她们吃得香甜,也各要了一个。 过了西坡亭的山坡,便是一片谷地,官道两边都是林木,此时正是晚春,绿草如茵,草木茂盛,各色山花开遍,正是**明媚,鸟语花香。 一行人才转过了山坡,远远地就瞧见山道边停着一辆马车,赶车的车夫翘首张望,眼光一个劲儿的打量着。 “梅蕊,去瞧瞧看,是不是咱们的马车?” 其余三人还在纳闷,卫璧已是吩咐丫头过去接应了。 “石头,你怎么把车备到这儿了?” 姬满惊喜地挠着头,那梅蕊同车夫已朝着这边过来,想来正是卫璧事先安排下的。 这回可好了,四个人两辆车,倒是不用那般挤了。 真是不服不行啊,这卫石头,逃个家还真准备的周全啊! 卫璧淡然一笑,“停在这儿,旁人发现不了行踪……” 姐可是实在受够了叨叨叨,既然要离家出走,就要动真格的,才离家两三天就被寻着的话,岂非丢人的紧? ps:呃,内个,后天要入v了,这个小文大约是某月写的最后一篇女尊了,求支持……感谢各位亲了……   ☆、67. 夜宿小镇 四人分坐了马车,姚露跟姬满还坐原来的,而卫璧和孙柳坐了另一辆。 因要掩人耳目,卫璧事先让人安排的这辆马车外观上也很不起眼,倒是比姚露坐的那辆稍好一点,有了两辆马车,丫环们就不用跟在后头步行,也能分开坐在车前头。 天气晴好,风景怡人,且姐四个这还是头一回离家出走,只觉得春风快马,离洛京城越来越远,而那些烦恼郁闷也都似随之抛去了一般,你说个笑话,我讲段八卦,再或是指着路边某个怪异的景致发表一番高论,嘻嘻哈哈,不亦乐乎。 就连到了中午时分,为了赶路只能将就着吃点冷食点心,四位小伙伴也是兴头未减。 大家都坐到了马车上,这赶路便快了许多,将近傍晚时分,已到了三十里外的齐家镇。 齐家镇是由早年的驿站发展而来,因地处交通要道的关口,越来越繁华,虽名为镇,倒也似一座小城般大小,内中客栈酒楼商铺色色俱全。 倒正是个歇脚的好去处。 一行人入得镇来,这齐家镇虽不大,客栈却是最多的,除了官驿还有各种档次的客店。 本来姚露她们还想着以防万一,就怕各府来寻人的打听着消息,除了不住官驿之外,也不打算住那最好的客栈,就退而求其次,住个中等的倒也罢了。 却没想到,待进了那中等客栈的上房之后,各位小姐都傻了眼。 这特么的还叫上房? 雪洞一般的摆设,微微发霉的气味,一眼就能看出边角落里那些不知道沉积了多少年的尘垢,四个小伙伴心都凉了有没有? 连自家府里的三等下人房也不如啊? 莫说是在里头睡上一夜,就是走进去站站,也觉得浑身不爽呀? 权衡之下,还是换去了齐家镇最好的客栈,要了上房四间。 这里的上房倒是及得上三等下人房了,小伙伴们互相看看,都很是无奈。 唉,算了,出门在外,就先忍忍吧。 坐了一天马车,中午时分只吃了些带着的干粮什么的,四人都是腹内空空。 红叶碧波两个拿了银子去厨下,盯着厨子做了几样干净饭菜送上来。 四个小伙伴此时早就饿了,都聚在卫璧的房间里等着开动,见了侍女送上来的饭菜,也顾不得许多,先勉强都用了些裹腹。 不过究竟都是锦衣玉食的贵女,但凡略略充饥,便都停著不食,皱眉瞧着那几样菜,怎么看都觉得粗陋。 红叶碧波互相看了看,心说,就这还是没敢跟主子们说厨房里做饭的厨子那蓬头垢面不修边辐的模样哩。 好在带的点心还有剩的,盛出来放在自家带来的杯盘里,沏点自带的茶,还是能下咽的。 白日坐在马车里颠来颠去,这身娇肉贵的四位小姐都有些精神不济,晚饭过后,便各回各房,沐浴入睡。 其实出门在外,沐浴也是个大问题。 从前,自家主子在外头住宿,用的那可都是全新的浴桶,用完了就让人劈烂扔掉当柴烧。 这回是离家出走,自然没有那般的排场,可让主子去用客房里不知多少人用过的,那还不得被骂死? 红叶当然知道自家主子的脾性,这回带在马车的,就有一只小号的橡木盆,当然了,这盆子不能当浴桶用,只能勉强用来擦身什么的。 红叶服侍着姚露凑和着擦了个澡,端着盆子出去倒水。 姚露披着一头湿发,坐在床上晾着。 这间客房的床说起来也算是尚可了,水曲柳的材质,床头还雕着祥云,擦试得闪闪发亮,铺陈用的都是上好的布料,看着也有七八成新。不过,现在已经全铺上了马车上带着的铺盖,就连帐子,都换上了自家的。 不过虽是这样,姚露还是心里略有些嫌弃,但嫌弃也没啥用处,总不能在马车里过夜吧,白日虽然很是快活,却被颠的骨头都快散了架啊。 姚露靠着被子,头一点一点的,正有点迷糊准备入睡时,就听到脚步声响,红叶有些慌张地跑了进来。 “小姐,小姐,您您可觉得肚子不舒服?” 姚露一下子睁大了眼睛,“怎么回事?” “卫三小姐那边不知是怎地,闹起了肚子……” 啊? 姚露噌地立起,“走,过去看看!” 卫璧的房间就在姚露隔壁,她们要到的四间上房正好是紧挨着的。姚露进了房间,姬满和孙柳也是前后脚地跟进来,卫璧捂着肚子,斜靠在床头,脸色惨白惨白的。 小侍阿楠和梅蕊一左一右,阿楠拿着茶杯,想要给卫璧喂水。 “走开!” 卫璧却是半点也不领情地将水杯推开,阿楠见有外人进来,便微微低下头去,不言不动,仿佛一个背景般。 “怎么回事?”“可是疼得紧?” 姚露孙柳几乎同时发问。 卫璧捂着肚子,有气无力地道,“好好的就疼起来了!不知道是怎么回事!” 姬满转着眼珠子回想着,“难道是吃坏了肚子?不能啊,一样的吃食,我们三个怎么都没事?” 孙柳性急,两手乱摆,“唉呀,还是快请大夫看看才是。” 这话才提醒了其它两个小伙伴,这两位也是身强体壮,很少生病,而且在自家府里一向是不管杂事,是以一时根本没想起这个来,“对对对,红叶,你快去请个最好的大夫回来!” 红叶小跑着就出了房门,姬满在地上打了两个转,急燥不已。 “哎呀,这事闹的,这才走了一天啊!这小地方,又能有什么好大夫?” 难道说,姐四个离家出走是错哒? 不然怎么就这么寸呢?万一要是啥急症,自己三个总不可能扔下重病的小伙伴不管自己接着逃家吧? 还好卫璧的腹痛似乎还能忍受,虽是痛得面色惨白,却也没有呼痛出声。 却是低咒道,“特爷爷的,都怪……” 姚露不解地问,“怪什么?” 卫璧恼火地道,“都怪那些该死的男人们!成天给老娘弄那些奇怪的药,把老娘的身子骨变差了!” 不然,同样的路,同样的饮食,怎么偏偏是自己闹肚子疼啊? 从前姐四个在一起吃喝玩乐的时候,可从来不见这样的丢人事!   ☆、68. 妖男消息 姚露与孙柳姬满两两相望,心下各有所思。 所谓那些该死的男人,其中自然也包括了正在一边服侍着卫璧的小侍阿楠,此时这位小侍夫面色微白,头低得不能再低,手端着的那杯热茶几乎要洒了出来。 姚露心道,若是卫璧真是什么大病,那自然是要通知卫府她的家人的,这一通知卫府,自己家里岂非也知道了?要是老娘派人来抓自己回去可怎么办? 孙柳则在心时不住念经,盼着石头是小毛病才好,她可是千辛万苦才从铁公鸡的势力下逃出来的,这被抓了回去,再想逃走,那可就难了,说不定还会似卫石头一样被逼着生娃什么的……想到石头说的那些悲催经历,她就只觉得前途昏暗。 不一会,大夫就被请了过来,红叶在洛京城里,跟市井人物打交道的机会还真不少,因此通过店家很容易地就请来了一位中年大夫。 这大夫把手搭在卫璧腕间把脉,又看了眼珠和舌头,触诊了腹间痛处,这才道,“这位小姐并无大碍,想来是白日里吃了什么生冷不洁的食物,不能克化所致,喝些热汤,按摩腰腹上几处穴位,一泄即可。” 这位请来的大夫倒还有几分本事,卫璧喝下一碗汤药,大夫在她肚皮上揉按了数十下,那庝痛似乎缓解了不少,不多时,肚腹便觉坠涨。 三人听着小伙伴在隔间的声音,虽然暂时未闻气味,却都是皱了眉头,如坐针毡。若非还顾及着伙伴交情,只怕一个个逃比飞快。好免受毒气荼毒了。 不多时,卫璧由梅蕊扶着出来,明显看着轻松了不少,蔫蔫地道,“我好多了,你们也都回去歇息吧。” 姚露等人细看卫璧,倒似好转之意。便吩咐二仆好生照看。各人回房歇息。 姚露这一夜睡得马马虎虎,天亮时洗漱毕,与另外四人用了早饭。想来红叶等人经了昨夜更加经心张罗饭菜,早起的饭食虽不过是清粥小菜,味道居然不错。 卫璧过了一夜,倒是恢复了过来。众位小伙伴儿见此心里不由得都松了一口大气。幸好石头恢复了,不然这个联合离家出走的行动岂不是要缺了一个人? 待用完了早饭。姬满忽然笑道,“看来昨日那郎中倒也靠谱,只是咱们几个,都是用的同样吃食。为何只有石头闹肚子?” ‘可不是,我也正觉得纳闷儿呢!‘ 姚露点点头,表示赞同。 卫璧轻咳了一声。眼神有些闪烁不定。 孙柳早已哈哈笑出声来。 指着卫璧道,“什么同样的吃食。你们不知道,昨天她瞧着几个丫鬟吃得香,就偷偷摸摸的跟丫头们要了一个包子,趁着我打盹儿的时候偷偷吃的,还打量我没瞅见呢,瞧这下可遭罪了不?” 卫璧白了孙柳一眼,“那包子红叶她们也都吃了,偏你们几个挑嘴罢了。” 若是包子的过,怎么几个丫头好端端的? 姚露和姬满听了都笑,“原来如此……” “我看不是我们挑嘴,而是你贪嘴,这外头野地里的东西,如何随意吃的?” 卫璧哼了一声,“出门在外,哪能那般讲究?这才是第一天,日后看你们这些娇贵的肠胃,可该如何?” 其实她自己个心里也知道,定是昨儿眼馋吃了那个大路边上卖的包子,肠胃这才不适的,不过被小伙伴们嘲笑,兀自嘴硬罢了。 孙柳哈哈笑道,“那也得循序渐进,慢慢来嘛……好了,咱们还是赶紧上路,莫要在此地久留了。” 这小镇离京城不过几十里,姐四个至少得跑出百里外才不容易被各府捉回去教训啊…… 四人走下楼来,正好听到楼下大堂内,正是群情激愤,客人们三五成团,坐在那儿起劲儿地议论着什么,说到激动处,又拍桌子,又跺脚的,好不热闹。 细听之下,却是熟悉的字眼儿。 “呸!这五皇子如此伤风败俗之男,有何面目再获女皇封郡王?还是清贵的端阳二字?” “可不正是,女皇一向英明睿智,几位皇女也都是各具才德,偏偏为何出了五皇子这般异端妖孽?” “唉!先前女皇将这位行事失德悖伦的五皇子贬斥南原,本已是网开一面了,若非他有皇子之尊,这般不守夫道的男子,就算没有沉塘,也该送到家庙里青灯古佛关上一辈子!可如今,反而让他连克数妻,将皇家声誉败害了个够后,却没事人般地跑回来了!真是伤风害俗,天理何在啊?” 四位小伙伴听在耳内,互相望望,都心下暗惊。 虽然她们不关心朝中局势,但就看五皇子一回京,头回出手就是玄女神石,便也能猜出这五皇子定是早有预谋,翻身有望。 可离女皇对五皇子态度转好这才不到一个月啊? 这位旷世妖男,现下居然又得了封号,成了正经的郡王了? 要知道,在浣花朝,只有皇女有资格被封为王,而皇子们,只有到了大婚之后,在妻主家的日子过得美满,又为皇室所喜的情况下,才会被封为郡王,更不用说还是有两个字的封号了。 想那五皇子,当年没有这封号之时尚且胡作非为,这回有了封号,那还不知道要张狂成什么模样呢! 而曾经招惹过这位五皇子的姚露,更觉得脚底发凉,拉着小伙伴们就要溜之大吉。 四个人飞块地坐进了马车。 一路上都被拖着走的孙柳指着姚露,忍俊不禁地打趣。 “瞧瞧,露子被吓得那瞬间变鹌鹑的傻模样可好笑么?真没想到,咱们一向在京里万草丛中过,片叶不沾身的小浪女,如今也有了畏之如虎的克星?” “嘿,柳柳,你莫要五十步笑一百步来着,是谁在家里要花点银子还要被铁公鸡夫郎管着的?” 姚露坐进了马车,顿时觉得有了些安全感,自然反唇相讥。 孙柳被揭了短,正要用更猛烈的话反击回去,就听姬满在一边嘿然而笑。 “露子你这比方倒也有趣,柳柳可是被夫郎管着的,你跟五皇子又是啥关系?” 姚露一噎,略细想不由得恼羞成怒,抬手就去捶姬满,“老娘跟他才没啥关系!小姬你往后再也莫要把老娘跟他扯到一起……” 姬满的武力一向都比姚露要高,不过略一闪躲便轻松避开,反是冲着姚露作着鬼脸…… 卫璧看着这俩在马车上就要上演好友反目戏码的二货女,视线微斜,轻轻摇了摇头。 “碧波,你去寻红叶一起,结好了帐后顺便打听打听五皇子是怎么回事?” 这些没成过亲的二货女,就是这般的不稳重啊!什么事都得自己这个当老大的操心,唉,难怪咱这身子骨,越来越虚弱了啊! 唉,咱这多愁多病之身啊~ 姚露跟姬满的动作都顿在了半空,冲着卫璧笑道,“还是石头想得周全。” 方才只顾绊嘴,都把大事给忘记了啊。 等丫环们打听了消息回来,大家伙这才知道是怎么回事。 原来五皇子自从献上神石之后,就已是挽回了些许女皇之心,且这回五皇子回了洛京之后,表现得十分低调,闭门谢客,大约唯一整出来的事,也就是去定国公府上做了一回不速之客,跟姚二小姐闹出了些花边的传闻,然这跟数年前五皇子的所为来说,已经算是安分之极了。 毕竟是亲生的小儿子,女皇自然心软,起了心思传五皇子入宫相见,五皇子似乎也得过高人指点,言行举止都规矩懂事了不少,令女皇这个亲娘都有些喜出望外,然而女皇就要赐宴于五皇子之时,宫中忽发变故,五皇子于危机关头挺身而出,挡在女皇身前…… 于是第二天,这封赏的旨意就下了,得封为端阳郡王的五皇子终于咸鱼翻身,再度侪身于京城顶极权贵之列,重获女皇陛下恩宠…… 算算时间,这圣旨也就是昨日下的。 也是姚露她们虽是乘坐着马车,倒底都是高门贵女,吃不得苦,车夫赶车求个平稳,并不敢赶得多么快,是以京城中这个大消息反倒是先一步地传到了这里。 此时两辆马车已是启程向南而行,四人为了说话方便,倒都挤到了卫璧的车上。 孙柳叫道,“没想到,这五皇子倒不是一味的只知道骄奢淫逸,心机手段样样不缺啊!” 姬满道,“还好咱们溜得早……不然给他腾出工夫来想旁的事么……” 她一头说,目光就瞄上了姚露,这厮这两天虽是出门在外,大夫给配的药却是没断了,这会儿那张小脸又光滑了几分,好了七八成了。 卫璧道,“想必这宫里的争位大戏,又要因为这一位回来,搅和得水更浑了吧?” 姚露此时也觉得自己可算是有先见之明地逃过了麻烦,心下一松,笑道,“管她谁得了去呢,反正咱们这些人家,都没有打算掺和进去的,就算掺和,咱们这些宝贵闲人们,也犯不着去操心这些嘛……” 说着便敲了敲车壁,却是向车夫问话的。 “卫老六,知道白河县什么时候能到么?” 那传说中盛产美貌小郎君的地方啊,姐来啦~ 旁边三人都是无语,姐们,你还真是时刻都没忘记美貌小郎君哇?(未完待续) ps:感谢支持的各位亲们~~   ☆、69.慌不择路 卫老六正是卫府的车夫,能被卫璧挑中,自然是心腹,只可惜出远门的经验有些个不足。 听闻此问便挠了挠头,有些心虚地回道,“回小姐,这白河县小的倒是没去过,不过,先前在镇上,小的打听过了,应该是离白河县不远了,若是走这条官道,约摸还得两天工夫。” 姚露略有些失望,“还要这么久?” 旁边诸人都哄然大笑。 “露子啊,露子,你还真是无药可救!” 姚露扬起下巴,振振有词,“这有什么,不为风花雪月之事,何以排遣有涯之生?” 此言一出,立时招其它三人捏脸掐臂和嘘声。 车内顿时闹作一团,叫声笑声传出去老远,跟在外头的马车夫姚阿四,嘴唇微抿,仿佛笑了一笑。 便提了声向前头说道,“二小姐,小的有办法可以早些到白河县。” 就见姚露嘻嘻哈哈地掀开车帘子,露出头来,眼带惊喜,“阿四,你有什么好办法?还不快说,本小姐大大的有赏。” 姚阿四两手抱拳,向姚露拱了拱手,道,“再行十里路,便是一处路口,有一条小道,却是要比官道近了约摸一半的路……” 姚露两眼一亮,拍手道,“那敢情好!咱们就走这小道!” 孙柳撇嘴道,“谁知道那小道是何模样呢?万一根本不能走呢?” “既然阿四说那个小道能走,那必然是可以走的,怎么会崎岖难行?” “我看却是未必,你家这个车夫,又不是常年在此。那就知道的如此详细。” 这两人说着说着就抬起杠来。 最后还是卫璧和姬满两个看不过眼,劝和道。 “好了,别争了。等到了那处路口,咱们看看那条小道的情形如何,再决定也不迟嘛。” 十来里的路,也不过就是打个盹儿的功夫。 果然,平整的官道上出现了一个岔路口。 这条岔路沿着山势。斜斜向下伸入谷底。看着宽度。也就容得下一辆马车独行,且那路面还有些坑洼不平。 几个丫鬟和阿楠顺着小道走了几步探看,回来禀告都有些犹豫。 孙柳卫璧几个自然反对。就连一心想要抄近道的姚露也没了底儿。 “既然这小道不好走,那就……” 姚露一句话还未落地,忽然姚阿四神情一变,飞快地从车驾上跳了下来。寻了处平坦之地,就将耳朵贴在了地上。 瞧她这般动作。诸人都是一愕。 这是做什么? 姬满直叫,“姚阿四你这是做什么?怎么跟唱戏的一般?” 那说书唱戏的故事里头,江湖人或是军队听声辨位,判断敌手对头的动静。那可都是这般动作的,姬满自小喜欢习武,这方面的事儿。自然是打听了不少,如今看到姚阿四这般煞有介事。乐得两手一搓,咧嘴而笑。 看那模样,真是跃跃欲试,恨不得也学着姚阿四,去听上一听。 姚阿四却是神情严肃,伸出一手摆了摆,示意现下不方便。 孙柳凑到姚露耳边,小声问,“你大姐这个手下,怎神叨叨的?” 这一路上,姚阿四跟旁的丫头明显不一样,总是沉着一张死人脸,话少得数得过来。 一旦说话,也是直邦邦的。 明显跟自己四个人的风格不是一路的好吗? 姚阿四一手点地,身子灵巧地跳了起来,严肃地对姚露道,“二小姐,来了一队人马,大约有六七个人,离此地二三里!” 姬满满不在乎地笑道,“真的假的?没想到姚阿四还有这般的本事,一会儿倒要瞧瞧来的是不是六七个啊?柳柳,要不,咱们来打赌如何?” 卫璧眉头一皱,问道,“这些人都骑马?” 姚阿四道,“正是,他们跑得快,约莫一杯茶的工夫就能赶到这里。” 姚露出这才听出了玄机,“一杯茶的工夫?” 这些人定是着急着赶路,可着急赶路的会是什么人呢? 话说这一路上,四人也不是没有在路上见过旁人,可似这般在大道上疾驰的却没遇到过。 再联想到自己四个都是逃家出走的…… 姚露的心里不由格登一下,“不会是来寻咱们的吧?” 话说自己出来是得了大姐的帮助不假,可老娘和老爹未必不会派人来,至于姬孙卫三府,按说到了此时,应该也发现了自己四个是离家了,若是派了人快马连夜出京,算起来…… 卫璧比姚露想明白得更早,一推姚露,自己先跳上了马车,慌忙叫道,“还等什么,快走小道!” 她这一嗓子,一同逃家的小伙伴们自然都反应了过来,噌噌地都跳上了马车,那动作快的,好似火烧屁股一般。 此时各人心里都明白过来,这来的人,多半是寻她们的,就这么两条道路,一条大道,一条崎岖小道,她们这一行人又都是娇贵小姐,会走哪边自然很好判断,而在大道上,马车又如何跑得过快马? 几人上了马车,两个车夫飞快地策马扬鞭,马车上了小道,果然是摇摇晃晃,剧烈颠簸,道旁的树枝不时地擦在马车车厢身上,几人也被颠得七荤八素,不过此时,这四个惊弓之鸟也顾不得许多…… 大约过了盏茶工夫,姚露捂着胸口,忍不住叫道,“缓缓,先缓缓!” 马车一停,姚露就跳了下去。 这条小道被掩映在密林之中,这个地形…… 姚露抬头望望,寻了棵枝叶茂盛的大树。 跟着跳下来的姬满,立时明白过来。 “我来,我来!” 姬满的身手比姚露好,三下两下就爬到了顶。 果然在这个位置,能隐隐瞧见官道。 姬满手搭凉蓬张望着,果然看见一行人马,都是浑身劲装,胸带护甲。 而那些马匹,亦不是寻常市面上的,一看就知道善于长途奔驰的西原骏马。 姬满瞧着就心头微凉,不由得发出一声惊叹。 “哎呀!还真是!” 树下孙柳抬头望着,耐不住地直发问,“真是什么?是哪一府的追兵?” 姬满还没顾上答话,孙柳已是急得双手一拍,自己也要上去观察。 卫璧拉了孙柳一把,“柳柳莫急,这么多人上去,万一被官道上的追兵瞧见如何是好?” 姚露没让姚阿四上去看,其实也是防着姚阿四会说点瞎话什么的,姬满身为自己的小伙伴儿,她跟姚露现下是一条船上的,姚露自然没有不信之理了。 姬满终于瞧得明白,几下又从树上跳下。 却是有些郁闷地看着孙柳道,“柳柳,这回的追兵,像是你们将军府里的人。” 本来姐几个定下这条路的时候就算好了,京城是浣花朝的中心,四通八达,去什么地方的路都有,就算是各府得知四人离家出走要派人来寻,至少要先在京城内外城寻觅一番,再到京城郊外,这些地方都寻不到,那才会派人往官道上追,但京城外的官道至少有七八条哩,这七八条又会在半道上分出岔道,所以就算是派了追兵,也未必就这么恰恰好,能寻到四人走的这条嘛…… 可没想到,这回才在外头过了一天多的工夫,就有了追兵了…… 孙柳大惊失色,揪着姬满一个劲儿地问,等从姬满嘴里打听清楚那些武者服饰的纹样和马匹的特点时,更是急得跳了起来,嘴里快速地咒了几个字,又招呼小伙伴们,“他们怎么来得这般快?” “咱还等什么,赶紧赶路啊,说不定没多长时间,他们追不到人,就会折回来朝这小道来啦!” 卫璧方才在马车简直被颠得快要吐了,本来还想着,在这里观望一番,若不是来追自己四个人的,便折返回大路呢,这回确定了是追兵,那折返的念头自然就打消了。 四个小伙伴们,各有各的不得不离开家的悲催事,也不必商量,各自心灵相通,麻溜地上了马车,吩咐继续赶路。 半个时辰过后,四个身娇肉贵的小姐都是头昏目眩,孙柳这个一向健壮的,居然都忍不住,趴到车窗外,吐了好几口酸水。 “算了算了,反正在这种路上马车也快不到哪去,我还不如下来自己走路呢。” 孙柳吐完了就不肯再回车上,直接跟在车后头,准备靠着两条腿了。 其他人其实也都好不到哪儿去,一想也是,便都摇摇晃晃地走下车来。 姚露悔道,“早知如此,就该准备马匹,弄什么马车啊。” 姬满道,“骑马虽快,可也舒服不到哪儿去,还带不了什么东西呢。” 前头赶着车的姬阿四回过头来,看了眼姚露,“二小姐,咱们这会儿不用太急赶路,毕竟就算是孙家人骑着的马快,等他们发现大道上没人再折回来,离咱们也该有一个时辰的差距。” 一个时辰的差距,且是在这林间山谷之中,姚露听了顿时松了口气。 步行虽然不颠簸,但走了半个时辰之后,四个小伙伴的脚上都起了水泡,只得再度坐回车上,一个个都有些打蔫,只盼着这段路能快些走完才是。 “阿四,还有多久才能到白河县?”(未完待续)   ☆、70. 山间小村 姚阿四目光低垂,沉声道,“大约还有半日。” 姚露听了心头微松,她可不想在这深山老林里头过夜。 话说她们四个,也不是没有以打猎为名,在京郊的山上过过夜,可那会儿姐几个,随从数十,要住的地方也是提前好些日子便命人去整修一新,务必弄得简约不简单,低调中见奢华,说是在外头过夜,其实跟在府里也没差多少,如何能跟眼下这般后有追兵前路难行相比? 卫璧却是眉头一动,‘我听到有水声。‘ 她对白河县的小郎君不感兴趣,不过对走到河边感兴趣。 姚露也侧耳细听,果然听见河水湍急的哗哗之声。 姬清和孙柳也听到了,不由精神一振。 这半日,在林间小道中赶路,那真是又累又困,浑身臭汗,粘在身上真是不爽之极。 能到水边洗把脸,泡个脚什么的,可不舒坦么? 水声越来越响,扑面而来的空气都凉爽湿润了许多。 山道转过一个弯儿,视野豁然开朗,但见两山高耸,河水激流,河面足有两三丈,河面上头横着一道索桥。 而山道的尽头就是这道索桥了。 几人欢呼一声,冲到河滩边上,把手伸到水里,撩起那清凉的水花就往脸上扑。 红叶和碧波她们忙不迭地拿帕子和汗巾,香胰等物,当然,看这些人急吼吼的模样,那洗面盆是不必往出拿了 等把这些洗漱用具备齐,这些人已是坐到了河边的大石头上,脱了鞋。光着脚丫子泡水玩了。 众丫头不由得心中默默。 往日那些个一举一动皆细致挑剔的贵女风范都哪儿去啦? 但见姚露把裤腿挽到了大腿上,光着两条白生生的长腿儿,在水流里头踢着水花。 一转眼珠,正瞧着坐在自己两肩远的孙柳,那小娘们把外衣一脱,露出了里头的水红贴身中衣,领口开得极大。露出了深深的谷底风光。还拿着帕子往她那张艳比芙蓉的脸上扑打着,水珠就顺着脖儿缓缓流向深处,这副妖娆成熟的风韵。如同一枚甜香诱人的桃子,真特么地令人妒忌! 姚露故意指着天边道,“哎呀,快看!” 其他三个不知是计。果然抬头望过去,却听扑通一声。水花漫天四起,扑头盖脸地砸了下来,三人猝不及防都淋了一身的河水。 这才明白过来,是姚露这促狭鬼做的好事。故意朝着三人的方向投了块大石。 顿时一拥而上,把姚露按在边上好一顿揉搓,可揉搓着不知怎地就变成了四人混战。一会儿捉对儿厮杀,一会儿以一敌三。霎时四个人都成了落汤之鸡,头发散乱,衣衫凌乱地贴在身上,浑身上下都滴着水珠儿。 那小侍阿楠只初望了一眼,便赶紧背过身去,红着脸躲到了马车后,再不敢出来。 几个丫环瞧着又是好笑又是着急,赶紧上来相劝。 还是几人想着不敢耽误时间,怕被捉回去,这才休战上岸。 还好马车上就要换洗衣的衣物,各人都换了干净新衣,打着喷嚏,却是觉得异常爽快。 此时方想起,不知那索桥能否支撑得住马车过去来。 红叶见主子动问,赶紧上前笑道,“应该是能的,方才卫老六已经上去打了个来回,想来该是无事。” 姚露嘻嘻哈哈地拉了姬满去瞧那索桥,但见索桥是用数十根粗大的树干搭成,连接处用粗藤绑在一起,落在家中但凡有个桥必是精美石桥或是连廊长板的姚露眼中,自然是粗陋得紧。 为安全计,先是几位小姐由丫环们护着通过索桥,其后才是车夫赶着车过。 那索桥虽然够宽,人踩上去,却是摇摇晃晃,似乎随时都会散架坠落河水之中似的。 就算离水面不高,而且小伙伴们都会游泳,走在桥当中的时候还是有点胆寒。 等两个车夫依次把马车也平安地赶了过来时,众人这才不约而同地松了口气。 最后一个过桥的是姚阿四,姚阿四一等马车停稳,便跳下车辕,回身抽刀,刷刷两下,利落地就把连着桥的长藤给砍断了! 四人只来得及一声惊呼,就见那索桥在空中晃了下,轰然下落,拍在了水面上,没几息的工夫就被冲得横在了对岸。 桥断了! 姚露这会儿才回过神来,惊叫,“姚阿四!你做什么!” 姚阿四那张脸仍是没有多余的表情,冲着姚露拱手道,“四小姐,这桥断了,再有追兵,也就追不上咱们了。” 姚露这才恍然大悟。 姬满一拍手道,“哎呀,这个法子干脆!还是你厉害!” 看人家的大姐给的护卫,她怎么就这么能干啊? 卫璧也点头称赞,“这法子妙!” 老娘可不想被捉回去,再被催魂一般地催着生娃,老娘又不是母猪!老娘想生就生,岂容得她人罗嗦。 孙柳竖起了大姆指,亦是赞了几句。 各人坐回车上,还拍着姚露的肩膀夸道,“露子,还是你家大姐最有同胞之情手足之爱呀,瞧瞧,给的人都这么能干。” 自家的大姐只会用一种恨铁不成钢的目光瞧着自己,还要劝自己多听夫郎的话,尽早往仕途经济上努力才是正经。 姚露扬起小下巴,得意万分,“那是自然,也不看看是谁的大姐……” 想想那日,自己哭着抱大姐的大腿,也是死马当作活马医来着。 没想到大姐居然就同意了,只是要求自己必须得带上自己给的这名护卫,原本以为这姚阿四不过是个耳目而已,没想到,出门在外,还派上了大用场啊……这可真是意外之喜! 只是,自家大姐这般的有义气,完全不顾老爹老娘的意思,还真令她这小心肝,有些许小小的不安呐…… 不过,过了桥之后的山道,却是越发行得艰难,那路面有时泥泞,有时当中是个大坑,不单四位贵女坐不成马车,就是那马车,也得要丫环们上前推上几把,才能顺利前进。 而此时却是天色将晚。 在这山间,真是前不着村后不着店,四个小伙伴儿不由得心急,莫不是这回要露宿山林? 姚露啪地打死一只不知道是什么鬼的飞虫,在胳膊上落下一个血点子,她两目恨恨地瞪着那血点子,这东西居然还咬人! 咬上一下,胳膊上就起了个核桃大小的肿包,又痛又痒。 “阿四,你不是说日落之前能到白河县么?” 姚露有些个气急败坏,天色越晚,这围在自己身边的讨厌的飞虫就越多,而且这些东西还光追着自己咬,却很少咬同车的姬满,这是为毛,欺负本小姐花容月貌好性儿还是怎地? 姚阿四专心致志地赶着车,听了姚二小姐语气不善的质问,也很是淡定地回道,“回二小姐,大约是小的记的差了,这条路比从前越发难走了……二小姐莫担心,实在不行,到前头寻到有人家的小村,借宿一夜便是。” 这若是自己院里的下人,姚露定要将她骂个狗血淋头,可此时此地,姚露深深吸了口气,将心头恼火压了回去。 忽然觉得腿上一沉,却是姬满这厮,困得坐不住,就那般地睡着了,一棵硕大沉重的脑袋,就压到了姚露的腿上,姚露冲着姬满歪嘴瞪眼,这姐们还真不挑,这样颠簸,都睡得着,不服不行啊。 一行人此时都有些心焦,再没了白日里那又是急匆匆逃跑,又是起哄玩水的劲头,一个个都似霜打过了的茄子般,闭了嘴呆坐,就算是最有活力的孙柳,也是掀起车帘,望眼欲穿地看着哪里有人烟。 几个丫环走在马车前头,更觉得责任重大,忽然梅蕊指着山腰处,惊喜地大叫一声,“呀,快看,那边有烟!” 这个时候,有烟就必是炊烟,只要有了炊烟,那就能找到人家! 一行人顿时士气大振,姚露趁机把睡得正美的姬满给推了起来,“小姬快醒醒,咱们找到人家啦!” 还不醒?这死妮子,把姐的腿儿都给枕麻了好嘛? 腿脚利索的姚阿四奉命下了马车,先去探查了一番。 原来那有烟的地方,果然是个小村子,不过,那小村子只有三户人家。 只有三户人家的小山村,可想而知才能有几间房子,众人听了都有点失望。 不过也是聊胜于无,勉强安慰罢。 一行人进了村,那三户人家加起来也不过十来口人,大约还是这辈子头一回见着这些山外来的贵人小姐,都出了屋子,似乎是要迎接贵人们,可又不知道该说啥做啥,只好身形佝偻,手足无措地退在一边,在红叶她们问话时,便点头哈腰地应声,时不时地偷偷地看上姚露她们一两眼。 姚露站在黄土地上,瞪着那低矮破旧的小石屋。 两道目光快要瞪出了火花来。 这也叫屋子,也能住人? 那三户人家,彼此之间都是沾亲带故,姚阿四送了一人一小锭银子,那三户人家便把房子最好最大的那一家给腾了出来给四位贵女住,而另一户人家的房子则腾出来给丫环们用,然后所有的村人都挤在一家石屋里。 看着空空如也,还露着石头本色的墙壁,坑坑洼洼的黄土地板,泥坯的床,屋内散发着怪怪的味道…… 姚露仰了头,心里全是泪啊。(未完待续)   ☆、71.月夜撩人 山民们倒是十分热情好客,将家中的粮食和菜都捧了出来,还杀了只家养的打鸣鸡。 红叶和碧波她们几个,在各府里那也是不得了的人物,身为主子身边的红人儿,吃饭洗衣这些活计,何曾自己动过手?还不都是有小丫环们伺候的? 至于做饭烧菜,真是没学过这门手艺啊! 更何况这山民家里泥土盘成的灶火,烧的是劈柴? 她们这些副小姐,能不把锅烧糊了就不错了。 到这等没有厨子的地方,虽然山民大叔自告奋勇热心助人地要帮着做饭,但看到他们那黑乎乎的指节突出的一双手,还有时不时地去身上抓两下的动作,丫环们很明智地谢绝了他们的好意。 幸好还有一位小侍阿楠,当初为了讨得妻主的欢心,还是下工夫去厨下学过一段时日的,此时自告奋勇,总算解了没有厨子的窘境。 晚饭做好,丫环们用带着的碗盆盛了,给四人送上。 此时已是傍晚,院子里还有些光亮,至于那小石屋里简直是漆黑一片。 一想到那土炕土床,四位娇贵小姐就胃口全无,最后还是红叶出了主意,把饭菜端到马车上,让小姐们在马车上用饭。 幸好来的时候还带了蜡烛,不过当初没料到会住到这般简陋之地,带的不多,此时便只寻出来点了两支,四人将就着坐下。 手捧着细瓷汤碗,碗内鸡汤热暖浓香,白汤上面浮着葱丝青菜,内中放着两块核桃大小的鸡腿肉,正是阿楠精心所作。落入折腾了一天,饥肠辘辘的四人腹中,只觉得无比的美味。 “其实有个男人在身边也不错嘛。” 孙柳拿帕子擦着嘴角,伸手拍拍卫璧的肩头,要是自己也有个这般贴心的小侍多好,哭着喊着非要跟在自己身边服侍,只忠心于自己这个妻主。那自己也不至于落得要孤身背了个小包袱。连个下人都没跟着,啥啥的都不全还得要靠小伙伴们帮衬的境地了。 热乎乎的汤水下肚,总算是这一天以来。能入得口的吃食,卫璧先前那隐隐的不舒服之感也消散去了许多,听了小伙伴这句话,嘴上虽仍是不屑地哼了一声。“麻烦!” 心里却是打算一会看到阿楠时,就屈尊降贵地给他个好脸好了。 姬满顾不上说话。只顾头也不抬地大吃,旁人喝一碗的工夫,她已是把第二碗给干掉了。正把碗交给碧波,让她再去打。就看见姚露的一碗都还没见底儿,抬着眼睛看向车窗之外呢。 “看啥呢?” 姬满把头凑过去,什么东西能抵得过填肚子的事要紧? 姚露把头往车窗内一缩。小声道,“你瞧那儿……” 她们一行住的是山民的房子。大约还是挑得最好的一家,有个大大的院子,院墙是用石头砌成的,可此时那一人多高的石墙上头,趴了好几个圆溜溜的小脑袋,身子隐在墙后头,小脸看不清,却能瞧见那一双双眼睛珠子,瞪得圆溜溜的,不带眨巴地看着姚露她们。 “哎哟娘呀,这些小娃娃们在看着咱吃饭呐,这眼神儿,怎地这般碜人?” 传说中的小狼娃子饿急眼了,大约也就是这般直放幽幽绿光吧? 站在马车一侧伺候的红叶,顺着两位小姐的目光也瞧见墙头上的小鬼头们,登时笑嘻嘻地取了一包点心出来,这点心已是放过了两日,小姐们是绝不乐意吃的,拿出来哄这些山里娃们,想来正当用。 红叶出了院子,冲着那些娃娃们一招手,“来,来,给你们吃点心……” 这些小娃们一个个蓬头垢面,光着脚板,跟城里的小叫花也强不了多少,瞧见那圆圆胖胖,上头还有漂亮得不行的花纹的点心,拿小黑手接了,双手捧着,咬上一小口,便发出惊喜的嗷嗷欢叫声,一窝蜂般地不知跑到什么地方去了。 虽是瞧不见这些小鬼头都去了哪儿,可那欢天喜地叽叽喳喳的声音却是听得清楚,还是一位山民出来,吼了一嗓子,这才都安静下去。 墙头的小鬼头们都被打发了去,屋内也被几个丫头们铺排起来,拿着香料药草熏了遍屋子,熏屋子的时候还真有不少原本寄居在这石屋内的小东西朝外面飞窜爬走,丫头们强忍着不敢叫出声来,生怕被主子知道了,再不肯进来住。 一番收拾之后,原本那不能入眼的屋子,此时倒像了点模样,地面靠床处也铺了条新席子,床上铺了新席子褥子,并枕头被子等。 这山民一家人都是住一间屋子,屋内一张大土炕,全家老小都睡在上头,这会儿四个小伙伴也只得入乡随俗,四人同榻而眠。丫头们留了一个梅蕊,在她们屋子里拿长椅子并在一处搭了个铺子,以做值夜。 一般的是高门贵女,这四只却是各有不同。 姬满身板壮实,性子直接,白日里虽是靠在姚露身上睡了好一会儿,这会儿也不辨好坏,寻了最里头的位置,扯了条被嚷,“累死了,累死了,先睡……” 话没说完就消了声,原来是把被子蒙到了脑袋上,就这么进入梦乡了! 卫璧没有姬满入睡得那般快,却大概因为太过困倦,眼皮沉重,不禁睡了过去,而且还打起了小呼噜。 姚露睡在最外侧,耳听得自己身边的孙柳似乎也睡沉了,可她自己却是翻了几回身,虽极困累,却是怎么也睡不着。 又干挺了一会儿,姚露翻身而起。 梅蕊听了动静,轻轻唤了一声,“可是有什么事儿?” 她身边就放了支蜡烛和火石,只等着半夜有个什么,就点灯伺候。 姚露轻声道,“没事,睡不着出去走走。” 因这住处简陋之极,几人都是和衣而眠,姚露也不用再穿衣衫,就那般地走了出去。 院子门不过是两扇木篱,轻轻拿手一推便开,姚露信步而出到了院门口。 这三户人家,共同筑在山腰的一处平缓的坡上,三座石屋院落呈品字型。姚露现下就身处在这一品字型最里头的位置。 屋内黑洞洞的,屋外头却是月光亮堂堂的,照在了这个深山之中的小村庄上,那一片片的石砖石瓦倒都似玉做的一般,明锃锃地反着光。 白日里无比令人烦躁的深山老林,此时看上去却如同一幅重墨山水,别有种与世隔绝之美。 姚露长长呼吸了一口气,心头倒是宁静了许多。 不由得琢磨,自己这离了家,不知道家里爹爹和娘亲是什么反应? 大姐又有没有将自己的消息偷偷透露一二? 而那祸头子五皇子,得回了尊位,这会儿是不是已经又另觅好了目标,准备四嫁什么的? 嗯,怪可惜的,白生了那样一张祸水般的皮相…… 姚露的思绪正天马行空,却听得不知道哪儿传来了一声低叫。 猛一听,跟猫儿似的。 姚露就朝那声音来处望了过去。 白日里,她可是听丫环们问过山民,他们都说这夜里山上的大野兽是不会下来的,最多就是山猫黄鼠狼什么的。 姚露这一瞧,那声音又响了一两声,这会儿才觉出原来是从左手边的院子后头传过来的。 姚露也不知道怎地,鬼使神差就朝那声响走了几步去。 这院子后头,先前她们上坡的时候就看见过,似乎是堆着一大堆柴火干草的,姚露这么悄没声地走过去,就听见那草堆上习习簌簌的响。 先时姚露还当是有什么小动物,多听了两耳朵,这才发现那声音还挺有节奏的,一下一下的。 忽然一声压抑的低吼,让躲在草堆后头的姚露给醒悟了过来。 哟,这,这是一对儿,在院后头做好事儿呐! 听这动静,这节奏,这气息,还是花样繁多,动作欢腾的哩! 姚露眼珠一转,兴致忽起。 嘿,谁啊这是? 话说,四个小伙伴除了自己都在睡觉。这女子自然不可能是姐四个。 男子么,就一个小侍阿楠,还是独自住在厨房的…… 哎哟不好,该不会是阿楠和哪个胆大包天的丫头吧? 如果真是,那卫石头的脑袋上,岂非是落了一层绿油油的头巾? 姚露觉得身为卫石头的发小好朋友,替她捉住奸夫奸妇那是义不容辞…… 当下放轻了手脚,咬住了下唇,又朝前挪动了几步,竖起耳朵来听着动静。 果然这一听,倒是真的听到了些内容。 只听一个女声细细笑道,“我的好人儿,今儿……真真的下力气了……” 另一个男声亦是笑了两声,却不知道又做了啥动作,又是一阵扑腾。 姚露这会儿才听出来,那女声,倒不是自己这一行人里头的。 不是自己这一行人,那想来就是本村中的妇人了。 嗯,也是,自己一行人点了人家村民的房子,大家伙儿都挤到了一家,于是有人干脆趁着夜黑风高做点啥欢乐的事也属正常么。 再听那语气,这两个人,倒是素日相熟的,那么小侍阿楠也排除了嫌疑。 既是这般,姚露本就没了偷听的必要,就待慢慢后退,偏偏教她又听到一句话说出来。 “大郎,你说今儿那贵人是打哪儿来的啊?啧啧,可真气派,给娃娃的点心,就是在咱林县县城,怕是都没卖那般精致的哩?”(未完待续)   ☆、72.入我彀中 姚露天生贵女,寻常人的敬仰羡慕这种事,对她来说早就习以为常,听罢连一哂都没有,正要转身离开,忽然心中一动。 等等,那村妇说什么来着? 林县? 若是依姚阿四说所,此时不该是在白河县么? 怎么会是个从来没听说过的林县? 如果这条小道根本就不是去白河县的话……姚露在黑夜里瞪大了双眼,想到姚阿四抢着给自己指了这条小道,而且连问都没问上一句就把索桥给砍断了的行径,不由悚然而惊。 这该死的姚阿四,不会是拿自己诓骗着玩吧? 难怪自己大姐那般容易地就答应要帮着自己逃家出来,原来在这儿等着一出! 姚露心头怒起,转身就要去寻那姚阿四问个究竟,谁料火气迷眼,不知怎地就踩到了一根树桩上,脚下一绊,就结结实实地仰天摔了下去。 这动静自然不小,在安静的夜里听着格外清晰,惊起了柴草堆后头那两个偷着寻欢的男女。 我呸!真是人走背运,连地都不平起来! 姚露这一下摔得还真不轻,特别是手肘和屁股等处,都火辣辣地做痛,饶是如此,姚露还忍着没有叫出声来,万一让那山民夫妻俩人儿过来,瞧见她这样一位京城贵女这般四脚朝天的蠢样子,这人可不丢的大发了? 姚露这儿还没挣起来,那柴堆后头的男女倒是利索,先叫了声,“是哪个?” 紧接着便咚咚地跑过来,男的在前。女子在后,虽是月夜下看不甚清,却也能瞄见两人都是胡乱披挂着衣裳,光着脚板,咚咚地踩在泥土石子泥上,倒比姚露踩在细毛毡的厚毯上还要自在几分似的…… “哎呀,这不是贵人小姐么?咋好端端地跌倒啦?” 那女子大呼小叫着。伸出两手就来扶姚露。半点也没有方才做好事被人听去了的尴尬。 随着那女子的动作,姚露就觉一阵风儿袭来,一只手已是拉住了自己的手臂。与此同时,一股子怪味道直冲鼻际,说不上是汗味,还是鱼腥味。或是各种难闻味道组和在一起,惊得姚露就向后直躲。火速地从地上站了起来,连连摆手道,“不用扶,不用!” 那女子这才缩了手。退了半步,两只手扎撒在半空,讪讪地不知道该往哪儿摆才好。恰好瞧见男人也挨挨蹭蹭地走上前来,便一把拉住了男人的胳膊。 这下子才仿佛有了底气一般。讨好地冲姚露傻笑。 “贵人小姐,您这是要做啥咧,咱们去做?” 这大半夜的,贵人小姐不睡觉是要弄啥哩? 难不成是找不着茅房? 月光照在这俩才运动完的男人和女人身上,这俩人,大概都是三十岁左右,个头都不高,倒是身形都壮得很,一般的都是披头散发,那女子头上还沾着好几根干草。 想来是仓促间起来,这两只的衣衫都是随意地披在身上,袒胸露臂的,似乎露在外头的身板上还升腾着热汗,特别是那女人,胸前雄伟,如同两只小口袋,大喇喇地就哂在月光下,再搭配上一张憨实傻笑的大饼脸,姚露光是望上一眼,便有些醉了。 姚露不动声色地又后退了半步,两手矜持地背在身后,下巴微斜,眼神斜斜向上。 毕竟,看这女人吧,实在是伤眼,看这男人吧,有妇之夫,非礼勿视…… “嗯,睡不着,出来走走,倒是有些事要打听打听。” “小姐您只管问,这方圆百里的事儿,就没有俺们不知道的咧!” 那女人听得贵人小姐亲自问话,面上顿觉有光,赶紧地大声回话。 这可是贵人小姐啊,人家的丫环下人,都比那邻村那张地主婆还要气派好些咧,能跟咱问话,可不是瞧得起咱? “你们这村子,是属于哪个县的?” “俺儿们村儿啊,从前那就没在县里挂上名,那会儿可美得很,咱们三家人自己种地自吃,不用上交税赋,可惜啊,自从十几年前,县里头来了个钦差夫人,把这十里八乡村村屯屯的都刮地皮似的查了一遍,咱们这三家村从此就得交税纳粮,硬生生地少了一大块的嚼用去……” 村妇缅怀着旧时不受管束的美好小日子,却是半点县名也没提,姚露无语地提醒道,“咳,那你们县……” 谁特么地想知道你们是什么时候开始交税的啊? “咱们这村子,正是林县的地界。” 倒是那村夫似乎还感觉到了姚露的不耐,赶紧地为自家妻主补充了一句。 “林,县!” 姚露咬牙切齿地问道,“那白河县离你们这儿有多远?” “白河县?” 村妇挠着头,乱发上的干草悠然飘落了两根,“咱林县过去是泽县,还有陵沁县,这白河县么……大郎,你知道白河县嘛?” 话说就是泽县陵沁县这些地方,她也只听过没去过,这辈子去的最远的地方也就是林县县城嘛,还是前年三娃不吃奶了这才有空头回去呀…… 村夫倒想了想,点头道,“白河县俺倒是听俺爷说起过,好似是在陵沁县那边再往南边一点,离咱们这儿远的很哩,俺爷也没去过,俺爷说,听说白河县城比咱们这儿的县城都大得多呢。” 当然了,老头子还说,白河县的男人都是妖精变的,生下来就会勾搭女人这种话什么的,可不能在贵人小姐面前提,更不能在妻主面前说嘛…… 本来一个妻主,两个男人就不够分了,这要是再被妻主知道有了啥外心,那可不是自找苦吃? 这村夫的话,总结出核心意思,大约就是这林县不过是 姚露这一颗心就直往下沉,只觉得夜里风吹得嗖嗖的刮在身上,阵阵地发凉。 果然,这姚阿四的确是骗了自己! 姚露虽然一直想去传说中的白河县去开开眼界,但假若是实在去不成也不至于如此悲愤,可偏偏那该死的姚阿四却是巧言哄骗,又自作主张,将那后路斩断,这下子,就算是自己想离开这该死的林县,只怕也是不易了! “贵人小姐?” 见自家大郎说罢,这位小姐就呆在那儿,好似很不高兴的样子,村妇不由得小心翼翼地叫了一句。 姚露这才醒了过来,勉强一笑,伸手在腰间的荷包里摸出个角子,也不辨是金是银,随手丢给了那村妇,“嗯,多谢你,这个拿去吧。” 姚露说罢便转身而走,胸中似有火苗越燃越旺,这该死的姚阿四,她非要把她揪起来问个清楚不可,居然敢阴奉阳违,可是活得滋润了! 虽然是在月光之下,那村妇眼尖,一把就攥住了那个闪光的东西,摊开手两人一瞧,登时喜出望外。 女人扯了把男人,激动得声音都变了调儿,“大郎,快看快看,这莫不就是传说中的金砸?” “嗯,可不,正是哩!” 月光下一对男女乐得不行,美得冒泡,紧紧地搂抱在了一处,还没口子的互相夸赞。 “大郎,你真是个福星!” “好人儿……你才是福星咧……” “俺的心肝……唔嗯……” 怒冲冲朝前走的姚露走了几步,没发现那一对男女往回走,耳朵不由得一竖。 再细听时,貌似人家两口子又接着回柴草堆上友爱运动去了,而且想必突然天降外财,那更开心愉悦得紧,说不得还要大战三百回合哩…… 姚露原本觉得这些村夫村妇,大字不识,衣不蔽体,愚昧无知得紧,很是瞧他们不起。 可此时想来,瞧人家夫妻,无忧无虑,得了一点好处就欢乐,躺在柴草堆上头也能快活的劲头,倒真是有点儿令人羡慕…… 嗨,自己名满京城,蓝颜无数,何曾有过这般爽快的时刻? 姚露一头走一头想,差一点就撞到了一个黑漆漆的桩子上头,猛地煞住了脚,细看过去。 那院子门口,立着的人,不是姚阿四又是哪个? “姚阿四!” 姚露咬牙切齿地叫了一声,声音虽不高,可带着的怒气满满。 她虽然生气,却没打算把人都吵醒了,一个堂堂的小姐被自家的下人给骗的团团转,这被小伙伴知道了,咱这张老脸可往哪儿搁? 姚阿四还穿着她那身灰黑的衣裳,似乎面对恼怒中的二小姐,面色仍然没什么变化,很是坦然地冲着姚露拱了拱手,“二小姐有何吩咐,这山间夜里冷,还是莫要在外头久呆的好。” 姚露咬人的心都有了。 “姚阿四,你说那条道是去白河县的,可方才我问这里的村民,这里根本就不是什么白河县!” 姚阿四似乎挑了挑眉头,轻描淡写地表示惊讶,“咦,不是白河县么?” “这是林县!姚阿四你带的路,根本就是错的!” 特娘的,让姐四个在那条稀烂的小道上受了大罪,这厮居然还给老娘装傻! 姚露捏紧了拳头。 姚阿四似乎愣了一愣,方道,“哦,想来是小的记错了也是有的……” 她话音未落,就觉得面门前凉风嗖嗖,一个明晃晃的拳头就砸了过来!(未完待续)   ☆、73. 落入林县 这一拳头虎虎生风,来势凶猛,不过姚阿四那是经验老道的武者,哪里看不出来这不过是花样子而已,轻轻松松地便躲了过去,嘴里还好整以暇地道,“二小姐息怒!” 姚露一击不中,心中发狠,抬手便又是连环几拳,这几下她自认为还是下了工夫,使得行云流水,跟府里的几个侍卫对练时,那可是得过无数恭维的。 谁知道自己的得意招数,且是全力使出来,居然连这该死的姚阿四的衣角都没碰着! 还有工夫在哪儿不紧不慢地求个情啥的,“二小姐且息怒,有话慢慢说……” 听在耳中,更添恼火,姚露这面上哪里挂得住,一口老血哽在胸中。 这也就是出门在外,不然,非得指着姚阿四让人拖出去打上几十大板不可。 “好大胆的东西!” 这明显的是拿本小姐开涮啊,姚露如何能忍,拳脚齐出,却仍是没能碰到姚阿四,恼羞成怒之下,气喘吁吁地骂道,“该死的东西,还敢躲!” 姚阿四忽然单膝跪地,身子一低,恰好躲过姚露飞踹出来的一脚。 “既是这般,小的任凭二小姐责打便是……” 她跪在地上,上身挺得直直的,一副‘二小姐就是这么任性,咱当下人的就是这么委屈’的模样,姚露一巴掌挥了出来,将要挨上姚阿四那张面无表情的脸皮时,又硬生生收了回去。 丫丫了个呸的,这该死的家伙,把自己几个人带到了这岔路上,后头还知道还有什么歪主意坏盘算呢? 现下又这般作态。自己就算是打她个一两下,若是打轻了,自己不解气,若是打重了,这姚阿四又不傻,当然会躲了去,说不定回去还要给自家大姐告黑状什么的…… 姚露深深地吸了口气。把自己捏得死紧的拳头背到身后。 “哼。本小姐看在大姐的面上,暂时不跟你计较!” 姚阿四双手抱拳,“小的谢过二小姐宽宏大量。” 说出来的话虽然很是恭敬有礼。听在姚露耳中却那般的刺心。 “哼,你领错了路,本小姐也不敢再留你,你回去京城吧!” 虽然姐四个带的下人里头。似乎这个姚阿四的武功最高,行事也最老道。可留着这个家伙,谁知道她什么时候就又要使个坏啥的,本小姐别被她给卖了…… 姚阿四半低着头,目光在暗中闪了一闪。 “二小姐说得是。不过……” “这深山老林里,虽然几位小姐都是有身手的,但人生地不熟。万一碰到了什么险境,岂不是小的罪过?还是由小的护送二小姐一行出了这深山。到了那平安稳妥之地,小的再引罪离开,……二小姐?” 姚露一听她这般说就火冒三丈,“出了这深山?平安稳妥之地?本小姐还敢信你吗?” 若不是她相信自己家大姐无论如何也不会害自己,说不得这会儿姚露都会以为如同那传奇话本里头那般,富贵人家的姐妹之间为争家产,要把另一个置之死地哩! 姚阿四抬起了头,一双眼望着姚露,月色映照之下,显得很是忠心诚恳。 “小姐方才提到了林县,小的突然想起,咱们定国公府,在林县县城郊外八十里处,有一座庄子,原本是老国公几十年前置下的,看管庄子的庄头也是老国公手下的人,想来离此处也就是半天的路程,小姐们不如就去那儿小住一段时日?” 姚露拧起了眉头,“林县的庄子?” 定国公府几代勋贵,通婚的也都是相等的门第,这积累下来的财富自然相当可观,良田庄子这些当然少不了的。 但在姚露的记忆里,也不过就是京郊那几座常去的,什么温泉庄子,避暑庄子,秋猎庄子,再多就加上个专门给府里供应菜肉粮食的庄子,还真是从来没想过,在这样看着鸟不生蛋的地方,居然还有自家的一个庄子? “正是,这林县因全县都地处深山峻岭之中,跟外头的往来不多,几位小姐躲在这里,想必最是安稳隐匿。” 姚露听着这话就来气,这厮分明是早就打定了主意,要把自己一行人往这个什么鬼庄子引呢,还什么安稳隐匿? 本小姐又不是犯了事又被家族发配,凭什么就要住到这荒山老林,交通不便的破地方来? “嘿,你倒是挺会为本小姐打算啊,还想让本小姐就一直窝在这破地方不出去?” 姚露冷笑出声,一甩衣袖,就大步走了进去,懒得搭理这个姚阿四。 仍半跪在地上的姚阿四,抬眼望着姚露的背影,低下头偷偷咧了咧嘴,没有则声。 姚露气鼓鼓地走回院内,在那土炕外侧和衣钻进被中。 才合了眼,就听姬满笑道,“露子你的血甜,虫子喜欢!” 姚露顿时睁了眼去瞧,这什么姐们啊,落井下石啊? 黑咕隆咚的,哪里看得清人影儿,不过姬满冒了这一句就再无它声,只发出几个呼隆呼隆的鼻音,姚露这才反应过来。 哦,原来这厮是在说梦话呢? 想来是白日里偷着乐,这会儿倒是笑出声来了。 姚露不由翻了个白眼,低声咒了一句,“这什么人呀?” 正待再度合眼,却又听卫璧悠悠叹了口气,“什么贤良淑德,有本事,自己生个孩子去!” 这位也是一句说完,便再也没了声儿。 呃,这得是有多大的怨念呀。 姚露撇了撇嘴,转身把被子蒙在了头上。 这一夜姚露居然还睡着了,而且是最后一个醒的。 用过早饭一行人便准备启程。 姚露把红叶叫到跟前,千叮万嘱,让红叶亲自去跟这山民家里打听清楚去县城的道路。 红叶悄悄回姚露道,“二小姐,他们说的路跟阿四说的没差。” 真没想到啊,这姚阿四不声不响,不吭不哈的,就把几个小姐给坑到这儿来了。 果然是会咬人的狗不叫啊。 不过,红叶自己心里惦量着,这姚阿四哪里来的这般胆量,敢蒙骗二小姐? 定是大小姐担心二小姐出了府会成了那脱缰的野马,四处欢蹦乱跳,又惹出什么乱子来,这才在二小姐身边安插了这么探子啊,这不,明明想去白河县看美貌小郎君的二小姐,这会儿却困在这儿荒山野岭上头,就算想去惹麻烦,她也没那个条件啊…… “嗯,内个,二小姐啊,既然咱们都到了林县,不然,咱们就去那个庄子上住几天?” 姚露没好气地白了她一眼,“不去!” 不就是绕了点远道吗,等咱去了林县县城,照样能去旁的形胜繁华之地逍遥自在去! 姚阿四却是如同没事人一般,仍是面无多少表情,该赶车赶车,该做活做活,完全不介意姚二小姐的冷眼。 一路上也不知道是姚阿四老实了,还是因为姚露和红叶的严防死守,姚阿四倒没有再整啥妖蛾子出来。 那条在山间难行的小路总算又岔回了大道上。 当然了,也不晓得是不是因为林县是贫困小县,虽然是官道,却明显得要差上好些。 姚露打定了主意,等到了林县县城,就把这个姚阿四给赶走。 “啊,前头那可不就是城墙的模样么?哎,总算到了白河县城了,不容易啊。” 姬满在车中探出头来,这一路上可真不易,姐几个还真没吃过这般的苦头啊。 姚露强自笑笑,默然不语。 她都还没好意思告诉小伙伴们,姐四个都被这个姚阿四给坑了,这到的不是白河县而是林县呢。 “咦,这城墙,怎么破破烂烂的,咦,林县?” 孙柳眼尖心细,已是发现了不对之处,不由得惊呼出声。 果然在数百步之外,荒草地的中央立起一座小城。 土坯城墙不过一人高,还有好些地方塌了角,那破旧的城门也不知道是多少年的老木头,似乎用力一脚就能给踹倒,城门上方挂着一个石头牌匾,上写着林县两个大字,这字迹的边缘也都模糊不清,不知道是用了多少年了。 这四位贵女,见惯了洛京京城那高大巍峨的城墙,如今再看这林县县城,就好像是皇宫和窝棚的差别一般。 就算姚露已是有几分心中准备,看到这般模样,心底不由得一凉。 看到这般简陋的城门,谁还会指望林县城里能有像样的客栈? 这特么的还不如在齐家镇呢好吧? 都看出差异来的三个小伙伴把目光都投到了姚露身上,姚露面上凉飕飕的,只好双手一摊,指着姚阿四道,“莫要看我,是这厮领差了路!” 姚阿四倒是镇定自若,领着两辆马车停在了县城门口,跳下来冲着四人拱手道,“是小的的错。” 那三人互相看看,都是无语。 这是先斩后奏啊,自己三人又能如何? 孙柳撇了撇嘴,本来还羡慕这露子有个好大姐来着,这会儿看来么,嘿嘿…… 经过了一路奔波,此时四位贵女,最盼望的,就是能有个单人独间的洁净卧室,有点干净的热水洗个澡,至于说档次么,只要能跟齐家镇那般也不是不能凑和。 可交了几文入城费进了城之后,小伙伴们越看越是心寒。(未完待续) ps:嘿嘿,古代女尊版变形记。。。   ☆、72.姚家旧庄 “呃,这就是林县最好的客栈?” 四个小伙伴站在一座破败的小院前,都有些傻眼。 进了林县县城,这小城小得紧,不过是纵横两条小街,两边房舍都是破破烂烂,来往行人看着也是灰头土脸,目光呆滞。 等红叶打听到了林县最大的客栈后,几个人没用一杯茶的工夫就寻到了地方。 这所谓林县最大的客栈,不过是一座回字型的小院子,墙坯都还是土制的,只在前头贴了一层砖以作门面。 屋宇低矮,巴掌大的窗子,墙面斑驳脱落……如此的景象,就算是众人都盼着能寻到个地方歇上一歇,此时也没一个能张得开嘴说要住下。 然而,如果不在林县住下的话,离此最近的城镇也要两天的路程。 而且据说那去京城的道路上的索桥,不知道怎地突然断了,所以这一行人,就算是想要回京城,也得绕到更远的其它县城去,然而据说相邻的两个小县城,也都跟林县没差多少…… “那庄子在哪儿?还不带路!” 姚露十分没好气地冲着姚阿四吼了一句。 进了林县之后,姚阿四虽然状似识相的没有吭声,可姚露瞧着,总觉得这厮在暗中偷笑。 到了这此地步,若是不想在这样‘最好的客栈’住下,也就只能去姚阿四所说的庄子上小住了。 毕竟,只要是定国公府的庄子,那屋舍应该也差不到哪儿去。 姚阿四响亮地应了一声,眼底透出淡淡的笑意,领着两辆马车出了林县县城。直朝北面而去。 姚露阴沉着脸,不时地伸出头来盯着前头的道路,还有正在赶车的姚阿四。 心里不由发狠,这个该死的姚阿四,若是再敢骗自己,自己可再不能容她,哪怕被小伙伴们笑话个够。也要把姚阿四赶离自己身边。 不幸中的万幸是。虽然是从林县县城到庄子上的路,倒也没比所谓的官道难走,虽不宽阔。路面倒还平整。 “二小姐,这条路,是老国公当年买下庄子的时候修的。” 姚阿四仿佛不会看主人脸色般,偶而还转过身来给姚露讲解。姚露只冷眼旁观,哪里搭理。倒是姬满还兴致勃勃地问上个几句。 大约走了两个多时辰,马车转过一处山坳,视野忽然开阔,幽谷遥遥在望。山谷北面的山势平缓,是一望无际的草甸子,碧草青青。牛儿羊儿在其上悠然啃食。 山谷西面是高山,一片密树茂林。南面临着湖泊,那湖泊粗看也有几百亩,仿佛一个半月,将山谷环抱,而山谷的中间,是一片平坦的沃野,阡陌纵横,遍植青苗,中心靠南的位置,一所庄园依山而建。 四个小伙伴原本都有点精神不振,对这定国公府的庄子没抱太大的希望。 此时放眼一瞧,见那庄园平地而起,依山就势,层楼叠院,光是那外墙就有两人多高,那砌墙的石砖,都用的是完整的半人高的巨石,更显得浑厚坚固,底气非凡。 姚满瞧得两眼放光,啧啧称赞。 “咦,露子,你家这个庄子,倒是有点意思,从前可从没听你提过。” 虽然这些日子一直走的是山路,姐几个总在山中打转,可这山和山比也是大有不同,明显得这姚家庄子的所在,风景如画,背山临水,可算是个风水宝地。 孙柳亦是打起精神来,面露期盼,点了点头,“只希望这庄子表里如一,能让咱姐们好好的歇两天。” 卫璧打了个哈欠,“露子你可得给安排个安静舒坦的地方,这好几天都没睡好了。” 姚露长了这么大,也是头回到这庄子来,看着外头似乎还不算差,但里头么…… 她不由得狐疑地望了姚阿四一眼。 姚阿四却是难得地面上带了几分笑模样,回身请示道,“四位小姐,不如由小的先行一步,去通知庄内的人出来迎接如何?” 姚露点了点头,目光阴沉地瞟了姚阿四一眼。 “去吧,莫要再搞什么妖蛾子就好。” 这姚阿四千方百计地把自己哄到这庄子来又如何,自己又不是没长腿,住上几日,歇过劲来,自然是远走高飞,难不成还非得窝在这穷乡僻壤不成? 姚阿四跳下马车,大步流星地朝前跑去,这赶车的就换作了红叶。 姚阿四速度飞快,姚露和小伙伴说几句话的工夫,就瞧着她已是到了庄子的大门口,抬手拍门了。 没过一会儿大门打开,姚阿四走了进去,须臾便见一名老者率着四五个人迎了出来。 “老奴姚荣见过二小姐。” 姚露见这老者大约也有五六十来岁,据说还是当年跟在老国公身边伺候的小厮,这老者一来就深深行下大礼,大约是数十年来头回见着小主子,激动得老泪纵横。 姚露虽然心中还有些不爽,却也是赶紧侧过身子,赶紧示意红叶把老者扶起,少不得说上几句宽慰之语。 原来这位老者名叫姚荣,是当年老国公院子里的小厮,当年也是清秀小哥一名,后来嫁了个国公府里的侍女,只可惜命数不佳,姚荣的妻主生孩子时难产,一尸两命,姚荣便成了小寡夫,后来老国公在林县买了庄子,因林县这地方偏僻,府里下人们都不乐意到这儿来当差,正好姚荣那时心灰意冷,便自愿到林县来看管这处庄子。 这一呆就是三十多年。 这处庄子的规模,在定国公府的诸多庄子里算是中等的。 除了正院之外,还有四个小些的偏院,因从没有主子来住,也不过是稍事修整,并没有多少铺陈。 老者带着众位小姐参观了一回。 所幸虽然房中没有什么摆设,但屋宇庭院,都还是京城里的布局,打扫得很是干净整洁,花草树木亦是照顾得不错,看在四人眼中,倒是宽心不少。 四人相互对望,心中都是泪流。 天啊,这回总算能有个像样的地方能住了! 到了自家庄子,姚露大手一挥,给小伙伴们一人分了一个院子。(未完待续)   ☆、75. 早有安排 林县庄子一直是姚荣管着,除开他这个老庄头之外,还有五六名仆从,外加三四个十来岁的半大孩子。 这些孩子都是往年灾荒时,荣老汉收留的孤儿,因他们这些孩子都无家可归,看着也勤谨老实,荣老汉便将这几个人都收留在庄子里做活,名字都在县城记了档,算做定国公府庄子上的仆役…… 当然了,也是写信禀告了国公府的,只不过这种小事,也到不主子面前,更不用说身为富贵闲人的姚露了。 这好几十年来,终有主子过来小住,因此无论是荣老汉,还是庄子里的其它下人,无不是心中欢欣鼓舞,卖力干活。 姚露等四个小伙伴一人占了一个院子,荣老汉便将庄子里的四名小厮和四名粗使,都分派给各院跑腿使用,帮着大丫环们布置屋子,各人忙活得几乎脚不沾地。 终于在太阳落山之前,四个院子的正房,都收拾得似模似样了,虽然跟各人在京城府里的居所没法子相比,但好歹是这两天住得最舒适的了。 姚露住的是最东边的院子,正房卧室内,最里侧摆着干净整洁的罗汉床,青砖地上铺着新从库房寻出来的地毯,虽然颜色暗淡,也能看出来只是因为年代久远了,并不是用旧的。 正房内还用屏风和多宝阁隔出了明暗两间,中间的位置是一张八仙桌,两侧圈椅,下首还摆着两把椅子并一张小几,以供会客之用。 两侧的粉墙之上还挂着四时花鸟图,虽非珍品名家,看着也还赏心悦目。 看着床上陈设都换成了自己惯用的。熏的桃花香将屋内最后一丝阴凉的潮气赶跑,姚露脱下外裳和中衣,在新澡桶中洗了个痛快澡,这才感到这几天积累的郁气顿时一消,等再换上自己那天水碧罗的寝衣,爬上柔软丝滑的床铺时,更是舒服得浑身毛孔都舒展开了一般。 这一夜。姚露睡得格外香甜。 远隔百里之外的定国公府正院正房。定国公和周正夫却是共坐在一盏宫灯烛台之下,似在商量着什么事情。 周正夫手中捏着一个寸许长的纸卷,已是对光盯着看了许久。 那纸卷上头写满了蝇头小字。 周正夫看得眼圈微红。面带不舍。 定国公姚涵之伸出一只手,轻轻地盖在周正夫的手背上。 “亦清,还有什么不放心的。不是已经到了地方么?那处都是当年母亲留下的人,且姚阿四也是个能干的。想来这几个孩子在林县,当可保无虞。” 亦清是周澜的字。也是当年周澜嫁入姚家时,姚涵之为他取的,这浣花朝中,男嫁女娶。娶回来的夫郎若是得妻主喜爱敬重,才会得了亲自取的字。 妻主难得这般柔声安慰,周正夫抬起眼。微微一笑道,“话虽是如此说。可露儿打小就没离开过府里住过,那庄子离京城又远,也不知道吃的用的能不能供得上,而且露儿的性子夫人您也是晓得的,只怕不会老实地呆在庄子上……” 哎,反正这么一想,哪儿哪儿都不对了。 眼瞧着夫郎眉宇间不自觉地就笼上了一层忧色,姚涵之抬起手轻轻地抚上周澜的眉心。 眼看着因为自己这亲昵的动作,让自家这个端庄大方的夫郎难得的颊生红晕,定国公唇边泛起宠溺的笑意。 “果然是养女一百岁,常忧九十九啊……那劣女从前在家游手好闲,惹事生非,闹出了多少令咱们头疼的乱子?这回不过是到自家的庄子上住上个把月,又能吃了什么苦不成?就算是有些小小的不如意,那也正好磨磨她这个娇纵的性子,这眼看着就要娶夫生女的人了,自己不立起来,难不成这一辈子都要靠着父母长姐不成?” 周正夫跟姚涵之几十年夫妻,一直是恩爱夫妻,妻主做的决定,他就再无不依的,也就是这回,他才有些微词。 原来自从姚二招惹了不该招惹的男子之后,姚家主子们为防万一,已盘算好了计划。 故意先是禁了姚二的足,又吓唬姚二以为母亲会逼着她娶那个煞星,以姚二的性子,再无不逃跑之理,而此时姚霜这个大姐又适时出面,给姚二大开方便之门,还安排好了眼线,一路上牵着姚二的鼻子走,姚霜这个傻女郎就这般,不知不觉,自动自发地去了林县这个偏僻小县上的旧庄子。 一来那地方偏僻荒凉,京中人再也想不到最爱热闹和享受的姚二小姐居然会躲到那儿去,二来那里衣食住行都比不上京城,且不似京城中,有那么多花天酒地寻欢娱乐之所,大约姚二小姐在庄子上能有的消遣也就是在庄子周边看看风景,抓抓野物什么的了。 定国公觉得,让自家老二在那儿呆上一段时间,什么时候她的性子改好了,再把她接回来不迟。 周正夫自然是知情识趣的,亦是伸臂将妻主搂入怀中,鼻际轻轻嗅着襟怀间传来的淡雅香气,轻叹一声道,“哎,只盼这回的事儿早早了结,能让露儿早些回来。” “这回回来,定要赶紧给这匹野马套上嚼子,定亲娶夫,想来露儿慢慢也就定性了。” 就算娶回来的夫郎管不住姚二也没关系,只要生了娃娃,怎么地这小家伙也得在家里老实上一两年吧? 当初定国公初娶了周澜,何尝不是有一段不怎么着家的时日? 后来两个娃接连出生,就算是女子不负责教养抚育,倒底是亲自十月怀胎生下来的娃儿,定国公也慢慢改了往日习性。 定国公靠在自家夫郎的怀中,一双手掌自然而然地就伸到了不该伸的地方,一心二用地答着话,“行,这件事就全靠亦清了。” 虽然是老夫老妻。这样的亲昵还是某人气息微乱了几分,原本琢磨着的再派人去送点东西的话,就被暂时性地遗忘了…… 离定国公府数条街之外的孙将军府,正是孙柳孙二小姐的家。 将军府的宅院虽不比定国公府那般宏大庄严,但除了规模上略逊色之外,旁的相差不大。 孙柳的居处是西边一处院子,挨着花园。方位在将军府里算是不错的。只地方略小了些,这也是当初孙柳的夫郎万鑫还没嫁过来时就挑中的。用万鑫的话来说,地方不在大。够住就行,不然主子就那么两个,平白还要多留着好多人手看管,白费了人力月钱! 此时小院的正房中灯火通明。堂上点着两三盏灯,把个屋子照得亮堂堂的。一位二十岁出头的男子端坐在桌前,抱着一只手掌大小的算盘单手打着,劈里啪啦地快如爆豆,而另一只手却是飞速地在桌上摊开着的帐本上记着着什么。 “公子。夜深了,还是早些安歇了吧?” 旁边一个清秀的小厮轻声地提醒着,面上是掩不住的忧色。 唉呀。自从府里的二小姐,也就是公子的妻主突然离家出走了之后。公子就几乎是天天都熬夜到这么晚,那打算盘的声音能响到半夜,听着那声声密急的脆响,总让人觉得心里揪得慌。 年轻男子身穿一件家常棉布长袍,长发梳成了最简单的发髻,只用一条发带绑了,显得那平凡的五官倒有几分清爽,微淡的眉宇间笼着层郁郁之色,目光只是落在自己手中的算盘珠子上头,手下快速如飞,仿佛全然没听到小厮的劝告似的。 可不正是孙柳口中的铁公鸡万鑫? “公子?” 小厮忧心忡忡,哎,这是何苦来呢。 “公子,若不然,往那边府里传个信什么的,让帮着找找二小姐?” 自己早就劝过公子,孙二小姐那就是个顺毛驴,就算是给她上了笼头,也得前头吊根胡萝卜不是? 自家公子可好,也不知道是听了哪个的话,觉得妻主就得管起来,还得严格地管,先时有府里的老爷撑腰,二小姐也就忍了,可须知,自家二小姐那可是有名的京城四姝小刁女,在京城那也是坏出了名声来的,怎么可能就真的被家里的夫郎给压制了? 这下二小姐离家出走,将军府里派了多少人去追人,连府里最精锐的家将都出动了,却仍是杳无音信…… 二小姐这一失踪,可不就把自家公子给闪在了府里?这不尴不尬的,光有巨万的嫁妆可有什么用?连个继承家业的小小姐或是小公子都还没有呢! 而且这两天,一直支持公子的老爷,如今的态度似乎也有点微妙起来。今日公子去请安的时候便得了几句不轻不重的话呢啊! “我知道,你若是困了,就先去歇着便是。” 虽是说着话,但那黄金算盘珠子却仍是劈啪作响,上下翻飞,密集如雨。 小厮欲言又止,只听万鑫惨然笑道,“便派人去寻了又如何?人不回来,难道还能绑着不成?” 今日父亲轻描淡写地提了一句,说暂时不必为孙柳忧心,这位妻主大人,原来是跟着另外三位小姐一道离开的京城,就是那去的地儿,也有定国公府派人来通知了,至少安全无虞。 “从前老二总是在外头招灾惹祸,大手大脚,花钱如流水一般,惹得老大夫郎心内有想法,毕竟这府里的家业,将来大部分都是要交给大房的。所以先前我便盼着娶了夫郎回来,能管住老二,果然,你进府这些时日也确实把老二拘得严实,算是功劳,可是阿鑫啊,这御妻之道啊,却不是一味地压制,也要刚柔相济,用些温柔手段的……” “趁着老二这段时日不在,阿鑫你也琢磨琢磨,要如何笼住女人的心才是啊!” 孙正夫的话犹在耳边,他的心里便似有一团闷气,吐不出来,又咽不下去。 那灵动手指下的算盘珠子,其实不知何时已是乱了章法,那往帐本上记着的,也开始字迹凌乱起来,跟前头的工整对比鲜明…… 对于姬尚书府和锦乡侯府来说,亦同样是个不眠之夜。 姬府正夫正跪坐在自己的小佛堂里,嘴里念念有词。 “求佛祖保佑我小女儿平安回来……” 早知道会逼得满儿出走,自己就不那般着急地要她跟王家表侄子完婚了,她愿意拖上一两年也没关系,千万不要离家一年半载的,等回来却给自己带了个女郎,说是自己的女婿啊! 跟姬正夫的脑补比起来,卫家三房的几个男人就消停得多。 不过是在床榻上辗转反侧,把消息灵通跟着妻主一道逃家的小侍阿楠给咒了个一百遍嘛。 临走之前那段时日正好府里几位主子催着三小姐备孕,因成亲年余,妻主仍然没消息,于是卫正夫作主,停了三房所有男子的药,轮流服侍…… 正可谓机会人人有,拼得就是运气和……能耐。 而如今可好,妻主离家,唯一跟在身边却是那个身份最为低微的小侍,这岂不叫人恼恨万分? 万一过上一年半载的,妻主回了家,阿楠却抱着个香香软软的胖闺女跟在后头,这画面,光是想想就不能忍啊,瞧,今儿得了消息,正夫赢氏就病倒了吧? 于各府的水深火热不同,四位贵女一夜好眠,清晨睡到自然醒,早就日上三竿,居然醒的时辰也差不多,快要开始吃午饭了。 忠心能干的荣老汉早已是安排了一桌酒菜,算是为四位小姐接风。 姚露伸着懒腰,晃晃悠悠地从小院里出来,跟着红叶去饭厅。 半道上刚好碰到了姬满,二人说笑着进了饭厅,卫璧和孙柳两个也都是刚到,坐在桌边没有几息的工夫。 小伙伴们的心情都不错,特别是看到那一桌八个像样的大菜,那心情就更往高里蹿了。 姚露挟了一筷子鱼尝了尝,只觉得极鲜嫩,好似入口便能化掉的一般,这味道简直不能太好,就是在府里,厨子们超常发挥也不过是这个水准罢了。 “这鱼可是庄子旁边的湖中所产?” 荣老汉一直叉手服侍在边上,闻言赶紧回道,“正是,这鱼是今晨才让人从湖里捞的,虽然手艺粗了些,但好在鱼儿极新鲜……二小姐喜欢吃,老奴定让他们每日都去挥两条。” 姬满正抓着一条兔腿儿,啃得满嘴流油,听了便笑道,“难怪这肉这般香呢,难不成这兔子也是才进山打的不成?却没想到定国公府就是定国公府,连一个小庄子上都有渔猎的能人。”(未完待续) ps:这两天总换电脑,才发现章节序号错了,幸好内容没错。。。。   ☆、76. 安家三郎 荣老汉听了姬二小姐的夸赞,赶紧摆一摆手,道,‘回姬小姐的话,庄子里头的人手不多,虽然都还勤谨,可说到这打猎捕鱼的,却都不成了,这些鲜鱼活物,都是老奴让人相邻村子寻的人打的。‘ 姬满一听来了兴致,问道,“这地方还有相邻的村子?我们来的时候可没有见到啊?” 话说这附近的湖看着景致不错,没想到里头的鱼也这般好吃,姐几个闲着也是闲着,倒是可去垂钓一番嘛。 荣老汉道,“当初老国公夫人就是看中了这里的景色,所以才买下了这方圆几百亩的地界,所以这庄子,和庄子附近的田地,还有南边那个湖,都是属于国公府的,早年这谷中也有几户人家,国公府买下这庄子之后,那些人家都得了些安家银子,搬到别处去了。” “不过西面那座高山绵延数十里,名为西崖山,里头有好几个小村,小姐们来的时候走的那条道,并没有经过西崖山,所以没瞧见。那些小村的村民有时打了新鲜的东西,也会往庄子上送。往常都是临近年关送出息时,庄子里会收他们的山货毛皮,平时春夏二季,却不收的……” 姚露喝下最后一口野鸡山菇汤,只觉得这些天来受罪的肠胃都得到了滋润,闻言转了转眼珠子,嘴角上扬笑道,“哦,原来你们这里也往府里送过年货,一向倒是没有听说。” 荣老汉笑眯眯道,“府里多少庄子送年节出息,二小姐贵人事忙,没听过也是有的,不过。有一年咱们这庄子上送到府里去一盒子木雕的小玩意,是千年老柏木的……” 荣老汉话音未落,就听见姬满双手一拍,叫道,“啊呀,原来那千年柏木的各种小玩意儿是在这儿出的呀……” 当初某人得了一盒子千年柏雕成的小玩意儿,里头有发梳发簪。还有小匣子小动物。都雕得精巧可爱,个头连手掌都不到,那造型图案跟京城里流行的样式极为不同。灵气十足。 某人拿到书院去好一番得瑟,还引领了书院贵女们收集千年各色木料雕的玩器风潮呢。 而姚露这厮,虽然号称可以为朋友两肋插刀,可实际上呢。连个小木头都舍不得给大家伙分享,还振振有词地说这东西每样都是独一无二。送了出去她自己就没有了…… 姚露此时也回想了起来。那一套千年柏制成的家伙仕儿,可是自己儿时最喜欢的玩具,犹记得里头有一套小动物,什么小鸡小狗小松鼠的。个个活灵活现的,她就把这些小动物摆在自己拔步床头的小格子里,睡前还要看上几眼。然后闻着那古柏特有的清香味入眠。 还有一套小小千年柏的发饰,姚露打小最不喜欢头上顶着重重的饰物。因此这木制的发饰也很受喜欢,成天顶着木钗木簪晃来晃去。 姬满的话也勾起了孙柳的回忆,“可不是,那会儿露子三天里倒有两天是戴着那木头的发钗,后来还是被赵珏那个暴发户笑话定国公家穷之后,这才改了的。” 当然了赵珏笑话了姚露一通后,被姐几个合起伙来修理得很惨,留下了心理阴影,从此一听说这姐四个就望风而走…… 这段往事显然四个人都记得清楚,姚露也弯起了眼眸,笑道,“正是呢,荣叔你不提,我还不知道那一盒子的宝贝,都是从这儿出的呢。” 定国公世代富豪,姚露又是集万千娇宠的小女儿,每年收到的玩意儿和宝贝数不胜数,大约后来又得了新的玩具,这才把那千年柏的一套给压了箱底,这也有*年了吧。 姬满笑呵呵地叫道,“既然咱们都到了庄子了,露子你可不能再小气,赶紧地给咱们一人都弄上一套玩意儿来玩。” “那有什么……” 姚露便笑呵呵看向荣老汉,荣老汉却是有点为难。 “这,这,二小姐,当初那一套东西,也是这山里的猎户偶然在崖上发现了一株枯死的柏树,想法子弄了下来,就全都用了,后来却是再没听说哪个能有这般的好运气。” “原来如此……” 姚露向着姬满摊开手掌,一副爱莫能助的模样,“这可不巧了,大不了回去我翻翻箱子,一人送你们一件就是。不过你们都这么大把年纪了,怕是也不会喜欢小娃儿玩的东西了吧?” 听到此物稀缺,姚露倒觉得自己的收藏宝贵了不少。 嗯,回去就把那套东西翻出来,寻上一两样送给泽哥儿,余下的……呃,还是自己收藏着吧。 “哼,既然是在这山里寻到的,那有其一必有其二,要不咱们自己进山去寻去?” 姬满撇了撇嘴,忽然眼放精光,“说不准咱姐几个运气好,能寻到万年楠木哩?” 孙柳听着亦是来了兴致,想了想却道,“这两天还是算了吧,昨儿还嫌山路没走够啊?我看倒不如去钓鱼更有意思。” 走了两天的山道,现在一听个山字就有些头疼,卫璧亦是微笑点头,“柳柳说的是,这两天还是莫要提山字的好。” 吃饱喝足,四人果然让人准备了鱼具,相携着去了湖边。 午后的阳光照在湖水之上,泛起点点金光,湖水清澈透明,碧空白云倒映其中,鱼群游来游去,仿佛是在天空云朵间穿行,悠然自得,见人不惧。此情此景,把四个小伙伴瞧得几乎要放声尖叫。 卫璧寻了一处树荫坐下,手把钓竿,身姿斜倚着树干,悠然自得地等着鱼儿上钩。 孙柳和姬满性子急,二人都拿着个网子,脱了鞋子,挽起裙摆和裤脚,直接下了水,二人合力围捕着经过的游鱼。 姚露呢,既没老实地坐在那儿钓鱼,也没网鱼,反而是东走走,西逛逛,一会儿捡个小石子打个水漂,一会儿又指挥着下人去弄船过来,张罗着要划船。 这四人各自忙活着,虽然玩得高兴,可成果却是几乎全无。 这湖里的鱼儿虽然瞧着悠然自得不怕人,可却也鬼精的很,总能自钓钩下吃掉鱼饵闪电逃生,或是自姬孙二人的合力夹击下窜出生天,眼瞧着小半个时辰过去,除了孙柳网到了一条寸许长的小杂鱼之外,旁人俱是一无所获。 姬满撅着嘴嘀咕道,“咦,奇哉怪也,往日我还记得去抓鱼的时候,挺容易地就能抓一大桶来着啊?怎么到了这湖里就不一样了?” 姚露指着姬满哈哈大笑,“傻小姬,从前你去抓鱼,那都是挑得人家养鱼的鱼塘抓的好吧?” “那不都是鱼么?我看刚才过去一大群,比鱼塘里的还密匝呢!” 姬满不信邪地再接再厉,只可惜事与愿违,尽管扑腾得衣衫湿了了大半,也还是连条小杂鱼都没捞着。 “小姐们都是千金贵体,还是莫要在水边太久才好。若是想看捉鱼,不若老奴唤了小厮们来如何?” 这些娇生惯养的小姐们跑到这深水湖边,荣老汉如何能放心,自然是放下手头的事,也赶了过来,此时便见缝插针地提议。 四人正好也有些乏了,便听从庄头的建议,坐到了划来的小船上,看庄子上的小厮捕鱼。 这些小厮都不过是十岁出头,皮子都哂得黝黑,亮闪闪的眼睛,身板都是精瘦精瘦的。 想是到了京城来的贵女面前,都有点害羞,微微低着头,眼睛只盯着地面,老庄头吩咐下来,也只应答个是而已。 不过一等开始抓鱼,这些小子便好似瞬间精神了起来,各人利索地扎好了袖口和裤角,涉水而下,手拿网子,各自站好方位,沉腰伸手摆了姿势,好似排兵布阵的士兵形成一个包围圈,只余一个小子,一个猛子扎进水里,好似条游鱼在水中摇头摆尾,驱赶着鱼群朝这个方位过来。 待受惊的鱼群游入圈中,各人猛力一提,离了水的网子里便有活蹦乱跳的的鱼儿,最小也有半尺长,一网两三只的也有。 三个小伙伴瞧得啧啧赞叹。 卫璧点头笑道,“我看这几个小子,倒很是会些兵法呢,还知道摆个布袋阵。” 果然是山野之中有人才啊。 姬满却是好奇地拉了一个小子问,“你们倒机灵,是怎么想到用这个法子的?” 这个法子好,下回自己也拉着其他人试试。就不信逮不着鱼? 被一位京城来的贵人小姐盯着说话,那小子的小黑脸颜色更深了几分,呐呐地道,“是安三郎哥哥教我们的。” 旁边其他小子亦是纷纷点头。 安三郎? 姬满和姚露对望了一眼,都有些诧异。 安三郎又是哪个? 怎么听着这名字有点耳熟呐? 荣老汉见忙道,“回小姐的知,这安三郎便是西崖山中朝圩屯的,因他打渔打猎都是一把好手,所以庄子里要收鱼,便是请他和同村的几个年轻后生,这来的次数多了,几个小子也跟着他学了两下子。” 姬满一边听一边点头,可明显的似乎神思不属,不知想到什么地方去了。 姚露却是兴味十足,“哦,年轻后生?你说这位安三郎是个年轻人?” 卫璧在旁边撇嘴,一瞧姚露这模样,就知道这位小伙伴又犯病了。(未完待续)   ☆、77. 石头生病 荣老汉微微迟疑了下,这才点了点头道,“正是,这安三郎是朝圩屯的,年纪轻轻的,倒是这附近几个村子里最有本事的一个。” 话说定国公府里二小姐这犯痴的毛病,荣老汉虽是远在林县,亦是有所耳闻,见小姐动问,也不过尽量地夸这后生的本事,绝口不提长相。 谁想姚露听了反是眼神一亮,追问,“哦?最有本事的?荣叔给说说,是怎么个有本事法?” 孙柳撇了撇嘴,“一个乡下的毛头小子,左不过是些种地刨土的本事罢了。露子啊,我看你别是又犯病了吧?” 姚露斜了她一眼,“本小姐最佩服有本事的人了,多问个几句又怎么了?” 孙柳吐糟道,“你最佩服有本事的年轻男人才是真的吧?” 哼,瞧着吧,若是这个什么乡下儿郎再长得眉眼好些,保准这丫头要去勾搭一番。真是浑身自带着桃花朵朵开啊! 荣老汉虽是年纪一大把,倒底也是从小伙子过来的,听得几位年轻小姐这般言语大胆,也觉得有点讪讪,赶紧把话题岔开。 “几位小姐,这出来也好一会了,这湖边风凉,还是回到庄子上换换衣裳,喝点姜汤吧?” 姚露眼珠一转,笑着一手搂了个小伙伴往回走,“成,咱们玩也玩了,鱼也捞到了,回去咱炖汤喝去!” 只怕是等回去细打听能干少年的事吧? 卫璧和孙柳交换了个心知肚明的眼色,倒是姬满,虽也跟着迈步子,却是两眼直愣愣地看着地上,有点神思不属。 此时日头西斜。四个小伙伴们迎着微风,嘻嘻哈哈地走在平整的石板路上。 嗯,现下这般自在的光景,才是当初姐四个逃离京城的初衷嘛。 想是活动开了,晚饭时众人的食量都比平日要大了不少。 今日小厮们自湖中捞着的鱼个头都不大,厨下便拿小火慢炖,添点细碎葱末等物在汤上。自是浓香扑鼻。因炖的时候稍长,一盆鲜鱼汤是最后上的。 虽然腹内已饱,想到下午捉鱼时的欢乐。姚露还是让红叶给自己添了半碗。 姬满的胃口比其它人都好,旁人喝半碗的工夫,她已是轻松地干掉两碗了。 卫璧一向吃饭是最慢条斯理的,见姬满这副模样。便拿着帕子擦擦嘴角,笑道。“这大晚上的,仔细吃多了闹肚子。” 姬满拍拍自己的肚皮,满不在乎,“没事。咱是钢牙铁胃口,吃再多也不怕,才不会似你那日一般。吃了个包子便要瞧大夫。” 卫璧微微一扬眉稍,也没再开口。眼瞧着小侍阿楠小心翼翼地给她盛了一碗汤放在手边。 虽然不是很待见他,但出门在外不似在家,多个人伺候倒也方便。 所以卫璧也就默认阿楠在她身边跟前跟后的。 不过小侍阿楠倒也识相,虽然现下卫璧身边就这么一个男人,他倒还没动什么心思,伺候的时候也是规矩得很,不乱说不乱动的。 卫璧拿起勺子尝了一勺汤,果然入口极是鲜香,难怪姬满要可劲儿的喝呢。 谁想这一口汤下去,忽然腹内一阵翻涌,卫璧压了两下没压住,面色一变,捂着嘴就朝外头跑去。 众人都吃了一惊,愣过神来,就听到卫璧在屋外作呕的声音。 “嗯?怎么回事?难不成是这汤有什么不对?” 姚露追出饭厅,见卫璧对着墙角,一手扶墙,吐得昏天黑地的。 呃,这晚饭吃的,大约全都吐出来了! 姬满瞧得面色发白,后怕道,“不是吧?若是汤有不对,那我喝得最多啊?” 孙柳一拍她的后脑勺,“瞎说什么?我看是石头自己的问题,露子,快叫人去请个大夫来才是正经!” 孙柳可是看得清楚,卫石头才喝了一勺的汤,就吐成了这个模样,而旁的人最少都是喝掉了半碗,要是汤的问题,也该是其它三人最先发作吧? 登时众人也顾不得喝汤,把卫璧搀扶着送到卧房,另一头派人赶紧去请大夫。 这庄子上一直都没有主子来住,是以并没似在国公府那般,有专门养着的家医,而林县县城太小,也就只有一个小医馆,里头的大夫医术平平,只能医些头痛脑热的小毛病。 平时庄子上的人病了,都是自己弄点药草吃,抗不过去了才去请村子里的土郎中。 眼下贵女有疾,荣老汉便赶紧派人套了车去县城请那位大夫,又把西崖山上朝圩村的那位土郎中请来。 不过两柱香的工夫,土郎中就被请到了。 卫璧此时靠坐在榻上,脸色煞白,精神恹恹,才吃的那些东西都被她吐了个精光,整个人正是晕头转向地说不出话来。阿楠拿了温水服侍她漱口,她漱了两下就心烦地把阿楠推开了。 姚露她们仨都等在卫璧房间里,面带忧色。 卫璧的贴身大丫头梅蕊红着眼眶给卫璧擦试着嘴角。 先前吃饭时那欢乐自在的气氛已是一扫而光,变得沉重起来, 姚露已是让人查了喝剩的鱼汤,拿了猫狗试吃,果然汤是没问题的。 那就是卫石头自己生了什么病了啊? “先前在齐家镇,石头就闹过一回肚子,难不成是那回没好利索,又犯了?” 姚露在那儿紧着琢磨,姬满也道,“上回大夫就说没有大碍,难不成那回请的是个庸医?石头有病却没看出来?” 孙柳道,“那般的小镇上,能有什么好大夫?” 这要是在府里,贵女们身子微恙时,那可都是请的太医院里各科拿手的,如今到了这偏僻的林县,却是去哪儿请太医去? 众人正讨论着,就听外头报说土郎中来了。 先前荣老汉已跟她们大致说过这位土郎中,这土郎中是位五十来岁的荀姓老妇,医术是祖传的,平时也跟寻常乡民一般种地收成,行医看诊那都是捎带手的,虽然上不得台面,可这方圆几十里的村民们病了,都是寻的她,这位荀郎中收的诊金极廉,乡里乡亲的,有时困难了,白贴药材也是有的,好在守着大山,药材也是自家采的不用本钱。 这荀郎中一进门,三道目光便刷刷刷地落在她身上。 着酱菜色粗布短衫,身材低矮瘦小,一张风干桔皮圆盘大脸上两只黑豆小眼,怎么看都有点猥琐啊?(未完待续)   ☆、78. 烦恼孕事 瞧着这荀郎中的尊容,三人都觉得不靠谱,愣了半晌,没一人开口让荀郎中来看卫璧的。 这若是那有些名气的大夫,受到这般冷待,就算不拂袖而走,也会心中不快,可这荀郎中倒好,一点也不介意没人搭理似的,反而那一双黑豆小眼在屋子里前后上下的打量,看到姚露等几位贵女的身上带着的佩饰,更是眼放贼光,冲着几位贵女谄笑,这一笑,又露出了满嘴的大黄牙。 姚露眉头一皱,正要开口让人把这不靠谱的乡下老妇给赶走,就听塌上的卫璧痛苦地哼哼了两声,一手却是抚上了额头。 “三小姐,可是头痛?” 梅蕊伸出手去探卫璧的额头,看自家小姐的脸色这般吓人,心里急得没法,慌乱中朝三人求救道,“三位小姐,还是赶紧让这位郎中来给我家小姐看看吧?” 虽然说这婆子看着着实不咋地,可人不可貌相,万一人家有两下能治得了小姐呢? 再说这荒凉山沟里,也没有旁的大夫不是? 梅蕊对那位林县县城的大夫也没抱多大希望,那林县唯一的客栈那般破败,想来唯一的医馆也好不到哪去了。 姚露抿了抿唇,想了想这才发话,瞪向荀婆,“行,你过去看看,若是能医好这位小姐,赏银少不了你的……” 荀婆子老脸笑成了朵干花,哈腰道,“小姐放心,老妇一定尽心尽力!” 她话音未落,就听一个声音冷冷道,“医得好有赏。若是有了差错,哼!” 荀婆子脚下一颤,小眼睛斜斜瞅过去,见是一位娇艳小姐也正瞪着自己,人物生得虽好,可那目光却跟刀子似的。 这发话的人可不正是孙柳。她比姚露她们年长,知道的也多些。晓得有些庸医明明治不好病家。却还要胡乱开药什么的,结果导致病家越来越重,她们却在其中谋利。是以先放出狠话来威慑一番。 卫璧闭着眼儿。人虽然躺着,可只觉得身子似乎在半空飘啊飘的,晕晕乎乎地好不难受,房间里小伙伴们的声音她都听得一清二楚。只是嘴上张不开口。 心里大叫,哎呀。不管怎样,先来给姐看看再说啊,姐都难受死了好吧? 那荀婆得了准许,走上前去。梅蕊和小侍阿楠给她闪开地方,这老婆子倒还忙里偷闲地瞄了阿楠两眼,把阿楠看得低下头去。耳垂绯红。 梅蕊瞧着荀婆把手指头搭在自家小姐的手腕上,那手指头粗得跟萝卜似的。上头满是黑乎乎的干纹和老茧,跟自家小姐细皮嫩肉的手腕恰成了鲜明的对比,梅蕊不由得把视线扭到了一边去。 哎,这真是,若是在府里,就是三等仆妇的手也不至于这样啊,幸好此时小姐没有睁眼,不然说不得还得吐…… 三人都狐疑地看着荀婆子把了一只手,又换另一只。 忽然眉头上扬,两只眼睛眯成了缝儿。 这老婆子行不行啊? 姚露正要开口问,就见荀婆子放下手,笑容还是那么猥琐。 “这位小姐想是已经成了亲的夫人吧?不知道上次的月事是何事来的?” 阿楠听到问这种女子私密之事,更是发窘地躲到了床榻的另一侧,打算变成个隐型人似的。 梅蕊却是一愣,心跳快了几分,嘴上已然答了出来。 “是上个月的初九……” 这回已经是二十了啊。 那荀婆子站起身子,双手一抱向屋内众人作着揖,笑呵呵道,“恭喜恭喜,这位小姐已是身怀有孕啦,这会儿想是害喜,待老婆子我给小姐揉按一番就能好!” 啊? 这话一出,在场众人都惊呆了。 居然是怀上了? 虽然四个小伙伴身为女子,都知道自己也少不了有这一天,而且已经有两个是成了亲的,可在自己潜意识里,还觉得仍是那个无忧无虑轻松自在的小姑娘,怀孕生产这种不愉快的事,应该是很久很久以后才会有的嘛…… 三个人都不约而同地把视线投向床榻上的某人,卫石头这是要当娘了? 话说,某人不是为了逃避生娃才离家出走的么? 这揣着球离家,算是怎么个节奏? 在一边伺候的梅蕊惊的差点连水碗都没拿稳。 天啊!这要是真的,这一路上坐马车那般颠簸,吃住都是勉强将就,自家小姐打小都没受过这罪啊…… “啊?大夫那我家小姐的身子可有大碍?这一路可是坐马车来的!” 想到今天下午居然还步行到湖边钓鱼,差点就跟那三位小姐下水玩什么的,梅蕊只觉得自己也快昏倒了。 这要是有个闪失,教府里那些个盼孙辈盼得眼都绿了的老主子们知道了,自己这条小命还能保住否? 那荀婆子笑道,“这位姑娘放心,小姐虽有点累着了,也有些反应,却没啥大碍,只要往后的这三四个月里好生调养,定保平安生个大胖丫头。” 梅蕊又接着问,“那,那我家小姐还能坐马车么?” 小姐肚子里这个可是全府人盼着的金宝贝,得尽快地通知府里,府里的夫人和老爷若是知道了,那得有多欢喜啊,可有一样…… 小姐总不可能在这庄子上生孩子吧?总要回京里才成啊! 可一想到那崎岖的山路,小丫环深深地犯了难。 荀婆子两手连摆,夸张地摇头道,“坐马车?不成不成,这怀了娃啊,头几个月最要紧,稍重些的举动都不能做的,更不用说,咱们这儿的路不好,人走路还颠得慌哩,坐马车上那不是受罪嘛?” 三个小伙伴傻傻地听着丫环和荀婆子的对话。一时还没找到自己的语言。 就听榻上传来一声嘶吼,“胡说!老娘才没怀!你这老婆子满口胡说八道!你们,你们,还不快把她叉出去!” 可不正是原本精神恹恹瘫在榻上好似沉疴难愈的卫璧,一听自己居然揣上了,就好似一道炸雷响在脑海,登时一个激灵就清醒了过来。登时也不头晕了也不恶心了。双目圆睁,两眉一竖,抬了手指着门口就要赶人。 这老婆子。真是哪壶不开提哪壶! 老娘处心积虑,费劲巴拉地逃家,为的是什嘛? 还不就是不想跟头猪似的怀着个球,经历那些诸如身材变形。胃口奇怪,走路难看。不得自由,胡吃硬塞等各种人生大恐怖么? 梅蕊动了动脚,却没去赶人,而是扶住了就要坐起身来的卫璧。 “小姐息怒。有话慢慢说,身子要紧……” 这话不说还好,一说卫璧更是激动地定要把荀婆子给赶出去。 那荀婆子原本满脸堆笑。还当这些小姐得了这个好消息,定会惊喜交加呢。却没想到这位小姐惊喜没,倒似受了惊吓。 荀婆子满肚皮的惊疑不定,再不敢开口,缩了缩脖子,两手一团,脚下悄悄地向后移了几步。 姚露瞧着卫璧,原本小脸煞白,现下可倒好,有了几丝激动的红晕了。 “嗯,好,石头你先别急,这就让她走。” 姚露一使眼色,在一边也看傻了的红叶赶紧上来,领着荀婆子往出走,出了房门外,红叶便拿了一两银子塞给荀婆子,“这是诊金,若是你诊得没错,过两日再让人给送赏银,若是诊得错了……” 红叶看着荀婆子紧攥着银锭子,生恐再被抢回去的模样,不由得嘿然一笑,“说错了,就当是赏你跑这一趟的。” 荀婆子登时点头哈腰,“谢姑娘的赏。” 说着眼珠一转,小声道,“老婆子给人瞧了几十年的病,旁的不敢夸口,这怀没怀身子,那是一看一个准,过上几月,老婆子还能看出是女是男来哩!” 这几位贵女看着都不是普通人,只不过把个脉就有一两银子,如此来钱的好事儿,自然要多来上几趟才好。 不过这小姐也太奇怪了,怎么一听怀了就跟炸了毛的猫似的? 总不会是因为这孩子的亲爹有什么毛病,惹得这位贵女不悦了? 还是说那男人根本不是明媒正娶的夫侍,反是那做了坏事的狂徒? 毕竟,在浣花王朝里,对于妻主来说,根本不用担心自己会替旁人养孩子。 因为不管爹是谁,娃总是从自己肚子里生下来的,不管是哪个都疼。 会有这种不想生孩子的反常情况的,多半是那男子胆大包天,行了不顾廉耻之事,违背了女子愿意,这样得来的孩子,才有可能不受欢迎啊。 见多识广的荀婆子,瞬间就脑补出了不少内容, 红叶笑道,“成,若是到时我们还在,定请你再来看看是小少爷还是小小姐。” 心里却想到了跟梅蕊一样的问题,这卫家的金孙若是真揣上了,可要怎么回京城里去啊?难不成就在这儿生? 红叶送了荀婆子到院门口,自有庄子上的下人打着灯笼接着送她出庄子。 红叶转回去的时候,卧房里却是热闹上了。 卫璧正黑着脸发脾气,抓了榻上的东西,一件件地朝地上摔。 小伙伴们表情各一,在旁边说着劝慰的话,只是都不怎么有效果。 听说有些女子,怀了身孕之后就和变了个人似的喜怒无常,若照这般看来,说这卫石头怀上了,好似也挺对照的嘛。 姚露心里琢磨着,却是劝道,“呃,内个,石头啊,先莫急,这个婆子说的也未必就对,不是还有个大夫没来么,咱等她来了瞧瞧是怎么回事,你再恼火也不迟嘛……” “露子你说的这是什么话?” 孙柳白了姚露一眼,“就算那大夫也断出来是真有娃了,也不能恼火啊,这既来之则安之,既然都这样了,就老老实实地生下来罢了,切莫要大喜大悲影响了身子啊。” 卫璧脸色不由更黑,“……” 姬满笑道,“就是,就是,不过十个月,挺挺就过去了呗。” 卫璧撇了撇嘴,看着这群完全不贴心的小伙伴,瞬间头又痛起来了啊。 卫璧深深吸了几口气,无边地挥了挥手,“好了,你们都出去吧,我先睡一觉再说。” 想来那第二个大夫要来还得一两个时辰呢,卫璧得了这个噩耗,恼怒过后,只觉得头痛欲裂,只想长睡不醒才好。 三个小伙伴对视几眼,都是无奈,出了卫璧的院子便站定了说话。 “怎么办?露子,要真是的话,咱们是不是得往京里送个信?” 孙柳拉着姚露小声地问。 虽然京城四姝号称天不怕地不怕,可涉及到人家传宗接代的大事儿,小伙伴们还是知道分寸的。 只是一想到,这信一送,那多半四府都知道了小伙伴们的藏身地儿啦! 这才自在两天,就又要被捉回去,人生真是悲催啊。 姚露点点头,心里自然也想到了,“是要派个人去送信。” 姬满心直口快,“哎呀,那咱们的行踪岂不是就泄露啦?要不就让卫石头自己在庄子上住,咱们几个再往别的地方跑?” 姚露斜她一眼,“小姬你也太不讲义气了吧?把石头一个人丢下,那怎么成?现下有咱们陪着,石头还要钻牛角尖呢,咱们要是不在,指不定……反正大家得陪着她。” 虽然姚露心里也隐隐地升起了这个念头,可随即便将之压了下去。 姬满孙柳两个跑了倒没事,可自己是主家怎么好也跟着跑? 既然自己不能跑,那这两个家伙也别想开溜,有难同当吧! 虽然已经很晚,姚露她们三个并没回房去睡,反是同去了隔壁姬满的院子,三人坐在一张桌子边,大眼瞪着小眼。 “哎,早知道石头怀娃,就不该叫她一道的啊。” 姬满心直口快,直接说出了大家伙的心声。 话说这四位贵女,对大肚婆似乎都有种天然的畏惧,平时见了都是能躲即躲的,即使是自家的亲姐生娃时,也不过就是每日午膳时打个照面罢了,不然又不是那夫郎小侍,谁会打点十二万分的精神,去照看一个变得越来越奇怪的大肚婆? 更何况,还是个为了不生娃不惜逃家的卫疯女? 三人还没想出什么好办法,林县的大夫也接到了。 得了消息,三个小伙伴又赶过去。 还没进卧室门,就听见卫璧那咬牙切齿的声音,“大夫,可有什么轻松不疼的法子不生?” 众人登时都惊悚了。(未完待续)   ☆、79. 如此任性 三人都还没反应过来,就听里面传出一串义正严辞的呵斥。 ‘这说的是什么话?怀了身子保胎还来不及呢,怎么能不要?这世上哪来的什么轻松安稳的法子?莫要听那些庸医的混说八道!这家的长辈呢?怎么由得年轻人这般地使性……‘ 这声音却是没听过的,想来正是那位林县城中的郎中了。 嘿,这郎中倒是气势够足,敢大声地呵斥京城里有名的小疯女? 谁知那话音未落,就听见里面乒乓作响,正是瓷器摔碎的声音。 没多时便听一声惊叫,一个身着医者长衫的中年女子,捂着脑袋自门里逃了出来。 嘴里大叫着,‘真真是气杀人,好没道理的病家!‘ 姚露抬眼去看,见这女子三十年岁,正在中年,身材个头都是相貌中等。 一身整齐的长衫裙,比起那位荀婆来要体面几分。 这人一出门正好看见姚露三人,便愤愤不平的叫道。 ‘这大晚上的,急三火四的把我拉过来,却遇上个恁不讲理的。得亏我闪的快,不然命都要不保了!‘ 她虽叫得大声,手也捂着头,姚露却是眼尖地没看到有什么血迹,便给红叶使了个眼色。 红叶端着笑上前去拍了拍那郎中的肩膀,笑眯眯地安慰。 ‘这位大姐莫怕。我家小姐这些日子因为身子不快,所以情绪有些激动。大夫远来辛苦,来跟我到那边去,看碰坏了哪里?咱庄子上有药,赶紧给抹上些。您只管放心。碰着了哪都算我的,来,来这边请……‘ 郎中还要再说,却被红叶和碧波两个围上来,你一言我一语地,笑眯眯搀走了。 姚露三人面面相觑,脚下很有些迟疑地进了房。 进门前还要探头探脑。生怕有飞来的瓷器茶杯什么的。 才不过一个时辰没进来。卫璧住的这屋子里就已是被砸的乱七八糟。 地上又是碎瓷片又是汤汤水水的。 原本榻上的物件,什么被褥枕头的,都撇在了榻下。 而小侍阿楠跪在墙角。脸色苍白,神情木然。 梅蕊湿了半条裙子,正苦着小脸,抱着卫璧的胳膊拦挡着她砸东西的动作。 “哎哟。这是怎么了?石头你这是要给姚家拆房子吗?” 姬满微微一愣,便大大咧咧的笑说道。 卫璧见小伙伴们进来。这才松了手里的汤碗,任由梅蕊抢了过去。 身子一松,坐倒在榻上,沉着脸。看着姚露道,“姚二你也莫要心疼,将来我一总折算了银子赔你便是。” 姚露一进来就瞧见这光景。心里还是略有点微词的,这卫石头。也不管是不是在旁人家里做客,就闹将起来,到时候被庄子上的人传了出去总是不好。 但听了卫璧这句话,也不由笑了。 “行,行,卫三小姐只管摔,咱不心疼,正好旧的不去,新的不来,提啥银子不银子的,哪儿差这点东西了?” 这庄子上房间里的东西也不过只是能勉强看得过眼去罢了。合在一起能值什么? 卫璧却是冷冷地看着梅蕊,“看你这小气的?主家都不心疼,你倒是抢得欢。” 梅蕊才把抢到的碗给放下,听了这话讪讪地不知该如何应答。 孙柳打眼一瞥,见这一室的乱七八糟,不由得心想,若是自己在孙府自己院里也这么摔,那铁公鸡定然要让自己好几天都没的好吃好睡,摔了什么就从自己那点可怜的零用里头扣……诶,打住,好端端地想起他来做什么…… 屋里气氛如此沉重,而卫石头明显地得知了身体状况,正是处于炸毛期,姚露心里打了个转,嘿嘿笑了几声,“瞧这屋里乱的,来,石头,走,咱换个屋子去,让人把这儿收拾妥当了咱再进来啊。” 说着三个把阴沉沉的卫璧连抱带拖地挪到了旁边的空屋里,要让人赶紧地在屋里摆了竹榻,现在这疯女人肚子里有老卫家的宝贝疙瘩,可轻忽不得。 卫璧坐在那儿也不老实,一手拉着一个,又拿目光盯牢了另一个。 “这事,你们可得帮我保密!” “这怎么保密啊?这可是子嗣大事?我看得赶紧往京城你们府里送信才对啊!要是不说,日后等你家长辈算起帐来,我们还不是吃不了兜着走?” 旁的倒也罢了,单是卫正夫那唠叨神功咱就受不了啊! 姬满立马摇头否决。 卫璧白了她一眼,又看向那两个,姚露和孙柳都是面显为难。 这名新鲜出炉的孕妇不由气呼呼地嚷道,“不让他们知道便是!” 孙柳无奈地道,“怎么不让他们知道?这十月怀胎这么长的时间,还要生产养孩子什么的,你该不会就打算在,在这儿生娃做月子吧?” 卧槽,姐们你可饶了咱吧?这穷乡僻壤的,要啥没啥,到时候谁来伺候这疯女人?谁来安排生产,去哪请好的稳婆和奶娘?还有各种药材衣料等等一大堆的麻烦事呢? 连个能管这些的男人都没有,那小侍多低的身份啊,他能担得起来吗? 姬满忽然瞪大了眼惊叫起来,指着卫璧结结巴巴道,“石头,你,你不会真的打算,打算不要了这个娃吧?” 话说浣花王朝最重子嗣,除非那实在养活不起孩子的穷人家才有可能把娃给打了,这卫府家底丰厚,可正经的能继承家业的孙女辈就只有卫大姐膝下那个病病歪歪的小女娃。卫家和石头岳家两家人可都指着卫璧的肚子呢。 卫璧面上现出几分烦燥,“是啊,趁着在此地偏僻,把这个祸胎早了早好。” “这,这怎么行?” 姚露失声道。“若叫你爹知道我们帮着你做了这等事,还不得把我们几个生吃了?” 锦乡侯府好不容易要有子嗣了,却又给没了,咱几个能落着好吗?就是自家爹娘知道了,怕也要好一番教训的。 “怎么不行?不让他们知道就好,方才那郎中可恶,你们帮我再去别的地方请个郎中来。实在不成。就先前那个丑婆子也行,说不得她也懂这个。” 卫璧语气冷飕飕的,一点也没有转弯的意思。 “我滴亲大姐呀!这穷乡僻壤的。哪来的好郎中,那乡下土医你也敢信?万一出点啥事可怎么好?” 不幸身为主人的姚露,欲哭无泪,简直要给这位任性的孕妇跪了。 幸好还有两个小伙伴帮腔。 “诶呀。露子说得是,石头你可别犯倔了。这打孩子哪有那般容易,听说还有人就因为这个落下终身的病根儿,严重的还有丢了命去的哩!” 孙柳这话一点也没唬住卫璧,“生死由命。要真是那般本小姐也认了,大不了我写一份遗书,注明此事与你们仨个无关便是……” 我去。越说越恐怖了好吧? 姚露苦着脸呸了好几下。 “呸呸,石头说什么呢?这事也能乱说的?” 孙柳挠了好几下脸。眼睛一亮,终于又想出了劝词儿。 “诶,石头你想啊,不管怎么说,咱姐妹几个,都要有个自己的娃不是?虽然说你可以把这个打了,等过上好几年再要,可是你想啊,迟早你要痛上一回的,与其这回把这个打了痛上一回,以后再痛第二回,还不如只有一次,你细想想,哪个划算?” 卫璧眉头一耸,似被这番话给打动了,“哦?还有这么一说?” 咦?有门儿,唉呀,本小姐实在是太机智了! 孙柳有些小得意地望了那两个没成过亲的一眼,继续道,“可不是怎地?而且呀,听老人们说起过,这头一胎往在子女里头都聪明俊秀的,你想啊,要是你这辈子就生一个,那也得生个最聪明的才不枉你辛苦一场嘛!” 卫璧这回倒是没说话,低头沉吟。 三个小伙伴才不约而同地松了口气,就听卫璧抬头道,“柳柳说得有理……” “我便留下它罢……” 卫璧的手拍了拍自己的肚子,姚露看得眼角微抽,这动作,这力道,跟拍灰一个样啊。 “不过呢……我也有个要求,你们要是不答应,那我就独个走,这娃是打是留,我去了哪儿,都不用你们操心……” 三个小伙伴眼巴巴地看着卫璧,“您说吧?” 忽然有种被挟天子以令诸候的感觉是怎么回事? “那乡下医婆不是说了么,这个娃要到四五个月的时候才算稳了,这期间你们不能把我的事说出去!” “这,这怎么……” 姚露才要迟疑,卫璧就站起身来一拱手,“各位姐妹,咱们江湖再会!” “行行,大姐你说啥就是啥便是……” 话说到此,小伙伴们当然只能被迫同意。 卫璧这才满意地坐了回去,原先被她破坏的屋子此时已是收拾完毕,在三人的前呼后拥之下,卫璧大摇大摆地回了房,又屈尊降贵地喝了碗银耳粥,打了个大大的哈欠,这才睡下。 三人等卫璧老实地躺下了这才各回各房。 姬满早已是哈欠连天地先行一步了。 这一天闹得,可比走山路还累啊。 姚露和孙柳落在后头,姚露悄悄地拿手指戳了下孙柳的肩膀,“柳柳,问你个事儿?” 孙柳伸着懒腰,“什么事儿?” “你准备啥时候怀孕啊?” “干嘛?你要准备给我家娃送贺礼?包红包?” “真是近墨者黑,个财迷,本小姐提前知道日子好躲开你这个孕妇!” 石头发起疯来都这般难缠,那孙柳还能省事得了嘛? “想得倒美!姐姐我到时候也来你家庄子上住!” 想厚此薄彼,没门儿!(未完待续)   ☆、80. 念念不忘 姚露回了自己的房里,红叶端来了一杯茶汤。 姚露看着那茶汤绿莹莹的,淡淡的香气随着水气扑入鼻际,不由道,“这大晚上的,喝什么茶?” 红叶善解人意地道,“这并非小姐常喝的茶,喝了不怕睡不着,反是用来安神的。” 姚露哦了一声,端过了杯子,才放在了唇边,又疑惑问道,“这是什么茶?” 在庄子上好些她常用的东西都没有,这还得亏是来的时候带了马车,车上大包小包地带了不少,可惜带的种类太多,所以她惯常喝的茶也不过带了一二两,还要匀出来给小伙伴们,自然也就支持不了几天了。 “这是庄子后头的那个西崖山的深山里出产的,村民们采了卖给荣庄头。小的尝了尝味道不错,想着今儿小姐也累得紧,正好喝杯定定神。” 姚露点了点头,便喝了两口,果然别有一种特殊的清香,滑入嗓中十分地熨贴,待小半杯下去,似乎真的有些宁神静气的功效。 “日后便夜里喝这种吧。” 姚露喝了半杯茶便放下,洗洗去睡。 想是被卫璧这个任性孕妇给闹腾的,又睡得晚,又或是喝了安神茶的缘故,几乎是一沾枕头就睡着了。 恍恍惚惚里就觉得背上有些沉重,姚露佝偻着腰,不知怎地……就蹲在白日里去过的湖边洗着衣服,忽然听见哇哇啼声,姚露吓了一跳,好险没掉进水里。 抬头四顾,却寻不到是哪里传出的声音。可那声音却是越来越响,几乎震耳欲聋。 咦,奇怪,这声音,怎么好似是婴儿的哭声,嗓门还这般哄亮? “露子!你在做什么?” 水中的倒影里,却多出了一个横眉竖目的女子。不是卫璧又是哪个。 但见卫璧一手叉腰。一手指着姚露,大声数落着,“不过是托你照看一小会儿我闺女。你就这般惫懒,闺女哭了你也不管?” 姚露傻愣愣地张大了嘴,这才顺着卫璧的目光扭头去瞧自己的背。 嗬,不知道何时。自己的背上还背着一个婴儿的襁褓,里头躺着个胖嘟嘟的小包子。正张着没牙的嘴,哇哇大哭着! 姚露顿时作贼心虚似地把婴儿解下来,连声认错,“哎呀。石头你莫急,我这就哄哄她啊……” 倒影中的卫璧唇角微扬,愉悦地笑道。“这还差不多,估计是到时候换尿布了。你赶紧啊,我去跟我家夫郎去赏月啦……” 说着身影儿轻轻晃了一晃便消失不见。 姚露只来得及叫了半句,“哎,等等呀,我……” 卫石头,你这不负责任的女人!把你家娃丢给本小姐算是怎么回事! 姚露跟那正哭得声音越来越响的娃娃大眼对小眼,亦是哭道,“我,我不会换尿布怎么办……” 姚露抓耳挠头,急得恨不得跳湖,就听红叶的声音道,“二小姐?二小姐?你怎么啦?” 天神啊,红叶你可来了,姚露惊喜交加地脱口而出,“红叶救我!” 这一句话叫出声来的时候,姚露也睁开了眼睛。 此时天光大亮,她好端端地躺在床上,世界一片美好,哪里有什么要换尿布的娃娃? 红叶就站在床边,好奇地问,“二小姐可是做了噩梦?” 姚露坐起身来,抹了把头上出的冷汗,心有余悸道,“可不是,吓死本小姐了。” 就说姚家的泽哥儿和溱姐儿吧,那都是奶娘丫头们看的,姚露不过是在两个娃健康干净可爱的时候去逗上一逗,且还是区分对待,不爱说笑的溱姐儿,姚露就不怎么去招惹。 让她去劳心劳力地看个小婴儿,天啊! 红叶笑嘻嘻道,“没事儿,梦都是反的,今儿天气好,小姐用了饭,还能跟几位小姐一道去瞧瞧风景呢。” 姚露草草收拾了,再看外面日头,却已是升得高高的了。 早就过了吃早饭的点了。 可姚露去了饭厅,下人把早饭送上,孙柳和姬满也才一先一后地走了进来。 “你们也起得这般晚?” 孙柳摸了摸下巴,“还不是昨儿石头闹的。” 姬满倒是没说话,似乎也是同样的原因。 早饭几乎吃完,也没见卫璧的影子。 姬满接过丫环们递过来的帕子擦试着手,问道,“卫石头呢?” 在门口候着的下人道,“卫三小姐还没起。” 小伙伴们互相看了一眼,神色都有几分古怪。 这个活祖宗,昨儿可把大家伙都闹得人仰马翻的,此时大家庆幸这位没出来一道用早餐,谁也不能预料她会否再发疯啊。 小伙伴们简短地商议了下,决定就先照卫璧的意思,先不往京城送消息,免得她再犯病。 “说不定过上十几天,石头也就慢慢地想开了。到时咱再跟她商量就是。” 用罢早饭,听下人说卫璧虽然醒了,却是赖在房里不肯起来。 三人无奈地过去探望。 “石头,你如今可不是一个人了,这饭点最好是……” 孙柳一句想劝的话还没说完,卫璧就两眼一瞪,没好气地顶了回来,“是姐妹的就不要提这让我烦心之事,就当平常一般就好!可记得了!” 小伙伴们交换了个眼神,都默默退散了。 三人不自觉地就一道出了庄子,信步朝湖边走去。 孙柳长叹一声,“石头果然是又犯病了啊。” 上一次犯病,还是在石头成亲之前。 那会是要成亲了,新郎赵蕴是京城有名的大家公子。才貌双全,公子如玉,几乎是京城贵女的理想夫郎人选,就这。卫璧还犯了好几回疯病,什么拉着大家伙去偷看那公子私下里是否表面如一,又突然反悔跟卫府长辈说要退亲,退亲不成又想推迟婚礼,推迟不成就打算逃婚,只不过卫家长辈发现得早扼止了卫璧的犯病罢了。 可是等卫璧成了亲,她这疯劲儿似乎又过去了。跟夫郎好得蜜里调油似的。还曾经跟小伙伴们炫耀了几回哩,这才好了没一年呢…… 姚露回想起昨儿那个梦,心里便觉得这不是什么好兆头。 卫璧要是在这儿作起来。小伙伴们都得被她给折腾死。 不由得蔫蔫地道,“只盼着她能消停些,等着京城卫家来接吧。” 孙柳咳了一声,“嗯。是啊……内个,露子。能否借我点银子?” “多少?” 姚露原本还没在意,却猛地怀疑起来,“怎么忽然借银子了?” 话说原先吃住都是大家伙一起,知道她只逃得了个光身。大家就没让她出过钱,等到了庄子上更是吃住都在庄子里,且这方圆几十里也没个用钱的地方。好端端地借银子做什么? 见孙柳颊边微红,眼神闪烁。姚露忽地恍然,“哦,不会你是想拿了银子当盘缠,就悄悄地溜走吧?” 孙柳大叫道,“哪有?露子你是小人之心,我不过是……” 姬满带着几分挪揄笑道,“是什么?柳柳你说出个用钱的地方来,露子不借,我借给你怎么样?” 孙柳的眼睛在姚露和姬满之扫来扫去,“不借算了!” 一跺脚就折了回去。 姚露撇了撇嘴,叹了口气。 难怪这柳柳想溜之大吉呢,就是自己,又何尝不想走为上计? 要知道这女子怀孕生产,习俗上是定要有夫郎在一边照顾统筹。 就算骗那些未婚少女这生育是件伟光正的好事,可一旦真变成了孕妇,无论是饮食还是身材,都要承受种种的不便,好多原本性子软和的妻主在这个时候也会变成泼妇。 变成泼妇怎么办? 就得有个男人在旁忍受(安慰)孕妇的坏脾气,照顾刚生了娃的产妇。 凡是真正经历过这些考验的夫郎,有了亲自照顾妻主和娃娃的经历,那才算在妻主家真正站稳了脚跟。 可现在卫石头的夫郎不在,而且短期内还不让往卫府送信,那要忍受喜怒无常时不时发疯的人,就变成了小伙伴们…… 早知道,当初逃家时,就该先给每个人把把脉来着! 湖水被风吹得起了淡淡的涟漪,姚露望着湖面,内心好不惆怅。 却听姬满的声音期期艾艾地在耳边响起。 “嗯,内个,露子,我也有点事儿要说。” 姚露扭回头来,森然呲了呲牙,负手冷笑道,“小姬你不会也想跑吧?” 在卫石头这件事没有搞定之前,大家伙谁也别想溜! “那哪能啊,咱可不是那没义气的人!” 姬满拍了拍胸膛,却是冲着姚露一笑。 呃,这笑容有古怪! 姚露警觉地问,“那你这是?” 姬满捏着手指头,眨了眨眼,“嗯,就是,我昨夜做了个梦……” “你也给卫石头看孩子来着?” “不是,是,我就是梦见……哎,露子你还记得当初那个花房里的安三郎吗?” 安三郎? 姚露微微一怔,“花房?哦,你是说那个要送给你但是没送成的小侍?” 那还是姬满在自家住着的时候,在花房里看中了个身材很好看的小侍,也不知道怎么就看对了眼,自己就戏言把那少年送她作小侍。 就在姬满派碧波来接那个少年时,却发生了意外,两个丫头都被打晕在五皇子府不远处,而那个少年却不见了,这件事也成了一桩悬案。 当然了,姚露心里是认定肯定是五皇子下的手,但一来没有证据,二来也不是什么重要人物,过了这么多天,姚露早就把那个少年给忘记了,却没想到姬满倒还是念念不忘!(未完待续)   ☆、81. 是与不是 ‘没想到一向八风不动的小姬,居然还真的对个少年动了心思啊?‘ 姚露望着姬满的目光充满了兴味,一拍姬满的肩膀。 ‘你昨儿还梦到了那少年?都,梦到什么了?来跟姐说说,你们在梦里都做了什么好事不曾?‘ 姬满啐了姚露一口,‘你当都跟你一般发花痴么?‘ 说着脸色忽然微微泛红,视线略游移道,‘不过是又看到了那日在花房里的情景罢了。‘ 至于拉拉小手,说两句甜言蜜语什么的,嘿嘿,那就不要多说了么。 姚露笑笑地摸着自己的下巴,‘本小姐虽发花痴,可也没梦到过会情郎啊。‘ 姬满鄙视地瞧着姚露,吐槽道,“嘿,你没梦到过会情郎?才怪!你那是直接去会情郎,五皇子是怎么招惹来的?” 呃,姚露翻了个白眼,“小姬不许再提五皇子!” 不是因为五皇子,咱就不会被禁足,就不会要逃家,就不会到了这么一个深山荒地,不会迫不得已要陪着卫石头那个不作不死的孕妇,说起来都是满腹伤心泪呀。 姬满笑道,“不提就不提,那你也别笑话我。” 姚露这才点了下头,“行,不笑你,你要跟我说啥来着,你做梦梦到了那少年?” 做梦梦到了小郎君有什么好说的? 难不成这是头一回? 没想到小姬一把年纪了还很是纯情啊…… 姬满搓了搓手道,“不是,我是想起了当初那少年,不是就叫安三郎么?” “那天咱们在湖里捞鱼,那几个小子不是说。教他们捕鱼法子的,也是个年轻后生,名为安三郎?” 姚露眼光在姬满那若有所待的脸上打了个转,瞬间明白了小伙伴的心思。 “哦,你是觉得那个安三郎,说不准就是这个安三郎?” 这是有多惦记啊,这都离着上百里地了啊。 姬满有些忸捏地笑了下。“嗯。呃,当初那个少年不是也说是京城郊外乡下的,说不定。遇到了什么事儿,他就跑回了家乡也不一定呢。” 姚露哈哈一笑,拍着姬满的肩膀道,“嗨。瞧你念念不忘的,可当初那少年说是京郊乡下的啊……” 这离着上百里的路。还能算京郊吗? 姬满的小脸蛋更红了,声气有些虚弱,“那,那这林县虽然离京城的路是有些远了。可这不是隔着几道山脉么?要是论直线,那可没有上百里啊。” 姚露咭的一声笑道,“小姬你真牛。也亏得你家里的地图多,知道的倒不少!” “既然你都是活地图了。那当初咱们走错了路,你怎么就没看出来?” “那,那我不是只知道个大概嘛,又没有亲自走过,谁能想到你家的下人还会坑你这个二小姐的?诶,话扯远了,咱再说安三郎的事呗。” 姬满有些发急地拉住了姚露的手,“你说这同名同姓的,会是同一个人么?” 姚露撇了撇嘴,挑了挑眉,故意道,“我看不会。” 见姬满要辩,便道,“你又不是不知道,当今皇族姓安,那安姓原本在咱们浣花朝就是大姓,后来皇族得了天下,原本的同族安姓更是繁盛得多,再加上些后来见风使舵改的,只怕本朝百姓里头,一百个人就有七八个是姓安的,姓安的,又是家里的老三,这样的人只怕多不胜数,哪里就会是同一人了?” 姬满听了这话,眼中的光芒黯淡下去一些,默然了片刻,又鼓起了勇气道,“那,那反正既然是来了,咱们在这里也闲来无事,正好可以瞧瞧那人去,万一要是呢?” 姚露笑道,“嗬,你还真是不到浣河心不死啊。也罢,姐姐我就舍命陪君子,帮你打听打听……” 姬满脸显喜色,“光是打听?” “不光打听,还让你见着这个人,怎么样?够义气吧?” 姚露大包大揽地拍着姬满的肩膀,一点也没想到,今日这般豪迈的举止,日后会给自己惹下怎样的烦恼。 二人在湖边聊了会大天,又看庄子上的小子捞鱼,一直逗留到约摸中午饭快过了才回去。 一回去就听被孙柳拉住大吐苦水。 “你们两个鬼精的!” 姬满和姚露对望一眼,都问道,“怎么?” “你们是故意这般晚了才回来的吧?” 孙柳苦着脸道,“我快要受不了石头啦!” 二人才问端地,这才知道,原来卫璧中午出来跟孙柳一道吃午膳,那午膳虽不比在京城,但也还算可以的了,可卫璧在饭桌上又是皱眉,又是捂嘴的,仿佛众人给她端的是毒药一般,孙柳有心要劝上一句吧,卫璧就开始犯病跟孙柳对上了,字字如刀,句句带刺…… “这一顿吃的我呀,肚子都犯疼了!” 孙柳不自觉地捂上了自己的肚腹,“若不是看在那厮肚里有货的份上,姐姐我早就跟她吵上了!” 难道说姐这京城四大是白来的? 想当年姐那暴脾气啊! 所以说这两人鬼精呢,就知道晚些回来,不跟卫石头凑到一起吃饭! “诶,算了算了,再忍两天就好了,没吃好就再跟我们吃一回就是了。” 姚露忍着笑安抚着孙柳。 孙柳也没客气,果然又留下来跟两个小伙伴再吃了第二回。 “你们下午去做什么?” 孙柳打定了主意,这两人去哪儿,她也跟着去哪,绝不留下来受那个孕妇的荼毒了。 一听说仍是要到湖边去,便也要跟着。 三个小伙伴吃饱喝足,各自去歇了个午觉,睡前姚露已是让请了庄头过来,特意当着姬满的面儿问了问那个朝圩屯安三郎的大致情况。 老庄头心里对小姐们居然对一个山里的猎户这般感兴趣有点不安,想了想还是大致说了说。“这安三郎是朝圩屯的后生,朝圩屯一村的人有一大半都姓安,这安三郎的娘是姐弟五个,不过有三个都是年轻轻地就去了,都没来得及成妻生娃,只有安三郎的娘和他的大姨两个活了下来,后来安三郎的娘去参了军,一走就是十几年,回来的时候已是成了亲生了儿子,只可惜夫郎却是早死,只留了个独儿子安三郎。”(未完待续)   ☆、82. 安家儿郎 “那安三郎的亲娘安二娘倒是个长情的,从军挣了些银子,回来带着儿子单过,还起了新房子,在那朝圩屯算是个富室了,有不少人家都想把儿子嫁过来当填房,可那安三郎硬是不要,把安三郎带大了到了九岁上头,却是命不好,一次进了深山,就碰着了猛虎,这安二娘倒是神勇,跟那猛虎搏斗了半日,拼着全力击杀了猛虎,浑身是血,还背着头死老虎回了村……” 荣老汉说得起劲儿,姚露也是听得津津有味,完全不顾某人在那儿抓耳挠腮,饶有兴致地问道,“啊?这山里还有猛虎?” 荣老汉点点头,“有啊,不光有猛虎,还有花豹和狼哩!” 孙柳听得有些后怕,“那,那,我们这一路上多亏了没碰上。” 虽然说姐几个也号称有身手的人,从前也没少去京郊那山林里打过猎。不过那会是什么状况?姐几个骑着高头大马,身边前呼后拥好几个侍从,去之前就有府里的人打听好了周边几十里的没出过事,这才肯让她们去的…… 真要是遇上个猛兽啥的,这几个人能顶得住嘛? 姬满埋怨地睃了孙柳一眼,“柳柳……” 咱能把正题听完么?本来这荣老汉一直在说安三郎他娘的事就已经偏离了主线了,你还想引到这西崖山猛兽大全上头么? 孙柳嘁了一声,背了手自回房去歇午觉。 “那安三娘呢?猛虎呢?可怎样了?” 姚露倒是对那位能打虎的猛人比较感兴趣了。 话说这浣花朝虽有点重文轻武,可单人独个就能打死老虎的,这本事可真不小了。 就算自家大姐自小习武,久在军中。肯定也是做不到的。 “那安三娘勉强背了死虎回到村里,人就倒下了,后来请医治病,倒底拖了没过半月就撒手去了,只留下那安三郎成了无父无母的孤儿。” 姬满啊了一声,关切地问道,“那安三郎却是如何长大的。难道在村里就没有亲戚么?” 荣老汉老眼中闪过一丝不易觉察的嘲讽。“安三娘有位大姐,自从安三娘死后,便担起了照顾安三郎之事。” 姚露点了点头。“哦,这倒也罢了。”瞥了眼明显心不在焉的小姬,又接着问道,“那安三郎如今还是跟着他这位大姨一道过活么?他大姨家的日子过得可好?” 荣老汉道。“他大姨家在村里也算是数一数二的富户了,日子过得比旁人家强得多。安三郎如今却不跟他大姨家同住,而是住在朝圩屯外的小庙里。” 姬满咦了一声,“荣叔你先头不是说,他娘安三娘从外头回来。拿银子起了新房?怎么安三郎倒要住在庙里?” 荣老汉皱巴巴的老脸上又露出了淡淡的嘲讽。 “当初安三娘受了重伤回来,要请医治病看伤,都是安大娘姐妹情深热心操持。什么人参三七的都舍得从县城里买回来给安三娘用,还为了妹子借下了饥荒。可惜安三娘还是撒了手,那会儿安三郎年纪还小,自然办不得丧事,安大娘又一力承担,最后算下来,倒是欠着外债五两银子,只好将安三娘修的房子抵给了旁人,把小侄子接到自家养活……” “哎,不对呀,当初那位安三娘不是打到了死虎么?难道那老虎就不值钱不成?” 姚露也听出了玄机,不由得开口发问。 要知道这虎的全身可都是值钱的,虎肉虎骨虎皮,就是那虎心虎肝虎血什么的,放在京城那都是抢手货,特别是京城附近没有什么大山,似虎豹这种大野兽早就绝迹,因此这些野物在京城里的售价可着实不菲,一张完整的虎皮可以卖到八百两银子,就这还是有价无市呢。 听荣老汉说,这安三娘也不过是重伤了十来天就死去,就算每年都吃人参吊命吧,这银子应该也差不到哪里去,哪里就还须得把房子抵给旁人? 荣老汉听得自家二小姐这番问话,心里倒是暗自点了点头。 嗯,二小姐倒不是个不懂世事一味胡闹的啊。 “二小姐明鉴,那只死虎倒是值了些银子,只不过那安大娘声称,当时事态危急,她一心放在如何救治妹子身上,倒是忽略了那只死虎,等回过神来,那虎也硬了,送到县城里,没卖多少价,统共只得了二百两,还都买了人参等药材……不过,那安大娘倒是个有心的,虽然把妹子的房子给抵了出去,但是没过一两年,又借了钱买了回来,如今全家一大家子人都住在里头。” 姬满早已听得愤愤不平,“哼,我看这安大娘不是姐妹情深,倒是别有所图才是。” 话说姐几个在京城里里打混这么多年,什么事没听过,这安大娘,一听就是变着法儿的把妹子的房子给占了,且在卖死虎上头动了手脚,还不定贪去了多少银子去呢! 姚露也颇有兴味地问,“荣叔,听你这么一说,这个安三郎倒是真够苦命的,自小没了爹娘,有个大姨还不安好心,把他娘留下的房子也给使法子占了,那他在姨家住着,不知过得如何?可是日子不大好过,这才搬去了庙里?” 荣老汉微微一哂,“老奴在这边庄子上,没有亲见,只是听说那安家有两子一女,都送在附近的镇上念书。倒是只有安三郎,从小就在家里做活,后来搬去了庙中,这才自寻生计,打猎捕鱼,做些短工……” 姬满双眼一亮,“呀!那他有没有去过京城?” 荣老汉有些奇怪怎么连姬家的二小姐都对那朝圩屯的小后生这般的关注了,想了想才道,“这个老奴就不知了,倒从未听人说起过。” 那少年又能干又勤快,端地是十里八乡难得一见的好后生。何必得那般详细,引得这些贵女们动了心思可不是什么好事嘛。 毕竟,以那少年的性子,必不肯到富贵人家后院里做个见不得光的小侍的。 旁的不说,单说那个卫家小姐带过来的小侍阿楠,整天被卫家小姐呵来斥去的,好不可怜。可卫家小姐要是有个什么风吹草动的。那小侍却是头一个就跑过去的……哎,这要是自己家的儿郎,哪里舍得让他去受这个罪呀…… 姬满有点微微失望。求救般地望向小伙伴。 姚露冲着姬满单眼眨动了下,眉稍微扬,那意思就是瞧本小姐绝对够义气啊。 “荣叔,既是这般。那我们下晌想去湖边赏景,你叫那位安三郎过来捞些大鱼。正好我们也能在一边瞧瞧稀罕。” 到底这人是不是,叫过来看上一眼不就行了么,更何况山居无聊,在庄子里难免又要听到卫石头又在任性作死。还不如出来看看这乡下能干少年是如何捕到那种味道奇鲜的鱼呢。 荣老汉微微迟疑了下,还是应声命人去西崖山后的村子里唤安三郎前来。 这小姐们午睡大约就是半个多时辰,去朝圩屯正好够打个来回。 荣老汉走后。姬满一蹦老高,搂住姚露的脖子就亲了一口。 “露子真够义气。谢了啦!” 还没等姚露答话。这厮已是冲向她的房间准备养精蓄锐,好下晌去辨认那安三郎是不是与她失之交臂的少年了。 哼,用得着咱就是够义气,用不着就说咱犯花痴,现下看看是谁犯花痴犯得更厉害啊? 姚露怀着鄙视外加期待下晌看好戏的心情,睡了个美美的午觉。 午睡醒来,一睁眼就瞧见床边有一人。 “小姬你不声不响地站在那儿,可不是吓人么?” 姚露一边起身,一边埋怨着姬满,姬满此时神魂都快飘起来了,哪里在乎姚露说这么一句,直管笑呵呵地催姚露快走。 等出了院子,这才又见孙柳倚着一廊柱,笑嘻嘻地等在那儿。 三人说着话向湖边而去。 却说荣老汉领着姚露之命,要把那少年叫来当着三位小姐的面儿捕鱼。 荣老汉从院中出来,正好见着一个小子,正是被荣老汉收留的孤儿之一,荣老汉也不大会起名,各人便都用甲乙丙丁来当名子,这个小子正好叫姚小丙。 荣老汉便招了招手,把姚小丙叫过来,吩咐他去西崖山朝圩屯里唤寻安三郎,还特意让这小子说明了,是三位小姐想要看他的捕鱼本事。 那小子双眼一亮,拍手笑道,“哎呀,这可是个好差事,我一定叫安三哥过来。” 他们这些庄子里收养的小子们,因着安三郎时常会到庄子上来送猎物和山珍等物,一来二去便也熟了,安三郎便教他们些粗浅的拳脚工夫,还教他们如何捕鱼。 因此小子们都很是崇拜安三郎这个大哥哥,此时姚小丙一听能在京城来的贵女面前露脸长光,自然替安三郎欢喜。 在他看来这贵女们都十分和气,那模样,仿佛天上下凡的仙子娘娘似的,而且出手还大方,昨儿下湖捕鱼的小子们都得了小姐的赏钱呢! 当然了,小姐们这般的仙子,就是不给赏钱,光对着咱说两句话也是挺美的啊。 姚小丙一溜烟地就去了,顺着庄子西边的羊肠小道,没多大会儿就攀上了山岭。 这也就是他身子灵活,有使不完的精力,若是换个年岁大些的,定会视之为苦差事,光爬山也要累个半死了。 姚小丙来过朝圩屯,知道去朝圩屯的路,上得岭来,又沿着山势平平地走了一段路,再一拐,便是那安三郎所在的村子了。 此时正是农时,家家的劳力都在地里做少,留在村子里的便只有那老人和四五岁的小娃子,姚小丙打眼瞧见一群小娃子正在村口的大树下和泥玩,正要上去问问他们知不知道安三郎的去向。 他可是知道,安三郎虽是夜里会去庙里头睡,可平时却不一定在的。 那些小娃娃也看着了姚小丙,虽然并不认识,可姚小丙身着庄子里的的衣裳。比起他们屯子里的人来,那可都是齐整不少的,一个个丢了泥巴,仰着花猫脸,好奇地望着姚小丙,“你就是庄子上的人么?” 他们这些小人儿可是在家里都听大人唠过,什么庄子上多富裕。有吃不完的好吃的和好玩的。是以现下见着一个阔气的,就觉得是山下庄子里来的。 被这些村子里的小泥孩用这般羡慕崇拜的目光瞧着,姚小丙不自觉地就把小胸膛挺了挺。 “是呀!你们可知道安三郎在什么地方?” 他说得大声。想了想又从袖筒里摸出几块没舍得吃的白糖糕来,很是大方地递给这些小娃们。 “谁知道就有点心吃!” “我知道我知道,安三郎哥哥进山打兔子去了!” 一个小泥猴赶紧举了泥爪,大声答话。两眼直勾勾地盯着那点心。 雪白白,香喷喷。咬上一口,那不知道得多香呀? “才没有,安三郎哥哥早打罢了兔子回来啦,刚才我还看见了。回庙里了!” 另一个小泥猴赶紧反驳,生怕答的晚了,就没自己的点心吃了。 还有那嘴巴不如这两个机灵的也赶紧点头。哎呀,有三块呢。能分点渣渣也行啊。 姚小丙笑眯眯地把点心分了,几个小娃们欢呼一声,也不玩泥巴了,举着点心呼啸而去。 姚小丙瞥了眼小娃们的身影,正要朝村尾的小庙走去,就听身后有人尖声笑道,“哟,这不是庄子里的小哥么?这是要去找我那侄儿呢?” 姚小丙扭回头来一看,见是个五十来岁的婆子,圆圆胖胖的身材,仿佛水缸一般,一张发面团似的脸,把原本还算不错的五官都挤得变了形,穿了身半新不旧的竹布衫裙,难得的上头一个补丁都没有,想来在村子里过得算不错的。 姚小丙倒是认得这婆子,可不正是安三郎的大姨安大娘! 姚小丙可知道这安大娘,那可真是个笑面虎,面上笑嘻嘻的,却最是个心黑肠的,安三郎小的时候在她们家里可受了大罪了,逼得三郎哥五年前就从她家里搬到了破庙里,从此再不吃她家的一口水米,当然,也就不用没白没夜地替她家做那许多的活计了。 姚小丙鼻头一皱,瞪了安大娘一眼,也不说话,撒腿就朝小庙跑去。 这安大娘那可不是个善岔,咱这小身板可招惹不起,还是跑吧。 “嘿你这小子,怎么话都不说一句就跑!” 安大娘朝着姚小丙飞奔而去的背影啐了一口,突然一拍大腿,自言自语道,“哎呀,这庄子上找那小子,不知道又有什么好事呢,这回可不能叫他再独吞!” 安大娘倒腾着两条胖腿,亦是跟了上去。 姚小丙在破庙里头寻到了安三郎,把来意一说,安三郎倒是如往常那般地好性子,二话没说,把破庙门一关就跟着姚小丙走。 那头安大娘已是听见了大好事一般,飞奔着去把自家的二儿子给拖了起来。 “二郎,快快,别睡了,快起来!” 安三郎满脸不耐烦,“娘,那活不是都有我两个爹做么,才睡着你推我作甚?” 安大娘使劲一拍安三郎的脊背,叫道,“有好事!” 安三郎打着哈欠,“啥好事啊?” 老娘自从多买了几十亩地,又娶了个小爹回来之后,这家里家外的活计是全都推给两个爹去,她自己就推说心口时常犯病,两手一袖,东走西颠,传话听音。 这回又不知道在那儿听了什么了,回家里来瞎咋呼。 “哎,我跟你说,你这孩子给老娘打起精神来!” 安大娘急火火地一把揪住了二儿子的耳朵,也不理会他的雪雪呼痛声,凑得近了,在他耳朵上嘀咕了一长串。 安二郎双眼锃地放光,登时就醒了,“哎呀,娘你说的是真的?” 真有京城来的贵女住到了庄子上,现下在湖边,要看咱们庄户人家的儿郎?(未完待续)   ☆、83. 富贵可期 安大娘眉飞色舞。 “这还能有假?你老娘我亲耳听见的。” 说着又朝地上愤愤啐了一口。 “那小崽子倒也好命,不知怎的就得了那老庄头的稀罕!有什么好事都找那小崽子!” 安大娘一边羡慕忌妒恨,一边动作飞快,翻箱倒柜。 “老二,你的新衣裳呢?快拿出来穿上,老娘给你好生打扮打扮。” 这万一要是让哪位贵女看中了,带回京城去。 那岂不就是飞上枝头变了凤凰吗? 这小儿子要是嫁得好了,自己这个生他的娘,当然也能沾光享福,去作老夫人啦! 安二郎却是有半信半疑,身子随着自家老娘的动作摆布,仿佛老婆子手下的陀螺。 尽管不太相信,但隐隐窃喜。 忽地眉头一皱,叫道,“哎呀!那万一三郎要是抢在了我头里怎么办?” 安大娘忙手忙脚地给自家儿子梳着头,闻言又啐了一口,歪嘴斜眼地十分不屑。 “哼,就他?那膘肥体壮五大三粗的,跟个牛犊子似的。哪个贵女能看得上?” 安二郎时不时的因为自家老娘粗鲁的动作扯一下嘴角。 “哎哟,老娘你轻点!这可是头发不是稻草……那,那咱村好几个姑娘都看中了那小子呀!” 当然了,也是有姑娘看中了自己的。 不过安二郎可是有大志向的,家里又是村里的富户,那眼光…… 这些村里村妇,谁瞧得上她们啊! 安大娘嗤的一声笑。以过来人的口吻道。 “傻儿子这你就不懂了。咱们庄户人家,娶夫郎图的就是个能干活好生养。那小崽子上山能打猎下河能摸鱼的,地里活计也是一把好手。要是娶回家去,可不就是多了一个壮劳力?” “但人家城里的小姐们可不稀罕这个,那大户人家样样活计都有下人做。哪里还稀罕夫郎亲自干这些活,可不就是要那些细皮嫩肉,模样俊俏的?” 安大娘说着说着眯起了小眼,悠然神往。 “我儿生的好看,瞧这双小手,细皮嫩肉。就没舍得让你干过活。瞧这脸皮子,也在家里捂得白白净净,给城里的贵人小姐们当个偏房那是足足的了!” 当然了,自家儿子没怎么干过活也是因为二郎天生就懒这岔儿,就不提了。 安大娘这一串话说的安二郎心中越发火热。两眼冒光,吸吸加快,连声催促道。 “好了没好了没?” 嗯,虽然说安三郎那小子,根本不是他的对手,但若是让他给抢了先跑去跟贵女们勾搭,那也不成啊。 那样的小子,就合该嫁不出当一辈子老光棍才是! 安大娘将一条新头巾绑在儿子的发髻之上。还打了个花样结子。 看着收拾停当的儿子,满意地拍了拍手。 “成了,你放心!那小子虽然脚程快。可走路一阵风似的,哪个贵女瞧了也不喜欢!” 这母子二人一顿忙活,破庙里又是另一番光景。 姚小丙看着安三郎收拾着要带的东西,不由得劝了一句。 “三郎哥哥,这些东西下回再带也不迟呀。” 什么给荣爷爷的虎骨,给春儿妹妹的野果子。还有灶上刘爷爷的明目茶。虽然说这些东西,都是他们喜欢的。可是现在最要紧的差事,是讨小姐们的欢喜才是啊! 安三郎摸一摸姚小丙的头。微微一笑。 “没关系,抓鱼不过一会儿的工夫。耽误不了。” 再说那些城里的小姐们是为了看抓鱼么? 姚小丙歪头一想,是啊。 从前三郎哥哥在湖里捕鱼的时候,都是干净利索,三下五除二的,一会儿就能抓上好些呢。这守着湖也不能抓太多,随时吃随时抓这才新鲜嘛。小姐们不过是那日看了自己几个捕鱼的法子这才想见见三郎哥的本事嘛。 姚小丙这才释然地点点头,还乖巧地要帮安三郎分担点东西。 安三郎摇摇头。 “一会儿下山我的脚程比你快。你背着东西更不好走。还是我来吧。” 姚小丙一想,三郎哥哥的力气那般大,扛着大野猪都能走好远的路,自己还真不用非要帮忙。 二人说着话出了村子,走上山路。 姚小丙打眼一瞧,就见百步开外已是正着两个人影。 再一细看,可不正是安大娘和安二郎吗? 姚小丙挠一挠头,心想这两个人是要去哪里? 等瞧见这两个也拐到下山的路上时,姚小丙才恍然大悟,拉了一把安三郎的衣襟。 轻声道,“三郎哥,你大姨和堂哥也是去庄子上啊?方才我在路上还看到你大姨了呢, 这两个人不知道又打的什么主意呀?“ 安三郎望着前头两个急急忙忙走路的人,虽然隔着几百步远,也能瞧见那安二郎穿了一身簇新的衣裳,脚下倒腾得如同要飞起来了一般。安大娘的速度也不慢,以她的体型,倒是难为了她! 这可是难得一见的景象啊。 且不说安大娘这个家主了,就说安二郎,往日里见到他的时候,哪天不是背着双手,慢慢悠悠,学着想像中的大家公子的做派? 安三郎眉稍一挑,想到方才姚小丙跟自己说话时,在门外偷听的那个人影。 心里便恍然了,不由得唇角轻翘。 “没事。莫要管他们。” 他们这里说着前头的人,前头的两个人却是回过头来,也瞧见了他们。 “娘,那小子跟在后头,咱快些把他甩开!” 安二郎遥遥瞪了自己这个堂弟一眼,回过头来,扯扯安大娘的袖子。 安大娘歪了歪嘴道。 “莫怕!瞧那小子上不上台面的样子!穿的破衣烂衫,背着大包小包,跟个逃荒的花子似的。贵女们除非是黄泥糊了眼,不然哪里能看得上他呢!” 山下的湖边,姚露正指着湖水跟两个小伙伴说着话。 “你们瞧那边,正好有块平坦的大石,倒似一张天然的石床,周边又没有什么杂草水草的,到了夏天,倒是可以在那儿游水。” 姬满手搭凉蓬朝姚露指着的湖边望过去,果然正如姚露所说,仿佛是个天然的泳池一般,便点点头,眉花眼笑。 “好呀,等再过两天天气暖和了,咱们就去游水,正好,去年因卫石头和柳柳连着成亲,咱姐妹都很少出去玩,更不用说游水了,这回咱们正好比比,看谁是浪里小白条?嗯,石头不算。” 她一想到说不定能在这儿再找到那个自己中意的小厮,心情就格外地好,这湖边纵有七分景色,也被她看作了十分。 孙柳却是翻了个白眼,嘲笑道,“嗬,看起来你还真是看上这地儿了,打算在这儿长住是怎么着?” 她一来不是那个大肚婆,二来不是姬满这样心有所图的,三来不是姚露那个骑虎难下的主家,从昨儿到今儿,她可是在腹内推算过好几回,要打算离开这个闭塞偏远的小庄子。 风景不错又怎样?整天也见不着个人,哪有大城那花花世界热闹乐子? 若真是在这地方修身养性,那跟在京城府里被铁公鸡管着又有何不同? 姬满倒也不以为忤,居然乐呵呵地点点头,“嗯,这地方山青水秀,还可以白吃白住,又没有长辈拘管,我觉得不错,若是……呵呵,真在这儿长住也未尝不可嘛。” 孙柳哼哼了两声,十分无语。 姚露却是心里清楚,这小姬未说出来的那半句,多半是若此安三郎就是彼安三郎,那她就带着瞧中的小侍,在这儿逍遥够了再回京城。 哼,到那个时候,说不定姬满都变成大肚婆了! 想到这里,姚露不由得有些莫名心塞。 咦,姬满变成大肚婆,自己为何会郁闷哩?嗯,是了,定是因为石头这个大肚婆作死任性,所以自己一想到同类,便恨不得躲得远远的…… 三人都各有心思,却听不远处跑来一个小厮,清脆喊道,“几位小姐,荣庄头让小的前来报信儿,安三郎已是下了山,正从庄子那边往这儿走呢,说话的工夫就到。” 这小厮是庄子上收养的孤儿之一,在庄子上长大不比府里的家生子受过专门的教养,恪守规矩,而活泼得很,说话嗓门大不说,脸上一团笑眯眯地,两只眼珠子亦是精神得很,溜溜地打量着三位小姐看。 孙柳笑着对姚露道,“你家庄子上的小子们倒是机灵得很。” 她这话也是有感而发,她逃家的时候可是光杆一个,身边没有服侍的人,到了这边庄子上,荣庄头特意多拨了一个十岁出头的小厮给她,年岁不大,倒是机灵能干,心思却是单纯得很,没有京城府里那些小子们那么多弯弯绕绕,这倒是让孙柳觉得不错。 毕竟,在孙府她自己的院子里,被铁公鸡万鑫把着,莫说十岁,就是八岁以上的小子,都不能近孙柳身边。 姚露听她这么一说,也多瞧了眼这小子,随口问他名姓,“回头让荣叔赏你些大钱去买点心!” 姚小丙顿时乐得眉花眼笑,给姚露行个礼,“多谢小姐赏。” 姚小丙的笑脸在无意中一瞥后,就僵住了。 朝着这边过来的,可不是那安大娘和安二郎?(未完待续)   ☆、84. 青蝇白璧 原本还当这母子俩个,是来庄子里找荣爷爷说什么事的,可朝着这湖边来却是怎么回事? 小姐们可没要看安二郎啊? 姬小丙不由得怒目而视。 此时的湖边,除了三位小姐之外,也就只有碧波一个侍女,还有一个小厮在。 本来红叶是跟在姚露身边寸步不离的,可惜今日红叶不知道是不是水土不服,有些闹了肚子,姚露下晌出来时便让她留在庄子上,煎一服药吃。 众人都瞧着那走过来的两个人,不由得有些愣神。 但见走在头里的是个五短身材的胖婆子,一身枣红的绸布衣衫,头上插着四五支黄灿灿的钗子,全身上下一般的粗细,幸好中间系了条葱绿汗巾教人知道那是腰,满脸堆笑,更是寻不见眼睛在哪儿…… 哪来的这般喜感的婆子? 孙柳转头对姚露笑道,“露子,你看像不像一只大号的红漆马桶自己个儿长了脚?” 姚露扑的一声笑了出来,“嗯,我看像。” 姬满却是没笑,两只眼睛只顾得去看跟在这婆子身后的少年了。 那红桶后头的少年就是他们说的能干少年安三郎? 姚露见小伙伴发呆,便也顺着她的目光看过去。 婆子身后有个少年,个头中等,大约也就跟姚露差不多,略方的脸,五官端正略清秀,皮肤倒是白净。宝蓝色绸衣足有九成新,可惜样式是好几年前的京城就不流行的,实在有些土气。头发也梳得齐整,一丝儿不乱还油光发亮的,就是太油了些……好似没洗头似的。 这般模样的少年,若是放在定国公府的小厮里头,实在是寻常,不过若在这山沟里头么,大概算得上是中上等了吧? 光看身材也不是花房里那位安三郎啊? 姚露可是记得清楚。那个小哥的身材,可是连她这个阅人无数的都惊叹了一下的! 眼下这个小哥的身材就很一般了。不高不低,不胖不瘦,虽不弯曲,可也不挺拔。放在人堆里,姚露看了一眼就不会再看第二眼。 看来,小伙伴小姬是注定要失望了啊。 果然,姬满瞪着那少年,难掩错愕失落之色。 孙柳拍了拍姬满的肩头,笑道,“这是怎么了?你们一个中午,神神秘秘地,就是为了后头那个小子?” 这种的。看上去很寻常嘛,而且这打扮也太用力过度了些,那带银丝的花头巾。系得跟朵花一般,让整个人都没法看了好吗? 那红衫婆子急切地走近,满脸堆笑,上来就给三人行了个大礼,几乎一揖到地,“见过三位小姐。老婆子是这邻村的,人称安大娘的便是。这个小子是我家的小儿子。” 说着便轻推了安二郎一把,“快给三位小姐见礼。” 安二郎走过的时候就已经偷摸着把站在湖边的三位小姐都打量了一番。 一位小姐美艳无双,一位英姿飒飒,还有一位清丽可人,再看她们的打扮姿态,都如神仙妃子似的,果然不是村子里那些蠢妇们能比的,想到自己有可能被看上,登时心里美得快要冒泡,摆出自认为最为潇洒的模样来,上前团手折腰,那一双贼光直冒的眼睛,溜溜地一会儿瞧瞧这个,一会瞧瞧那个,简直不知道该放到哪儿了。 三个人都愣了下,身为贵女的她们,还从来没有见过敢在她们面前这般放肆的男子,姬满本就失望之极,恼火之下,便开口喝斥,“退下!” 孙柳却是以手掩口呵呵笑道,“小姬且慢发火,咱们姐妹在这湖边闲着也是无聊,正好有这位安大娘带着儿子过来,说说话,又有什么不好?” 安大娘先时被姬满那大声的喝斥给吓了一跳,脚下不由得朝后退了一步,心里正嘀咕着自己这回是不是来错了,万一惹怒了贵人可就要死了。 此时听得另一位贵女这话,面上登时又重堆了笑,点头哈腰,向孙柳使劲奉承。 “这位小姐说的是,老婆子也是一番好意啊,早就听人说,这庄子上来了三位跟神仙一般的小姐,老婆子可不是就一心想着带上我这个没见过世面的小儿子,前来给各位小姐请个安,道个好,不是我老婆子夸口,我安家世代在这山里住着,这什么隐话传说,那是样样清楚,小姐想听什么,老婆子都能给小姐说出个一二来。” 一边没有开口的姚露在听到安大娘之时,眉头不由得微微一动,面上便带了丝嘲讽的笑意,听着老婆子滔滔不绝,而她带来的少年则傻乎乎地站在那儿,俩眼珠子放肆地看着孙柳,唇角的笑意便更深了几分。 姬满早先孙柳一说话,她便哼了一声,朝着湖边远处走开了。 她这一肚子气,哪里还有闲心去听孙柳跟那婆子扯什么鬼。 姚露走了过去,拍了拍姬满,笑道,“这就失望了?” 姬满又哼了声,却没开口。 姚露呵呵一笑,“小姬呀小姬,你只见着了那少年便失望,可是都没细听那婆子的话么?” “哼,非奸即盗,看了伤眼!” “那可是安大娘和她的儿子呀!” 姚露加重了安大娘三个字的语气,姬满微愣之下,登时反应过来。 “哦,原来是她们!” 先前可是听老荣叔说过安大娘和安三郎两家的恩怨的,姬满登时意识到自己搞错了人,失落之色一扫而空,眉毛一扬便回过头来,“我说呢,那众人口里的能干少年怎么也不该是那个蠢样……” 回过头来的姬满。眼光也不知道看到了什么,面上神情瞬间就凝住了,话也只说了一半。 “咦。这是怎么了?” 姚露笑着问了一句,亦是转过头来,正好瞧见通往湖边的道路上,两个人影一前一后地走来。 走在后头的是荣老汉,走在前头的那个…… 果然众人口里说的少年,就是不同一般! 虽然还没有经过介绍,姚露瞬间就意识到这位才是安三郎。 那少年。麦色的肤色,眉目端正。只能说得上清秀。 可那身材,真是绝了! 少年穿着一身短打衣衫,无论是做工布料还是颜色,都跟抹布一般。然而就在这抹布下头,仿佛盖着的是宝石,完全掩不住的造物杰作,精妙完美。 那具身躯在阳光下缓缓地走来,优雅有力,如同一只刚刚成年的花豹,在山林间悠然巡视着自己的新地盘。 姚露仿佛能透过抹布的遮挡,看到下头那矫健修长的四肢,饱满平滑的肌肉…… 她瞧着瞧着。不由自主地咽了下口水。 那头孙柳正听到安大娘口沫横飞地讲这湖的由来。 “那仙人啊,看着这个地方风景好哇,山青水秀。就停下来睡了一觉,睡醒了以后这头发不是乱了么,就把她带的那些宝贝拿出来,坐在谷里梳头洗脸,这才收拾停当,飞上天去了。可飞到半道上一想不对呀,这还少了面镜子呢。这不就赶紧回去找,这回头一看不要紧,那镜子,就已经化进了土里,变成了个小湖啦!所以咱这山下的湖就叫仙镜湖……” 孙柳眉眼带着一抹轻佻的笑意,看着安大娘才说了几句,就拼命地把自家儿子往前推。 “我家二郎最是聪明的,这附近的十几座山头,他都知道,小姐要是想去逛逛,就让他带路,还能顺道给小姐讲些故事,可比我这婆子讲的好十倍,哦,不,一百倍!” 安二郎离得孙柳只有四五步的距离,近得都能闻到小姐身上传来的甜香之气,再瞧着那小姐美眸顾盼,红唇含笑,更是身子骨酥了一半,傻乎乎地顺着安大娘的话点头。 “嗯,是,是。” 一点也没想到,这附近的传说故事虽然不少,而且山头众多,风景各异,可娇生惯养的他,走的最远的就是去过镇上而已,似这些山里地方,他才不稀罕去呢,更不用说记得那些故事了。 他现下倒是满脑子都是去镇里听过的一回书,说的是民间小子被小姐看上,娶回家里做夫郎,打败了各种小贱人,稳居正夫宝座的事儿…… 孙柳看他那荡漾的小样儿,心里便是雪亮,正待拿这对母子俩个开涮,却听到荣老汉的声音。 “三位小姐,这便是安三郎!” 孙柳转过头去,目光落在荣老汉身边的少年身上,亦是惊了一瞬。 哈! 难怪那两人在那儿嘀嘀咕咕地张罗呢,原来果然是个美少年! 孙柳身为京城四姝之一,那也是吃喝玩乐的主儿,只不过她对酒色财气这四样的爱好都很均衡,不似姚露有偏好罢了,碰到那美人儿,自然也是会欣赏的。 即使面貌略寻常了些,但光是这副好身材,那就值得人垂涎三尺啊! 而且瞧这少年,不过是静静地站在荣老汉身边,不过行了个礼之后便观心垂手而立,目光清正,并不乱瞟乱看,身上那股子鲜活的少年人气息正好跟荣老汉这个垂暮老人形成鲜明的反差,而跟方才这个硬是凑上来的什么二郎更是有如云泥之别! 荣老汉看见三位小姐那明显是惊艳的目光,心里还是格登了一下。 不由得开口问道,“小姐?可是现在就开始捕鱼?” 还是赶紧的让安三郎捕了鱼就回去吧,可别闹出什么乱子才是,还是那安大郎母子俩个,腆着脸凑过来是嫌还不够乱嘛? 姚露等人还没来得及答话,就见安大娘抢先叫道,“哎呀,三郎这个粗手粗脚的,可莫让他在小姐跟前丢人现眼了,还是我们二郎这当哥哥的稳重,让二郎去吧!” 原本因为安三郎抢去了自己目光正恼恨的安二郎不由自主地点了点头,挺了挺胸膛,正要应是时,忽然想起自己哪抓过鱼啊? 先时被安三郎的美色给震呆了的三个小伙伴儿这会儿才回了魂。 看着那胖婆子一个劲儿地推着自家傻小子,而那傻小子一脸惊恐,仿佛是要被自家亲娘给推入火坑一般的模样,姚露不由得心中微笑。 想到荣老汉先前说过的安大娘和安三娘两家的事,姚露便笑道,“好啊,人多了更好,便都去抓鱼,抓得多的有赏。” 姚露话音才落,就见安大娘飞起一脚,终于把安二郎给踹进了湖里,溅起好大一片水花。 安二郎幸好是学过两下游水的,不然这一下就得背过气去,这下子全身*的,初夏的湖水虽是经过阳光暴哂,却仍然是沁凉沁凉的,安二郎的身子不由得直打哆嗦,反射地就想往岸上爬,却被安大娘给推了回去,还自以为小声地叮嘱。 “赶紧地快去抓鱼给小姐看!” 安大娘自认自己见多识广,了解这些贵人的心思。 人家小姐在城里,什么金贵的鱼没瞧见过?哪里是真在乎这几条鱼了,还不是为了看看少年郎们,湿着衣衫,身条优美,在水里游来游去? 不得不说,安大娘这番心思还真是猜着了,不过她只猜着了一半,这群狼女们的确是想看少年们的水中英姿,可想看的是安三郎这个身形美好的,哪里稀罕安二郎这种平庸货色? 是以安二郎一入水,虽然吸引了一下目光,可姚露不过是唇角勾笑了下便转回到安三郎身上,浮想联翩。 哎呀呀,这么好看的身板儿,若是下了水,那衣衫紧贴着,有穿跟没穿差不多,那还不是咱大饱眼福? 却见安三郎抬脚朝另一个方向而去,一直在盯着他看的三道目光不由得都露出疑惑之色,这是要做什么? 荣老汉见状忙替他解释道,“安家三郎这是要选一处水深有鱼的地方呢。” 话说他也是过来人,哪里不知道这三位贵人小姐那火辣辣的眼光意味着啥? 虽说庄户人家的儿郎上山下河的都是常事儿,不似城中那些高门大户的公子那般还讲什么非礼勿视,授受不亲的规矩,可也不能就这般盯着下死力地看吧? 那可非出事不可! 果然荣老汉解释之后,三人倒都点头表示明白,就见安三郎一直沿着湖边走,最后在一处离水面有两人高的岩石上住了脚。 三人还没看清楚,却见那少年身子向上一纵,已是在空中倒翻,在三人的惊叹声中笔直入水,顺溜得连水花都只起了很小的一朵,而少年身姿在一入水之后,便婉如游龙,一个摆动,便潜入水底,再也瞧不见影儿了。(未完待续)   ☆、85. 水中美人 六道惊艳目光追随着那精妙绝伦的身影,直到少年消失在水中深处,再也瞧不见了,这才恋恋不舍的收了回来。 姬满转回过了头,恰看到两个小伙伴儿跟自己一样,满脸的意犹未尽,心里便升起阵阵醋意,嗔怪道,“瞧你们那傻样,口水都流出来了!” 孙柳哼了一声,“你这不是五十步笑一百步吗?我看你流的口水也不少。” 姚露听着两个小伙伴儿的斗嘴,却没工夫搭理。 她脑海中全是方才那惊鸿一瞥,少年从高处一跃入水,矫健英姿有如湖中精灵,假如真有传说中的鲛人的话,那应该就是这样的吧? 其实少年离着三人很远,而且动作飞快,姚露并没有看清多少。 然而就是这电光石火般的一瞬,却在脑海中留下了深深印迹。 姚露在日头下眯起了眼。 什么叫做极品美人? 这不用靠脸,光是一个动作就能让人神魂颠倒的才是啊。 正回味无穷赞时,却觉得肩膀被人一拍。 姚露转头一瞧,可不正是姬满,此时这厮正小脸泛红,眼神闪亮,一副洋洋自得捡到宝贝的模样。 “露子,你可给得我作证,是不是朋友夫不可戏?” 姚露一愕,“什么朋友夫不可戏?” 姬满险些儿跳了起来。直道,“这个安三郎,就是那个安三郎啊!如果不是五皇子作怪。他早就已经是本小姐的小侍了!” 本小姐最欣赏的就是这一类型的小郎君,偏偏总是求而不得,这回好不容易再见,可不能让煮熟的鸭子再给飞了! 姬满其实已是记不清原先那少年的样貌,可是那身段儿,明明就是一样的呀! 姚露失笑道,“我看你是想男人想得失心疯了吧?明明就不是同一个人!” 那日所见花房少年不过是样貌寻常而已。 而如今的少年郎。却是眉目清秀,身材美貌更胜一筹。 不过说来奇怪。虽然姚露可以肯定今日少年跟花房少年不是同一个人,但却莫名的有一种似曾相识的熟悉感…… 奇怪,却是在哪里见过呢? 姬满一听这姚二是要耍赖的节奏,不由得心下发急。 伸手一把揪住了姚露的袖子。直叫道。 “姚老二,你,你你不会是反悔了吧?” 她可是知道这个主儿,最爱犯花痴,一犯起花痴来,哪里来讲究什么面子和义气! “哼!我说怎么送个人怎么还送出故事来,说不定呀,那日的悬案就是你偷偷干下的好事儿!” 姚露又好气又好笑,拍开姬满的手。笑道,“本小姐是那么不讲义气的人吗?若我真格地反悔,哪还用得着偷偷摸摸的。直接扣下来个近水楼台先得月不就完了么?这明显就不是同一个人好吗?” 孙柳在一边看着热闹,此时便上前来,一手拉住一个。 “哈,你们俩这就争上了?” “你们也不想想,这个少年又不是你们两家的下人,你们争有什么用?还得这个少年自己乐意才行啊?” 姐几个虽然在京城里那是名声在外。但到底还是没干过那等欺女霸男的事啊。 姬满着急道,“怎么会不乐意?当时露子叫那安三郎来当面问了的。他自己是乐意的!” “都说了不是同一个人了,你这不是一根筋吗?” 姚露也不甘示弱地反驳。 本来落到了这么个偏远庄子很是郁闷,忽然在庄子上发现了美男,那可是提神醒脑的大好事,咋能让姬满这个浑人专美于前? 这话一说,姬满更是着急,揪紧了姚露的胳膊,看着孙柳直嚷,“柳柳,你来评评这个理!” 明明这家伙都已经答应得好好的,现下见了人物出色,却又想反悔,这世上哪有这个道理?这不是重色轻友吗? 孙柳摸了摸下巴,故作高深莫测状,“你们要是非要让我评理,那我也就勉为其难了。” 两个小伙伴都紧盯着他,却听孙柳道。 “以我看,你们在这儿争得急赤白脸也没有用,不如等到那少年出来,问问他的意思,究竟属意哪个,那就是那个喽……” 姚露和姬满想了一想,也便点头。 却是互相瞪了一眼,哼了声,各自别开头去。 三个小伙伴在这里说话的工夫,湖里却是一直有动静。 安大娘一直趴在岸上虎视眈眈,不让自家儿子空手上来。 可安二郎从小就没做过活,在这近一人高的湖水里能不被淹死就不错了,哪里还顾得上抓鱼,因此任凭岸上的老娘指手划脚,大呼小叫,他也是手脚在水里乱扑腾,徒劳无功,别说鱼了,连根水草也没捞上来。 把个岸上的安大娘急得火烧火燎的,恨不得自己跳进去帮把手……可惜她不会水。 再转头看向小姐们,但见三人正勾肩搭背正说着什么热闹,根本没往这儿瞧,安大娘松了口气的同时又是懊恼。 这水灵灵的儿郎,小姐们咋就不往这般瞅呢? 正苦苦想着招儿,就见着湖的另一头有了动静,一颗头浮出水面,可不正是安三郎那个小坏种? 安三郎原本是拿着一段布条束起了长发,大约是在水里给蹭掉了,此时黑发披散下来,上半段紧贴着脸庞,下半段却如同水草一般地荡漾在湖水中,虽然只露出头颈。看在那三人眼里,亦是显得乌发乌眸,水润亮泽…… 岸上的三只也不知道是谁先发现。登时也不罗嗦了,齐齐向安三郎看去,即使离得远视线不清,而且只露了个脑袋,三人亦是瞧得目不转睛。 安三郎久居山间,视力耳力本就较常人更佳,何尝没有发现远处投来的灼灼目光。满是水珠的眉眼微动,却是提声叫道。“小丙!到那去!” 说着,便抬臂一指。指的方向却是湖边的某处,自然离着姚露她们至少也有一二百步的距离。 岸上的的小厮姚小丙跟在荣老汉身边,手里还拿着装鱼的桶子。他不似那三只色女只顾欣赏的是美色,反而是瞧着岸边水里连扑腾带叫嚷的母子二人比较有乐子。 姚小丙听了安三郎的话,精神便是一振,麻溜地朝着安三郎指的方向跑过去,还没到地方,就朝着安三郎已是又潜入了水底,倏然之间便又在靠近岸边的位置露了脸。 “接着!” 随着一声喝,数条鱼儿便自空而落,而且都正正好好地落在了姚小丙手里的木桶之中! 姚小丙抱着微微摇晃的木桶。笑得合不拢嘴,就知道三郎哥哥是最厉害哒! 除了荣老汉和姚小丙早就见识过安三郎捕鱼之外,其余岸上诸人都看得两眼发直。 这。这简直就是神乎其技了啊! 想那日,姬满和孙柳两个人手拿网子费了死劲儿也才不过弄到几条小杂鱼,这位呢,入水还没一刻钟,什么工具也没用,直接徒手。还能有如此准头,饶是京城四姝见多识广。也都看呆了。 再一细看,这三只的小眼神中,分明是燃烧着熊熊斗志,志在必得! 姚露盯着安三郎的动静,心里已经开始盘算着,一会儿等他上了岸,自己要说什么做什么,好抢先一步,把这个美人儿给勾到手! 岸上的鱼雨落了一小阵,眼瞧着木桶都满了一半,姚小丙笑嘻嘻地大叫,“够了,三郎哥哥,已经足够啦!” 三郎哥哥可是教过自己几个人,说什么不要涸泽而渔的,捞鱼也要有节制,这样湖里才能常生常有,不绝出产的! 安三郎这才停了手,却是提气向着岸上道,“今日小人衣衫尽湿,仪容不整,任务既已完成,小人便告辞了!” 说着便转过头来,目光在岸上扫过,轻轻点点头算是行礼告辞。 啊? 这就要走? 什么仪容不整,本小姐一点也不嫌弃啊!求别走! “且慢……” 姚露和姬满几乎是同时开口,可话音未落,那水中的美人儿已是深吸了口气,没入水中,溅起一个漂亮的水花,便游向了湖中深处,哪里还能再见到半分影儿? 姚露满心的失落,原本还以为可以看到美人出水,那抹布一般的衣裳湿了水,定然是紧贴在身上,岂非可以一饱眼福?可这位小哥倒害羞之极,不但入水时避开自己三人,就是出水也要远远而去,原本以为的福利,现下全成了泡影! 荣老汉瞧得分明,心下又松了口气,不愧是安三郎,自珍自尊,规矩守礼,这才是咱庄户人家的好儿郎本色啊! 便走上前几步,为正自失望不已的姚二小姐解释道,“二小姐,这湖占地颇广,有好几条小道都能直通西崖山,安三郎想是因为衣衫正湿,不好现于人前,这才直接告辞回家了,还请小姐莫要怪罪。” 毕竟,小姐说是要看安三郎捕鱼来着,这鱼也捕到了,人家不露脸也是情有可缘的吧? 姚露干笑两声,“呵呵,不怪罪不怪罪……” 怪罪谁也不会怪罪美人儿啊! 姚小丙已是机灵地把那半桶鲜鱼给拎了过来现宝。 “小姐看,这些鱼都是长在深水里头的,寻常我们几个是再也抓不着的……” 一边说,一边指给小姐们看,哪条叫什么名字,味道如何等等。 三位小姐虽是听着姚小丙说话,心里却分都了一缕神去。(未完待续)   ☆、86. 郎君之争 姚露含笑点头,“好,好,今儿晚饭便做一道全鱼宴。” 姚小丙傻乎乎地跟着笑,“二小姐,全鱼宴就全都是鱼么?这可没见过哩?” 看着小姐这般高兴,想必日后给三郎哥哥的赏赐也少不了,三郎哥哥不是说要攒钱修个自己的房子么?说不定这回小姐给了赏,就能有钱修了! 鱼也到手了,美人儿也走了,姚露几个自然没有继续呆下去的理由。 姚小丙笑呵呵地抬着桶在前,几位小姐居中,丫环们殿后,这一行人就要撤的节奏,安大娘赶紧把自己的儿子拉上来,小跑着追上前去,腆着脸笑道,“小姐们,这可是要回去么?” 姚露等人这才想起还有这么一个主儿。 孙柳眸光一转,笑道,“可不是么?不知道你家儿子可逮着了几条鱼?我们可是说好的,一条鱼赏银一两呢。” “一两?” 安大娘那如同发面般的大脸上神情变幻,从惊喜到沮丧再到灵光一现。 “啊,这,这可要多谢小姐们的赏了,咱们庄户人家过日子艰难,这不,前些日子才交了这税那税,得亏眼下天暖和,山里还有些野菜,配上苞谷才能打发了肚子,不然怕是要饿死人了哩?” 她一边诉着艰难,一边眼珠子乱转,斜斜地盯着桶里头活蹦乱跳的鱼儿,陪笑道,“我那侄儿生来孤拐。上不得台面,您瞧,这抓了鱼。竟说都没说一声就这么走了,待老婆子回去好好地教训他一番,他那些赏银……便由老婆子顺道拿了去吧,正好也该给那傻小子做件新衣裳了,赶明儿,老婆子再叫他们小哥俩上庄子来给小姐磕头谢赏。” 仨人听着这话不由得都笑了。 姚露笑道,“你侄儿不是从你家里搬出来了么?如何好劳烦你劳去送银子?” 这银子到了这婆子的手里。那可不是肉包子打狗了么? 这安二郎和安三郎年纪相仿,光是穿着上相差这么大。是个人也知道这安婆子不是什么好东西了。 咦,说到送银子么……姚露心中便是一动。 安大娘一听姚露这话,脸上登时微觉讪然,不由得恨恨地瞪了荣老汉一眼。心想定是这老不死的庄头多嘴,跟小姐们多说了些什么,难怪自己带着儿子来,小姐们都不怎么搭理呢。 可究竟多吃了几年的干饭,脸皮之厚异于常人,登时神色一变,连声叫屈起来。 “哎呀,这是怎么话说的,那傻小子生性就孤僻。从不听我这个大姨的话,我这个当大姨的可是操碎了心,出钱又出力的。却还没落下个好名声,这倒也罢了,反正都是一家子骨肉,打断骨头连着筋,我只尽长辈的本份罢了!” 说着便拿袖口抹抹眼睛,擦拭不存在的泪水。眼角余光却是不时地偷偷瞄着几位小姐的反应。 姚露一哂,看向荣老汉。“荣叔,这位大娘下了趟山也辛苦了,给她几个钱买茶喝!” 说着,脚下加快,大步朝前走开。 安大娘还待追上,却被荣老汉伸手一拦,从衣袋里摸出几个铜板来,往安大娘怀里一掷,“这位大娘还请收好了。” 若是年轻男人和女人打交道,还要顾及个男女大防的规矩,不过如今荣老汉已是一把年纪,而安大娘也是老太婆一个,自然也就没那么多的说道了,荣老汉丢了钱出来,两手便背在身后,大步地跟上自家的主子,生怕这个安大娘撒起泼来,缠上了自己。 安大娘还待再说点什么,就听见自家儿子哭丧着脸在那儿喊娘。 “你这个没用的!连条鱼也抓不着,白白让那小贱种抢了风头!” 安二郎浑身湿透,如落汤鸡一般,衣衫紧贴在身上,略一动就往下滴着水,在心里泡了好一会儿,也是冻得面白唇青,怨气沸腾地看着自家老娘,大叫大嚷道。 “我早就说过我不会抓鱼,你偏让我下水!下完了水你又来叨叨,合着被冻得半死的不是你啊!” “你还说!还不是你,光长了一对贼眼看人有什么用,连个奉承话也不会说!死木头一般,小姐们如何看得上!” 安大娘伸着指头点着安二郎的额头,两人一路互相数落着回村,当夜安二郎就又是发烧又是流涕的,幸好不是大毛病,去荀婆子那里抓了点药回来熬了两剂便好,倒是恰好把荣庄头给的几文钱都给花了出去。 姚露几个回了庄子,小厮姚小丙将桶里的鱼送去了厨房。 姚露这个从来不进厨房的这回居然也破天荒地背着手,走了进来,立在青砖上看厨下的人把鱼儿养在大缸里,专门叮嘱了地让拿条大了出来,好生做个清蒸活鱼。 姚小丙眨眨眼睛,“二小姐不是说要做全鱼宴么?” 姚露望着那口装鱼的大水缸,眼里全是满满的春意融融,“做全鱼宴多浪费,这些鱼儿还是得省着吃,方能细水长流……” 姚小丙看着二小姐唇角那甜蜜梦幻的笑意,挠挠头,心想敢情二小姐是属猫的,最爱吃的是鱼啊! 姚露前脚才走,正在厨房帮忙做杂活的姚小丙就瞧着门口又进来了一位小姐,可不正是那位跟二小姐一道来的姬小姐? 姬小姐装着没事人一样,在厨房里巡视了一圈,看到角落里的鱼缸这才眼神一亮,等问明白了这就是下晌带回来的鱼后,也是趴在鱼缸前头看了好半天,最后才摸出一两银子打赏给厨房的人,说要一道红烧鱼块…… 接着又是孙小姐,这回厨房的人有了经难,不等孙小姐开口,就笑嘻嘻地问孙小姐要点道什么鱼。 孙柳微微一愕,便问是不是那两个已经点了鱼? 等听到那两人点的菜之后,孙柳不由呵呵笑道,“那给我来个鱼片粥……” 姚小丙半低着头,心里却是疑惑不已,怎么这些贵女小姐们,都爱吃鱼的?莫非是咱这仙镜湖里鱼儿味道鲜美,就是跟别处不同? 孙柳本待要走,转了身才又想起来,一手伸进袖中,摸索了两下,这才摸出一块银角子来,约摸有半两,默然放在灶台上以作打赏。 庄子上的厨房里原本不过一个老仆而已,自从小姐们来了这才多了人手,这会儿见打赏不断,劲头更高,都是摩拳擦掌地,要好生显显本事。 只有姚小丙一边洗菜,一边胡思乱想。 嗯,这个孙小姐府上肯定不如姬小姐家有钱,要不怎么连个下人都没带来呢…… 晚饭时,三个小伙伴们围坐在桌边,放着旁的菜肴不理,各霸一盘自己点的菜大嚼,仿佛互相别着劲一般,硬是把份量不小的三份鱼都给吃得精光抹净。 姬满摸着滚圆的肚皮,大喇喇地靠上椅背,看着姚露皱眉道,“露子你这是何苦呢,你本来就爱吃这道菜,何苦把自己撑着了?” 姚露从前看上过的小郎君,哪个不是貌美如花,颜色绝佳的,这种靠身形气质取胜的小郎君一向不是姚露欣赏的嘛,何必要跳出来跟自己争? 姚露果然撑得打了个饱嗝,却也是靠在椅背上,不甘示弱地回瞪着姬满,“哼,你先前不是最讨厌男子么?偶然看上一回眼的,还是我家花房的那个小厮,你眼下莫要跟我争,等我回了京,就是把京城地皮翻过来,也给你寻到那个安三郎就是。” 虽然说在年轻郎君面前,自己一向比姬满要有各种优势,可是少一个人竞争总是好的,再说咱不也是为了姐妹情,伙伴爱嘛…… 姬满哼了一声,“少来这套,反正姐就认定了这人就是姐的安三郎,大不了,京城的那个姐不要了,就用这个赔我好了。” 姚露撇嘴奇道,“嘿,姐凭甚要赔你?姐又没收你的买人银子?” 姬满一拍桌子,“不就是银子么,你开个价,姐出得起!” 她也不知道为何,平时在她眼前来来去去那么多男子都无甚兴趣,偏偏见了这个安三郎就觉得热血沸腾,目炫神迷? 姚露也一拍桌子,“有银子了不起啊,姐缺银子嘛?” 二人大眼瞪小眼,瞧着就要对上,便听一边的孙柳咳了声,“嗨,我说你们,还有没有点姐妹情谊啦?为了一个男人,至于么?” 姚露和姬满两个同时扭头瞪她,“至于!” 孙柳挑了挑眉,“既然是这样,那就来个君子之争,咱们各凭本事,看谁能赢取那小郎君的欢心,这人就是谁的,如何?” 姬满姚露这才要点头,忽觉不对,警觉地抬头叫道,“咱们?” 孙柳在两个小伙伴如针刺般的目光下,轻声咳了一咳,脸不红心不跳,道,“啊,对呀,是咱们!” 姚露姬满都对她怒目而视。 一个怪叫道,“柳柳你不地道!明明已有夫郎,还来跟我们抢人!” 另一个则嘘声道,“柳柳你就坏吧,我们这儿还不够争呢,你还嫌不够乱啊!” 孙柳挥着衣袖扇着凉风,坏坏地笑道,“有夫郎怎么了,咱还不能纳个小侍啦?” 见这二人义愤填膺状,便反问道,“你们不也就是想纳个小侍吗?难不成还想娶个乡下少年当正夫不成?”(未完待续) ps:嗯,忽然觉得这几个都是渣渣。。。。这其实是古代女尊版的高干文。。。@@   ☆、87. 凭我本事 孙柳这一句话一问,另外两个义愤填膺的都哑了火。 孙柳以手支着头,斜眼瞅着这两只,似笑非笑,“你们这些没成过亲的毛头丫头啊,见了那模样好的小郎君就头脑发热,顾头不顾尾,似你们这般,都没成亲娶回正夫来的,就是招惹了人家,难道立时就能弄回府里去不曾?这正夫未进门,小侍先有,瞧世姨世叔们不打断你们狗腿!” 姬满且先不说她,就说姚露吧,就她那个花名在外,若再有了心爱小侍,哪家肯让儿郎嫁过去受这个气? 姚露和姬满,“……” 孙柳洋洋自得道,“而本小姐就不同了,正夫已娶,再纳几个解语知心的小侍也是锦上添花,势在必然哈哈……” 看看那铁公鸡见了自己有了旁的男人,还敢不敢再薄待自己?把着钱箱子不松手? 姚露初时一愕,随即反应过来,撇嘴挖苦道,“可算了吧你,你那位万夫郎手里把着你的零花,你现下还是能穿得上旧中衣,食些寻常菜,我看若是你带回个小侍去,惹得万夫郎恼怒,把你零用尽数扣光,怕是连像样的衣食都未必有哩?” 到时候自己都没少喝了,那让小侍跟着喝西北风去? 孙柳长眉一竖,冷笑道,“哼,那是我从前好性子,看在我爹的面子上让他一让,若真教本小姐动起真格的来。一封离书送他回娘家去,大不了陪嫁万贯老子不要了又如何?” 姬满冲着孙柳不满地皱着鼻子,撅嘴道。“反正说一千道一万,你就是也非要跟我争了不是?” 孙柳勾唇邪邪一笑,“哎,瞧你这点出息,不过就是个男人,还值当损了咱的姐妹情谊不成……大不了咱们各显神通,公平竞争。看谁最后能抱得美人归呗?” 姚露眼珠一转,拿手在椅子扶手上一拍。叫道,“行,咱都不必多说了,就如孙柳所说。各凭本事……” 说着也是勾唇而笑,略觉得意,“只你们若是输了,莫恼便是!” 嘿,说到追小郎君的手段,她姚二在京城排了第二,就没人敢做第一! 姬满眨眨眼睛,闷声道,“哼。各凭本事就各凭本事!” 不过心里总觉得自己似乎吃了亏…… 姚露扶着椅背起身,“哎,吃多了。我可得回去躺着消消食去……” 其实是回去琢磨着怎么才能先行一步,独占鳌头。 却听孙柳在后嘿然一笑,“诶,等等,先说好,咱们姐几个都住在你家的庄子。庄子里的下人又都是你家的,你可不能利用地利人和之便占便宜啊!” 姚露心里暗咒一声。孙柳这个刁钻的,怎么姐心里想的全被她给猜中了? 转回头来,面上却是笑嘻嘻地,“那哪儿能啊,庄子上的下人们你们随便用,我是不会让他们给我通风报信开便利之门的,不过要是你们自己办事不利,那可就怨不得我了啊?” 三个小伙伴做了约法三章,约好庄子上的下人们,原先是哪个院子伺候的,便归谁用,至于旁的人,就不能用来做讨好那少年之事,尤其是姚露这个主人…… 姚露一脸肉痛为难地应了,小伙伴们这才各回各房,各作盘算。 次日,天方蒙蒙亮。 山间小村里东头沿着进山道路最头里一户小院里,便有了动静,院门吱呀一声开了,从里头踱出一个老汉来,肩头背着把锄头,腰间系着个葫芦,动作有些慢吞吞地回身把院门带上,这才踏着露水朝山道上走去。 老汉沿着山道曲折向上攀行,走了约摸一刻钟的路,眼瞧着就能看到半山腰小道旁一块平整的山地,大小约有半亩多,上头种的谷子苗已到小腿高,此时青青的苗叶上,还带着晨露,看着很是喜人。老汉弯了腰细看,见长势不错,便露出个满意的笑容,放下肩头的锄头,准备锄一锄苗间生出来的杂草。 正一锄下去,就瞧见一个矫健的身影轻松地跑了上来,脚步轻盈,上坡的山路也如履平地, 老汉抬头去看,但见那少年寻常灰衣短打,俊朗面容迎着晨风和晨曦的微光,饱满的额角映着一点闪亮,更显得人物朝气蓬勃,精神焕发。 老汉心里暗自喝了声彩,心想,咱这朝圩材,好几十年里头也就出了这么一个出采的少年,要人才有人才,要能耐有能耐,就是身世可怜了些,不过这样的儿郎,就算没嫁妆,娶回家也是太划算不过了,可惜自家里只生了两个儿子,没有女儿,不然娶了这么个女婿回来,这早起做晨活儿,可不就有个伴了? 唉,可惜啊!想自家那两个不成材的小子,一个嫁去外村,一个嫁在本村,外村的倒罢了,那个本村的,偶然遇上了,帮着他亲爹娘做点活计还要偷偷摸摸做贼似的生怕被妻家人知道……真是养儿无用,都是赔钱货啊! 老汉在心里胡思乱想的时候,那上山来的人也瞧见了老汉,冲着他一笑,露出两排齐整雪白的牙,笑容格外地璀璨,遥遥地就打招呼道,“老忠叔,早啊,锄地呢?” 忠老汉笑着点点头,“诶,诶,三郎你这是要去后山打猎去?” 安三郎笑道,“不是,我去镇上买些东西,老忠叔你可要捎些啥不?” “哦,哦,去镇上啊,那可得操心走路,千万要小心些……” 忠老汉可是知道,离他们村最近的镇子,名叫平山镇,虽说是号称离村子最近,抄小道一个时辰便可走到,可那山路也太难走了些,一路上都是悬崖峭壁,还有好几处,号称一丝天,鬼涧愁的,只有村里那些身手好的壮年小伙子结伴才敢走的,似老忠叔,年轻时还走过一两回,等到年纪大了,便是宁愿走平坦些的路去林县县城,也不敢去听起来更近的平山镇了。 “不用捎啥,家里也没啥要……” 老忠叔忽然想起,家里那个老婆子这两天精神短了,前儿睡前才嘀咕了句嘴里头没味儿,便笑道,“要不,你帮着称一斤红糖回来?” 那个婆子,虽是一家之主,却是抠门得很,舍不得吃舍不得穿的,家里攒下点东西都贴补了俩儿子和小外孙,唯一破费些的爱好也就是喝个红糖水了,自己每回出村都给她带包红糖回来,这两个多月前带的那小包,早就喝完了呐。 少年点点头,眉间的笑意未减,“好……”见忠老汉去袖口里掏摸铜钱,便阻道,“等买回来再给也是一样。” 忠老汉其实不过是做做样子,早起出来锄地哪里还用带铜钱啊? 听了这话老脸笑成了朵干花。 “行啊,回来让你姨做揪片汤喝哦……” 少年笑咪咪地,“那敢情好,忠叔忙着吧,我先走了。” 少年告辞老汉之后,脚步加快,没几眨巴眼的工夫,就消失在山林之间,忠老汉瞧着他的背影,后知后觉地想起,似乎今日这后生格外地精神,笑容也比平日里深些。 咦?这是甚么缘故? 要知道这孩子,自从他亲娘过世,后来又从树上跌下来差点就送了命之后,看着没到十岁的少年就似有点话少,更不用说跟人说笑了,也就是搬出安大秀家住到庙里以后,村里人有时也接济他些热乎吃食,这才变得开朗了些,但跟那同村同年纪的小伙比起来,还是闷了些,何曾有过今儿这般仿佛满身都是艳阳晴天的时候? 老忠叔摸着胡子想了半晌,好容易想起,昨儿傍晚时分,那山下庄子来了个俊姑娘,穿着打扮自然是气派得很,跑去庙里寻安三郎,似乎还给他送了点东西啥的,这小村小屯的,也不过那么几十户人家,自然没一顿饭的工夫,就传得全村都知道了,纷纷猜测着那姑娘的来历,有说是庄头老爷的侄女,有说是京城里来的贵女小姐,还有说都猜错了,那其实是小姐身边的丫环……小姐那多高的身份呀,哪能随便地就跑到咱这穷山沟沟的小村里来? 忠老汉一边想着八卦,一边锄着杂草。 嗯,若是小姐身边的丫环么,倒也不错,总算是个正经的去处,难怪这三郎今儿似吃了蜜似的高兴哩…… 被人在后头叨咕着的安三郎,腿脚灵便,捷似飞猿,在无人看到之处,更是尽力施展,那崎岖山路,绊人荆棘,在这山中少年眼中,却仿佛是平坦通途,寻常花草而已,原本要壮年小伙子花上一个时辰的路,安三郎只用了小半个时辰,那平山镇便在山脚下遥遥在望了。 安三郎立在群山之巅,晨风将他的短衣粗布衫吹得烈烈直响,不过是用麻绳束着的长发,也有些凌乱,安三郎看着仿佛如豆腐块般大小的平山镇,一手摸了把袖袋中的物件,唇角微微上扬,笑容迎着晨光和清风,更是清朗夺目。 这一世,他要重新来过,再也不要有那些无谓的坚持,孤独的执着和遗憾!(未完待续)   ☆、88. 心猿意马 缕缕晨雾在山间飘荡,几声鸡鸣狗吠之声反而更添了些宁静。 敞开的窗子里吹来了清凉的山风,餐桌上的小伙伴们各就各位,斯文条理地用完了早餐,又不慌不忙地踱到院中散步。 “嗯,果然是个修身养性的好地方啊!此情此景,倒让我想起了几句田园风光诗了。” 孙柳从腰间抽出一把折扇,唰地一下打开,摇了几摇,对着远山的风景雅兴大发。 姚露带着几分挪揄道,“哟,想起哪几句了,柳柳不妨给念念……” 嘿嘿,真是大姐也不要笑话二姐,都是从小长大的,谁不知道谁啊,冷不丁地装什么文人范儿? 这孙二,要是能完整地念下来一首诗都算她厉害,更不用说一整首的诗了,还田园? 孙柳哼了一声,“把酒话桑麻……” 姬满哈哈笑道,“不错不错,接着念……” 孙柳瞟了姬满一眼,“哼。” 你让念就念啊,本小姐才懒得理会呢。 姚露笑道,“哈哈,小姬你就莫为难她了。” 姬满点点头,“嗯,不为难,咱最厚道了。” 姐几个并肩在院子里闲走,有说有笑,还时不时勾肩搭背的一派和谐。 瞧这光景,怎么也想不到,昨夜里还个个摩拳擦掌要争个高下的模样呢! 在院子里伺候的红叶和碧波互相看了看。都是一脸莫名。 如果要比个高下,不是这三位小姐会吃完了饭就急急开始追人行动的么?都是这般悠闲为哪桩?难道昨儿不过耍笑话而已? 三人都故做云淡风轻,碧珠在握状。说着些闲得蛋疼的话,从今日的天气不错,又扯到了回忆儿时趣闻,足足花了能有小半个时辰。 “小姬,今日天色如此晴好,柳柳又没甚事做,不如咱们两个到庄子旁边的场院上。比比射艺?” 孙柳摇了摇手中的扇子,“我可不喜欢射箭。你们两个比去。” 说着又抬起了两只白嫩的手掌。放在日头下欣赏着,哼,咱才不乐意把手磨粗了呢! “那有什么不行的,走走!” 姬满满口答应。又拖了孙柳,“你也去,给我们当个仲裁去!” 就听院外传来卫璧的声音,“你们仨在说什么呢?什么仲裁?” 姚露眉头一跳,心里便有些个发毛,跟其余小伙伴们对望了一眼,大家大约都是先惊了一下,却齐齐换上笑脸。 卫璧昂首阔步地走进来,阿楠小侍和梅蕊亦步亦趋地跟在她身后。却又小心地不敢跟得太紧,想来是担心卫璧斥责。 三个小伙伴都不约而同地望了眼卫璧的脸色,嗯。今天看着还算正常,不像要犯病的模样。 话说卫石头前几天差点动了胎气,在房中休养,大家伙也不去多招惹,这才几天就出来活蹦乱跳啦? “石头今天气色不错啊,身……” 姚露才要问身子如何。就见卫璧眉尖一挑,赶紧把后半句话给省了。 打着哈哈道。“我们正要去比赛箭术,我和小姬比,你和柳柳来当仲裁如何?” 卫璧扬起下巴,屈尊降贵地点了点头。 四个小伙伴聚了个齐,前呼后拥地出了庄子,这庄子的旁边正是一片青石砖的场地,夏秋收获时,这地方便是哂场。 小姐们动动念,下人们跑断腿,自然有庄子上的下人们出来张罗。 场中竖好了几个草人当靶子,有百步外的,有一百五十步的,还有二百步的。 还搬了好几把椅子给小姐坐。 红叶和碧波两个颠颠地拿了弓箭上来,姚露和姬满两人各抱了张弓,同时搭弦上箭,但听嗤嗤声响不绝。 这两人倒都是习过武的,准头不错,一柱香的工夫过后,都射完了一筒二十支的箭,十有九中。 红叶笑嘻嘻地数完了,小跑着回来报,“都中了十九支,倒是平分秋色。” 姚姬二人还没说话,就听卫璧道,“拿弓箭来,本小姐也来试试!” 三个小伙伴都是一惊。 我了个去,这卫石头又开始了! 姬满一个不字才出口,就被姚露给捂住了嘴巴,却是拿眼瞧着孙柳,猛打暗号。 卫璧这个别扭的大肚婆,你敢以怀了身子为由阻止她,她定是非要反其道而行不可。 孙柳这才从惊愕中省起来,咯咯笑着走过来,亲热地一把搂住了卫璧。 “石头,那射箭有什么好玩的,瞧我就不爱碰那个,万一把咱这吹弹可破的皮子给磨粗了可如何是好?” 说着执起卫璧的一只手来,哄劝道,“你看你这指甲,油光水亮,形状又美,用来抚琴可多少美妙,何必弄这些粗疏的玩艺?咱姐们只在一边看便是,实在想玩,便让梅蕊替你上场?” 果然还是孙柳最能对付得了卫石头,一番花言巧语下来,卫璧转了转眼珠子,微点下头,“嗯,也好,梅蕊,你便替我上场跟她们比试一番。” 姬满和姚露两个对视一眼,都是默然。 我忍! 等到瓜熟落蒂,看姐们怎么找补回来! 梅蕊虽不过是个丫环,但能跟在卫二小姐身边也自是有过人之处,箭术认真论起来,比卫二孙柳好得不是一点半点,跟姚露姬满相比,也是小胜一筹。 不过倒底碍于身份不好太过出风头,在与姬姚二人平局两次之后,梅蕊这才故作不小心失手,以一箭之差输了出局。 梅蕊退了下来。到卫璧面前低了头道,“是小的无能。” 卫璧和孙柳坐在那儿看,见此结果倒也没有再抽风地怪罪。“罢了,日后好生练习便是。” 姚姬二人仍在那儿一箭一箭地射着,只不过,这二人看上去都有点心不在焉的…… 卫璧瞧在眼里,向着孙柳笑道,“这两人心猿意马,幸好射的是不会动的草人。若是活物,便是连边都未必挨得着。” 孙柳坏坏笑道。“谁让她们两个明明心急似火,偏偏要一大早的就在那儿装样儿,活该着急!”说着,孙柳却也忍不住地朝庄子门口那条路上看了一眼。 这庄子周边地势开阔。就那么一条直道,来了什么人,那都是一目了然,可从用过早饭到现在,却是根本没有出现她预料的人。 这是怎么回事? “哎,下回我定要赢你!” 眼瞧着以一箭之差输在了一百八十步的靶子上头,姚露把手里的弓箭扔给红叶,接了小厮姚小丙递上的杯子,咚咚地灌了好几大口。眼角余光亦是在近在十步开外的道路上睃来睃去。 心里跟孙柳都有类似的疑问。 怎么回事? 那人竟然没来? 眼瞧得日头渐高,哂人得很,小伙伴们只得转移了场地。回了庄子内,坐在茶室内共饮。 到得午膳之时,又四人共用了午膳。 幸好卫璧似乎忙乎着看小伙伴的笑话,暂时地忘记了作死,这才令这顿午膳不至于令人食不下咽。 可吃完午膳又杀了两局棋之后,那该来的人还是没影儿。 曾经放话要各凭本事的三位贵女都有些黑了脸。 卫璧坐在一边补刀看笑话。 “你们仨个。都想勾搭那位了不得的安三郎,早起可是送了什么了不得的东西给他。就笃定那人必得要过来?” 姬满看了自家的侍女碧波一眼,挠挠头道,“我让碧波送了一件玉饰去。” 碧波在一边点点头,“小的让姚小丁去送的。” 那块玉佩是上品羊脂玉雕成的,可算得自家小姐的爱物,一直佩在身上,这回可真是遇见了心仪的男子,这才送了出去,要知道王公子身为小姐的未婚夫,小姐连一根线头都没送过哩。 这次小姐出手如此大方,那乡下少年若是知道好歹,怎样也该上门来表示一下,就算是不敢收这么贵重的物件,也该亲自上门归还才是啊。 姚露哈的一声,“这手段忒俗气!” 就知道姬满翻不出什么花来! 姬满面上一红,反驳道,“你从前在京城勾搭那些小门小户家的少年,不都是这个调调么?” 自己照样学了,有什么不对? “嗐,送个玉佩,簪子啥的,若放在京城里那些家境尚可的少年面前,倒真是不错的礼,不过呢,那安三郎又岂是那些京城凡俗少年可比的?” 说到追少年这种事,姚露那可是头头是道,学问颇深。 孙柳眨了眨眼,笑道,“哦?那我的礼物怎么样?” 三人都看向她,齐问,“送的啥?” 难怪今晨看上去一个个的都是那般的清闲,原来有力气都使在了暗中? 少年回归村中之时,已是天色将晚。 少年身后背着一个不大的包袱,里头除了他在镇上买的东西之外,还有给老忠叔捎的红糖。 他住的是村尾处的破庙,这小庙是早年间修的,此时已是破败不堪,除了正殿之外,旁边的两座厢房都塌过两回,还是少年住进来之后,去山上砍伐了木料,大致修缮了下,这才能维持着大面上还是房舍的模样,少年是挑了大殿后头的一个杂物间住的。不过一副铺盖,一张木床罢了。 平时安静无人的小庙却变了样。 庙里庙外,足足围了有十几号人,大人说笑,小孩跑闹,真真是热闹非凡。(未完待续)   ☆、89. 破庙热闹 人群的中央,安大娘正单手叉腰,跟人说得眉飞色舞,口沫横飞。 “我就说过,我这侄子虽然不爱开口,可却是个招人疼的,你们瞧瞧,这回不是贵人看中了么?日后跟在小姐身边,就算不能明媒正娶,也能做个小侍,荣华富贵,那是少不了的,唉,我那黄土包里的妹子,知道了还不定多高兴哩!” 安大娘声情并茂,从激动炫耀到伤感,转换之快,一气呵成,倒比那唱戏得还会变脸。 旁边一个中年妇人撇撇嘴,挪揄道,“哟,昨儿你不是还在你家院子门口骂,说你妹子死了死了还留下个不省事的祸根吗?这会儿又不是祸根啦?” 那指天咒地,啥污七八糟的话都骂出了口,那会儿也不知道安三郎那孩子在不在庙里,要是听见了,那能乐意么? “我哪时候说是祸根啦!我那是……” 安大娘如同被戳中了尾巴的老狼一般就跳了起来,尖声道,“打是亲,骂是爱,我家的孩子,我还不能说两句啦?安桂莲你多什么嘴,你再挑拨,这三郎也不是你的亲侄子!” 那妇人冷笑道,“不是我亲侄子,那也要叫我一声姨,你倒是亲大姨了,可是怎么歪待了那孩子来着,这村里的人谁不知道,不到十岁的娃,在你家跟个长工一样,啥活不干?还要挨打受气饿饭,也幸亏三郎从你们家搬了出来。不然早就被你这个亲大姨给苛苦死啦!” “你放屁!安桂莲,当着这么多老少姐们你就败坏我的名声!看我不撕你那臭嘴!” 安大娘跳起来就要去撕巴那妇人,那妇人也不是个好惹的。挺身伸手就准备干架,嘴里也没闲着。 “我呸!安大秀你还有名声啊?你当全村人眼睛都是瞎的?你还好意思在这儿吹大气!看三郎那孩子回来了,还搭不搭理你!还想着吸侄子的血呢,做你娘的春梦去吧!” 可惜两人才搭上手,正激情四溢,迸出火花呢,两边看热闹的人多。硬是把两人给架开了。 这边劝着安大娘,“行了。都少说两句吧。” 都是一个村的,谁不知道谁呀,让你得了便宜还卖乖,得瑟啥呀得瑟。 那边劝着安桂莲。“算了,算了,不管咋说,人家是嫡嫡亲的大姨和侄子。” 万一人家大姨跟侄子两个又和好了,咱们这些旁系远枝的说这些旧事,不是白做了坏人?再说这村里安大秀也是少有的富户,说不准就用得着人家哩。 在院子里的一个角落里,庄子上来的姚小乙姚小丁几个半大的小子们面面相觑,目瞪口呆。 他们都是庄子上养大的孤儿。庄子里统共人也不多,而且还大多是老人,偶然间有一两个绊嘴的就了不得了。哪里见过这般生猛的吵闹,这回可算是见着了稀罕了。 小庙里正热闹喧天,忽然不知道是哪个喊了一嗓子,“呀,三郎来啦!” 奋力挣扎准备打架的和拦架的都是一愣,就连那些正说笑看热闹的也停了声。来回跑的小娃们也住了脚,霎时儿安静得很。 安三郎站在门口。身板挺直得仿佛悬崖峭壁上的一棵孤松,面上没什么多余的表情,见了这满院子喧嚣也如同在遥远处看戏一般,仿佛他们脚下踩着的,不是他住了近十年的地方,他们嘴里念叨着的名字,也不是在说他这个无父无母的孤儿。 看到这样的安三郎,众人都是一愕。 本来被众人挤在墙角角落里的姚小乙和姚小丁看见正主回来,顿时双眼发亮。赶紧挤了过去。 “三郎哥哥,你可回来了!” 哎呀,娘呀,差点就完不成小姐派下来的任务啊。 安三郎一向跟这几个孩子熟悉,见是他们,眉眼微动,仿若冰霜初融,春风拂过,冷淡的表情便一下子变得亲和起来。 “有什么事么?” “哎呀,三郎哥哥,我奉姬小姐之命……” 姚小乙正要开口,一瞅这院里众目睽睽,便压低了声音,扯扯安三郎的袖角,“三郎哥哥,能不能找个没人的地方再说?” 他话音才落,姚小丁又窜了上来,也拉住安三郎另一边的衣袖,直叫道,“他不说,那我先说,我奉了孙小姐之命,来给三郎哥哥送些用得着的东西。” 他说着便指了指堆在墙角的一个挑子,那两个筐里的东西,至少也有百十来斤重。 这小厮还没说完话,就听安大娘也不打架了,咯咯咯地笑了起来。 “三郎啊,你这遭可是交了好运了,保不准是我那死去的妹子在天上保佑你哩,你瞧瞧,这一个两个的小姐,可都瞧上了你哩,你看这么些东西,大姨我帮你看过了,那可真是吃的用的穿的,啥啥的都没落下,这孙小姐,可真是个有心人哩!” 围观的村人也不由自主地纷纷点头。 山下庄子上住的小姐可是真大方,这还没说什么呢,就送来这么重的一担礼,什么精米细面,细布软绸,干鲜货品,好些个咱村里的人见都没见过……这么老些,就是下聘娶三个儿郎都是足足体面之极的礼啦! 安三郎眉头微微蹙起,却是对安大娘的话置若罔闻,而是拱拱手,向着围观的众村民道,“各位叔姨,今日我这儿有客,大家先回吧。” “就是就是,都回去吧,有啥好看的,不就是一担子东西吗?再看也不是你们家的!” 安大娘脸皮倒厚,一派主人模样地替侄子赶起人来。 众人虽是心有不甘,但身为主人的安三郎都这么说了,也都讪讪地往外走,那目光却是舍不得从姚小乙姚小丁还有那些东西上离开。 哎呀,这么多年了,这不还是头一回,庄子上有贵人往咱这小村送东西呢,不看够了热闹,听明白那贵人倒底是要做啥就回去,那可不得多惦记啊。 却听安三郎冷然道,“你出去!” 这声音虽不高,却是如带着冰霜一般,让听着的人都不由得心中一抖。 这是说谁呢? 众村民顺着安三郎的目光看过去,不由得都乐了。 哦,原来说的是安大秀啊! 就有那好争风的妇人笑道,“安大秀啊,你也回去吧,这担子东西虽好啊,再看也没你的份儿!” 却是把安大娘方才说村人的话又给甩了回去。 那些三三两两正往外头走的村民们登时哄然大笑。 毕竟,在朝圩村里,谁还不知道谁的底细?虽说不似安桂莲似的敢直通通地喊出来,但笑上一笑怕什么。 安大娘面皮登时涨红了,指着安三郎,竖眉开骂。 “好你个小兔崽子,你是翅膀硬了长本事了,连我这亲姨都不放在眼里了,不过是一点子东西,就是让都送到大姨家又怎么了?你要进人家门,不得娘家人张罗?难不成你还打算就那么无媒无证地贴上门去?做那不要脸皮的下贱事不成?……” 安三郎原本还算平静的神情在安大娘那一长串的咒骂声里变得更加冷凝,忽然间就将背上的背篓掷在了地上,手里已是多了一把弓箭,拉弓上弦,那黑尖的铁箭头,正对着安大娘。 “滚!” 安大娘被吓了一跳,不仅停了骂声,两腿发软,差点就要乖乖地出去。 待迈出半步这才住了。 心里飞速盘算着,这小兔崽子不过是虚张声势,他哪里敢真的对我动手,且不说我是长辈,就是真的伤了哪儿,那这小兔崽子也是要吃官司的,而且到了衙门,他这还算是殴伤养母亲长,怕最少也要判个流放哩! “哎呀,大家伙来评评理哟,这没良心的小兔崽子哟,当年这个没命的,克死了他爹和他娘,我老婆子看在他孤苦伶仃的份上,伸了把的和,辛辛苦苦把这娃养大,这才翅膀硬了,有贵人看上他了,见有高枝可攀,这就翻脸不认亲大姨了啊!” 安大娘就着腿软这劲儿,双手一拍大腿,就坐到了地上嚎哭起来,连哭带骂,声音震得连庙里大殿上的灰尘都扑簌簌地往下落了好些。 安三郎却是半点不为所动,手上的姿势保持着不变。似乎随时都会松松手指,让那支箭飞出去一般。 村里众人都不由得犹豫起来。 虽然说这安大秀不是什么好东西,可论起来毕竟是安三郎的亲姨母,若真是被安三郎给伤着了,说出去,这朝圩村的儿郎们的名声都要受影响啊。 “三郎!这是做什么呢,还不快把弓放下?” 一个四十来岁的中年妇人排众而出,训斥着安三郎。 这妇人一张国字脸,面容黎黑,瞪大一双眼睛,板着脸的模样倒是有些几分威势。正是这朝圩村的村长安大雁。 安大娘瞧着有人出头,而且安大雁已经站到了自己前头,就算安三郎那小贱种射箭也射不着自己,胆气更壮,蹬腿捶地放声大号,“啊呀,我不活啦!没想到我这是养了个白眼狼啊!翻脸无情就要我这老婆子的命哇,大郎二郎你们要记得啊,万一你亲娘被害了,定不能放过这个小贱种……” 心里却是打定了主意,今日不把这一担子东西弄回自家算做赔礼,决不干休!(未完待续) ps:多谢石海尔亲送的平安符,mia~~   ☆、90. 揭穿面目 安三郎望着安大娘的目光仍是冷冷的,半点也没有波动。 “你也配提我娘!” 安大娘正哭嚎得起劲儿,听了这话嗓门更大,又转动眼珠子,见在场人多,似乎也有几个对安三郎这般举动皱眉头,更觉得有了底气,便索性在地上打起滚来,准备滚到安三郎的脚边再闹腾一番。 只要是那小崽子碰到了自己一根毫毛,就能让他不但把这一担子东西都赔给自己,说不定还能凭着这个再讹他一大笔呢,哼,这几年光见这小崽子背着猎物从山上回来,却连根毛也没给自家送过一根,肯定是攒了不少准备给他自己当嫁妆呢吧?这回定要都给他搜刮出来不可! 谁知这才偏离了村长安大雁的遮挡,便觉得一道劲风贴面而来,吓得她半声嚎叫都憋进了肚里,要躲已迟,身子便似一团烂泥也似地瘫软在地,双眼紧闭,脸皮直抽,心里直叫着这回可算完了…… 早知道如此,就不该从安大雁的背后出来啊! 只听得夺的一声响,那支白羽箭却是直直地钉入了她身边的地上,哪时伤着了她半分? 安大娘睁开一只眼缝儿,只觉得浑身虽然一个劲的发凉,却似是没疼没痛的,这才心头一松。 这满肚子坏水的小崽子! 他怎么敢? 安大娘坐起来,就准备再接再厉地接着骂。可倒底吃了一吓,那些力气也都去了一半似的,结结巴巴地不成句子。 “你。你个心狠,手辣的,狼狼崽子!你……” 旁边的村民虽然都对这安大娘的为人很是看不上,不过都是寻常老百姓,就算有矛盾打起来啥的也顶多是拿个木棒砖头的,这会儿见安三郎面罩寒霜,都动起了武器。而且,再怎么说这安大娘也是他的长辈。看在大伙儿眼里,就有些说不去了,纷纷开口说着安三郎,半是相劝。半是指责。 村长安大雁更是几步上前,虎着脸就要去夺安三郎手上的凶器。 “三郎莫要做傻事!这弓箭哪能对着人的?再怎么说那也是你亲姨!” 安三郎身形灵便,也不见他如何动作,只轻轻一避,安大雁便落了个空。 安三郎倒也没坚持再射第二箭,众目之下,微微一笑,单手挽了个花,那张弓便又回到了身后。快速得让人瞧不清楚。 “哎,这就对了,有啥话不能好好说!大秀姐你也快起来。一把年纪了动不动就往地上躺,很长脸么?” 村长安大雁的一张脸却也是变化几番,训完了安三郎,回过头来对着安大娘也没好脸。 旁边的村民都觉得好奇,这安大雁在村里一向都是做的老好人,对这两家富户那都是尽力拉拢的。什么时候还给这孤儿安三郎说过公道话啦? 就是地上的安大娘,也不禁有些犯起糊涂来。 这安大雁是怎么啦?吃错了药不成? 安三郎微微一笑。却是朝着那些原本已是被安大娘赶到了庙外的村民们,提高了声音唤道,“各位乡亲,大叔大姨,正好今日人都在这儿,我安三郎就请各位做个见证……” “做啥见证啊?三郎你就说吧……” 那些村民本来就不大乐意走,这小山村里,又没什么娱乐,但凡有个风吹草动的,大人小孩子,谁不想多看看热闹啊,因此安三郎这么一唤,便哗啦啦一下子都回来了。 村长安大雁亦是腹内惊疑,这安家小子一直闷不吭声地,平时很少见他出现在村内,现下这么冷不丁地突然就硬气了起来,莫非是他自己已经知晓了什么?知道有人给他撑腰? 可也不能够啊,再怎么说,就算是攀了高枝,也真的似那安大秀说的那样,也不能没有个娘家啊?不然,一个无根无基的小子,进了那高门大院,连个帮衬的人都没有,若出了甚事,就是连个知道的人都没有啊! 村长倒是没想过什么有娘家人撑腰之类的。 毕竟,就安大秀这一贯的表现来看,她也就是能当个娘家人来往一下,撑腰什么的那是休想啊…… 安三郎抬起一只手,缓和而有力,“今天乡亲们给我做个见证,这个婆子,从今往后,跟我再没半点关系,若再来寻我安三郎的事,休怪我这弓箭,不长眼睛!” 坐在地上的安大娘尖叫道,“你敢!我是你亲大姨,你敢不认我?你那地下的老娘都要爬出来捏死你!要不是我,你能活到这么大?” 周围的村民们则议论纷纷。 “三郎做得对,这样的大姨,还不如没有呢。” “可这血脉之亲,怎么能说断就断呢,这三郎还是太年轻了,不懂事啊!好歹安大秀还养活了他几年呢。”不然他一个半大的小子能平安长大? “快算了吧,哪怕当初安大秀不养呢,三郎若是去了山下庄子上当小厮,过得只怕都比在安大秀家强些?再说那院子,不是安三娘当初留下来的么?” 当初那院子的事,凭安大娘再弄得拐弯抹角,也脱不了是人家安三娘修的,按理说就该留给安三娘的亲儿子安三郎,哦,你说药钱不够就把房子抵了,那谁知道上下两张嘴,说的是真是假?要真是那么贵重的药材,怎么也没把安三娘给救回来呢? 要是真救不回来,这乡下人还不都认命了,谁会把房子都抵了去买那不顶用的药? 村长安大雁也是愣了半响,好半天才抬起手来往下压,让大家伙都静上静。 “大家伙先停停,让我问三郎几句话!” “三郎啊。你这是何意?你可知道,在咱们村里,你也就是这么一个血亲的大姨了?这出嫁的儿郎没有娘家的苦处。你可曾想过?” 安三郎面色冷冷,“村长,我早已想好了,就请你们大家伙都给我做个见证吧!这个婆子,当初要不是她起了黑心,我娘就不会伤重不治而死了!” 至于那些后来占了院子什么的,比起自家亲娘被害死。那都是小事! “你血口喷人!你,你。胡说八道,你,你这个白眼狼!” 这话一出,地上的安大娘噌地就跳了起来。 指着安三郎的手都有些个颤抖。嗓门虽高,可却透着那么股子虚张声势的味道。 而旁边听着了这劲爆消息的村民们顿时一片哗然。 什么?这安三娘不是打老虎的时候重伤了才死的么,怎么跟安大娘有关? 然而看了安大娘那表现,众人心里又觉得这事吧,也不是不可能的。 “三郎啊,我知道这些年你和你大姨处得不好,你大姨呢,当初对你是做得过分了点儿,可是你也不能因为这样。就空口白牙地说你娘是她害死的呀?这亲姐姐害死了亲妹妹,这传了出去,我们整个朝圩屯都要受人说道啊!” 原本还在那儿怀疑安大娘的好些人一想到这儿。便也不由自主地点头。 “就是就是,三郎小子,这害死人话儿,可不能乱说啊。” 不认个大姨也不是多大的事儿,何必扯上害人性命这种理由咧? 安大娘却是指着安三郎的鼻子大骂,“打不死的狼崽子。你敢败害老娘的名声,老娘不与你善罢干休。安大雁,你是村长,你倒是管管这小贱种,他不敬血亲长辈,满口胡咧,该不该受村规族规处置?” 安大雁撇了撇嘴,心道平时也不见你有多待见我这个村长,这会儿倒是让我来管了,莫说我的权力没那么大,就是有那么大,冲着今日,嘿嘿…… “行了行了,都少说两句吧,大秀姐你就回去吧。各退一步就行了,非要弄得全村老少都在这儿看笑话就好啊?” 村长说着就把安大娘往外推。 安大娘身子扭着,就是不乐意往外走,眼角的余光还盯着姚小乙送来的那一堆东西呢。 安大雁撇了撇嘴,心道这安大秀可真是个鸟过拔毛不占便宜死不休的货色啊,看来还是得劝三郎,索性给她一两样好处,把她打发了也就是,我这儿还等着人都走了,好安静地说正事儿呢啊…… 安三郎对安大雁的话置若罔闻,冷笑道,“安大秀,当年我娘的伤,不过看着严重,实则并不致命,可是你跟平山镇医馆里的伙计王顺子串通一气,明里是买了药材补品,实际上都拿烂草树根来替换,害得我娘不治身亡,你以为,王顺子后来辞了工不做,你又给了他十两银子,就没有人知道了么?” 说着单手一扬,却是一页写满了字迹的纸笺,“这就是王顺子画了押的口供,只要拿着这个,到林县县城去告你,你说这谋害人命,贪人钱财,是该流放呢还是绞刑呢?” 安大娘在他一说出王顺子这个名字的时候,那张白胖的脸上就神色大变,如同见了鬼一般,惊恐地向边上退了好几步,恨不得钻到围观的人群里。 可那些人倒也促狭,她往哪儿钻,那儿的人就给她腾出一大块空地来。 还有人呵呵嗤笑,看热闹不怕事大。 “安大娘别怕,你不是说安三郎胡说八道么,你上去对骂啊?” 安大娘一口老血憋在喉咙里,生平头一回没有对着骂,盯着安三郎手上那一页薄薄的字纸,就好惟看到了催命符……(未完待续) ps:多谢艾米sje亲送来的平安符~mia~~ 这个小文好冷啊,是大家不喜欢这个故事么?还是不喜欢人物哩? 某月面壁中。。。   ☆、91. 不打自招 安大娘仿佛被掐住了脖子的公鸡,那些咒骂和尖叫都卡在了嗓子眼里,再也发不出声,她的两条腿,方才被安三郎拿箭射的时候没有颤抖,现下却是不由自主地抖得跟筛糠似的。 不能,不能承认,老娘占着理,老娘没做那些事儿! 安大娘给自己鼓着劲儿,可两条粗腿,却根本不听她的使唤。 她这副异状,瞧在全村的人眼里,那自然就是作贼心虚,不打自招。 “我滴个娘哎,真没想到啊,这还是两亲姐妹哩,就这么黑心肠……” “从前只知道这安大秀小气刻薄,可没想到还敢害命呢,幸好我家跟她家不亲也不来往……那可是她亲妹呀,她怎么就下得了手啊?” “嘿,亲妹又咋地,这老安家的事你还不知道啊,这安大秀和安三娘两姐妹,其实不是一个亲爹生的,安三娘她亲爹是安大秀她亲爹死了以后续娶过来的,可自姐俩的老娘死了以后,这安大秀就在家里作张作致,天天使唤着安三娘亲爹,那就跟使唤长工似的,要不那老汉能那么早死么,后来安三娘还是在村里过得不好了,才出去投军的,不然一个大老娘们,谁去当兵啊?” 有那知道古旧事的村人就现场回忆起来了当年老安家这些恩怨。 “那安三娘回了村还对安大娘那么好?又是送东西,又是帮着忙活生计的?两家那会儿亲得不行?” “那是安三娘自己发达了。估摸着想着不管怎么说也是血脉至亲,就这么一个姐姐,咋能断了来往。谁知道这安大秀就黑了心,想霸下安三娘的一份家业啊……” 这些所谓的窃窃私语随风传到了安大娘的耳中,安大娘呆愣了半晌,也不知道怎地,突然就来了力气,大叫了一声,“小贱种你血口喷人。老娘,老娘我跟你拼了!” 一边喊叫着。一边就扑了上去要打安三郎。 村长安大雁也被安三郎说出的一番话给惊得回不过味来。 话说身为一村之长,自然心机,眼力在全村的老娘们里头那是数得着的,可她再有心机也想不到。安三娘的死居然是安大秀所害? 她以为顶多就是那安大秀贪财,在安三娘打回来的那只老虎和房子上头做了文章,不过这雁过拔毛沾点油水也是人之常情,她便没往心里去,却根本想不到,原来安大秀还敢做这种事? 还居然被安三郎这小子给寻到了证据? 安三郎才多大?满打满算,今年还不到十八岁呢啊! 难不成,当初安三郎只在安大秀家里住了两年就搬了出来,宁愿睡破庙也不愿意继续住在亲姨家就是因为知道了这段仇恨? 她还在那儿琢磨着。这头安大娘已经势如疯虎,扑到了安三郎的身前。 谁知安大娘挥舞着两只肉掌,不是要去打安三郎。而是一把揪住了安三郎手里的字纸,一抢到手,就塞进了自己的嘴里,几口就嚼了下去! 安大娘边嚼边露出得意,“什么凭据,在哪里?你个小贱种。还想跟老娘斗?等老娘的闺女娶了镇长家的儿郎,看不弄死你个黑心烂肺的玩意儿!” 众村民都被这一幕给惊呆了。 我滴个娘呀。还能这么干? 不过听这安大秀嘴里口口声声地说她家闺女要娶镇长家的儿子,也不知道是不是真的,不过倒是她家闺女的确在镇上念书来着。 难不成这安大秀这般嚣张,她家闺女真能娶到镇长家小公子? 原本对安大秀投以鄙夷目光的众村民,有好几个悄悄地朝边上退了几步。 还是再看看吧,万一安大秀真的得势了呢? 这平山镇镇长可是管着这附近十来个村子的税收和徭役呢啊。 安大娘叫出那句话,自觉胆气壮了许多,果然,见村长安大雁的神色都有些个变化,不由得更加得意,“小贱种,你若是还想活命就老实地把你攒的东西和钱都赔给老娘,不然的话……” 安三郎却是抱着胳膊,望着安大娘的目光,就好似看到了极端的肮脏之物。 “安大秀,你还指望安丽云能娶镇长家的儿子?呵呵,安丽云现下,可是春香院里红公子的老相好,还为着红公子,跟镇长家的二小姐打了一架,你觉得镇长会把小儿子嫁给安丽云?” 这消息香艳无边,更是朝圩村这个小山村的村民极少听到的,登时个个双眼放光。 我天啊,安大秀成天跟人炫富得瑟,说她的闺女在镇上念书,多么聪明能干,得先生夸赞,好似转个眼那秀才的名号就能到手了似的。 平时安大秀这般吹嘘,也没人揭穿她,毕竟,这朝圩村里都不富裕,除了安大秀家有闲钱送闺女去念书外,也没谁家有这闲钱的,就是另外有家有钱的,却因为闺女太多,不能都送便索性全不送了,村里就一个闺女在镇上念书,那情况如何,还不是就由得安大秀胡吹? 谁知道在镇上不学好,反而是去那春香院瞎混? 这正经的庄户人家,一年累死累活挣的银子,也就够那春香院里的小表子们睡个两三回的! 哦,还因为这个跟镇长家的小姐打架,还想娶镇长家的小公子?这是脑门被门挤了吧? 安大娘跳脚骂道,“你,你瞎放屁!我家丽云不是那号人!你满口胡柴!看老娘怎么收拾你!” 她虽然上蹦下跳地很是欢快,可究竟不敢朝已经彻底翻脸的安三郎身上招呼,不过是过过嘴瘾罢了。不过心里却是翻天覆地。一个劲儿的琢磨,倒底自家闺女是怎么回事?这死妮子一向爱勾搭个小伙子,不会真的被那些地方的小表子给勾上了吧? 安三郎轻轻摇了摇头。“你若不信,尽管去瞧瞧看,正好,也顺便去医馆看看,还能保住你那条老命……这东西,可不能乱吃!” 正自指着安三郎咒骂的安大娘一下子哑了声,“啊?你个小贱种!你给我吃的什么?” 那不是供状么?她吃下去不就没了么?难道说。那不是供状,而是小贱种弄来的毒药?” 安三郎望着安大娘的眼神里满是鄙夷和憎恨。 “全村的老少都能给我做证。那张字纸是你抢了自己吃下去的?你自要服毒,与我何干?” 安大娘此时惊恐万状地,不由得就捂上了腹部。 坏了,这会儿。这会儿,好似真的……有些……不大对劲儿了! 只听扑通一声,安大娘那如水桶般的胖身子就跌坐到了地上,两眼直翻,哼哼唧唧。 “你,你,小贱种,你下了套儿,你要毒死老娘……我那大郎儿。二郎儿呀,快救命啊!” 村长安大雁也被这一出接一出的剧情转折给闹得有些晕了,“这。这,三郎啊,这不管怎么说,这也是你亲姨,你可不能真就闹出人命来吧?” 安三郎冷然一笑,“村长姨。这字纸是她自己抢来吞下,与我何干?” 安大雁哑口无言。赶紧招呼人,“快快,把安大秀抬到她们家去!荀婆子呢,快找荀婆子来救人!” 这可真是,若非自己身为村长,这个安大秀死不死,她还一点也不想插手。 方才这一出出的,安大秀身上这个谋害亲妹的罪过,是洗不掉了。 她这么一招呼,还真有好事的,过来抬着挺尸在地上的安大秀,朝着她家方向走去。 那荀婆子也从人群中摇摇晃晃地出来,咧嘴一笑,背着手跟在后头。 嘿,有生意上门,还是富户,不敲她一笔白不敲。 村长一拍自己的大腿,“哎,这叫什么事啊!” 不管死得是不是罪有应得,出了人命,说起来总是对她这个村长不利啊。 看热闹的人群倒有一半都跟着安大秀去了,大约都想知道这个黑心肠的安大秀倒底是死是活。 安三郎瞧得分明,唇角微勾,道,“村长姨莫急,那张字纸上,并非剧毒,不过是些让人不好受的东西而已。” 以安大秀这个年纪,嘴歪眼斜手脚发抖,大约这辈子,也别想如常人一般了吧? 安大雁一听便松了口气。 不死人就好,至于受不受罪啥的,她又不是安大秀的亲闺女,管得着么她? 不过才松了口气,便又心中凛然。 好个安三郎,这一步步的,算得可真准啊。 毕竟,就算是去衙门告了状,因是晚辈告状曾经养育过自己的长辈,先不说告不告得成,先要挨三十水火棍的,而似如今这样,仇也报了,谁还说不出什么来,一切都是安大秀自己作,她要不心虚能自动地吃下去那供词么? 还有那安丽云在镇上的事儿,谁知道背后有没有这小子的算计? “嗯,三郎啊,这里有个事,说起来是好事,不过你要是不乐意,也别上火,毕竟,我也是替人家跑腿办事的不是?” 安三郎这般有心计手段的,可是能不得罪就不得罪。 因此安大雁说话的时候也注意了些语气态度。 “什么事?” 安三郎神色恢复了平静,眸光里却有一丝‘啊,果然还是来了!’这样的明悟。 “嗯,就是吧,你也知道,咱村的安老能家,那不去年新修了座房子么?” 那安老能家,就是朝圩村里跟安大秀齐名的富户,她家女人有五个,人口多,因此就修了个村里最土豪的一院房子,准备让她的两个小女儿娶夫郎时用。 “后来,她家的老三,不是在林县县城做生意挣着银子了,就把一家人都给迁了过去,那房子也就暂时空着了。”(未完待续)   ☆、92. 春思争发 会客的小厅内,姚露气定神闲,提着大肚的白瓷五福壶给小伙伴们都倒了杯茶,一边志得意满地说道。 “昨日天色已晚,想来那安三郎也是才回了村中,所以昨儿咱们是白等了。至于他会选谁么,我看你们也莫要太失望啊。” 昨日姚小乙和姚小丁两个回来得晚,就没敢打扰各位小姐们,是以今晨一早就赶紧回话。 小伙伴们这才知道各人都送了些啥。 姬满是个直心眼儿的,她是认准了此安三郎就是彼安三郎,那自然要送一些表示心意之物,因此送的是她贴身的古玉佩。 孙柳成过亲,世情明白的多些,想着那安三郎家境贫寒,还住的是破庙,就送了满满一挑子用得着的东西,当然了,这些都是她花银子向荣庄头买下来的。 至于本来出门带的银子就不多的孙柳是从哪儿弄来的银子么……卫璧表示她是那种看戏看得很高兴而且不差钱的土豪。 姬满举起一杯茶水,大口灌了下肚,不无嫉恨地哼声道,“哼,你不就是让人在那小村里买下了一个现成的院子送给安三郎么?连三十两银子都用不了!你就断定那安三郎会喜欢么?” 一个穷山沟里的房子,修得再好有什么用? 若是安三郎真的选了她们三个中的一个,日后势必也会跟着回京城,那这鸟不生蛋的山沟里的房子。谁还会去住啊? 孙柳端起杯子来抿了一口。呵呵笑了两声,一双美眸扫了眼站在卫璧身侧服侍的小侍阿楠。 “小姬,若论男儿心思。你可就未必有露子明白了,不过在座的都是女子,毕竟是雾里看花做不得真,不如,咱们来问一问男子们究竟是怎么想的吧?” 卫璧懒洋洋地窝在贵妇榻上,仿佛一只吃饱了哂太阳的肥猫。当然了,这些天。这位准孕妇也的确是粗了一圈就是,原来单薄的尖下巴都有变圆的趋势。只不过小伙伴们怕她犯病,装作不见罢了。 此时见孙柳瞧向自家小侍的目光,便挑了挑眉尖微微一笑。不予置评。 卫璧原本倒是挺喜欢左拥右抱,夫侍成行的。不过自从在卫府里被当成生娃的母猪之后,卫璧就对男子起了逆反,此时在她眼里,这三只是纯属吃饱了撑的,又或者是从众心理,好饭抢来香,这才让一个乡下少年变成了香饽饽。 所以看戏她很乐意,让她也跟着捧人,那就不必了。 姬满倒是目光一亮。也看向小侍阿楠,“阿楠小姐夫,不如你来说说。要是这收礼的是你的话,你会最喜欢哪一个?” 姚露手里捧着茶杯,却是不慌不忙,笑容里自信满满。 小侍阿楠被三位小姐同时盯着,不由得有些无措,回头看了看卫璧。卫璧懒洋洋地说了句,“不必看我。怎么想的就怎么说。” 阿楠认真地思索片刻,这才曼声道,“其实三位小姐的礼物都很好,不过……若是下仆来选,大约最喜欢的,还是姚二小姐送的院子吧。” 姬满失落不已,直叫道,“这却是为何?” 明明自己的玉佩,至少值几百两银子,孙柳送去的那些,应该也值个五六十两,这两样,都比那个修建在山村的所谓新院子要强得多啊。 “姬小姐送的玉佩,虽然价值不菲,可就是因为贵重,所以并不是寻常男子用得起的……” 阿楠低声解释着,目光落在自己的脚面上。 若是门当户对,接了这种贵重之物,那自然是用来当定情之物的,可是眼下身份悬殊,得到了这个东西又不敢显露于人前,就算是对姬小姐有意,难道那乡下少年不担心将来入了府,被正夫知道了这个定情玉佩,会给自己记上一笔小黑账么? “而那些日常所用之物,虽然实用,但可惜的是,用罢了也就没了,何况那少年还没有固定的栖身之所,不过借住破庙而已,有了这么多的值钱物件,反而还要担心被盗失窃……” 话说,这孙小姐不可谓想的不周到了,吃穿用度,她都有准备,可惜却漏了最重要的一点啊。 “倒是姚二小姐买下了村中一家富室的院子,直接托村长把房契送给那少年,倒真是急人所需,恰到好处。” 阿楠娓娓而谈,目光瞟了那位姚二小姐一眼,那年轻女郎正因为自己的话乐得合不拢嘴,眼角眉稍都是甜美的笑意,这样的女郎,难怪会有花痴小浪女之称,简直是那些儿郎们的劫数啊…… 姚露笑眯眯地抚掌赞道,“说得对!” “对什么啊,我就不信,阿楠你说那安三郎最需要的便是一座院子,可若是他选了我们三个中的哪一个,都不会再让他住在那小破村子里头了啊,那院子才能住上几天啊?” 阿楠头低得更厉害,那声音却仍是听得清楚。 “虽然住不了几天,但总是个能遮风挡雨的所在……” 似姬孙二位小姐,甚至包括自家小姐,又如何知道一个无亲无故的贫家子,心里对安定之所的渴求? 姬满仍是不满意这样的答案,正待再追问两句,便听外头有人来报。 “二小姐,安三郎求见。” 正主来了,众人自然也不必追着阿楠问这男儿心思了,忙一迭声地叫进来。 安三郎换了一身七八成新的武者长衫,果然是人靠衣装,原本就美好的身板更是衬得叫人移不开眼去。 姚露不由得心想,若是早知道有安三郎这么一位在,自己说不定早就到林县这个庄子上小住了哩。 “小人无功不受禄,昨日三位小姐所赐礼物,原物奉还。” 这一句话一出,三个意欲勾搭乡下美少年的纨绔们傻了眼。 居然一个都不喜欢? 眼瞧着安三郎把东西搁下,转身便要告辞,三个人不约而同地喊了声且慢。 “呃,三郎啊,其实这个院子并不值什么银子,不过才花了二十两罢了。” 姚露一边飞速想着词儿,一边干巴巴地劝着。 好容易美少年来了庄子上,怎么也得留下人多说几句话啊,不然如何来一段美好而又小清新的恋曲呢? “庄户人家一年到头也挣不到二两,这个院子,恕小人要不起。” 安三郎的目光在姚露面上一掠而过,便眼睫微垂,一派沉静。 “呃,其实这个院子呢,就是,就是……上回不是请你来帮着抓鱼嘛,那个,一条鱼一两赏银,孙二小姐亲口说过的,是吧是吧?” 被问到的孙柳登时配合地点了好几下头。 “这个,就是那个赏银,对,就是赏银!” 姚露说得很是有些语无伦次,这大概还是头一回,在清醒的时候,遇到小郎君不是灵思泉涌,满口锦绣。 那衣着朴素却不掩风华的少年,忽然莞尔一笑。 便似万千星光,尽落在了仙境湖中那般的美妙,不单是姚露三人看得呆住了,就是卫璧也有些个闪神。 “既然小姐执意如此,那小人就受之有愧了。在些谢过小姐,小的这便告辞!” 姚露满眼都是春阳灿烂,正被迷得神魂颠倒之时,就听了个告辞二字,赶紧地阻拦道,“三郎且慢!” 安三郎脚下微顿,也不言语,只把眉锋一挑,但见那眉尖眉头,初一见似平常,可再见便都好似刀裁墨画,是怎么也看不厌的风景,只叫人心头痒痒,恨不得拿自个儿的手,在上头抚上一抚,温柔了那孤直,点染了那风霜。 在安三郎的眼中,就见姚二这厮,笑嘻嘻地,没心没肺地,急急切切,凑了过来,腆着那张桃花面甜腻腻地问,“三郎小哥,这几日天好,不如你就留在庄子上小住?嗯,正好教教我们几个如何捕鱼?” 当然了所谓几个,其实是指她自己一个,所谓捕鱼,其实,呵呵,夏日清凉,戏水鸳鸯……咱懂得! 姬满跟孙柳对了个眼色,心里暗骂,我了个去,果然还是姚二这厮阵仗丰富! 这般甜腻的语气,荡漾的神情,外加饱含深意的内容,这加成到一处,哪个涉世未深的小郎君能躲得开? 不行,趁着小郎君还没被迷昏头,咱也不能示弱。 “去去,一边去,男女有别,再说你一个大家小姐,学了捕鱼又有什么用?难不成在你自家的池子里头逮锦鲤玩?” 姬满仗着身高块大,将正怒放桃花的姚露给挤到了一边,搓了搓手,讨好地笑道。 “三郎小哥,别理她的胡言乱语,其实我是听安小丁他们几个说过,你的武功也很不错,正好本小姐也醉心武学,不如咱们切磋一番,也好以武会友?” 这二人各自出招,使得安三郎这个乡间少年有些微愕,一霎时说不出话来。 旁边卫璧瞧得抚额闷笑,冲小侍阿楠招了招手,叮嘱了几句,便见阿楠也走上前来,冲着安三郎深施一礼。 “这位哥哥,在下为卫家小姐的侍夫,久闻哥哥是个有本事的,便有个不情之请,还请安家哥哥莫要拒绝。”(未完待续)   ☆、93. 心头含酸 安三郎瞥了阿楠一眼,这个年轻男子年纪大约跟自己也差不了多少,生得俊秀文弱,虽不是什么绝色,但那细皮嫩肉,衣着服饰,一看就不是寻常庄户人家的儿郎能比的,这样的人,能有什么要自己帮忙的? “请说。” 虽然直觉上,安三郎也不大乐意跟这个小侍打交道,可是对方礼数周全,言辞恳切,倒是让安三郎说不出冷硬的话来。 虽然心中鄙视着这个男子的身份,可是隐隐地,又有些怜悯同情之意。 “三郎哥哥请借一步说话。” 看着安三郎和阿楠两个人一前一后地,走到了远离众人的地方交谈。 姚露姬满都不由得一愣,卫石头这是又想出什么妖蛾子了? 两人齐齐朝卫璧望过去,卫璧却是扬了扬下巴,目光朝天,一副高冷范儿。 姬满过去拉了把她的衣角,低声叫道,“石头啊,你可别这时候拆姐们的台啊?” 这几日,虽跟安三郎接触不多,可也大约了解了他的性子,似乎是个刚烈的,要是卫石头使坏,让她的人说了什么不中听的话,激怒了安三郎,那可不就坏了好事么? 正忐忑间,就见两个年轻男子已是说完话,看着安三郎的模样,倒不似生气的,姚露还没松一口气,就见安三郎抱拳行礼,“多谢两位小姐厚意,不过小人还有它事在身。恐怕不能从命,这就告辞了。” 言罢,竟是转身而走。不给旁人再多说的机会。 眼睁睁地瞧着那少年的身影没一会便消失不见,姚露不由得在心内叹了口气,回眸横了姬满孙柳一眼。 若不是有这两个捣乱的,自己肯定不会出师不利! 早知道,当初逃家,还不如一个人出来呢。 这下可好,庄子里多了个麻烦作死的孕妇。还有两个跟自己抢美人儿的情敌! 姬满却是好奇地问卫璧,“石头。你家的男人跟安三郎说了些啥?” 卫璧高深莫测地抚了抚下巴,“这个么……” 一闪眼,瞧见三双眼睛都目光烱烱地盯着自己,不由得眯起了双目。笑眯眯道,“你们想知道吗?” 三人齐齐点头。 “过两日便知!” 等到了第三日,姚露正在自个儿的院子里头闲坐无聊,就见红叶兴冲冲地跑来。 “二小姐,那安三郎来了!” 姚露噌的一下便站了起来,两眼放光,“在哪里?快带我去!” 前两日,她也不是没派人去给那美少年送信约他下山的,只可惜那少年却一次没应过。昨日姚露自己耐不住性子,干脆带着红叶上山,去安三郎住处寻他。 自己送给安三郎那个院子。虽则是收了,也搬了进去,可惜姚露气喘吁吁爬到院子门口的时候,却是门上横着一把大锁。 据来看热闹的村民说,安三郎是去了山中打猎,归期不定。 眼瞧着天色将晚。那少年也没有回来的迹像,姚露只能怏怏回返。 等回到庄子上的时候却还被姬满嘲笑了一通。原来姬满早先天将亮的时候就已经先去过一回没见到人了。 哼,不就是起的比本小姐早了那么几个时辰么?还不是结果一样都没见着人? 不过这追人行动居然被姬满那个愣子给抢了先,姚露还是小郁闷一把了,正盘算着要出什么奇招好领先某人一步呢。听了自己这两天一直在想着的人来了,登时精神百倍。 姚露冲到厨下的时候,正好看那少年正跟阿楠说着什么。 小院子的地上,堆着两只山鸡,还有一只野猪。 “三郎,多谢你了,我家妻主,就爱吃小野猪肉包的饺子了。” 阿楠的声音温顺柔和,还带着点喜悦。 前些日子妻主心情不好,连带着食欲也不振,这该进补的便没进补,现下好容易妻主自己有乐意吃的,而且还是自己拿手的一道面食,有了用武之地,阿楠当然高兴了。 “不必客气,反正我平日打到这些,也是要卖掉的。” 安三郎接了对方手里塞过来的荷包,沉沉的,便也没细看就扔到了袖袋里。 却是又从背上的搭裢里头取出了一小布袋的东西,向着厨房的杂役老汉正要说些什么,就觉得一个人影如一阵风似的冲了进来,接过了他取出来的东西,惊喜地叫道,“三郎,你来了?这是什么?哎呀,好漂亮的果子?” 安三郎嘴角微抿,望着被劫去的那一小袋野果,此时已是被姚露翻了开来,手上拿着一只玫红的小果子,故作惊喜不已。 “不过是山上的野果而已,是给庄子里的小娃娃……” 安三郎的话登时就被姚露给打断,“啊,这是三郎亲手摘的么,待我尝尝……” 脸上挂着灿烂笑容的姚二小姐,已是将那小果子放进了嘴里。 我滴个神啊!这酸爽! 一向最讨厌酸溜溜的东西的姚露,笑容登时就有点发僵。 “这个有些酸,二小姐恐怕不会喜欢的吧……” 少年的声音有些慢条斯理,那清澈的目光里一点也看不出兴灾乐祸来。 “是有点酸,可是,我喜欢!” 姚露略僵了下,便笑得更是灿烂,“这一袋子便归我了,红叶,给本小姐收起来,三郎送的东西,可不能胡乱糟蹋了。” 红叶应声接过那一小袋子野果,牙根不由得都有些替人发酸。 旁人不知道小姐的爱好,咱还能不知么? 明明。明明小姐打小就不爱吃那些带酸味的东西,连看着别人吃,都会跑得老远的…… 少年那无甚波动的眉眼此时也带上了笑意。眉稍微微一动,“既然姚小姐喜欢,下回我再送猎物来时,便再给小姐带上一些。” 那少年沉默少言,气质偏冷,几乎没见他笑过,然而猛然间这么笑上一下。便似春阳耀目,暖风吹拂。 瞧得姚露更是沉迷。原本嘴里难忍的酸味,似乎也变成了蜜糖。 “啊呀,这便是三郎你昨日猎到的么?” 听到急吼吼多出来的声音,姚露不由得直撇嘴。方才的气氛多好啊,都是这小姬,冒冒失失地闯进来,一开口就煞风景。 方才那少年望着自己的目光,分明是情愫暗生。 姬满比姚露的消息晚了一步,不过她的嗓门却比姚露大多了,而且说话又快,姚露说一句的工夫,她都能说两三句。一会儿夸少年箭术高超,一会儿又觉得少年力气大,背着这么多东西走这么远的路。一定很是辛苦,赶紧吩咐着人给安三郎倒茶上点心。 “三郎这么厉害,不知道下次打猎,能不能也带上我?” 姬满满眼星光地望着安三郎,那淡金色的脸颊微微染上了几分红晕,让原本大大咧咧的女郎也多了点小娇羞。 姚露心里暗哼一声。却是道,“三郎何必这么辛苦地要去打猎。不如还是先好生歇上几日吧?” 她已是暗下决心,准备明儿在朝圩屯里安插几个眼线,时刻掌握着安三郎的行踪,绝不能给小姬和他单独相处的机会,要单独相处,也是该放着我来啊! 安三郎平平淡淡地答道,“回两位小姐的话,小人本来就是山里的猎户,以打猎为生的,不觉得辛苦……” “可是……” 安三郎不等姚露把反对的话说完,便转向姬满,“姬小姐想跟着小人打猎,倒未尝不可,小人后日一早便要进山,到时候……” “到时候,我一早便在你家门口等便是,放心,绝对误不了时辰!” 姬满脸上生光,喜不自禁,急吼吼地约好了时间地点。 啊?怎么会这样? 姚露目瞪口呆地看着自己看中的人,反而跟姬满这个家伙定下了打猎之约! 这肯定是哪儿错啦,明明姬满的男人缘,一向都不如自己的! “啊不,不对!” 姚露急中生智,赶紧道,“那,那我也要去!” 姬满瞪着这个好色的小伙伴,跟着美少年一起去找猎的明明是自己,这家伙好意思抄袭旁人的创意么? 不过下一句安三郎的话就令她满意得很了。 “抱歉,姚小姐,这深山危险,以小人之力,恐怕只能照顾得过来一位,人多了,便无能为力了,姚小姐若是实在想打猎的话,也可以寻旁的猎户带路,我们朝圩屯就有一位多年的老猎手,可以介绍给姚小姐。” 姚露的小心肝登时哇凉哇凉的。 姬满听了美少年这明显带有偏向的话,登时乐不可支,哈哈大笑。 “就是就是,露子你本来就不喜欢打猎,武功也不如我,还是老老实实地就在这庄子附近逛逛好了。大不了,姐姐我回来的时候把打到的猎物随你挑就是了!” 猎物是你的,美少年是我的! 姚露默默地捂着胸口,败退。 回到自己房里的姚露坐在窗前,闷闷不乐。 红叶已是将收到的一小袋野果子洗好,拿了细白瓷荷叶果盘盛着,悄悄地放在案上。 瞧着自家小姐那小模样,就跟从前她有限的几回追小郎君失败后状况,是一样一样的。 反正用不了一两天,自家小姐就自动恢复啦。 “咳,其实啊,小姐也不用想太多啊,不过是打个猎嘛,下回咱也抢先一步就是。” “您看,好歹今日那安三郎,还送您这么多果子呢?孙二小姐还啥都没有哩。” 所以说,这小姐身边,一个贴心能干的大丫环是必不可少的嘛。(未完待续)   ☆、94. 梦中阿易 红叶用比上不足比下有余这样的理由宽慰着自家小姐,姚露初听还点了点头,细一想便不是味了。 ‘我干嘛跟那更差的比?‘ 想当初,咱姐四个,打马长街,收到小郎君的媚眼和鲜花那可一向都是最多的,如今么,好容易有个可勾搭的对象,可自己的魅力好似一下子就失效了。 姚露捧着镜台,照了半天,觉得自己还是那么明眸皓齿,黛眉乌鬓啊? 怎么那安三郎就似更看中了小姬呢? 卫璧仰面朝天,躺在院里摆着的凉榻上,两足翘起,搭在枕头上,身边有小侍端了才做好的野猪肉小饺子来,拿竹箸夹了,一口一个喂着她,好不惬意的模样。 孙柳走进院来,笑道,“哎哟,石头这里倒是好生逍遥自在!” 早知有个小侍服侍这般舒爽,自己就该死活抗争着也纳一两个,跟自己贴了心,这样就算是离家出走,也有个人看顾嘛。 卫璧已是用了半碗,一挥手,阿楠便知趣地退开。 “再去给孙小姐盛一碗过来。” 见阿楠应声退下,孙柳笑道,“哟,我这可是跟着你沾光啊。” 那精细的小饺子,一个也比大拇指肚大不了多少,配上猪骨老汤,加上几片酸笋葱花,果然看得人食指大动啊。 卫璧亦笑道,“不过一点吃食罢了。” 说着眉头一挑。“怎么,听说过两日,小姬要和那乡间少年去打猎?你就没什么动作?” 这两日只听说小姬和姚露上蹿下跳了。这孙柳却是没多少举动嘛。 孙柳好笑道,“没见露子那个最会哄人的都吃了瘪,我又何必去碰钉子?” 卫璧望了她一眼,“我看你是没上心吧?” 孙柳笑了笑,“咳,咱不是看着露子和小姬她们两个针锋相对,怕她们两个掐起来嘛。这才故意插上一脚进去充个数的。” 哎玛呀,忽然觉得自己的形像一下子高大了许多啊。怎么办? 卫璧发了两声笑,点了点孙柳的肩头,“你倒还真不谦虚!” 却又不由自主地点了下头,“唔。虽然可能不太大,但是,以小姬那股子蛮劲儿,再加上露子那股子傻劲儿,为了一个男子对上,还真是不好说啊。” 这一天,姬满兴高彩烈,姚露幽怨无比,午膳晚膳虽然都在一块儿用。可明显饭桌上的气氛就沉闷了好些,偏偏姬满这个没眼色的,还拉着孙柳眉飞色舞地说个不停。都是关于如何打猎之类的话题,姚露听得烦心,干脆直接一推饭碗,道了声饱了便退席而去。 姚露早早便睡,起先白日里遭到安三郎拒绝那一幕不停地在眼前闪现,越想越觉堵心。恨不得当下就冲到朝圩屯去寻着那个少年,当面问上一句。自己哪一点比不上姬满了? 为何就瞧中了她,瞧不中自己? 睡在外间的红叶耳听得里头一阵翻身的声音,一直竖着耳朵听着小姐是否要起夜或是叫茶叫水的,不过一直等到夜半三更,里头倒是渐渐安静,姚二小姐已是睡沉了。 艳阳高照,碧波清澈,一名少年将衣袖高高挽起,领着一群更小的少年拉着一张大网,那网子里头鱼儿欢腾,水珠飞舞,少年们欢声笑语,一派生气勃勃之景。 那为首的那少年,更是如山林中的精怪,自然造化的杰作,身形修长比例完美,仿佛每一块肌骨之中,都透着无穷的力道和生命力。 岸上几个女郎远远地瞧了,都是赞叹一番。 “没想到,在这鸟不生蛋的地方,还有这等绝色?” 姚露瞧得目不转睛,心旷神怡。 早把先前在京城,被五皇子那个男夜叉逼婚的事儿给忘到了九宵云外。 “咦?露子你不是说,吃了这一回亏,三年之内,都不敢再碰什么男人了么?” 小伙伴们纷纷打趣。 这位小伙伴,不小心跟五皇子一夜风那个流,就被五皇子给缠上了,直接就要逼婚,吓得这位情场老手,也不得不撒腿而逃,一口气慌不择路,落到了这林县。 姚露无辜地眨了眨眼,“咦?我说过这话么?我怎么一点也想不起来了?” 说罢就要往前凑。 “我看你是老毛病又发作了吧?这乡下少年虽看着好,可毕竟是没见过世面的乡下儿郎,就算是去你们府里做小侍,怕也是不够格的。” “嗯,就是,这样乡下人家,只怕是极愿意高攀富贵的,你才离了京城那小寡夫,何必又要来招惹这等麻烦,难不成还真打算纳小侍不成?” “哎,咱们都不用管露子,反正她那热乎劲儿也不长不了几天!越容易上手的,冷的也快!” 姚露挥了挥手,顾不得身后的各种声音,欣喜赞叹地朝着那阳光下的少年而去。 那少年无意间抬起头来,正好望了过来,四目相对,少年微怔了一瞬,手上的鱼网不知不觉地松了开去,成就了网中鱼儿奋勇逃生记。 哎,这位小哥哥,你叫什么名字啊? 你叫我阿露吧,这样才显得亲近嘛…… 你看,这个是送你的礼物,喜不喜欢? 来,我帮你戴上,以后看到这个手链,就要想起我呀? 少年羞涩地半垂着头,轻轻摩挲着自己手腕上多出来的一串虎睛石的手链,眼中满是珍惜之意,目光落在自己手臂上,看到那些交错的旧伤痕,又有些自惭形秽。 好丑,莫要看…… 阿易不丑,哪里都好看,那个狠心的婆子才是该死的呢…… 莫怕,阿易,那婆子从此以后,跟你就再也没有关系了,不过是三十两银子,有什么打紧,你也莫担心啊,那卖身契我都烧了,以后你那黑心的大姨,再也别想拿你卖银子了。 啊,怎么哭了?乖阿易,哭了就不美了哟…… 一对小儿女,并肩坐在湖边的平整大石上,喁喁细语,年轻的女郎手里抱着小郎君的手臂,一会儿嘟嘴而笑,一会儿偷偷地亲了上去,那小郎君起先动作生涩羞怯,日升月落,日复一日,便有了回应,热情的,急切的,好似过了今日便没了明天似的,在身边的女郎身上,印下滚烫的吻痕。 “嘻嘻,阿易快起开,痒~” 姚露一挥手,差点就打在过来叫她起床的红叶身上。 “小姐,小姐?该起了?” 红叶纳闷不已,小姐今儿这是怎么了?起得比平时都晚啊,而且还做了什么奇怪的梦似的。 姚露懵懂地睁开眼,目光下意识地在屋里找着什么。 “小姐可是要茶?” 这早起的香茶自然是备好的,温凉适中,淡香宜人。 姚露坐了起来,迷糊地点点头。 脑海里的意识还半沉浸在方才的梦境之中。 咦,人呢? 那少年,咦,那少年! 姚露蓦然大睁了双眼,那少年,可不就是安三郎? 红叶笑嘻嘻地送上茶杯,看着姚露润了润喉咙。 “小姐,阿易是谁?” “阿易是……” 姚露无意识地喃喃了几个字,这才忽然省觉似的眼角一横,“什么阿易,休得胡说!” 红叶接了残茶放下,又拿了热帕子来,似无心般地嘀咕。 “昨儿小姐在梦里一直喊着这个名字呢,我寻思着,咱们认得的人里头,也没叫这个的啊。” 昨儿小姐时不常地就喊出这两个字来,有时温柔款款,有时傲娇万分,有时声音严肃却憋着坏笑…… 真真是让人不知道这做的是什么梦啊? 可一来小姐认识的那些小郎君里没有叫易的,二来小姐院中的丫头们没有叫这个音的,不然,她定会以为是哪个不要脸的小蹄子,想要趁机把自己这个小姐身边第一人的位置给抢了去呢。 原本做梦梦到的事情,在醒来几十息的工夫就会忘掉,可姚露经红叶这么一提醒,昨儿那些短暂的欢乐,全都记起在脑海之中。 梦中的少年,分明就是安三郎啊。 难道说,安三郎就是阿易? 想到自己被无情的拒绝,姚露又有点郁闷了。 怎么现实跟梦,都是反着来的? 梦里的少年,可没有这位对自己这么冷酷无情嘛。 姚露这一起身,才发现都要准备用午膳了。 午膳时,看到某人那张得意洋洋的脸,姚露就胃口大失,没精打彩地出了饭厅,信步来到湖边。 此时艳阳高照,跟在梦里的情景简直是一模一样。 姚露沿着湖边走着,正好看到了岸边一块平整的石头,大小好似张床般,犹记得第一天来时,姚露还跟小伙伴们说,可以在这儿游泳。 在梦里,她跟美少年,也就是那个阿易,就常常并肩坐在这里,平平把腿放在水中,坐在这个高度,正好湖水到小腿的位置。 姚露鬼使神差地坐在那儿,把腿伸到湖水之中,果然,跟梦里是一模一样的! 姚露心神震憾了半晌才回复过来。 难道说,其实那安三郎,合该与自己有缘才对? “小姐,这会儿的湖水还有些凉,不能久泡的。” 红叶在一边劝着,心想自家小姐这两日受了些打击,这都有些痴魔了啊!(未完待续) ps:嗯,前世故事,大概就是《霸道小姐爱上我》啦。。。   ☆、95. 后日之约 姚露恍若不闻。 红叶只得又劝说了一遍。 忽然就见自家小姐挥手一拍,整个人就跳了起来,也顾不得一双光脚丫子还是*的,就要朝岸上的草地跑去。 嘴里还喊着什么,“对,就该这样,我这就去问问去。” 红叶赶紧拿着帕子和鞋子,追在后面。 “小姐,等等,等等呀!” 一边忙活一边心里还在琢磨着。 我刚才说了点什么就让小姐说对啊? 姚露兴冲冲的着了鞋袜,连庄子都不进就让红叶去叫了姚小丙来。 红叶听了姚露对姚小丙的吩咐,这才明白原来小姐是要打算上山去。 从庄子到朝圩屯看这不过就是一个是山上一个山下。 可上山的路,弯弯曲曲,全是之字小路,若是寻常山民走,习惯了倒也不觉得什么,但是似姚二小姐这般养尊处优的,那可就是受活罪了。 姚露那娇嫩的脚底板,自是走得十分生疼,先前凭着一股子冲劲儿,倒也不觉得,越往上越觉得两腿酸痛,好似灌了铅一般。就连姚小丙这个十来岁的半大少年,都比她要强些。 好在总算看到了曙光,那朝圩屯遥遥在望。 想到很快就能见到那美少年,姚露不由得振作了精神,脚下也加快了几分。 “小姐,就是这个院子。” 姚小丙领着姚露到了村头的一所院子前。这院子四四方方的,大约有个三四间,外头起了一圈土墙。不过正面却是用得石砖。 这便是姚露让人在朝圩屯里给安三郎买的现房了。 这般房舍若在姚露看来,实在是寒酸得紧,连自家府里的马房都比不得,可跟村上两边旁人家的一比,多的是那全是土坯茅草,院墙不过是歪歪倒倒的篱笆的…… 这院子好歹算得上是屋舍嘛。 “难怪只值几十两银子!” 姚露低声念了一句,吩咐姚小丙去叫门。 姚小丙一边拍门。一边叫了几声三郎哥哥。 这院子虽然在村边,可还是有两家邻居。听了动静都出来瞧热闹。 “姚家小哥,可是来寻那安三郎的?他似是不在家,大约是去了破庙那头了。” 这说话的人是个老婆婆,一手牵着个拖鼻涕的娃儿。一边不住地打量着姚露这一行人。 特别是姚露和红叶,好家伙,老婆子这辈子还没见过这般气派的女郎哩。 她身边的小娃娃也是直盯着二人看,仿佛见了什么稀罕景儿。 “那便去破庙!” 姚露一心想要见着那少年好问个究竟,哪里管得上旁人的好奇目光,当下就催着姚小丙带路。 “小姐,就是那里了。这庙里供奉的是碧灵仙君,是咱们这一带的山神,但凡是大些的村子。都有碧灵仙君庙,可惜朝圩屯这两年的人口不如以往,这庙没人修缮。就越来越破了。” 庙门有些残破,从开着的小洞里,都能看到那正殿里有人跪在那儿,姚露冲着要说话的姚小丙和红叶摆了摆手,示意他俩退开,自己悄悄儿地走了进去。 庙内果然残破不堪。好些个砖瓦都糟坏了,看着似乎用力一推。便要掉了下来。 不过虽然破败,倒是打扫得很是干净。 姚露蹑手蹑脚地走到大殿前头,果然,那正跪在神像前的男子,可不正是安三郎。 即使只是跪坐在那儿的一个背影,也愣是叫姚露看出了几分卓尔不凡虔诚肃穆来。 姚露趴在门边,探头探脑地朝里张望,只见这大殿也不过有一间屋子那么大,狭窄得很,当中供着的神像大约是泥塑彩绘的,此时彩绘斑驳脱落,只能勉强地看出原来那位掌山女神的轮廓。 姚露心里暗想,若是能教我打动这安三郎的心,便重修庙宇,再塑金身又如何? 地上跪坐着的安三郎似一无所觉,闭目低首,不知喃喃念着什么,虽听不真切,却也能感受到其中透出来的恳切期盼。 姚露趴了会儿就觉得有点手酸了,不由得苦起了脸。 还要多久啊? 要不,咱也凑上去,跟着一道拜拜? 既是心存此念,姚露便站正了身子,抬脚进了大殿,此时倒没刻意地隐下声响。 本是想着能吸引下安三郎的注意力,谁知道安三郎的身影不动如山。 姚露只好凑了过去,跪在了安三郎旁边的另一个旧蒲团上。 安三郎在心中默默祝祷,几声细微的响动传入耳中,待眼角余光扫过去,那女郎已是跪在自己身侧,虽然姿势摆得不差,可那双过分灵活的眸子,却是溜溜地朝自己这边望过来。 “咳,信女姚露,拜上仙君,还望仙君保佑信女心想事成,若果然灵验,信女定当重修庙宇,再塑金身……” 安三郎不由得好气又好笑,这纨绔女郎,是想买通仙君不成? 姚露嘴里乱七八糟地说着,却自然是旁观六路,耳听八方,安三郎一朝自己这边望了一眼,她便眼尖地发现了,赶紧回以一笑。 “哎呀,可真巧,三郎你也来这儿上香啊?” 这女郎笑起来两靥生春,眸光闪闪,声音里也好似含着蜜糖,被她望着的时候,会让人觉得,自己就是世人最幸福的那个男子,被全心全意地呵护关怀着…… 可听听,她嘴里说出来的那都是些什么混话? 安三郎简直都要给她气笑了。 “是呀,真巧!” 安三郎说着便站起身来。“小人已是礼毕,便不打扰贵人了,告辞……” 姚露赶紧地就追了出来。“安三郎!” 安三郎站在院中,背向着姚露,脚步暂停。 “小姐有何吩咐?” 姚露小跑几步,转到他身前,看着安三郎问道,“安三郎,你是不是叫阿易?” 安三郎心头微震。眼内精光一闪而过。 “小人单名一个易字,不过却没人称呼小人名字。” 阿易这个称呼。在安三娘没死的时候,才会这般亲昵地叫他,待亲娘亡故,谁还记得他是什么时候生的。大名叫做什么?吃没吃饱,穿没穿暖? 姚露一听,便似打了鸡血般地跳了起来,一拍巴掌,笑道,“果然,我就没有猜错,原来三郎真的叫做阿易,跟我梦里的一模一样啊!” 安三郎眉眼不动。“梦里的一模一样?” 姚露点点头,兴奋不已,“可不正是呢。我梦见你叫阿易,你还教我在水里闭气哩……” 忽然想到这男女授受不亲,而且安三郎似乎也是个恪守规矩之人,说自己跟他学游水什么的,是不是有点唐突啊? 便赶紧补救地甜笑道,“呃。只是做梦,做梦啊……” 安三郎视线微垂。看向自己脚下的青砖。 只是个梦啊…… 看这纨绔女那兴高彩烈的劲儿,就知道,她梦到的,都是那些快活的无忧无虑的事儿,至于后来人心易变,秋扇见捐,高楼崩塌,苍茫干净之事,却是定然不会在她的梦里了。 重生的,始终都只有他一个啊。 这面前的笑颜,色如娇花,貌似春晓,每看一次,都让人心中既痛且快,舍不得不看,又有些怕看…… “嗯,原来是这般,小姐可曾问完了话,小人也该告辞……” 安三郎下定决心似地闭了下眼睛,又抬脚欲行。 “诶,等等!那个,三郎啊,你看,咱们好歹也认识了不少时日了,我呢,虽是公府小姐,可平日最喜结交朋友,从不看朋友出处的……不如,你唤我小露,我便叫你阿易如何?” 就像梦里那样,叫着多亲热呀! 安三郎凝目注视着姚露,久到让姚露觉得安三郎说不定是在生气的时候,却听他道,“小姐说的是,日后我便唤小姐为小露,只望小姐莫要怪小人僭越便是。” 姚露把头摇得似拨浪鼓一般,傻笑道,“怎么会,阿易尽管放心,我心里,极情愿听你叫我小名儿的。” 说着,两颊居然有点发烧起来。 安三郎站在那儿,面上神情似喜似忧,喃喃叫了一声小露。 姚露立时便笑得春花朵朵开,脆声应了,恨不得现时就能腻到那美少年的身边。 不过,姚露也知道,以这少年的孤僻性子,只要自己敢作出些许孟浪举止来,说不准先前好不容易打下来的城池就要丢了回去…… 还是先老老实实地吧。 “那,阿易,你明儿推了姬满,就咱们两个去山里可好?” 在姚露心里,少年和女郎,只一对儿进了那深山无人的地方,谁特么的还有闲心打猎呀,那肯定要趁四下无人的时候谈情说爱,你来我往,勾勾搭搭什么的嘛…… 所以当务之急,就是要先把这两人的明日之约给搅了才是! “这却不行。” 安三郎摇头否决,姚露发急地问道,“为啥不行?” “为人岂能言而无信?” 姚露不高兴地嘟起嘴巴,想了想又问,“那我跟着去可行?” 安三郎亦是摇头,“小露若是真想打猎,另择一日,我陪你便是,只是山中的确危险,以我之力,只能保一人平安。” 姚露更是失望,好半天都不乐意说话。 不过看到安三郎又有迈脚要走之意,这才赶紧问道,“那好,咱们就后日去,也不要再带任何人可好?” 看着面前女郎露出跟小伙伴争糖吃般的神情,饶是安易心有免疫,也不由得软化下来,点头表示同意。(未完待续) ps:多谢书友100921221433988送的小粉红,mia~~   ☆、96. 岂居人下 安三郎微微点头,应了那女郎一声好。 只见对面那女郎,登时乐得眉花眼笑,“阿易你真好!” 声音甜美娇憨,那一双桃花眼眸之中,仿佛映着的都是自己的倒影。 这句话,安易在前世曾经听到耳朵起茧。 如今却是已经事隔几十年了。 面前这女郎千娇百媚,情窦初开,还有些傻乎乎似的模样,谁能想到,这女郎却是天性的花心多情,虽然情浓时仿佛天下只有那么一位意中之人,可后来的负心薄幸…… 想到这里安三郎那瞬间荡漾了几层涟漪的心思便寂然了。 咳了一声,对着姚露拱一拱手。 “如此在下便告辞,后日再见。呃,天色也看着不早,小露还是快些回去吧!” “哦,好吧。” 姚露很有些依依不舍的应了一声,却如一只小尾巴般地跟上安三郎的脚步。 就好似一个贪吃糖的娃娃,欢快地跟在卖糖人儿的货郎身后,期盼着那货郎转身发一只糖什么的…… 这纨绔女! 就是这样天真任性,随意而为,却带着一种让人不忍苛责的孩童之心,所以才叫人爱不起,恨不得的吧? 想得一个闪神,安三郎的脚步便微微缓了下来。 却听脚步槖砣,一个人影儿斜刺里冲了过来。 指着安三郎的鼻子就破口大骂。 “安三郎!你这个黑心白眼狼!你这狼心狗肺的东西!我娘辛辛苦苦拉扯你长大。你却恩将仇报,忤逆不孝地要害死她!你这样的下贱东西,还怎么敢勾搭人家大户人家的小姐?你又使了什么下作手段。你把老安家的脸面都给丢了尽,你怎么还不去死!” 我了个去! 这一长串! 姚露起先吃了一惊,等看清楚是那个安二郎时,便摸着下巴,满眼兴味。 那日小厮们从山上回来,也是提过安家老姐妹这段恩怨的。 既然安二郎还能这么说,想来那位安大娘。应该还是活着。 只是这安二郎又是什么情况? 想要寻安三郎报仇吧?却是离得安三郎有五六步远,光指着鼻子叫骂。 那一身新衣裳新头巾。似乎还是新浆过的,展乎的很,打扮得如些精神,俩眼珠还不停的朝自己这边看…… 这明显的是醉翁之意不在酒啊! 好个有心要的安二郎啊! 安三郎连看都不看他一眼。直接朝前走。 若是安二郎离得稍微近一些,安三郎便停下脚步,安二郎就和被吓怕了的小鸡仔儿似的自动退散开去。 姚露瞧着不禁在腹内哂笑,就这战斗力,还敢来找安三郎寻仇? 安二郎叫骂了半天,也不见那位贵女小姐神情变化,对安三郎有何嫌弃厌恶之处。 便疑心是这小姐没有听明白这其中的前因后果,便干脆直接转身把目标转向姚露。 连喊带叫声泪俱下地,把安三郎的恶形恶状。如何欺压亲大姨家给说了一遍,末了加了句,“小姐。您慧眼明见,可千万不要被这白眼狼给迷惑了呀!” 自从安三郎在破庙里闹了那一出之后,自家在村子里的名声就臭了,安大娘家的人走出门外,立时便有人在背后指指戳戳,大声地说长道短。 而安二郎。因为被自家老娘欲送庄子上贵人而不可得,被村里的人知道也是笑话不已。原先在村里姑娘们眼中,还算是朝圩屯的一朵花,虽无用了些,倒也养眼,可现下,却是名声急剧下降,这朵养眼的花,变成了水性杨花。 而这个小贱人,却是高攀上了贵人,还得了村里最好的院子,这如何能不让安三郎眼红得气炸了心肝肺? 姚露挠了挠下巴,又眨了眨眼,反问道,“迷惑了又如何?这,这好象不关你的事吧?” 这话一出,有那两边来看热闹的村民,也都忍不住噗哧笑出了声来。 这个安二郎,明明不过是个乡下郎,却是惯会装模作样,农家活儿一点不做,眼睛长在头顶,谱摆得跟城里的大家公子似的,当谁不知道谁呀?这会儿,一遇到真正的贵人,可不就露了怯? 安二郎咬住了嘴唇,手里拧着袖口,一张施了粉的脸不由得僵住了。 为什么? 不是说贵女小姐们都喜欢贤良淑德,温柔体贴的男人吗? 怎么她们能看得上那毒如蛇蝎,狠如猛兽的安三郎?反而不正眼瞧自己一眼? 趁着安二郎正在悲愤,姚露紧走几步,好容易摆脱了纠缠。 可打眼一望,她要跟的人却已走得老远了。 姚露不由得狠狠瞪了那坏人好事罗里罗嗦的男的一眼,气闷地叫上红叶和姚小丙,打道回府。 因定了后日之约,是夜姚露心情倒是很不坏。 居然还有闲心把自己很久没摸过的话本拿出来看。 红叶点了两三支蜡烛在灯台上,照得一室明晃晃的,茶水点心也备得足,姚露就半趴在榻上,一手支头,一手翻书,边看,还边吃吃地笑。 红叶在旁瞧得愣神。 小姐这是在看故事呢?还是在想什么……别的好事? 忽然便见姚露拍了下手上的书页,醒了神儿似的叫道,“哎,对了,红叶,明儿别忘记了啊,准备各样的点心酒水果子,我后儿好带着,哎呀,忘了问阿易他是喜欢吃甜的还是咸的了,要不,明儿问问小丙子?小丙子一定知道,还有,明天帮我把那件猎装收拾出来挂好,可莫要落了褶子……” 站在一边。完全没有办法插进半个字话的红叶不由得默然无语。 小姐您是如何从看传奇故事转到吃点心酒水这类准备上来的,画风转折太快,小人反应不过来啊。 滔滔不绝地说了一大通的姚露。好半天才端了杯子喝了口水润润嗓子。 “行了,我也准备睡了,你也别傻站在这儿,今儿不用你值夜了,去睡吧!” 红叶,“……” 呆怔了半晌的红叶,想了想这才道。“小姐,您可记得今天那安二郎?” 姚露瞥了眼红叶。调侃道,“怎么,你瞧上那个傻小子了?” 府里多少精明小厮,怎么就瞧中了那个丑人多作怪? 红叶轻轻地跺了下脚。“小姐~小的咋能看得上他啊。” 说城里不城里,说乡村不乡村,土不土,亮不亮的,两头不靠,咱是眼睛被泥糊了才会看得上他! “小姐,我是想起了那安二郎说的那件事。” 姚露倒是有了几分兴致,坐起身道,“什么事?” “就是他说的。安三郎,居然拿出了药铺伙计的供状,查清了他娘的死因。还设了局,放倒了安大娘,让她家名声扫地,那安大娘也重病缠身,怕是活不了几日了……” 姚露两眼闪闪放光,双手捧着腮。“是啊,这个我早就知道啊。阿易真厉害,聪明胆大心又细,一出手就教那安大娘伤筋动骨,翻不了身,这样有能耐又聪明的小郎君,本小姐我最喜欢了!” 红叶听了暗自吐糟。 小姐你明明最看中的还是颜么,偏偏要扯什么聪明能耐,那要说能耐,五皇子能耐不大么,怎么小姐你还要躲到这穷乡僻壤来? “可是小姐,你想想啊,安大娘谋算她妹子那会儿,这位安三郎才多大,连十岁都不到呢,后来没两年就自己搬出来,光靠着打猎就能把自个给养活了,现如今连十八岁都没有,就能自己查出了十来年前的官司,弄到了口供还不说,对这安大娘的性子也是摸得透透的,所以才一算一个准,这般的男子,也是太过厉害了些……” 姚露打了个哈欠,一头趴在了软软的被头上,吃吃笑道,“嗯,我家的阿易就是这么的英明神武……” 红叶心想这还没怎么着呢就‘我家的了’。 “可是,小姐你想啊,这么……厉害的男子,若是做正夫,自然是能掌管后院打理家事的,可若换成了小侍这般心机手段都不差,那小姐的后院,将来能安稳得了么?还是说,小姐就没打算带着那安三郎回京城?” 红叶觉得自己身为一个丫环,简直是操碎了心啊。 小姐这是只谈情说爱,却不想那落到实处的事儿。 若是两个人真的好上了,走的时候却不带那安三郎,难道那安三郎就会乖乖地容忍自己被丢下?不会心怀怨恨,来个伺机报复啥的? “谁说我没打算带着阿易回京城了!当然要带!” 姚露气呼呼地瞪红叶,要知道,这一趟逃家,最大的收获就是识得了阿易,得了这般称心如意的美少年,怎么可以不带回家去收藏起来? 至于说什么小侍…… 小侍,小侍? 姚露心里念着这两个字,忽然觉得好似哪里就不对了起来。 “哎呀,小侍也罢,侧夫也罢,只要本小姐看中的,又有何不可?” 红叶苦着脸,“那您将来的正夫能容得下这般有主意的小侍啊?” 一个武力值奇高,随随便便就能打死野猪的男子收到后院,将来若是有个什么不和,岂非要来个后院喋血,惊天大案? 我的二小姐啊,您可长点心吧!(未完待续) ps:多谢艾米sje同学送来的小粉红,mia~ 月底了,还有小粉红的亲就投给某月吧。。。 以下是求小粉红的小剧场。。。 小剧场之前世桃花债: 姚二(傲娇):阿易,你带本小姐去打猎。 安三:嗯,是。 姚二(扬下巴):我不想走路。 安三(脸红):我,我背着小露。 姚二:哼,不要勉强哦~ 安三:不勉强,我也很喜欢的~ (朝圩村的夫郎们,都是背着妻主走山路哒……) 姚二(怀疑):脸怎么红了?   ☆、97. 乐极生悲 姚露在床上打了个滚,支起下巴,看似认真地想了想。 “那我寻个贤良的夫郎便是了……就好似卫石头的夫郎就不错。” 卫石头的夫郎,那可是出了名的贤惠,不妒不悍,也不铁公鸡,卫石头在家中那是左拥右抱,艳福无边啊…… 当然了,卫石头因被逼着生娃而心情不爽,那又是另一码事了。 红叶悄悄地吐了下舌头,“小姐要求正夫贤良,小侍倒是可以彪悍,这不是明摆着要宠侍灭夫嘛?” 她这后半句说得声音极低,姚露也没听清,挑眉而问,“什么?” “没什么,没什么,我是说小姐的盘算挺好……” 看这意思,小姐正是心头一盆火的时候,何必泼凉水惹得小姐不开心啊,反正该提醒的自己也提醒了。万一将来那安三郎真进了府,成了小姐宠爱的侧夫,那自己可惹他不得,犯不着现下就把人给得罪了,更何况安三郎还是个有能耐的呢? 红叶支吾地应声,赶紧地把灯吹灭,退散而去。 姚露因得了美少年亲口承诺的后日之约,睡前都是嘴角上扬,带着笑的。 待沉入梦乡,便觉得自己跟着那小郎君两个进得山中,山中风景美不胜收,小郎君亦是人胜风景,且喜得不知为何转了性子般,对着自己千依百顺,哪怕是自己使小性子,也是温言宠溺。 “我不喜欢这只狐狸!” 姚露也不知道怎地,自己也学了卫璧似的作了起来,指着那美少年辛苦打来的猎物撇嘴嫌弃不已。 “小露你不是想要一只纯黑的么?” 那少年挠着头,又把两手放在身侧,无措地握紧了拳头。又松开。 那被哂得麦黑的俊面上,神*待讨好却又有些不确定,鼻子尖都冒出了一粒粒的汗珠。 那娇气女郎却跺了跺脚,“哎呀,这哪里是纯黑的,你看这尾巴尖上还是还有一撮灰毛呢吗?这要是做成了围脖,可不要教人笑话?还以为我是不小心在哪里蹭的灰呢!” 那少年两只如星眸子中都是圈圈。愣了片刻就要转身。 “哦。那,那我再去打!” 这林县多的就是山,狐狸一窝一窝地多的是。无非就是肯定能寻到小露满意的,自己就能送给她做一条像样的围脖了。 要知道,小露送给自己好多东西,漂亮的新头巾。新荷包,还有软软的滑不留手的衣裳。虽然给他一个穷打猎的穿用不着,但是光收着看也是好的啊! 而他一个身无分文的穷小子,上无片瓦遮头,下无半分倚仗。唯一会的,也就是打个猎什么的,那山里的野物送到镇上。实在不怎么值钱,野鸡野兔的不过几文。大点的野猪也不到一百文,就是这些毛皮啥的还算可以,所以他这两天就想着给心上人送个能表示心意的嘛。 那娇横女郎直叫道,“不许去!” “为,为啥?” 少年呆呆的看着心上人。 上回给小露做了一件雪兔毛做的暖手笼,小露不是挺喜欢的么? 还有那熊皮的地毯…… 女郎面露嫌弃,“不许去就是不许去,乖乖的在庄子里陪我!本小姐什么没有,还在乎你打回来的那点?” 姚露瞧着不由得直着急。 自己这是怎么回事啊? 明明是不想让那小郎君那般辛苦,却为何要这般直通通地说话,好似是嫌弃无比似的? 而那少年性子最是孤傲不过,说不得一怒便去可怎么好? 却瞧着那少年,眸光略黯,过得几息的工夫,便应了声好,展颜一笑。 那笑容灿如朝阳,半点没有委屈之色。 咦,奇怪,那少年,那少年? 怎么改了性子? 明明她认得的那个他,寡言少语,不苟言笑,姚露要问上三句才能得一句回应的,对她这个贵女小姐的讨好也总是习惯说不,可这个样子的他,真是百依百顺,乖乖的好似一只已经被驯化了剪掉爪牙的小豹子,依偎在主人身边…… 姚露还来不及纳闷奇怪,眼前景色一跳,已是变了画风。 呃! 屋外凄风苦雨,拍打着关起来的花窗,而室内,却是明烛高烧,榻中人影儿两个,正是芙蓉帐暖,肌肤相亲。 那少年平躺在绣褥之间,光裸的肌肤好似一块上好的黄玉,只不过微有伤疤的小瑕疵。 露在外的身材几乎可称得上完美,每块肌肉都是美不胜收的流线型,蕴含着无穷的力量。 只不过,此时少年的两只手却是带上了黄金打制的锁链,锁链的另一头,死死地扣在床脚之上,使得少年只能保持着两手上举之姿。 “阿易……” 女郎坐在上面,自身亦是只着了件宽松大敞的外袍,俯下来,发丝拂在少年的胸前,红唇含笑,近了少年耳垂,呢喃着,语音有些含糊不清的,好似噙着一块蜜糖,又似轻吟低叹。 “喜欢么?这样,还有这样?” “呃,喜欢……” 少年的鼻尖渗出了点点汗珠,眼波好似那仙境湖的湖水般潋滟,却带着几分急切,还有点无能为力的无助…… 只发出破碎的声音,喑哑而诱惑,“小露……” 因为对方的行动受制,所以便可以肆意轻薄,女郎望着少年情动而求助的模样,嘴角也勾起满足的笑意,一时眼波欲流,唇艳如樱…… 娇喘轻呼,气息凌乱,罗帐轻摇,影儿交散。 姚露瞪大了一双桃花眼,啊!这! 这床上的女子是自己吧? 这下面的美男子是阿易吧? 为什么进展这般快法! 阿易才答应了陪自己进山打猎的,这怎么就已是这般*亲密了? 我了个去,还有邪恶的金链子什么…… 姚露这一梦,果真是春意无边。一直到天光大亮,还缠缠绵绵地赖在床上,想要多留恋几时。 等红叶叫了两回,姚露这才懒洋洋地坐起。 虽是眯着眼,披头散发,可唇角还诡异地荡漾着笑意。 红叶打了湿帕子给姚露擦脸,一边笑问。 “二小姐。昨儿可是做了好梦。半夜我都听见你在笑哩……” 姚露心中一甜,想到那大胆而蜜意无限的梦境,又心神微微荡漾。 “嘿嘿。是啊,是个好梦。” 嘿,早晚有一天,那好梦便成成了真! 红叶还打算等着听二小姐讲讲是怎么个好梦法呢。却见姚露眸子闪亮,唇角含笑。半点也没有接着往下说的意思。 姚露起得太晚,早饭是来不及吃了,红叶便端了碗获苓山药茶,搭配几样果干过来。 姚露接了那小碗在手。唇角笑容未褪,只觉得这寻常的白瓷小碗也是素净得可爱。 昨夜的梦里,她就梦到。那少年,手里端着小碗。红着双颊,在自己的命令下,喂一口自己,再亲自吃上一口,那般可爱而羞怯的模样! 红叶在旁边瞧得纳罕,真是不知何等的美梦,居然让小姐吃个寻常的茶都都似尝了仙丹一般? 主仆两个正都没闲着,而一碗茶被姚露就快要用光之时,忽然听到脚步声急,有人自外急冲冲地跑来,院里的姚小丙才来得及唤出了半个字,那人已是一掀帘子,闯了进来! “姚二!你好!” 那人一进来就指着姚露的鼻子,气哼哼地话都说不囫囵。 姚露一愕,手里的银勺咣地掉进了碗内。 “小姬?你怎么这么早就回来啦?” 瞧这姬满,一身精干的猎装,箭袖短袍,长裤蛮靴,抹额束发……打扮虽过得去,可怎么一脸的气急败坏? 不是应该跟着安三郎去山里打猎的么? 方才还听红叶说,这厮起了个五更大早,就为了能提前早到朝圩屯,好守时守约。 从时间上来算,这会儿应该是两个人在山里打猎中场了啊? 当然了,若是出了什么变故,导致这小姬提前回来么…… 看这小姬全乎的胳膊腿儿,身上的衣裳也是整齐干净,想来不是遇到了什么危急之事……只要不是什么危急之事,姚露就放心得很,还有一丝窃喜。 早就知道,安三郎还是跟自己最为契合嘛! 姚露那带着点小心思的神情看在熟悉的小伙伴眼里,自然是了如指掌,更添几分恼火。 “姚二!你还笑!还笑!” 姬满上前一步,抢过姚露的碗来,用力往地上一淬! 姚露和红叶主仆两个都惊呆了。 姚露和小伙伴们,小的时候还真没少吵过,打架也没少打过,不过都是头天打了最多第二天就和好如初的那种,后来渐大,那便是小伙伴们携手共进,跟旁人打了,自家却是和气得很,最多斗几句嘴,互相拆台贬损罢了。 可似今日这般,直接上来就摔东西的,还真是头一回! “小姬,你做什么?可是疯了不成?” 姚露一大早因春意浓浓的好梦带来的好心情也被打散了,脸色一板问道。 “我做什么,哼,我看是你做了什么才对吧?姚二我真是看错了人!还以为你是个讲义气,说话算数的……” 姬满指着姚露的鼻子,气不打一处来,指责的声音如同连珠炮一般地不停歇。 红叶见状,赶紧出去对着姚小丙耳语几句,姚小丙机灵地溜边就跑出院外了。(想知道《花枝俏》更多精彩动态吗?现在就开启微信,点击右上方“+”号,选择添加朋友中添加公众号,搜索“wang”,关注公众号,再也不会错过每次更新!)(未完待续) ps:多谢艾米sje又送来的小粉红,mia~~ 小剧场之今生反扑: 安三(微笑):露珠儿,今天咱们来个惊喜可好? 姚二(傻笑点头):好啊好啊! 安三:闭眼,我数一二三。 姚二(照做):我睁眼……啊!这是什么? 安三:这是360度纯24k黄金锁,给露珠儿量身定做的。喜不喜欢? 姚二(发毛):为什么你笑得这么可怕? 安三(得逞):你说呢? 。。。。一夜后。。。 姚二(半死不活):安三算你狠! 安三(吃饱喝足):这只是利息啊利息! 姚二:@#%…………   ☆、98. 姐妹反目 姚露那本就是在自家娇纵惯了的,此时被姬满这么指着鼻子骂,心头火气噌地就上来了。 “姬二,你是失心疯了还是怎地?我怎么就言而无信,不讲义气,背后下手啦?你是今天进山,撞了糊涂鬼了吧?” 咦,说到背后下手,难道是说的,昨儿自己去找安易的事儿? 可自己也没说什么呀,当时说好了各凭本事的,自己不过是再去套了几句话,就算是想让安易取消今日跟姬满之约,那安易不是没答应么? 嗯,是了,说不定是姬满这厮,色急熏心,瞧着山中无人,想要那啥那啥,结果安三郎那是什么样的人物,能舍自己而看上她么? 那自然是要严辞拒绝的,所以这厮憋了气,跑自己这儿撒来了! 姚露眼珠儿一转,自认为已是想了个透澈,便把双臂一抱,开了冷嘲。 “哼,该不会是你急吼吼的心怀不轨,被人家给拒了吧?” 姬满喘着粗气,两眼瞪得好似铜铃一般,忽地就扑了过来,一把揪住了姚露的胸前衣裳,抬起拳头就要往下砸。 且不说姚露自己如何应对,一直不错眼盯着的红叶就先叫了一声亲娘啊,和身扑过来,一把抱住了姬满那条胳膊。 “姬二小姐,咱有话慢慢说,慢慢说啊!” 这可是要了亲命了,虽说自家小姐金贵。可姬家小姐也不能有闪失啊,这要是真的打起来了伤着了谁也不成啊? 姚露起先被吓了一跳,差点就挨了打。待有红叶救了场,这才回过神来,亦是反手也揪住了姬江,竖眉反骂。 “姬二你这是想打架啊?你以为你长的高就厉害怎地?” 姬满一推红叶,“一边待着去!还是说,你们主仆两个想一起上?碧波,你是死人啊!还不过来!” 被她一吼。碧波满脸尴尬地走了进来,期期艾艾地瞧瞧这个。又看看那个,完全不知道该如何是好。 哎呀,自家小姐这脾气也太暴了,这还是在人家庄子上做客呢就朝主人动上了手。别说你武功比姚小姐高了,难道人家的家丁护院都是吃白食的? 正是乱七八糟的时候,就听见脚步杂沓,几人匆匆进了院子,碧波回头一看,正是孙柳和卫璧来了。 二仆都是心下松了口气。 这回可算是有能劝得上话的人来了。 “哟,你们两个这是拆招呢?” 卫璧倒还罢了,孙柳却是一个箭步上前,使了个巧力。便分开了这两个正怒目而视的女郎。 “这拆招也该到院子里头,怎么进房了?” 姬满将手一摔,退后了两步。回头看了眼卫璧和孙柳,面似玄坛。 “你们来得正好,老子要跟这个两面三刀的女人断交!” 卫璧,“……” 孙柳,“……” 二人还正面面相觑,就听姚露也恼火道。“断交就断交,谁怕谁不成?不过姬二你把话说清楚了。谁两面三刀啦!谁言而无信了!” 这好端端地就朝自己发疯,还一脸受害者的表情,当着其他小伙伴的面儿,这不是埋汰人么? 孙柳等人的目光落在了姬满脸上,“是啊,究竟是怎么回事?你倒是说个明白啊?” 姐们四个也是打小的交情了,不能因为些莫名其妙的原因就这么给弄掰了吧? 姬满指着姚露,叫道,“明明那天说定要去打猎,安家三郎还好好的,可是昨儿这厮却不知跟安三郎说了什么,那安三郎今日却跟我说,日后再不会与我单独见面!还不是这厮搞得鬼!” 姚露一听两眼放光,“真的,他真这么说啦?” 她这么一问,姬满更是火冒三丈,“你们看,你们看!” 孙柳摸摸下巴,又撇了撇嘴。 真是怕啥来啥,这两只,还真的为了一个男人闹出事来了。 不过那安三郎倒也是的,这才见了几天啊,怎么就明白地表示出了偏好? 还是说,这乡下少年根本不知道孙柳的家世足以与姚露匹敌? “你看看你,我还当是为了什么事儿呢,原来不过是被人拒绝了啊!” 孙柳把姬满拉到一边儿,耐心地哄着,“当初不是说了么,各凭本事,现下那少年没看上你,就罢了吧,天涯何处无芳草呢?大不了,咱再去寻个更好的就是。” 姬满梗着脖子道,“说是各凭本事,可她背地里不定使了什么坏呢,不然昨儿好好的,她为什么上山去,回来就笑得一脸荡漾?” “许你定下今日之约,就不许我定下明日之约了?” 姚露亦是不甘示弱,“你这才是自寻烦恼,败了就败了,还要寻旁人当借口?我看你才是无情无义哩!” 这都什么人啊?莫名其妙地回来就朝着自己发飙,难不成还非要自己拱手相让,她才会满意不成? 姬满听了又要跳脚,孙柳和二仆又忙着去拦,正是一片闹哄哄的,忽然一声脆响,众人都不由停下。 却是卫璧走到桌边,伸手将一只花瓶掼倒在地。 望着二人冷笑,“瞧你们那点出息!为了个男人至于么?” “至于!” 姬满气冲冲地道,“明明就是她出的妖蛾子,害得我……” 说到一半便说不下去,一把推开了孙柳便奔了出去。 孙柳唤了姬满一声,姬满也似未听见似的,孙柳只得无奈地追了出去。 见卫璧投过来的目光里有些深意,姚露赶紧分辩。 “她。她这是胡说八道,我做事光明磊落,哪里有什么妖蛾子了?石头你可别听她的!” 摔。怎么明明义正严词的话,让自己说出来,这般没有说服力? 卫璧挥了挥手,“你们先都下去。” 挥退了房中的下人们,卫璧这才回转过身来,劝道,“露子啊。我看这事,要不。你就让让小姬吧?她年纪比你大,头回瞧中一个男人,且又是个一根筋的,要是这个不成。说不准就谁也瞧不中了呢。” 看着方才那脸红脖子粗,两眼通红,含泪欲滴的,可是从没见大咧咧的姬二小姐这样过呢。 姚露气鼓鼓地,“凭什么啊?我也是头回……” 对上卫璧那似笑非笑的目光,便改口道,“好吧,就算不是头回,那我这次也是真心的嘛……要是错过了安三郎。以后我说不定就谁都瞧不中了呢?” 万一咱爱断情殇,从此孤老一生,这责任。你们赔的起吗?啊? 卫璧笑容不减,伸出一只雪白雪白的手腕来,屈指而数。 “前年去年咱就不说了,就说今年吧,那城东的刘家小公子,后来的明家三表弟。然后便是五皇子……” 卫璧数着这些人,揶揄笑道。“除了五皇子,哪一个,你不是真心的?” 真心的时候是真心的,可这真心在姚小露这里,是有时效的啊。 爱断情殇,从此孤老一生这种事,放在姚露身上?就只能呵呵了。 明明是姬满犯病,怎么却来说我? 老翻旧帐,有意思吗?谁没有点不能说的小绯闻?谁没犯过点全天下女郎们都会犯的错误?难道这样咱就不能再寻个合意的小郎君啦? 姚露急得脱口而出,跺足道,“那怎么能一样,我这回,这回是真的真心!” 说完了方觉一愣。 卫璧见她这样,看上去也跟姬满的症状差不了多少,不由叹了口气。 “随便你们折腾去吧,这事儿我是管不了了。” 言罢挥挥手,带着自己的两个跟班走了。 红叶招了人进来,收拾地板上的各种碎片。 姚露仍是气鼓鼓的。 “小姐,该用午膳了。” 原本小伙伴们是一道用的,姚露却是赌气道,“不吃了!气都气饱了!” 结果中午饭桌上便只有孙柳和卫璧两个。 孙柳望了眼卫璧,两人都面现无奈。 孙柳心想,好容易这两日卫璧不犯病了,这两个家伙却又闹上了,这跟斗鸡似的,以后在庄子上,还怎么一道玩耍? “那小姬倔起来似头牛,一口咬定说露子耍了花招诡计,不讲义气……” 卫璧也道,“露子也说是小姬冤枉污蔑,还说她这回对那少年是真心的!” 一般来说,姚二那是绝对够义气的,但若碰到跟追小郎君有关的事么,就另当别论了。 所以说,对于那少年这么快就让姬满出局,这两只也不是没对姚露有那么点怀疑的。 花心姚怎么就碰上了蛮驴姬了呢? 二人几乎是同时叹了口气,“真是蓝颜涡水啊!” 第二日早饭,大家破天荒地都起了个早,聚在了一起,只是姬满和姚露两个谁也不搭理谁,就算有孙卫两个尽力扯开话题,一顿饭也吃得好不沉闷。 姚露放下碗筷就赶紧起身,就算跟小姬吵了架,也不能不赴今日之约啊。 一应用具早就由红叶备好。姚露穿上她那身新做没多久的天蓝色猎装,颜色清新鲜亮得简直要闪花了眼,在某人一脸酸气满眼冒火的盯视下,离了庄子,欢快地赴约去也。 姚露几乎是飞一般地奔跑着,红叶气喘吁吁地背着包裹跟在后头。 一直到去朝圩村的路口,也不过才用了半个时辰。 安易却已是在路口等着,身背猎弓和箭筒,仍是穿着那灰扑扑的短打布衣,面上神情是微冷的平静。 红叶在心里暗自吐舌,哎呀,两个小姐都快为你打起来了,你还是这么淡定跟没事人似的呢!(未完待续)   ☆、99. 讨好卖萌 “阿易!” 姚露却不似红叶想得那么多,欢欢喜喜地就飞奔了过去,中途还差点被路边横斜出的一根树枝给绊倒了去。 看得红叶都忍不住地想捂眼,自家小姐这花痴病,比平时来得都重了好些啊。 安易望着飞奔而来,小脸红扑扑的姚露,目光中似乎流露出了几分暖色,然而也只不过是一闪而过,便看向姚露身后的侍女红叶。 “小露要带她去?” 这句话问得淡然,问话的时候眉头那个小涡也不过变得深了一些,姚露却是立时明白了过来。 安易曾经说过,要打猎,他只能带一个人进山的! 姚露想都没多想,便转头吩咐红叶,“你先回去吧!” 红叶大惊失色,“小姐,这怎么成?这山里你又人生地不熟的,万一……” 姚露站在安易身边,只觉得自己跟安易的身高相仿,几乎是并肩齐高,简直是再相配也不过的了,心里满意之极,哪里还会去考虑那么多。 “什么人生地不熟,这不是还有阿易保护我么?你要是不想回去,就在这儿等着我也成,包袱给我吧。” “小姐要自己背着?” 红叶惊得瞪大了眼直射向安易。 都是这厮,明明不过是个乡下少年,摆起谱来却比谁都大,让自家小姐还要看他的脸色! 安易却是面无多余的表情。连看都不看红叶一眼。 姚露只是想跟安易过一下二人世界,自然也不乐意多个碍事的,可是看到红叶背上那个死沉的包袱。还是犹豫了下。 “要不给我分出个小点的拿上吧。” 咱是去谈情说爱的,又不是去逃荒的,背上这个,明显的影响形象啊! “小姐,我离得远远得跟在后头还不行么?” 咱不打扰小姐追求小郎君还不成么?若是自己不跟着,万一出点什么事,那回去主子们还不把自己给吃了。自家一家人可都在国公府里头呢。 姚露看了眼安易,见那少年平平站在那儿。对自己二人说的话恍如不闻,便知道他定是不乐意的了,便挥了挥手道,“不用不用。就算有什么事儿,你跟得远远的又有什么用?行了赶紧的把点心和水分出来,你就在这儿等着吧。” 红叶嘟着嘴,不情不愿地打了一个小包袱,不舍地递给姚露,“小姐,那您可要千万小心啊!” 这个乡下少年也忒没个眼色,就不会上来帮小姐拿着么? 哼,等将来小姐要是厌了他。看自己会不会帮他说半句好话? 看着自家小姐一点也不嫌弃地背起小包袱,笑嘻嘻地跟在那乡下少年身边,仿佛那少年是个贵公子。而自家小姐不过是跟班一般,红叶捂住了胸口,默默地把脸扭到了一边。 西崖山势绵延广阔,沟谷纵深,其中峰峦河谷,绝无人迹之处数不胜数。而朝圩村也不过是位于西崖山向阳交通便利一些的地方而已。 姚露跟着少年安易一路走着。一点也不介意走的都是蜿蜒崎岖的山间小道,只觉得景色怡人如画。深山幽静,正合适自己两个说点甜言蜜语什么的。 姚露时不时地没话找话。 安易却是寡言少语,似乎注意力全放在打猎上头。 二人才经过了一道山岰,便听见树丛里响动,姚露还没看清楚那是什么,身边的少年已是上前一步,一箭破空而去。 姚露顺着声音望去,已听得咕的一声短促的惨叫,便知是射中了猎物。 而身边的少年在山坡上连纵几下,已是从树丛里拎起一只山鸡来。 “呀,好漂亮!” 姚露凑近了细瞧,但见这只山鸡跟寻常姚露见过的不同,面青带紫,黄喙红脖,又长了个白眼圈,长长的颈,背披紫蓝色羽毛,尾羽五彩缤纷倒有些似孔雀。 “咦,这是什么种类的山鸡?我可没见过哩。” 姚露兴致勃勃地揪了把那只倒霉山鸡的尾羽,硬是没话也能找点话出来。 “这是七绶鸡。” 安易言简意赅,随手将那只鸡丢进了身后的背篓之中。 目光不经意扫视了姚露一遍,那道小剑眉便是微微一蹙。 “小露没有带弓箭来么?” 这纨绔女! 真是连点样子都不肯装的,摆明了就不是来正经打猎的,还不如昨日那姬二! 想到最后自己一番话说完,姬二小姐那气急败坏,大受打击的模样,少年抿成一条直线的双唇便微微扬起了弧度。 这个姬二又是什么好的了? 难道以为许给自己一个小侍之位,便是对自己的天大恩惠不成? 前世里,这个姓姬的女人,跟那两个一样,何尝起过什么好作用? 姚露却是赶紧从小包袱里取出一样东西来拿在手上。 “阿易,你瞧,我带的是这个!” 姚露手里拿的是一只精铁所铸的弩,精细小巧,不过比手掌大上一些,而箭匣里装了五支打造得极为锋利的小箭,可以齐发连射。 这东西,还是她从大姐姚霜那里弄到的,外头世面上,就是有千金也买不着的稀罕物件。 姚露最知道投人所好,见安易这少年,似乎对那些富贵奢侈之物也没多少兴趣,他又是以打猎为生的……这便想起来这把小弩了。 这回出来打猎,反正目的又不在真打多少猎物,所以姚露索性就没有带弓箭,而是把这个压箱底儿的小宝贝给拿了出来。准备看到美少年惊叹的目光时就大方地送出去,为了追到美少年,姚露也算是够拼的了…… 孰料安易只是看了一眼。微微点了点头便罢,根本没有眼露稀罕或是猎奇之色,害得姚露本来都到嘴边的那句‘喜欢就送与阿易玩吧’的话,却是憋在了喉间。 姚露眼珠转了转,恰转过一道矮坡,听得似有响动,姚露那也是习过武。常游猎的贵女小姐,手疾眼快。抬起手上的弩,一气五支全发了出去。 矮坡背后有个不大的洞口,洞口才冒出头来的野物只来得及挣扎了下,便仰面朝天蹬了腿儿。 姚露欢呼一声。就发足奔了上去。 嘿嘿,也给那美少年瞧瞧咱的本事,虽然身娇体贵,但也是有几把刷子的,绝对的跟猎户美少年是有共同喜好滴! 瞧瞧,五支小箭一支没落,全都戳在一只野物身上,瞧咱这准头……诶,等等。这野物,好象…… 姚露离得近了,这才看清。这东西,比松鼠大,比野猫小,黑不黑,黄不黄,分明是一只黄鼠狼! 黄鼠狼这种东西。皮毛难看,肉又是臭的不能吃。是以就算是乡下最穷的人家碰上了,也不会去专门逮它,当然了,若是它去家户里偷鸡又另说。 现如今,这只倒霉的家伙,被做工精巧无双的五支小连弩射得稀烂。 姚露瞬间垮下了小脸。 本来是想显摆下自己的射艺和这把小连弩的,结果却在小郎君面前露了怯,正是出师不利啊! 看着姚露那一脸乌云,纠结于要不要亲自动手把那五支小箭从这只惨不忍睹的黄鼠狼身上拔出来,安易的嘴角又忍不住上扬了几分。 安易上前几步,动作奇快,那五支小箭便被他拔了出来,整齐地握在手中,半点血污也没溅到,姚露登时精神一振,赶紧把手上的小连弩也交了出来,“阿易,这个送与你吧。” 安易瞄了姚露一眼,微微一笑,将那五支小箭放回了连弩的箭盒之中,却是伸手挂回到了姚露身上,“小露把武器送了我,你可用什么打猎呢?” 这动作优雅而强势,挂回到姚露腰间时又离得极近,她甚至都能闻到那少年身上好闻的松柏的淡香之气,姚露的小心肝瞬间跳乱了几下,原先因为小图谋落空的失望瞬间被治愈了。 一张嘴,便是傻笑。 “嗯,好,多谢阿易帮我取回了箭。” 哎呀,怎么看,咱的小易都是有型有款有气质,还贴心啊! 姚露的双眸里,已是桃花朵朵盛开,恨不得现下就扑上去抱住不放。 以至于等下一回安易再射中了只獾子时,姚露那小身板,便如离弦之箭,比安易还快地冲了出去,叼回,呃,不,是捡回了少年的猎物。 安易看着那粉面如桃花般的少女,笑容甜蜜,两手抓着带血的猎物,讨好地要帮他取回箭矢,结果一个使力不当,喷了她自己一脸血时,实在是忍不住,终于发出了愉快的笑声。 脸上满是血点子的姚露瞪大眼睛,呆呆萌萌的,也跟着傻笑。 原来要讨好这美少年,居然这般的容易啊,早知道,早知道…… 此时的姚露,已经把自己是个有洁癖挑剔之极的贵女小姐这样的事实,给忘记到了爪哇国去了啊。 大笑过后的安易,就仿佛冰山初融,大地春回,看着姚露的目光多了几许热度,而笑的次数也越来越多了。 安易如巡视地盘的花豹般,动作灵活矫健,出手迅捷勇猛,看他穿梭在山林之间打猎,感觉不到血腥危险,反而是双目的享受。 “阿易,已有了好几样猎物了,咱们不如歇歇吧?” 虽然安易背篓里的四五样猎物没一个是姚露打到的,不过姚露半点也不介意,虽然送他连弩的打算失败了,但这不是还有专门给他带的点心么?各种口味的都有,就不信没有他喜欢的?(未完待续)   ☆、100. 桃花盛开 “阿易尝尝,这个是绿豆蓉梅脯味儿的,甜中带酸,这个是肉松香油卷,咸香口的,可惜这边庄子上没有养鹅,不然鹅油的更好吃,还有这个……本来还有一种淡梅花香味的点心味道最好,可惜这边的厨子做不出来,等日后阿易进了京城,我定教他们都做了来。” 某人手忙脚乱地把自己带来的点心都打开,殷勤地劝着,若是不知道她这身份的,怕只当这厮是点心铺子的伙计向客人推销呢。 那少年略停了片刻,这才在姚露的期盼目光里,随手靠边捡了一个绿豆饼,小小的尝了一口,却见某人把点心都数过一遍之后,停了动作。 被这少年乌黑深邃的眸光盯着,姚露忽地有点心虚起来。 都怪自己嘴快,没事儿提什么淡梅花香味的点心? 那种的明明是明三公子爱吃的好伐? 姚露赶紧岔开了话题,干笑着又送上一个盛着葡萄酒的葫芦,“这里还有酒,这个酒虽是庄子上自酿的,味道倒还好……” 说到这里,姚露才觉得自己是多想了。 安易是这林县人氏,离着京城几百里呢,又如何知道自己在京城对明三公子一见钟情的事儿? 当然了,就算知道了,也应该是不妨的……吧? 现如今的贵女小姐们,哪个只娶一个夫郎的? 安易接过酒葫芦来。喝了一大口,唇边漾起笑意。 “嗯,这酒。还是我帮着一起酿的。” 姚露一敲额头,笑道,“瞧我这记性,明明老庄头是常夸你能干,还帮着庄子做了不少事的呢。” 安易的目光在姚露面上一掠而过,落在遥远之处,似在看着天边的浮云。又似在看着远山的轮廓,停了片刻。又落在了他们的下方。 此时,二人正坐在一处石崖之上,石崖上部是平坦的大石,足足有寻常农户家的房顶一般大小。 而石崖的下方。却是一处破败的院落,房顶已是塌了,墙也只余下三面,上头长满了荒草,但院子里因是铺满了大青石板,倒还算整齐,还能看到留下来的石辗石臼。 姚露随着安易的目光看过去,也注意到了这个破败院落,便好奇地问道。“咦,这里从前是住着人家么?” 这荒山老林的,一家人在这里住。也不嫌害怕? 安易道,“从前这里住了一家三口,一对小夫妻和一个娃娃。” 姚露眨眨眼,“咦?那怎么现下不住了?是搬家了么?” 安易目光显露出一丝复杂,“后来那家男人打猎受了伤,女人也病死了。” “啊?” 这可真是个悲伤的故事啊…… 姚露微微一愕。又问道,“那他家的娃娃呢?” “不知道。大概也没活下来吧。” 姚露望着下头的院子,顿时觉得有点阴森森的,不自觉得搓了下双臂。 “阿易,那要不,咱们还是换个地方吧?” 安易瞧着姚露那紧张的神色,不由一笑。 “这都是四五十年前的事了,没什么可怕的。” 虽然年代久远,姚露也还是觉得有点心里发毛,正好借此良机,往安易身边靠了靠,几乎就要紧挨着那少年的肩膀了,那特有的少年阳刚的热力,隔着薄薄的衣物透了过来,让姚露简直就想变成个蛇妖,缠上去死不松手,好多吸取一些阳气什么的…… 安易唇边那抹淡淡的笑意仿佛水中的涟漪,渐渐地扩大。 姚露就觉得自己的肩膀上,忽然就是一热,姚露睁大了一双桃花明眸,望着肩头上多出来的那只手掌,心中又惊又喜,差点都不敢相信自己的眼睛。 阿易这是,这是…… 姚露的小心肝扑通扑通地乱跳了一阵,此时形势大好,自然便顺势着又靠过去了一点,头微微一歪,就倒在了那个垂涎已久的肩膀上。 安易只觉得一个香香软软的身子依偎在自己半个肩膀上,那份量着实令人觉得甜蜜旖旎,呼吸相闻,耳鬓厮磨,发丝轻拂,让人仿佛如坠梦中。 “阿易,你真好~” 那女郎的声音软软甜甜的,还带着香气,仿佛人走在甜美的梦境之中,暖风一吹,忽而下了场纷纷扬扬的桃花雨。 安易有几分恍惚,似乎有点分不清,这是前世,还是现今。 而那女郎,却是个得了便宜便卖乖的,得了陇,复望蜀,原本只是依偎着,见他并不推拒,便伸了两条臂膀,挂在了他的脖颈上。 那女郎身上的香气更盛,勾着他的脖颈,简直将他包围在一片香海之中。 而这大胆轻佻的纨绔女,却是微微仰起头,眨巴着眼睛望着他,那饱满红润的唇儿,便似熟透了的山莓,诱人一品滋味。 安易此时哪里还忍得住,早是捧住了那爱作怪的小脑袋,狠狠地印了上去。 “唔!” 姚露有些难以置信地睁大了双眸,真没想到,这看似羞怯保守的少年,居然这般热情大胆,话说,就是那天见过盛名远播的五皇子,似乎也没有阿易这般的热情吧……啊呸,五皇子哪里配和阿易相提并论? 辗转厮磨,长驱而入,相濡以沫……仿佛晕晕的飘在半空儿,又因为缺少空气而喘息不已,这般新奇的体验,对于姚露来说,还真是头一回! 也不知过了多久,还是姚露实在需要换气了,这才不得不使力推开了安易。 “阿易,好阿易!” 姚露一边喘着气,一边笑着,一手还在那结实完美的胸膛上轻拍着,眼睛璀璨如星,双颊红润得可疑。 “你太使力了!要轻些!” 这真是从未有过的新鲜体验,让人心跳加速,血流加快,微痛而甜蜜,说不出的快活。 这个少年,也不知是太笨,还是太聪明,怎么好似没吃饱的狼崽子似的?自己的嘴巴可不是点心啊!干嘛这么下力气啃住就不放? 哎,不过,这么样似乎也挺有趣,下回自己要主动地反攻回去! 安易望着仿佛一朵正要绽开的桃花般娇艳的女郎,目光氤氲,渐渐加深。 这朵桃花,只应折于自己之手,他人都是休想!(未完待续) ps:ps: 这章写得有点难,明儿再发大章。 小剧场之桃花债2: 姚二:阿易,我买到了一本有趣的话本。 安二(冷面):哼。 姚二:真的,听说这四十度什么的可受欢迎了。 安二(邪邪一笑):小露珠儿,你过来。 姚二:呀,这是什么! 安二:这是八十度的。。。   ☆、101. 温柔之乡 “阿易?” 这小郎君,忒也不专心,当着本小姐的面儿,竟敢出神儿? 安易便觉得手腕微微一痛,回过神来,却是那女郎捧着自己的一只手腕,张开白生生的小贝齿就咬了一口,那望着自己的小模样,就好似只调皮大胆的小兽,满满的都是嚣张,好似在示威,你敢不理我,不陪我玩亲亲?看咱不咬你? 手腕处虽有些刺庝,可却有一丝火苗,沿着那处伤口,如电流,如火花,直蹿到心窝里,搅得那本就不平静的心海,更是激流涌动,浪花翻滚。 安易便绽颜一笑,轻声道,“可是这般?” 安易的长相并不是绝代出色,细论起来,比之明雪峰和五皇子都颇有不如,然而每次看到他的笑容,姚露都忍不住的怦然心动,此时距离咫尺,更是杀伤力十足。 不过还没等姚露为安易这个笑容犯了痴病,就觉得面前一黑,那张俊颜已压了下来。 如果说方才是狂风骤雨,眼下的便是和风细雨,极尽温柔缠绵。姚露觉得自己仿佛变成了一块儿好吃的蜜糖。被小口小口的,极尽珍惜的品尝着,最后化成了一池春水。 姚露长了这么大。这还是头一回有这般奇妙的感受。 半眯着眼儿,两只胳膊便好藤蔓一般,缠住了那少年的腰杆儿。 有时候感觉到对方停顿了,还要不满意的凑上前去求索。 如此这般缠缠绵绵,等姚露偶然一个转眼,这才惊见四周已经变换了模样! 不由得身子微僵,叫道。“这,这是哪儿?” 原来不知道什么时候。二人居然已是进了一间屋子之中,这屋内光线昏暗,有些微冷,而两个人。却已是坐在了一张大床上! 姚露原本一腔意乱情迷,此时却不由得悚然而醒。 要不是安易是她熟悉的人,突然冷不丁的一下子从荒山野岭转到了陌生的石屋,她定会以为自己如那些志怪艳情话本一般,是在久无人迹的深山里被那些花妖狐怪给迷了魂拐进了洞。 那少年的双手还搂着她的腰肢,面色半隐在黑暗之中,眸光却是亮得吓人。 “这里是我无意中发现的,就在那个废弃的院子里面,那块巨石之下。便是山洞……” 啊? 居然还有这样的地方? 姚露伏在少年胸前,暂时间好奇心发作,胜过了原先的绮丽迷思。轻轻推了少年一把,自己便站了起来。 “咦?那个破烂的院子,居然还有这般的玄机,倒真是有趣。” 姚露在屋内走动了半圈,好奇地打量着。 “阿易,咱们是怎么进来的?” 安易把房门推得大开。屋内的光线更亮了一些,也能看得更清。 姚露站在门口。抬头去瞧,这才发现原来光是从头顶上透进来的,在房门外的位置,有一个天井,这天井足有水缸口一般大小,正好给这山洞之中投下一道光柱。 而站在门外,四目相顾,似乎也是个略小的点山洞,并没有别的出口。 “咱们难不成,是从上头跳下来的?” 姚露为自己的粗心大意汗了一把,这得亏是跟着安易,若是换成了什么别有用心的歹人,自己岂非就危险了? 安易走了过来,与姚露并肩而立,一手轻松自在地就牵起了姚露的手,十指相扣,微微用了几分力道,声音带了几分笑意,“是啊,这里更是僻静无人。” 少年的手,温热而有力,姚露不由得嘻嘻而笑。 “阿易,这个地方倒有趣,若是躲在此处,只怕是谁也别想找得到呢。除了这个石屋,还有什么有趣的地方,快带我瞧瞧去?还有,这个出口又在哪儿,别咱们下得来,上不去,那可就完了。” 安易拉着姚露四处参观,但见外头的这个山洞,洞内居然还长着几棵小树,其中一棵上头结满了青色的小果子。 “这是什么?能吃么?” 姚露好奇地伸手去摘,却一个不小心被树上的刺给扎了手。 安易啼笑皆非地把姚露的手拉起,放在唇边吮去血珠,又拿帕子给姚露擦了擦。 “这是野枣树,此时还青着,还得等一段时间。” “枣树?” 姚露笑嘻嘻地摇着小脑袋,“我见过的枣子可不是这样的,阿易你肯定是认错了。” 她见过的枣子,那都是红通通,几乎有鸡子那么大,水灵灵地散发着甜香气,洗得干干净净拿玉盘盛了的,哪里会是这么小一点点连小拇指肚大都没的小青果?上头还长着恼人的刺? 见安易面上神情古怪,姚露更是恍然,“阿易定是骗我的对不对?” “哼,居然敢骗我,看本,看我怎么罚你!” 姚露张开两爪,面上气鼓鼓地,就朝那少年的两肋袭去。 哈哈,就是袭击得不了手,趁机摸上两把也好啊,方才都怪自己,晕晕乎乎的,就算摸到了,也没空品味一下手感,那般绝色的身材,摸起来定然…… 姚露心中便似有个小人儿,邪恶猥琐地得意大笑。 可惜那两爪才放上去,就被少年一手一只给捉了个正着。 “小露莫闹,我带你去另一处瞧瞧。” 姚露两手都被少年握着。这般走路,姿势本是极为不便,而且姚露身为贵女小姐。虽然曾获不少儿郎惦念,可还真没有哪个人这么大胆放肆的。 可偏偏姚露就喜欢这少年,因此他种种的不合规矩,在此时的眼里,瞧着都是满满的与众不同和别具气质,所以就算是有些走路的小不便,也被姚露心里美滋滋地忽略了。 姚露嘻嘻哈哈地跟着少年走到了一处看上去十分寻常的石壁面前。这石壁并不算十分平整个,墙根下还立着数根石笋石柱。 少年松开一只手。矮了身子,抱住一根小石笋向侧面移了两寸,便听轰然响动,原本看起来严丝合缝的山洞。居然就开了个半人高的洞口。 “啊?” 似这般的机关密道,姚露只在话本里头见过,登时不由得目瞪口呆。 本来这回进深山打猎,姚露是抱着讨好美少年好抱得美人归的想法来的。 她原本打算得极好,这一回最好就能将美少年哄得下山来住,住到了庄子上,自己近水楼台可不就先得月了么? 就算不能,那也不必过于心急,可以徐徐图之。先刷点好感度,再订了下一次约会也行啊。 谁料想,这一回居然进展神速。转眼间,自己和美少年都已是抱抱亲亲了。 而且美少年似乎还有点小秘密,却毫不吝啬地向自己展示,这岂非表明…… 脑补得很欢乐的姚露还不知道她的危机就在眼前。 “呀,这里居然还有机关,啊。出来了?原来这里就是出口么?” 姚露探了头出去,发现外间是绿茵茵的草地。便回头笑问。 “要不要出去看看?” 姚露微一犹豫,这才欢快地点了点头“好啊好啊,阿易给我带路。” 哎呀,我真傻,怎么就出来了呢? 早知道方才就该在那石室里多呆一会儿,还没亲够嘛,而且也没摸着呢。 姚露心中的小人儿在那儿捶胸顿足。 在安易眼中看来,这女郎的眸光闪来闪去,那副随时在盘算着什么小心思的模样却是又好气又好笑,却是牵了她的手,一并朝外走去。 绿草如茵,翠树如盖,当中有几亩大小的平整地面,上头种着的,居然是粮食? 饶是姚露不事稼穑,也堪堪认出了,那比人还高的,似乎是玉米? 因为这玉米,便是那开国女皇大力推广在浣花朝全国种的,这种粗粮产量高,种这玉米至少那些贫户百姓就有了可以填饱肚子的口粮。是以这些浣花朝的老牌贵族们,在教育后代时也会让她们认上一认。 当然了其它的土地上,种的是什么,姚露就两眼一摸黑了。 她大概也只认得做成美味可口的饭菜的模样了。 “啊,这里居然还能种地?” 姚露看着几块种满了东西的土地,不由得有些愣神。 安易微微一笑,并不答话。 “呀,那边还有泉水!” 姚露这种贵女小姐,就算猛然见到了长满作物的田地有些新奇,倒底没多大兴趣,眼神一转便瞧见几百步外有个小小的水池。 那水池不过直径十来步,半人多深,清可见底儿,便能看见有鱼儿在其中游来游去。 而这水池中水的来源,却是自一侧山壁上滴下的涓涓细流,那山壁上长满了青苔,仿佛披了一层绿色的绒毯,而山石缝中长着的矮树丛,却是开满了深红色的小花,一簇簇的十分抢眼。 “这里倒是别有洞天!” 姚露伸手在水池里掬了一把,逗了逗那水里的鱼儿,扯了把小花,又拿树枝在青苔上划着字痕,玩得不亦乐乎。 安易望着石壁上那歪歪斜斜地‘阿易’两个大字,不由得默默地别开了眼。 “阿易,这些地,都是人种的么?” 玩累了的姚露,往地上一坐,指着那些田地发问。 安易不由得一囧。 不是人种的,难道它会自动长出来么? “嗯,是我种的。” “哈,阿易真能干,还能寻到这么一处有趣的地方,旁边就是泉水,浇地很是方便。” 虽然某人不事稼穑,但好歹也是见府里的园丁养过花的。 诶,说到园丁,就不得不想起从前那个安三郎了。 “阿易,我们府里,从前有个小花匠,也姓安,本来说好了,要去给姬满做小侍的,可惜后来大约是五皇子插了一脚,那个小花匠就没了踪影,姬满那会儿就被闪了一回,所以一直心心念念着,来了庄子见着了你,她就非说你就是那个小花匠,这才总是来缠着你,阿易看在我的面上,便不要和她一般见识罢,以后不跟她见面也就是了。” 姚露这么一番话,看似唠唠叨叨,其实也有点子小心机,重点还在最后一句。 哼,姬二那个愣头青,明明是阿易不喜欢她,她输了就来找本小姐的不是,这回彻底的断了她的念想,免得将来阿易成了自己的人,还有个损友在一边虎视眈眈的……姚露可不想带绿帽子。 安易看了姚露一眼,唇边勾起微笑,“好。” 这是自己彻底击败情敌的节奏么? 姚露心里欢喜得不行,凑上去就在那少年的颊边轻吻,“阿易好乖!” 这一吻也似点燃了少年一直隐藏着的如火热情,先前被中断的缱倦旖旎再度重来,姚露这回又没出息地乱了心思,连自己什么时候回到石室内的都不知道。 此时,她正内心激动得快要发抖。 原来,原来,这手感,比自己想得还要好上几百倍啊! 这如丝绸包裹着结实肌理,在自己滑动的手下,似乎也激起了微微的战栗,让她更加有些自鸣得意,这少年,是实实在在地喜欢自己的! 少年的手,也放肆大胆地抚在了姚露身上,先前还是隔着外衫,所到之处,点着的都是急切快乐的小火苗,姚露自己都没弄清是怎么开始的,衣物便一件件地抛落而下。 石室内昏暗一片,即使这般的祼呈相对,其实能看见的也不多,两个年轻人,用皮肤手指和唇舌来感觉着对方的美好轮廓。 姚露如同躺在软软的棉絮堆里,神魂轻飘飘的,内心似燃起了扑不灭的大火,指挥着她的手脚和身体去获得更多,只到了最后关头,才有些难忍的刺痛,让她忍不住地想要退缩,用力推着那少年的胸膛。 然而那少年的身板好似比岩石般坚硬和沉重,反而更为猛烈地压过来,一时间,姚露忍不住竟然叫出了声来,好似垂死的猎物般,手脚并用地挣扎,想要结束这个游戏。 那少年的吻落了下来,轻轻地印在女郎的眼角,那里有一滴细小的忍痛不住的泪珠。 温柔和狂猛交织,宛如冰火两重天…… 也不知道过了多久,欢喜极尽,终至疲倦的两个人相拥着,沉沉入梦。 ps:嘿嘿,吃掉了。。。 至于是谁攻谁受么。。。   ☆、102. 只为情痴 清幽小院中,一道门轻轻地打开,一位少年试探着,轻声轻脚地从里头出来。 院子里蹲坐在门坎的圆脸侍女正托着腮无聊,瞧见少年,便轻轻招一招手。 少年略有些迟疑地走了过来。 “哎,安三郎,小姐醒了没有?” 这语气随意得紧,既不算多恭敬,也不算多生硬。 少年原本麦色的肌肤登时染上一层大红之色,眼神转到了一边,轻声道,“还没。” 侍女点了点头,“那行,我在这儿等着小姐醒了服侍,你便去沐浴更衣,新衣裳已是买了回来,我让人放在了浴房。” 她说的浴房,自然就是庄子里下人用的浴房了。 少年原本就羞窘的面色又多了几分局促。 “那,多少银子,我这里有……” 说着已是伸手在自己的衣袖内摸出一个钱袋来,就要拿给侍女。 侍女眉毛一挑,略有些不耐烦。 “哎呀,不过是件衣裳,才值几个钱?再说我让人都是挑得最好的,你卖俩月的野物,也买不起一个袖子?何必弄这些?只要伺候好了小姐。什么没有?真是,这不是府里的家生子,就是规矩上差了些。诶,我看你一会换好了衣裳,就多去跟卫小姐身边的阿楠,还有姬小姐身边的小淞他们两个人请教请教才好。” 别将来万一小姐一高兴,把这个乡下少年给带回了京城,变成了小姐院里唯一的小侍,那时还是这般什么事都不懂。土里土气的,那整个院子里的人都要被笑话的好吧? 也别说自己说话难听。这小姐是跟那三位小姐打了赌,看谁能追得上这个乡下少年,结果没想到一来二去的,果然还是自家小姐的魅力大。当然了,也算是这乡下少年命好了。 那少年双拳紧握,眼睫低垂,看不出什么情绪,却是低低应了一声,收起了他那个旧钱袋,朝着浴房去了。 没过多少时候,就听得卧房里头有了动静。 圆脸侍女赶紧就跑了过去。 “小姐?可是醒了么?” 那卧在锦被绣团之中的女郎,慵懒地裹着薄被在床上翻了个身。这才缓缓地张了双眸。 那一张小脸,白里透着粉红,双唇红滟滟的。白嫰嫰的身条上只着了薄软贴身的小衣,半蜷在榻间,好似海棠春睡,梨花初醒。 见是自家侍女,这才轻轻地哼了一声。 “小姐,昨儿过得如何?” 圆脸侍女一边扶起软趴趴柔若无骨的小姐。一边挤眉弄眼地问。 女郎唇边漾起几分笑意,眸光流动似地瞥了侍女一眼。声音好不轻快。 “偏不告诉你!” 侍女一边帮着小姐着衣,一边笑道,“哈哈,我知道,定是一夜良宵的了。” 女郎面上的笑容更深,嘴上却道,“嗨,不过是……” 不过是跟小伙伴们打赌的游戏而已,只是…… 侍女笑嘻嘻地问道,“只是什么?” 女郎却是顾左右而言他,“安三郎呢?不会是又回那个山上的小村去了吧?” 这死心眼的少年,让他跟着自己长住在这庄子吧,他还非要顾念着他家里长辈生病,时不时地就要跑回去给他大姨家作牛作马,就连每次自己给他的东西,去了他大姨家之后,就跟肉包子打狗一般再也回不来了,这不是傻么? “没,他起来的早,这会儿换新衣裳去了,等回大约就能回来陪着小姐了。” 侍女偷偷看着自家小姐的气色,“看小姐精神这般好,想来这少年还是知情识趣喽?” 昨儿虽然小姐严禁自己这个贴身大丫环听壁角,不过自己还是佯装路过,听了一耳朵,哎哟,那可真是…… 女郎眉眼之间都带着几分愉悦,伸指点了点侍女的鼻子,笑道,“你日后见了阿易客气些,不要老是笑话他知道吗?” 自从在京城,自己走夜路遇见了鬼,本来以为自己再也不乐意这闺房之乐了呢,没想到,这回误落林县,居然遇上了个有趣的少年,让自己那些自信,又全都回来了。 回想起昨儿那少年初学乍练,生涩羞窘又急欲讨好的模样,至今仍是觉得令人莞尔呢。 侍女吐了吐舌头,“不会吧,小姐莫非还真打算将这乡下少年带到京城吧?” 其实要照她来看,就先放在庄子里,等小姐娶了正夫,若是还能想得起来,再来接人也不迟么。 要是真如小姐所说,把这小侍带回了京,岂非就成了小姐院里的第一人,万一恨上了自己,在小姐跟前吹枕头风可咋办? 哎娘呀,早知道咱就不跟着那几个老是笑话这少年没见过世面,啥也不懂了。 女郎横她一眼,“不管带不带,都不许你们再捉弄于他!” 像什么少年打碎了个瓷杯,就骗他说那是前朝古物,值五百两什么的……这些家伙们也是在庄子上闲的,赶明儿就把他们都赶到山上去打兔子去,打不到别想回来! 看没有阿易这个小猎手的帮忙,他们可能逮着一根兔毛? “小姐说的是!” 侍女故意苦起了脸,“小的再也不敢对未来的小爷不敬啦!” 正说着。便见女郎的表情有异,侍女回头一看,那门口处端着一碗羹汤的青葱少年。可不正是她们正在谈论的那位? 女郎的目光含笑,唇角微扬,望着那少年的神情略带着几分轻佻,被这般的目光瞧着,手里端着燕窝汤的少年就觉得心头微颤,昨儿那一幕幕便似电闪在心间。 羞窘无地,却又绮丽梦幻。微微的痛苦,却是能溺死般的甜蜜。直到现下,他都觉得自己还仿佛沉浸在美梦之中。 “阿易,你过来!” 不知道何时,那个多话的侍女已是离开了卧室。他好似被勾了魂似的,一步步地朝着甜梦迷香之境走去…… 他蓦然睁开了双眼。 屋内光线仍是昏暗,不过以他的经验来看,外头至少也是天光大亮了。 温香软腻,拥了满怀。 就算昏暗中视物不清,那绝佳美妙的触感,亦提醒着他,此时此景,昨夜欢娱。 怀中人似贪睡的孩童。把头枕在他胸前,侧脸紧贴,玉臂横伸。搂在腰际,而一条修长的腿,就霸道地曲起,压在了他的腿上,既然室内如此昏暗,却能瞧见那雪白无暇的肌肤。在暗中熠熠,似能生光。 这具身体如今不到十八岁。自然是血气方刚,瞧见这般美景,如何能忍? 他的手掌简直就是如有意识一般,已是自动自发地抚到了幽深美妙之地。 他俯了下去,费了一点工夫才能既不惊醒女郎沉梦,又能在那娇嫩如海棠的面颊上印下一个个清浅爱怜的轻吻。 许是不知哪里力道微重,却听嘤咛一声,那女郎身子一动,便似要翻身醒来。 他的动作便是一顿,几乎是下意识地屏住了呼吸。 那女郎只是从环抱着侧睡的姿势变成了仰面朝天而已,却是连眼睛都没睁开。 安易在昏暗中静静注视着她的睡颜,听得呼吸均匀,便知她仍在梦乡。 这惫懒的家伙,只要一睡着,除非让她睡够,否则是绝不会睡的。 想到在数月前的那日,安易的心情便又是庆幸,又是纠结。 原本抚在温香软玉上的手掌便又开始了蠢蠢欲动,安易吸了口气,有些艰难地收回了手掌,轻手轻脚地松开了怀中人,将脱落大半的薄毯包上了那祼露在外肌肤,自个儿悄无声息地下了床。 也不知道过了多久,睡在床上的人忽然吸了吸鼻子,眉头微皱,唇角一抽。 好像有香味啊…… 昨儿爬高上低以及各种运动过后,肚子里早就空空如也,此时的烤肉香气,可不就是最好的催人清醒的号子? 姚露蓦然醒来,霍然张开了眼睛。 陌生之极的环境,霎时令她有丝怔忡。 咦?怎么这么黑?难道还是在半夜? 从来没有早起习惯的姚露,转了下头,眼光四处望了下,下意识地在找自己的侍女红叶。 这屋子…… 啊呀,不对,这还是在西崖山里! 瞬间,她想起昨夜那场突如其来的…… 呃,阿易呢? 游目四顾,这屋内除了自己似乎就没别人了。 而当她坐起时,身上的毯子滑落而下……她几乎什么也没穿。 昨儿是怎么开始的来着,反正到后来那急切紧绷的时候,那些衣裳什么的,就都……姚露还记得当时自己随意将衣带抛到一边的动作,不由得心中微汗。 这,这可去哪儿找啊? 姚露睁大了眼,在昏暗的屋内寻觅着自己的衣物,却在脚边的位置寻到了一摞码放整齐的衣衫,姚露一把抓了过来,可不正是自己的? 姚露三两下着好了衣衫,跳下床来,这时才发觉异常。 按理说这应该是个石室,里头不过有张石床,昨儿太过激动咳,太忙活了,也没注意,这会儿才发现原来这石床还铺得很是厚实软和,软缎的床单下头不知道是垫着什么,刚才盖在她身上的,却是一块很大很柔软的毛皮,难怪在这样的石室里,她都没被冷醒呢。 不过姚露身为贵女,见过的好东西不知凡几,此时也不过微微讶异。并不觉得有多吃惊,反而丢了那毯子,起身朝外走去。 那先前。若有若无地飘进鼻际,把她唤醒的香味,却是越来越浓。 姚露顺着香气走去,便来到了昨日安易带她去过的洞外。 果然在洞外的空地上,看到了那少年的身影。 安易衣着整齐,正背对着她,坐在一堆火旁边。手里兀自忙活着。 那火堆却也讲究,是用大小相等的石块垒成了个灶。灶上架着的,似乎是铁架子,上头架着肉正烤着,看颜色红亮微焦。滋滋冒油,闻香气勾人馋虫,姚露不由得欢呼一声,就跑上前去。 安易正专注地烤着肉,听得动静,回头望了过去,这一望,却是不由得失笑。 姚露见少年露出微笑,也不明就里。只是眼巴巴地凑了过来,急吼吼地问,“能吃了么?” 心里却是在赞美着这美少年。多贤惠的小郎君啊,一大早的就知道自己肚子空空,还专门烤肉给自己啊,而且这香气,肯定是加了三种以上调味料哒…… 安易莞尔一笑,拿出一把小刀。在正烤着的大块肉上割下了一小条,姚露下意识地张大了嘴。就见那少年却是放进了自己的嘴里。 姚露的目光瞬间呆滞,“……” 伤自尊了…… “嗯,已是熟了。” 安易眼角余光瞧见姚露变幻的表情,眉眼忍着不笑,正色点点头,这才又割下大小适中的一小块,放到了某人的面前。 姚露这才转怨为喜,很是自得地接受了投喂,而且欣喜地发现,这肉烤得不腻不柴,外脆里嫩,淡淡的咸香里里还有些辣味,实着是美味得紧。 “嗯,好香,再来再来……” 几乎没怎么品味道,那一块就下了肚,姚露扒着少年的手肘继续讨吃的。 少年瞧着她喜欢,心情也自愉快,手上动作不停,按照某人的要求,一会儿削成片,一会儿切成丁,一个投一个喂,忙活得紧。 姚露吃得小嘴上全是油光,一点也没想过,一大早的这么吃会不会油腻。 吃得饱饱的之后,姚露拍了拍微撑的小肚皮,眸光横斜地瞟向那少年。 那少年坐在火堆边,火光映得那张棱角分明的脸更是俊帅了好几分,额头那般的饱满,看着就想让人亲上几口,鼻子不大不小,挺直的鼻梁,又想上手捏上一捏,还有那厚薄正好的嘴唇,此时因为吃了烤肉的缘故,带了几分油亮发亮,怎么可以不帮他擦干净…… “嘿,阿易这里,这里沾到了肉汁……” 姚露被美少年伺候了一顿烤肉大餐,此时饱暖思那啥,双手已是伸了过去,用随便摸出来的帕子,将那油光擦试得干干净净,为了检验成果,末了还自己亲自贴上去感觉了一下…… 等闻到了烧焦味的时候,两个人才放开,一个指着半烧成碳的大叫胡了,另一个赶紧把那快要着火的烤肉撤了下去,埋进了土里当肥料。 而喘着气分开的的两个人,这里才感觉到了唇上的火辣辣……方才都太卖力了…… “渴不渴?” 被这样一问,姚露两眼泛着星光,迅速点点头。 就见某人起身进了洞,没过几十息的工夫,便拿了只小铁锅出来。 “啊,居然还有锅?” 姚露好奇地跟着安易到水池边打水。 “阿易是在这里住过么?” 安易打满了一锅水,点点头,“自从发现了这个地方,我进山打猎之时,也会来这里小住。” “那倒是,这个地方,可比那破庙强多了……呀!” 姚露说着说着,眼光无意中往水面上一扫。 正好瞧见水中人的倒影。 衣衫里外反穿着,衣带亦是系得歪七扭八,最可怕的还是那一头的乱发,披散着好似疯婆子一般。 “我,我……阿易你怎么不早点提醒我!” 某人恼羞成怨,一边抱怨着,一边赶紧地拨乱反正,可惜越是急切之间,反而越是解不开系成死结的衣带,一不小心还扯着了头发,姚露顿时哀叫一声,眼泪汪汪起来。 “我来!” 安易接过手来。双手耐心地解开那死结,强忍着笑意。 某人这副形容简直就跟不小心被线团缠住的小奶猫一个样啊! 忍着闷笑,安易帮着姚露把穿反的衣衫给脱了下来。 里衣薄薄的根本遮不住那妖娆风光。安易呼吸微滞,定了定神。 这小纨绔,其实昨儿才是头回动真格的放纵,很是吃了苦头,就算是自己想,她也不能了。 安易咬了一下自己的舌尖,抑制着沸腾的渴望。这才能有条不紊地给那小纨绔着好了外衫,还有余力絮絮道。“小露怎地如此惫懒,连衣裳都穿不整齐了?” 姚露哪里知道对面人心中的挣扎,一边笑嘻嘻地享受着对方的服侍,时不时地还偷摸上两下。一边理直气壮地回嘴。 “平日里都有人帮我穿呀,何须我亲自动手?” 平时,身边哪能少得了红叶啊,就是红叶不在,这会不是也有阿易么? 再说今日也不过是因为室内太黑,自己一时眼花没看清楚而已。 帮着某人正把衣带系出个漂亮的同心结来的安易,目光里不由得闪过了一丝莫辨的暗影,声音里带了几分笑意。 “小露难道没听过居安思危,未雨绸缪?” 姚露眨了眨眼睛。忽然格格笑道,“阿易,你怎么说话突然这般老气横秋了。就像是变成了个老公公一般?” 只有老公公老婆婆,才会总是这般忧虑重重,语重心长地教训人嘛…… 比如说那卫璧她亲爹,就是这么一个令人头疼的人物啊。 安易已经帮着姚露穿好了衣衫。 将那锅子架到了火上之后,又拉着姚露,帮她梳头。 姚露坐在一个小树桩上。身子半靠着后头的少年,眼睛半眯着。由着那人动作轻柔地帮她梳着一头长发。 “阿易真厉害,梳头比红叶还好!” 姚露半是感叹半是嘀咕地说着。 当然了,其实也未必就是安易梳得比红叶这个专业伺候二小姐的侍女要强,只不过,昨儿才握云携雨,那双少年的手,曾经带给她的那些惊喜和战栗,在她的发间穿梭,就好似每一根发丝,都有了自己的感知,密密点点的酥麻之意,便顺着那三千细丝传入肌肤,这般感受,又哪里跟同为女子的红叶能比? “阿易,等回去以后,你便日日来给我梳头,可好?” 姚露眯着眼,舒服得就好似在日光下被顺着毛的猫儿一般,一句疑似承诺的话,就这么溜出了唇间。 话说,原本姚露虽然名列四姝之一,且是名头响亮的小浪女,可其实因为眼光太过挑剔之故,这两年不过都是动动嘴皮子调戏下那些小郎君而已,连亲亲摸摸都极少,唯一较为亲密的,还就是小沟里翻了船的五皇子,现下居然跟这个乡间少年来了真的,不管日后如何,至少安易能给自己当个启蒙的小侍,那是稳稳的。 如今的大家贵女,虽然并不提倡,也多有在成亲数日前,寻个体健貌端的小侍来为那还是童女身的贵女启蒙的,这也是因为女子初次往往要吃些苦头,若非恭顺温柔耐心好的,说不定会弄伤贵女,有严重的,还会造成那贵女的一段心病,从此与这闺房之乐再也不乐,以至于影响了后嗣传承的。 有个启蒙小侍在,便可以帮着女郎渡过这一关,等女郎正式成亲了,再给这小侍抬正式的小侍名分,这在不少大户人家里,几乎成了惯例。 虽然姚家没有这样的惯例,但假若姚二小姐坚持的话,也不是不可以的。 安易手指微颤了下,随即恢复了平静,手下的斜云髻已然成形,再插上一支木簪,便全齐了。 姚二小姐伸手摸了把自己的新发型,还有那一支陌生的簪子,唇角含笑道,“呀,这是一支木簪?” 昨儿跟着阿易在山路上爬高走低的,姚二小姐头上原先的玉簪子早就不知道丢到了哪去,此时摸到头上那支发簪打磨得滑溜,便觉得很是开心。 “是,只是不值钱的木簪,日后小姐不喜欢了,扔掉便是。” 安易说得淡然,却隐隐想起了久远的从前。 那也是同样的簪子,后来也不知被扔到了哪里去。 这小纨绔,嘴上甜言蜜语,却十成里只能信两成! “阿易送给我的,哪里舍得扔?好阿易,你还没说,你以后每天都给我梳头,可好?” 姚露摸完了发型,自觉得清爽能见人了,这才转过身来,一把抱住了安易,撒娇卖痴。 “怎么不好?小露可要记得你这句话。” 安易唇角微勾。 此时,他已不是那个胆小自卑,一腔痴意不晓得世情的少年,这句话的意思,也就不会错以为是别的什么了。   ☆、103. 二人世界 两人亲昵了好一会儿,一点也不觉得在这与世隔绝之地,有什么无聊憋闷。 絮絮地说着些外人听来没啥意义的话,不过就是两人小时候的那些故事。 姚露自是将自己跟那三个小伙伴在京城的各种事迹吹嘘一遍,尽量美化自己。 安易听得只是微笑,适时地问上一两句,好不至于冷场。 而轮到安易说时,却只是说点在山里打猎和山中的风光,并没有提过儿时在大姨家里过的苦日子。 姚露搂着少年的脖子,问道,“你那大姨如此黑心,就这般放过了她不成?” 要是自己,怎么也得把仇人送进大狱,然后再买通了人进去,虐上一百遍然后再取其狗命。 安易目光微微一闪,“她现下已成废人,活着不过是受罪罢了。” 说起来安大娘只是不能下床,若是家人照顾得当,也未必没有好转的一天,然而就安家那些人,安大娘能苟延残喘已是不易了,久病床前无孝子,可不是活着便是折磨? 姚露眯起眼,如同一只撒娇的猫般,在某人的胸前蹭着,“阿易说得对,我就喜欢你这利索的手段。” 比如说自家亲爹,外头瞧着风光月霁。一团和气,如个世外人似的,可真的要惹到了他。那也是风雷手段。 安易眸光内闪过一线复杂之色。 却是抚着怀中女郎圆润的小肩膀,微微一笑。 姚露想到了自家老爹,便想到这出门近一个月,也不知道府里怎么样了?那小寡夫可寻着了替死鬼了没?若是事儿已然过去,自己可不就能带着阿易回去京城去了。 嗯,说到回京城,姚露蓦然惊觉。 “哎呀!” 瞧着怀里的人就要跳起来。脑袋顶就要撞上自己的下巴颌,安易少不得两手环抱住这不安分的。问道,“怎么啦?” 姚露瞪大了眼睛,一脸懊悔,“坏了。昨儿我说了要红叶在路上等我回去的,这都过了一夜半天了!” 红叶该不会以为自己在山里迷路了或是出什么别的事儿了吧? 一夜没回庄子,那说不得庄子里的人就会兴师动众地,跑到山上来找自己。 想到大伙儿都在那儿着急忙慌,自己却跟着美少年在这儿逍遥自在,虽然姚露身为上位者娇纵惯了,却也难免心中不自在。 这小纨绔,到现下才想起这事儿! 安易心中不由得微哂。 却是抚着姚露的发顶,道。“莫急,昨儿夜里,我给红叶送了一封信。告诉她你要在山中小住,想必她也不太过惊慌……” 当然了,送信的时候,趁着夜黑风高,那嘴贱丫环在路口团团乱转,便一箭射中了那人的发髻。吓得那丫环摔了个滚地葫芦还直摸脑袋在不在,好半天才发现箭身上绑着布条。这种小细节,也就没必要跟这小纨绔多说了罢? “原来如此!这般我就放心了。” 姚露拍了拍自己胸口,倒是松了口气,却是眼眸一转,奇道,“咦,阿易你是何时去送的信儿?我怎么不晓得?” 昨儿这般那般,在她的感觉里,两个人便似从没分开嘛? 安易唇角微勾,“小露睡着时我去的。” 所以那红叶瑟瑟独立暮色夜风之中,也是活该着了罢。 姚露此时色不迷人人自醉,对于自家小侍女是否在外头挨了冻,自然是想不起来的,反是轻轻在那人胸膛上捏了一把,一边沉醉于那良好的手感,一边满不在意地笑道,“阿易倒是有心了。” 身材好,性情佳,这般好的小郎君上哪里去找? 所以说这回自己来这林县一趟,可不真是没白来? 安易微微而笑。 “小露万事不操心,自然就得旁人相替了。” 姚露亦是笑嘻嘻地,“那是自然。” 上头有长辈们和大姐顶着天,下有仆人们跑腿办事,自己么,当然是万事不愁,只闲来吟风弄月,享受人生即可了。 二人在那洞天之中,你侬我侬,不知不觉地又过了半日一夜,且喜这处是安易的暂居之所,所用之物一应俱全,甚至好些都还是新的,一瞧就是从来都没用过的,姚露虽然略有惊奇,但也不觉得有异。 这日姚露起得亦不算早,吃饱喝足,这才想起要回庄了来。 “阿易,咱们出来也两三天了,该回去了。” 姚露抱着安易的胳膊,笑嘻嘻地摇了摇,“你都应了要给我梳头一辈子的,就莫要再回那个什么朝圩村了。” 这拐个小郎君回庄子上,让小伙伴们瞧瞧,本小姐可不是魅力无穷? 谁知她想得好,却听背后那人却道,“小露和我在这儿,不好么?” 这一句说得轻轻淡淡的,迟钝的姚露,一点也没觉出气氛忽然变得有些微妙。 姚露仍傻乎乎地笑着,“好是好,可也不能总在这儿呀?” 说起来,跟着美少年在这世外桃源一般的地方,胡天胡地,无人打扰,自是逍遥快活,乐事一桩,可再好,也不能不回庄子嘛。 “既然好,为何不能长居于此?” 安易的声音便有些微冷了。 姚露究竟不是笨的,此时倒也察觉了些,歪着脑袋,抬眸笑道,“这里就咱们两个,岂非寂寞了些?而且究竟不如庄子上住着舒服嘛,阿易放心,回了庄子,咱们还在一处,可好?” 那搂在姚露腰间的手掌却是紧了些,少年的脸色有些发白,盯着姚露的一双眸子幽黑乌沉,深不见底,莫名地令姚露有几分心慌。 “不好,小露不是说过,喜欢跟我在一处,既然喜欢,又何必定要有外人来打扰?就在此处,安安静静,一应仕物半点不缺,一样能过得舒服。” 姚露惊愕地张大了嘴,傻愣了半晌。 “阿易,话虽如此,可是,可是……这,这不行的!” 本小姐用惯的那些衣衫器物,每天都要用的补品膏脂,还要人服侍,和小伙伴们斗嘴解闷什么的……能在这个石室里小住两天多都是因为美色迷人了,如何能如安易所说,长久地在此住下去?   ☆、104. 谁是猎物 “阿易,你难道就不想去见识一下京城的繁华?总呆在这山里头怎么行?” 姚露看着那少年静默不语,赶紧好言相劝,说着京城里那些有趣的吃喝玩乐,定国公府里的钟鸣鼎食,鲜花着锦。 “阿易你放心,有我在,你在府里没人敢欺负的。” 府里那些长相不错的小厮们,哪个不是削尖的脑袋想到自己的院子里来伺候?只不过这些年一直无人如愿罢了。 姚露只当那少年是担心自己回去之后,便将他忘记,这才会有了这种傻念头。 安易却是笑了两声,带着说不出的冷意。 “小露却是忘了,若是你回了庄子,回了京城,日后却仍是另娶夫郎,若是另娶了夫郎,那小露便不是我一个人的了。” 姚露这下可彻底的清醒了,眸光闪了闪,不由得讶然一笑。 “阿易这是醋了么?可是我娘我爹,一定不会答应我娶你一个的呀?” 这几百年来,富贵人家的女郎,娶一个乡下少年当正夫的可真是寥寥无几,更不用说还是只娶一个了。 而且姚露打小的理想就是娶一房丰姿美仪的夫郎,再来两个知情识趣的小侍,这妇唱夫随。岂非其乐融融? 虽然说安易的个性跟她从前想的小侍性格全然不符,可这人生之事,总是千变万化。眼下她还就觉得只有安易这样的,最对她的胃口,既然这样,倒也不是不能宠着他的…… 姚露伸手轻轻地抚着少年的手背,此时因为紧张,正青筋毕现,骨节分明。 “阿易。你放心,就算日后有了正夫。我也多宠你可好?” 安易却始终一言不发。 姚露说着说着,声音也低至于无。 本来都好好的,这少年却是怎么了? “阿易?阿易?” 过了好一会儿,姚露还是忍不住地摇晃着少年。一迭声地唤着,“跟我走嘛~” 这也是因为安易是她姚二小姐头一个真正勾搭着的,不然身为定国公府娇贵小姐的姚露,哪里会这般的好脾气? 安易直勾勾地盯着姚露,眸光幽幽暗暗地,神情好似姚露在仙境湖边初次见到的那样,结了一层冰霜。 看得姚露心里直发毛。 “姚二小姐既然不愿意,那便走吧。” 安易拂开姚露的手,转过身去。声音冷酷生硬,就好似结着冰珠子一般。 啊?这? 就因为自己不肯陪着他长住在这儿,这就是要生气的节奏? 为什么这个家伙。跟旁人家的男人都不一样? 看卫璧身边的阿楠,还有大姐院里的小侍们,一个比一个乖巧,而这个阿易可倒好,居然提出这样奇怪的要求,就算是这个山洞里吃喝不愁。可咱又不是那隐居山野的道人,为毛要避世离居? “阿易!” 姚露本身便是千娇百宠的贵女。此时也不由得气性上来,不满地叫了一声。 却听安易冷冷道,“二小姐再不走,可莫怪我要强留人。” “哼,走就走!” 姚露跺了下脚,脚跟一旋,转身便走。 发足奔到了门口,不由得慢了下来,眼帘低垂,余光向后瞥着。 可惜那人却没有追上来。 姚露忍不住又跺了下脚,这回却是停也未停,直接跑出了院子。 一出了院子,姚露也不看路,选了面前的一条小道就气呼呼的走,心想果然卫璧说得没错,这男人就不能娇惯,一娇惯就会得寸进尺的。 这还是没娶进门呢,若是娶进门了,还是这般性子,怎么在定国公府里过日子,可不得要旁人笑话自己被男人牵着鼻子? 哼,先冷他一段时间再说! 姚露气得头晕眼花,脚下虽然飞快,却也被绊了好几回,差点摔落山道旁。 “臭阿易!倔阿易!你知不知道,就是那京城里高门公子,也不敢这般态度对本小姐哒!” 只顾着自言自语生闷气,姚露一个不留神,没瞅见道边横生了一条树枝,就撞了上去,等发现的时候已晚,那树枝正好扫在面门上,疼得她哎呀了一声,捂着鼻子就蹲了下去,双泪交流。 这真是人背了,走路都不安生! 姚露暗咒两句,揉了几下鼻子,擦了擦眼泪,继续气鼓鼓的前行。 这臭树枝居然也来挡道! 都是他害的,哼,看本小姐还理不理你! 就算你来找本小姐,本小姐也…… 想到那少年找上门来的自己不搭理的模样,姚露不由得暗自解气,暗忖着一定要少年给自己陪上两次礼,嗯,不,三次礼才能原谅。 姚露闷头闷脑地跟着感觉走,等第二次又差点被那横生出来的树枝给打着的时候,不由得傻眼了! 怎么走了半天,居然又回到了这里? 姚露暗咒一声,这回特意走了旁边的路。 半个时辰过后,姚露彻底傻了眼。 这下坏了,居然,居然迷路了! 她已经是第四次地又回一了那枝横生的树枝处了! 回想起来时路,那会她乐颠颠的,只顾着跟在安易后头,心里美得快要冒出了小气泡,哪里有那个闲心来记路? 当然了,既然姚露有闲心记路也未必能记得住就是。 脚底板火辣辣的,膝盖又开始酸疼,因是负气而走。姚露身上自然是什么都没带。 姚露抬起头,四处张望着,但见山林茂盛。山风潇潇,羊肠小道在密林中若隐若现,山峦起伏,看上去都差不多,而日光却是渐渐西斜了。 这真是悲了个催的,简直不能更倒霉! 姚露抬头望着那天边的晚霞,只觉得凉风扑面。面上被打之处隐隐作痛,两条腿儿跟灌了铅一般。耳听得那密林之中虫鸣兽叫,时不时地又见着,道旁就有个影子飞窜而过,也不知道是什么动物…… 眼下还好。没碰着猛兽,若是来上一只狼啊豹子啊什么的…… 想到此处,姚露瞬间头皮发炸,背生凉风。 诶呀,早知道会迷路,就不该跟那人赌气自己出来! 哪怕是自己呆在山洞里不理那人呢,时日久了,庄子上的人总会上山来寻自己的啊。 这下自己一个人前不着村,后不着店。赤手空拳,万一…… 想到自己赫赫有名的京城四姝,若是莫名其妙地折在了一只野兽腹中。岂不是要让那些深恨自己的家伙们笑掉大牙? 不行,本小姐才不能这样! 姚露咬了咬牙,在身上摸了半天,终于摸出一把小银刀来,这东西本是她用来修指甲的,此时却成了唯一的防身用具。原本那把好用的连发小弓弩,却是丢在了山洞中。她走时气呼呼地,根本没带来。 既然总是迷路,不如爬到高处去瞧上一瞧,兴许能有什么发现呢。 姚露想到此处,便选了道旁一棵最高的大树,紧了紧衣袖,把长衫下摆一挽,身法灵活利索地就上了树。 果然,登高望远视野好,姚露爬到了两人高的地方,朝下一望,就发现了一条原先没见过的小道。 嗯,肯定是在那儿了。 姚露心中一喜,三两下便跳下来……哎呀! 落地的时候,姚露脚前方的那堆看上去像是树叶的东西却是蠕动了起来,姚露这才发现那竟是条大蛇,足有自己的胳膊粗! 姚露便好似被扎了脚底板似的,噌地错过那蛇头咬过来的方向,急忙逃命而去。 说起来,姚露也是练过多年武的,虽是个花架子,要真的平心静气下来,未必就打不死这条大蛇,可这冷冰冰的丑陋动物,那可是姚露的最怕,方一瞧见,就寒毛倒竖,浑身僵硬了,没尖叫出声已算克制冷静了,哪里还顾得上去斩杀妖蛇? 姚露发足奔命,只听得身后悉索,便觉得那条大蛇缀在身后,脚下便更是狠劲加快,生怕被那冷冰冰的东西追上来,在自己光滑的小腿上来上一口,大约跑了有一盏茶的工夫,似乎身后没了跟着的身音,姚露这才转头去看。 哎,天啊,总算是没追来,姚露拍拍胸口,松了一口大气,却是顾得了后头,没顾上前头,脚下一崴,身子便滚落了下去。 一阵昏头转向和碰撞的疼痛之后,姚露好一会才缓了过来,慢吞吞地坐起身子。 抬头一瞧,真是福无双至,祸不单行。 老娘怎么就掉到石坑里了! 姚露掉进去的这个坑,大约两人高,半土半石,里头生着厚厚的野草,是以姚露摔得并不很疼,姚露坐在那儿观察了下地形,觉得不幸中的万幸是自己应该能爬得上去。 可双手扶着要站起来的时候,右脚一着地,我天! 脚踝钻心似的地疼!居然是脚扭了! 当此之时,姚露只想指天咒地,破口大骂一番。 又觉得眼苦鼻酸,心中泪流。 难道说,这是天要绝咱之路不成? 姚露也见过旁人脚扭了之后请那懂行的,三两下按揉就能好,此时被困坑中,自然要想办法,便试着自己去按…… 嗷,更疼了怎么办? 瞬间丢开手,呲牙咧嘴的姚二小姐心中苦到了极点,难道自己就要在这坑里过夜不成? 正自担心害怕,就听得上头传来悉索之声,吓得姚二小姐捏紧了手里的小银刀,缩了脖子朝后退,生怕是什么野兽或是方才的那条大蛇。 这一看,却是又惊又喜。 站在上方的,可不正是安易! 姚露面上一喜,正要开口,却想起自己现下的狼狈不堪,可不正是要拜他所赐,便白了安易一眼,哼了声,扭过了头去。 安易站在石坑边上,抱着手臂,居高临下地打量着坑中的人。 但见这小纨绔,头发也散了,衣衫也破了,最滑稽的是,那张小脸上,鼻梁正中来了一道乌青,就好似那幼儿初学习字,沾了一块墨迹般,配上那既惊喜又纠结傲娇赌气的神情,显得格外喜感。 安易双足一点,轻轻跳了下来。 姚露虽然没有转过眼去,心里倒是微喜。 哼,算你还有那么一点眼色! 等那人来到身边,蹲了身子来看时,姚露却气哼哼地道,“你来干嘛?” 这话一出口,心里便生了点后悔。 这少年如此之倔,万一真把他气跑了不管自己可怎么办? 好女还不吃眼前亏呢。 却听那少年冷冷地丢了两个字。 “打猎!” 姚露就是心头一哽。 合着这家伙还憋着气呢?还打猎?打猎你跳坑里干嘛? 见少年的手伸向自己的脚踝,姚露恼火地使起了小性儿。 “滚,不用你管!” 一边喊着,一边踹,因动了伤处,虽痛亦是强撑。 安易瞧着她这般模样,面色仍是冰霜笼罩。 却不理会她的挣扎,一手掐腰,一手托底儿,就把某人托抱了起来。 “你,你放开!” 虽是有点隐隐的喜意,姚露还是恼羞成怒地抬手便打。 小拳头打在少年的胸前,梆梆作响,虽然姚露没有用全力,可也只是泥牛入海,哪里憾动得少年的行动半分,反倒还弄得自己手疼。 姚露悻悻停手,而少年已是抱着她跃上了炕顶。 眼看着少年抱着自己,却是朝着那石洞的方向而去,姚露尖叫道,“我不去那儿,送我下山去!” 少年却是一言不发,不为所动。 姚露叫了两声无效,但也停下,气鼓鼓地直瞪着安易。 姚露自己从山洞出来,足足走了半个时辰,可在少年这儿,似乎也不过是一杯茶的工夫。 少年进了石室,将姚露放在石床之上。 姚露愤愤地就要站起,却见眼前一黑,那少年已是扑了过来。 姚露挥舞的双手被捉在一起,只听清脆一声扣响。 整个人被压倒的姚露,看着自己的两只手被一条金光闪闪的索链铐在一起,另一头系在了床脚,不由瞬间傻了。 “安三郎,你,你做什么?” 又惊又疑的姚露,声音禁不住都有些变调。 那少年表情不变,声音冰冷, “你本有机会逃走,可惜没成,那就留下来作猎物吧!” “什么!你……” 姚露瞪大了双只桃花眼,即将脱口而出的暴怒咒骂被迎面而来的凶狠索吻全都堵了回去。 原本冷僻却体贴的小情郎,忽然就变了画风! ps:小剧场之吵架的两只: 姚二:你冷酷,你无情…… 安三:那还不是因为你先冷酷,先无情…… 姚二:胡说,我先根本就没有这么冷酷无情…… 安三:哼,我再冷酷无情也没有你那时候…… 石床:您俩能骂点有营养的么?咱顶不住鸟。。。 (现在的数据实在是惨不忍睹。。。某月泪求一下订阅。。。)   ☆、105. 变化莫测 唔…… 闷叫声堵在喉咙间,姚露又惊又怒,而那猛烈的啃咬吸吮简直要将她胸口里的气息尽数断绝,令她不由得奋力挣扎,亦是毫不客气地咬了回去。 姚露的小尖牙很快就初见成效,没一会就满口甜腥,想来都是那人的血,可偏偏那人如同闻见美味的猛兽一般,不见半点退缩,姚露抵抗了一会,便有些顶不住,力竭而衰,只能喘息着任人摆布。 少年的两只手也没闲着,在姚露身躯上游移,姚露先前挣扎得有多激烈,就能感到那双手的力道有多强势。 姚露只觉得一只手渐渐下移,姚露本还以为……谁知却是向下移到了小腿处,握住了姚露崴了的那只脚,劲道微吐,姚露的痛叫仍是被堵在了口中,然而那疼却是令姚露的眼泪都飙了出来。 好一会儿,痛感稍减,姚露这才意识到安易是在给自己揉按伤处。 该死的,治伤用得着这样嘛! 姚露手不能动,只能踢腿,想要翻身而起,谁知两条腿也被安易给死死地压住,她就和一条被扔到了岸上的鱼一样,顶多小扑腾两下,却是再难脱身。 此时,姚露才意识到自己跟安易在体力上的差距。 难怪高门贵女们就算纳小侍,也不会选那些身材高大强壮的,试想,若是在私下相处之时。万一小侍突然发狂,岂非是亡羊补牢,悔之晚矣? 等终于呼吸到了新鲜空气,姚露怒视着突然发疯的少年,恨声骂道。“安三郎,你,你这个疯子!” 好端端的,这厮居然就来说什么猎物之类的,还拿了什么烂锁链来拴住了自己,这是干什么?绑票么? 安易微微抬起头。虽然屋内光线昏暗,也能瞧得见他唇上血迹斑斑。 虽然方才姚露狠狠咬了他,可他方才用那狠劲儿,姚露的嘴唇亦是火辣辣地痛,想来小伤口也少不了。 早晨两个人还是温存款款。现下却仿若两头猛兽之间的对峙。 当然了,姚露明显是那个实力不敌的一方。 “还不赶紧放开我,不然,等我庄子上的人寻来,饶不了你!” 姚露放着狠话,却明显透着色厉内荏。 她长了这么大,还从来没有经历过这等事,瞧着原本的小郎君忽然发疯。心下也着实地发毛。 安易哼笑一声,伸手在姚露的面颊上缓缓抚过。 “那也要他们能寻得到再说,小露不是亲自试过么?这里可是没几个人知道的地方。” 安易的指腹在她脸上轻抚着。幽深不见底的眸光,在黑暗中盯牢了姚露,让她渐觉得浑身发冷,心神微颤。 “你!你是故意的!故意带我到这个鬼地方!” 能让人连续在原路打转找不着归路的地方,也说不定真如安易所说,就算是有人来寻。也未必能寻得到呢。 姚露忽然就想起红叶曾经说过,这安三郎心机深机。心黑辣手,自己还没当回事。难道说,他将自己绑架在这里,还会有什么图谋不成? 安易轻轻地低下头,在姚露腮边印下一吻,这一吻,却是湿冷阴沉,姚露甚至都能感觉到那浓浓的血腥之气。 “是啊。小露不是很乐意跟着来么?” 安易的声音微冷,还带着点轻巧的小得意。 可不是么,正是姚露自己巴巴地赴约,而且把红叶给赶走了…… “呸,没想到你是这种人!你,你有什么图谋!要多少钱财只管开个价就是!” 姚露越想越是后怕,此时才森森觉得,自己简直是色令智昏,怎么就跟着一个不清楚底细的少年,单独相处,去了这陌生之地,还半点不加防备? 难道说自己今年是犯了桃花劫,只要遇见个美男,就会倒一回大霉? 安易已是从腮边转移到了脖颈,轻轻舔吻这样的动作,只不过隔了几个时辰,却忽地变了性质,此时给姚露带来的不是欢愉,而是毛骨悚然。 “是小露要先来招惹的我,还想就此全身而退?” 姚露简直吓得要哭了,“我,我……” 姐以后改过自新,再也不胡乱招惹人了还不行么,咱回去就听爹娘的话,老老实实地娶一房大家公子过安静的小日子…… “我开个价么,就要小露在此地陪我二十年可好?” 少年语气轻快,却是张开了嘴,咬在那雪白粉颈侧,仿佛微微用力,就能如猎豹轻松咬死看准的猎物一般,而那雪白的肌肤上,此时已是吓得寒毛倒竖,起了一个个的小点子。 此地?二十年? 姚露瞪大了眼睛,身子不自觉地又拚命乱挣起来。 “不要!你滚开!” 不过没一会儿便被平定了下去,却听清脆的几下裂帛之声,姚露的外衫已被撒落在地。 此时是夏秀,姚露本来穿得就少,外衫尽去,便只余下轻薄的小衣,紧贴在身上,跟没穿也没差多少,姚露羞愤地大骂,“你,你无耻!” 安易却是支起了头,居高临下,单手轻轻抚过那小衣的边缘,便伸了进去,肆意而为。 语气也是调笑着道,“小露为何如此激动?昨儿也是如此啊。” 姚露恼羞成怒地想着,昨儿,能和今日一样么! 昨日是两情相悦,今日却仿若阶下之囚。 而且,若真如这厮所言,若是庄子上的人寻不到这儿来,自己岂非就要一直被这少年这般关着,由他调戏? 这让自栩为京城情场高手的她。情何以堪? 一夜时光过去,姚露也不知道自己是什么时候才睡着的。 只觉得这一夜居然如此漫长,种种经历,简直是过去的她,想都没想过的。这个可恨的安三郎,怕是这辈子,都忘不了了! 然而在她精疲力尽昏睡过去的时候,还在惊恐地想着,难不成真的要如他所说,就要被关在这儿跟他呆上二十年? “小姐。小姐?” 似乎有熟悉的声音在耳边呼唤着,姚露蓦地大睁双眼,视线所及,却是自己的侍女红叶。 姚露就不由得一愣。 咦?怎么是红叶? 难道说自己是被庄子上的人给寻到了? “小姐,你总算醒了。这都睡了一天了。” 红叶面现惊喜。 姚露却是一头雾水,再打量四周,居然正是她在庄子上的卧房。 “嗯,我,我怎么在这儿?” 一出声,姚露才觉得自己的声音沙哑得不像话。 不由暗自磨牙,都怪那突然发疯的安三郎,突然就变得邪恶起来。害得自己又是尖叫,又是求饶的…… “安三郎呢!” 姚露怒火中烧,这混蛋。看老娘怎么收拾他! 非得好好抽他一顿,再五花大绑,再脱光了然后这样那样…… 她这么一提,红叶顿时面现忿然。 “那个该死的安三郎,居然蛊惑得小姐离庄子这么多天,还让小姐一个人回了庄子!简直不是个好东西。小姐,这样不懂规矩。行为粗野的男子,哪里配伺候小姐。小姐再也莫搭理他了,就是他上庄子来,也该叫人拿了大棍子打出去!” 姚露眨了眨眼,听着更是糊涂了。 “诶,等等,你刚才说什么?我一个人回了庄子?我怎么回来的?” 难不成,她昏睡着之前的那些,都是在做梦不成? 红叶亦是面带讶然。 “今日一早,洒扫上的人开了大门,就看见小姐睡在大门口啊。” 当然了,身上穿的衣服,已不是当时走的那一身了,不过能平安回来就是大喜啊,不然庄子上这些人,虽然进山寻过,那山那么大,知道去哪儿寻去? 姚露不由自主地张开了嘴,“我睡在大门口?” 昨日,她可还记得那疯狂的少年,和混乱的一夜。 那少年认真固执的语气和神情,她以为真的会被困在那儿很久很久呢…… 只过了一夜,便被送了回来,想也知道是谁送的了。 这该死的家伙,难不成只是吓唬自己的? 这种被骗了的感觉又是怎么回事? 红叶道,“可不正是呢,小姐还换了身衣裳呢。” 一男一女,特别自家小姐这样名头在外的,独自相处了几天,会发生点什么该发生的事那是肯定的了,可是,她真的很好奇,那荒山野岭的,上哪儿去弄这身新衣裳的? 而且质料什么的,好似还很不错呢!也顶得上京城里寻常富室穿的了。 说到衣裳,姚露就想起自己在山间乱跑时,被树枝挂花的衣衫,还有后来被撕成破布情景,便不由得咬牙皱眉。 “什么衣裳,拿来我看!” 等红叶寻了过来时,但见是套浅红色挑线纱裙,白色暗花的小袄,做工倒也别致,跟姚露家常穿的,也不差什么。 姚露把衣衫一扔,咬牙道,“给我烧了去!” 红叶应了一声,把那衣衫拿出去交给旁人叮嘱了几句,又接着进了屋伺候,先倒了半杯茶扶着姚露喝下。 姚露略缓了缓,这才感觉浑身酸痛,特别是嘴唇和某些地方火烧火撩的难受。 “拿镜子来我瞧。” 镜子里,姚露的面色倒没啥变化,只是一张红唇,平白地厚实应殷红了许多,姚露眉毛一蹙,把镜子扣下,正要准备起身,吩咐点上几个庄丁,去山上将那胆大包天的少年捉回庄子,好生教训,就听见红叶在一边道,“小姐可算回来了,庄子里可是有了大事。”   ☆、106. 四分五裂 “什么大事儿?” 哼,等抓到了那家伙,看本小姐的手段,哼,不就是金链子么,本小姐弄上它个几条,还有…… 姚露问得心不在焉,心里还想着如何在安易那儿找回自己丢失的面子。 “哎,小姐,那日咱们上了山,我等了很久也不见小姐回来,后来收到了信……” 红叶想起自己那天在山上吹冷风,还被暗箭射头发,回来差点得了风寒的悲催事,就不由得心塞塞的。 哼,这个粗野的乡下少年,自己定要使出浑身解数,让小姐再也看不上他! “回来之后,姬二小姐大约是知道你们,你们两个在山上过夜之事,当场就黑了脸,非要回京城不可,卫三小姐和孙二小姐都好生劝解,本以为没事了,谁想到,到了半夜,姬二小姐就摸到后院马房,牵了两匹马,带着碧波走了!” 红叶说着还从袖口中摸出一封信,递给了姚露。 “呐,姬二小姐还在房里留了封信,是给小姐的。” “啊?” 被这消息给惊得张大了嘴的姚露,半晌说不出话来,伸手接了信,打开一瞧。 上头却是只写着一行话。 “姚二,你食言而肥,本小姐懒得看你跟安三郎卿卿我我,这就回京城去了,替本小姐转告安三郎,姚二花心多情,从无长性,若是有一日厌了他,他自可到姬府来寻本小姐!本小姐扫榻以迎!” 呃! 姚露嘴角一抽,磨牙道。“这个姬二!” 然而想到自己跟安三郎也不过才欢喜了两天半,连三天都不到,就闹成这般……姚露面上不由得热了一热,不过转念又想,说不定安易忽然发疯。就是这姬二给诅咒的呢…… 又想这姬满人虽然走了,可是对安三郎还是贼心不死,居然宁肯要自己经过手的男人,这也简直算是牛心左性了。 可是,安易那家伙,虽是疯起来令人吃不消。一想到真的跟他断了,却让姬满遂了愿,姚露光想想就是满腔酸涩。 不行,本小姐还就不信了,一个男人都管教不好! 姚露正千回百转。想得出神时,却听红叶又道,“姬小姐走了以后,第二天孙小姐见了信,就说她担心姬小姐一个人上路不妥当,便也骑了马去追人了,说是追到了人就带着姬小姐一道回来。” 啊? 孙柳居然也走了? 姚露伸手挠挠下巴,心道。这孙柳怕不是以追人为借口,趁机扯呼了吧? 她可是知道自己这几个小伙伴,哪里是那能够耐得住寂寞的人。能在这庄子上住了近一月已是很够了,各人心里何尝不想去那旁的花花世界,只不过因为卫石头有孕,大伙儿碍于情面不好开口罢了,这会儿各人都有了借口,可不就都躲了开去。只余下自己跟卫石头两个? 姚露披了外袍,站起身来道。“走,去看看卫石头去!” 若是没有安易这件事。姚露说不得也会想出个借口来溜走,不过眼下么,复仇之火在姚露胸中熊熊而烧,那些形胜金粉繁华之地,对于姚露来说,反倒是吸引力没有那般大了。 姚露正往院外走,却恰好碰上了往这边走的卫石头。 卫璧脸上微微发福,圆白了一圈儿,宽袍大袖,背负着双手,好似修道的仙人一般飘然而来,身后还跟着两个固定的跟班。 远远地望见姚露,却是微微一笑道,“露子可回来了。” 卫璧面上带笑,目光里的含义满是‘我懂的,你这几天肯定是做了什么好事’。 看得姚露不由得脸上更是发烧,迎了卫璧进房,分宾主坐下,姚露把下人们都赶了出去,只留下卫璧。 “露子这三日可是只羡鸳鸯不羡仙了。” 卫璧这调侃的话令姚露心中内牛。 前两天倒还中的,可后头那一夜么,呸,那一夜,姚露决定闷在心里,打死都不能往外说! “咳,不过尔尔罢了。” 姚露赶紧转移话题,“石头,那小姬负气而走也就罢了,柳柳又是怎么回事,她不是去追小姬了么?怎么现下还没有回来?” 卫璧笑道,“嘿,你以为她当真是追人么,不过是个由头罢了,柳柳带人到了林县县城,便让人回来,说她想起还有些事要办。” 姚露撇撇嘴,“就知道她要弄鬼。” 转念一想,“可是她不是没带够银子么?” 卫璧笑道,“早十天前,她就管我借了三百两银子去了。” 姚露无语,三百两银子,再加上孙柳自己带的那一百两,估计是够孙柳游荡到别的地界花天酒地好一阵子了。 “这个孙柳!恁地鬼精,又没义气!” 姚露好半天才憋出这么一名,卫璧却是不在意地挥挥手。 “由她去,若非我不能,我也想走咧!” 话说当初姐四个可是雄心万丈,想着这回出来,怎么也要玩遍大半个浣花朝呢,谁知道,在这荒山野岭就困了一个多月。 若不是她自己不能颠簸,她也想离了这个庄子啊。 “露子若是不乐意呆着,也只管走便是。” 卫璧此时倒很是通情达理。 姚露望着卫璧,“那石头你怎么办?总不能一个人住在庄子上吧?” 话说,小伙伴们都走了,只剩下自己陪着卫石头这个孕妇,姚露其实也有点头皮发麻好吧。 卫璧笑道,“只要你这个主人发下话来,我就一个人住有何关系,反倒是清静。” 姚露想了想,“我还是先陪着你吧,反正也没什么特别想去的地方。” 卫璧眉头一动。“你不是想去白水县大开眼界的么?” 这一路上,可没少听姚露叨叨啊。 姚露面上一烧,呐呐道,“咳,不过是那么一说。哪里就真的想去了。” 原本她一心想去白水县,见识下那以出产美男子闻名的风水宝地的,可自打识得了安三郎,又经过昨夜那一番惊吓,姚露已是完全没了那阅尽人间春色的劲头了。 卫璧挑挑眉毛,又点点头。“既是如此,我也乐得有个人陪着。这两日,我倒是在那仙境湖上垂钓,颇有些心得,一会儿便去湖边。露子可要同去?” 姚露此时心里正咬牙切齿呢,哪里有闲心去玩钓鱼,摇头不去,卫璧起身要走,姚露忽想起一事来。 “哎,等等,呐个,咳。石头,我有一事,想要问问。嗯,就是随便问问啊,你可别多想。” 卫璧目中放光,唇角带笑。 “嗯,我不多想,你说便是。” 姚露目光在门窗处瞟了个来回。这才压低了声音道,“石头你是过来人。我就是想问问,你家的小侍什么的。若是不听你的话,可该怎么办?” 卫璧目中八卦之光更盛,“哦?不听话的小侍?怎么个不听话法?我家的小侍都老实得紧,哪敢不听话?敢不听话,就赶出府便是,露子你这是遇上不听话的了?哎哟,你这嘴,怎么肿了?” 姚露这个叶公好龙的,别看名声在外,实际真正看上的,也就那么几个,还多是如明雪峰一般,对她不假辞色的,所以这个不听话的小侍,除了指的是那安三郎,还能有谁? 姚露咳了一声,把脸扭向一边,“哪有,哪有,哎呀,石头你还是快去钓鱼去吧!” 为什么,卫璧身边就夫侍成群,除了有生娃的压力之外,看着很是和谐? 为何自己想要个听话的小侍就这般难? 卫璧没从姚露这儿打听着什么,却是脑补出了一大套那不听话小侍的场景,笑意满满地带着跟班出门而去。 姚露见卫璧去的远了,这才招了红叶过来,如此这般地吩咐了几句。 红叶听了不由得瞪圆了眼珠子。 “啊,小姐要带着人进山,去绑那乡下少年?” 难不成,跟自己想的不一样?这两人不是在没人打扰处自在快活,反而是在山里闹翻了?那少年根本就没看上自家小姐,小姐这是打算用强扮民男的? 红叶尽力展开了无限的脑补。 姚露咳了一声,“莫要多问,赶紧地点齐了人便是,找几个身手好的!” 红叶想了想,不由得有些为难。 “二小姐,这庄子上的壮丁可不多啊。据他们说,那乡下少年身手厉害的紧,且对这山里路线熟悉得很,只怕真要动起手来,有些玄啊。” 话说这处庄子,本来就都是老国公手下的老人,在这儿呆了几十年,多是上了年岁的,便有几个后来买的,也不过是在庄子上做些寻常生活,怎比得了那安三郎,以打猎为业,成日在山中游荡? 姚露听得憋气,“难道就寻不出一个得用的?” 这还是虎落平阳了,要是在京城府里,身为二小姐的姚露一挥手,身边护卫什么的还不是成群结队? 红叶想了想道,“倒是有个厉害的,就是那姚阿四!” “她?” 姚露想到那个坑了自己一把的护卫,不由得心塞塞的。 因为这个姚阿四不老实,所以到了庄子上,姚露就要赶她走,可姚阿四却满口道自己是姚大小姐所派,若是要打发了她,她就回去向大小姐请罪,请她再派多些人手来保护二小姐,姚露一想,这厮回了京城,万一把自己的消息走露却是不好,便只好退了一步,留她在庄子里,却是出门什么的,都不寻她,眼不见为净。(未完待续)   ☆、107. 离奇之信 听得红叶这般说,姚露皱着眉头,纠结了半晌,还是不得不把姚阿四给用上。 姚露匆匆用过饭,这便召集了人手,准备上山去逮人。 然而走出一柱香的工夫,姚露便又有些后悔了。 经过昨儿那一串的折腾,她简直是腰酸背痛腿抽筋,哪里还能爬得动。 若是平地路倒还好说,还能骑个马,坐个车什么的,偏偏这上山的小道全是之字路,莫说是骑马坐车了,就是让人背着都不容易。 姚露只爬了一小段路,两腿便只打摆子,红叶瞧得直切,赶紧上去搀扶,自告奋勇地要背着小姐。 姚露先时还硬撑,后来实在爬不动了,便也只好叫红叶背在身上,心里却一阵懊恼,早知道自己体力不支,就该过上几天再来,这般让人背在身上,平白地便弱了声势啊! 不过红叶虽然体力不差,也会两下子,背着一个大活人走山路这项业务却实在不熟练,没半个时辰也累得气喘吁吁,一身大汗。 姚露倒也不是那苛待仆人的主子,见红叶累得吃不消,便也下来走上一段。 被姚露点齐上山的庄丁们倒是有力气,可谁也不敢则声,他们是什么身份,小姐那般精贵的人,如何能被他们碰到? 姚阿四一直跟随在队伍中间,冷眼瞧着这有些狼狈的主仆俩,她倒是体力好可能背着姚二小姐,不过姚二小姐没发话,姚阿四也不主动兜揽。 一行人走走停停,沿着姚露的记忆。去寻那个山崖下的石屋。 到了天色将晚时分,这一行人又灰溜溜地下了山。 就如同那日姚露从石屋里跑出来就寻不到下山的路一般,虽是走过一回,可要靠姚露自己的记忆,就算有稍微熟悉一些地形的庄丁出力。主仆几个也还是尽在山间转悠,那个山崖下的石屋,便好似只不过是姚露的幻觉一般,哪里有半分踪影。 “寻不到那厮就算了,小姐何必惦着他,一个乡下少年。他也配?” 红叶看着小姐闷闷不乐,连晚饭都吃不下去的样子,自然要开解一二。 姚露瞥了红叶一眼,“你不懂!” 话说本小姐自从出生到现下,还没吃过这么大的亏。丢这么大的人呢,怎么也得找回来,不把那少年捉拿回来好生修理,如何能消心头之火? 红叶悄悄地在心里一撇嘴,暗琢磨着,这安三郎倒还真是个人物,先前跟姬二小姐进了回山里,姬二小姐回来就跟自家小姐给闹翻了。这跟自家小姐进了山,自家小姐又着了魔一般地非要把这人给捉住。 难不成这少年郎就是那花妖树怪,专勾小姐们的魂儿不成? “小姐若实在要捉这个人也容易得很。” 听得自家侍女这句话。本来无精打彩的姚露两眼一亮。 “这话怎么说?” 红叶洋洋得意地献策道,“小姐你说这安三郎在山里的住处,咱寻不着,那他还有另一个住处呀?这朝圩屯可是他的老家,这跑了和尚跑不了庙,就不信。他一次也不回去?小姐让那朝圩屯的村长盯着他的动静,只要一回来。就通知庄子上,或者就干脆把他拿下。送到庄子来不就成了?” 姚露眨了眨眼,点头道,“嗯,这倒也是个办法,不过,这好端端的,我就让村长拿人,好似不大好吧?” 话说咱虽是贵女,可很少干这种不入流的仗势欺人之举啊? 红叶笑道,“这有什么?就说那安三郎得罪了小姐,小姐要找他问话便是。” 想那安三郎,在那小村子里无亲无故,先前自家小姐送了院子给他,若是放在京城,这贵女小姐送院子给小郎君,可不就是表示纳为自己的人了? 既然是自己的男人,那还不是想处置便可处置? 当然了,这话自己可不能提醒小姐,免得小姐当了真就不好了。 姚露略一犹豫,便点了点头,“好,就这么办,明天你拿上一百两银子送去,就说若是能把人送来,再给她一百两……不过,莫要伤着了人!” 虽然对那安易还是恨得牙痒痒的,可这男人,要教训也是得自己教训不是。 红叶应声称是,心想,这穷村僻壤的,只怕满村人的银子加起来都没有一百两呢,自家小姐出二百两,只怕那安三郎一露头,就要被捆了送到庄子上了。 第二日,红叶果然带了一百两银子去了朝圩屯。 一百两的巨款,立时将那朝圩屯的村长给砸得晕头转向,连犹豫都没犹豫便应下了这件差事,满口打了包票。 红叶自村长家出来,沿着下山的小道走着,才出了村口没有半里地,忽然听见背后有风声骤响。 这声音,却是她前不久才亲身经历过的,箭矢破空之声! 红叶吓得急忙蹲了身子,姿势难看地在地上翻滚了两下,谁料头皮一疼,还是自后中了一箭。 又是这个该死的乡下少年! 惊魂未定的红叶立马知道这回又是射中了自己的头发,定了定神,这才朝箭发处望过去,只见满山郁郁葱葱,山风吹着树稍,鸟鸣虫叫,却哪里有那安三郎的影子? 红叶知道自己的身手比起安三郎来差得远,就算安三郎现了身,自己也没那个本事捉了他回去给小姐换赏银,只得从地上爬了起来,暗咒一声晦气。 不用说又是箭上带着什么信了。 红叶往头上一摸,果然就摸到了一根绑着纸团的箭。 这一看,倒是松了口气,原来这箭尖是去掉了的,因此就算是射偏了,也伤不着自己的小命,这安三郎倒还不算最恶毒的…… 不过,即使安三郎无意取自己的性命,红叶也是心中阵阵发凉,总觉得有一支闪着寒光的箭瞄准自己后心,不知何时便会射将出来,便如同身后有虎狼在追着一般,连滚带爬地下山回庄,连那信都顾不得打开先看上一眼。 “信?” 姚露讶然地从红叶手中接过了那封不走寻常路径的纸笺。 红叶就瞧着自家小姐才看了几眼便发出一声惊叫。 这上头是写了什么呀,居然让小姐这般失态? 红叶好奇地瞥了过去。 而且,话说一个乡下少年,居然还能识字写字,这可也是少见得很。 姚露惊叫了一声之后,又继续去看,却是忍不住又发出低咒。 “该死!” 瞧着自家小姐的表情,由惊愕再到恼怒再到喷火,变幻多端,红叶那好奇心实在是快忍不住了,那乡下少年,究竟都写了些啥? 咦,那上头,似乎还有画呢?可惜小姐拿得略高了些,瞧不清楚…… 早知道就在路上偷偷看几眼了呗,反正那箭射过的时候也没说明白是给小姐的,自己看看也说得过去。 姚露握着信的手指都忍不住地有些微抖,目光发直,磨了好半晌的牙,这才略定了定神,就看见红叶那斜眼偷窥的模样,反射般地将那信捏成了一团,紧紧地握在手心里。 “哼,好,好一个胆大包天的东西!” 红叶还当是骂自己不该偷看呢,正赶紧收了目光,准备告罪呢。 就见姚露一拍桌案,冷笑道,“安三郎,你可真好!” 红叶登时松了口气,小心翼翼地问道,“二小姐,这,这安三郎又说了些什么,惹得小姐这般生气?” 姚露吸了口气,又吐了口气,站起身来,在屋内疾步而走,团团乱转。 我了个神啊,这,这简直…… 红叶看得眼晕,小姐这是怎么了? 姚露走了几圈儿,觉得这些事简直是不找个人说说就要憋死了自己,而拿去跟卫璧说吧,一来对方是孕妇要顾忌,二来自己的这些糗事说出来,肯定会惹得卫石头大笑。 “红叶,你可知道,可知道……” “那小姬说的没错,这个安三郎,就是花房的那个安三郎!” 姚露先捡了一件说了,一边重重地跺了下脚,直跺得脚底板子生疼生疼的,可也不能转移她因为惊讶震憾而带来的复杂情绪。 “什么?这个就是府里的花匠安三郎?可是明明长得不是一个模样啊?” 红叶当初还亲自送安三郎上了姬府的马车呢,她可是清楚地记得那个安三郎的长相,明显就平平无奇,不似这个安三郎清俊啊?这两个人,若是硬要放在一起比的话,顶多也就是身材相仿罢了。 “啊,难道说,他先前在咱们府里,是易过容的假脸?” 姚露嘴角一抽,“多半便是如此了。” 想到自己在姬满面前,还信誓旦旦地保证这两个只是都姓安而已,不可能是一个人,结果被打脸的却是自己! 红叶一拍大腿,“难道那日回来之后,姬小姐就一口咬定他们俩是同一个人,小姐你不讲信用呢。” 先前不明的地方,瞬间便有了答案。 “哎呀,那安三郎肯定是在山里向姬小姐承认了身份,所以姬小姐第二天知道……才会那般恼火……” 不光是离开了庄子,还给小姐写了那么一封颇有内涵的信。 姚露的手紧握成拳。 那家伙,那家伙,还远不只这些呢!(未完待续)   ☆、108. 恍然大悟 “哎呀!” 红叶忽然一声大叫,表情说不出的古怪。 “那,那天我和碧波两个在府外头出丑,莫非便是他干的?” 那件悬案,原本一直以为是五皇子做的,可若安三郎就是这个安易的话,以他那身手和孤拐的本性,会做出那种事来,也极有可能。 “该死!原来竟是他!瞧我,瞧我不……” 红叶一想到自己跟碧波两个深更半夜的被丢在五皇子府外头,两个人醒来不知南北,互相猜测搀扶着摸索回府的悲催事,就不由得恼恨在心,摩拳擦掌。 不过记恨的话才说了一半,忽然想起,这安三郎现下的身份可不一样了,他不是姬小姐看中的小侍,而小姐看中的,就算是犯了错,也轮不着自己多话…… 于是赶紧话气一转,“嗯,二小姐,若真是他的话,那这少年的心机太也深机,改变容貌潜入咱们府里,也不知道所图为何,二小姐不可不防啊!” 姚露心里正乱七八糟的,听了这话便摆了摆手,“你先下去吧。” 我了个擦,让本小姐静静先。 姚露这一夜,好半天才睡着。 却是乱梦连连,一会梦到在长街之上,看到一个麻衣少年身背背篓,向着自己看过来,那一双眸子,有如夜幕晨星。 又仿佛见着身着府内粗使下人服的少年,放下身上的挑水担子,低眉垂首,声音平淡得仿佛听不出情绪。“愿听小姐吩咐。” 旁边那小姬笑得欢快,伸手便要将少年搂在怀中,姚露又急又恨,抬手就要拦挡。 “阿易,你明明是我的!” 却见小姬拉着少年的手。笑得无比嚣张灿烂。 “姚二,你花心滥情,从无长性,不过是一时着迷罢了,难不成还能山盟海誓,专心如一。可我就不同了,除了不能给他一个正夫的名分外,我心里便只爱这一个!” 被小姬拉住了手的少年却是微微低头,目光半敛,根本瞧不出态度。然而那人本就是个孤拐冷僻的,能让人拉住了手却不甩开,岂非已是表明了态度? 姚露心里酸溜溜的,尖声辩驳道,“姬二你胡说,你,你只爱他一个,那你家王表弟呢?难不成你还要宠侍灭夫?” 却听那姬满嘿然一笑。指着姚露道,“为了三郎,便宠侍灭夫又如何?何况。早在订婚之前,我便说过,对表弟没有男女之情了,莫谓言之不预也。” “你你!” 姚露气结地望向那少年,“阿易,你明明是中意我的。还不快过来!” 说着,姚露亦是抬手去抓那少年的另一只手。忽而却见那少年抬头一笑,笑容灿烂之极。反手便将姚露握住,声音清冷如寒泉,“小露,既然是这样,那你陪我就住在这山中,渴饮山泉,饿食野物,咱们便在这无人打扰之处,长长久久地,做一对神仙眷侣可好?” 姚露被那笑容蛊惑,也不知怎么地,心中一片柔情蜜意,便点答应。 “好,阿易,我答应你,你以后便不许再见姬二,孙二,还有卫三,总之,凡是别的女子,从八岁到八十岁,一概都不能见!” 少年唇边笑容扩大,道,“好,小露,你以后也不许见什么明小三,安小五还有那姬小三,七岁以上的男人,亦都不见!” 姚露亦跟着傻笑点头,果然不过是言语之间,那多出来的姬满早已是消失不见,天地之间,便只有自己两个。 二人正相对脉脉,忽然姚露指着少年道,“阿易,你身上怎么长了这么多的长毛?” 可不,那少年的形容,竟然一脸毛绒绒的金毛,圆圆的眼睛,鼻子朝天,分明变成了一只猢狲模样! 却见那少年变做的猢狲笑道,“小露,这有什么稀奇,你瞧瞧你自个儿?” 说着一扯姚露,二人纵跃而起,居然在山巅树稍自由攀行,不过几个起落,便来到了仙境湖边。 姚露俯了身子,朝湖面上一看,不由得尖声大叫。 那倒影,遍身披毛,长手长爪,分明便是一只母猢狲啊! 姚露醒来的时候,耳边还回荡着尖叫之声。 原来方才种种,不过是一夜乱梦,而且最后那一吓,让她叫出了声,居然把自己给惊醒了。 醒来头一件事,便是伸出自己的手臂,瞧瞧上头是否长出了长毛。 又下床去照镜子,庆幸自己不过是做了个恶梦。 “小姐,昨儿可是做了梦?” 红叶细心地梳理着二小姐那一头乌黑垂顺的长发,一边探问。 那冷不丁的一声惊叫,自己在外间可都听到了呢。 唉,话说看到小姐这么好的头发,红叶就忍不住地要为自己那满头的青丝叹口长气,那可恨的安三郎,为何总跟自己的头发过不去,就这么两次所谓的送信,不单单把自己魂给吓飞了,就是头发,那也是大把大把的掉啊! 姚露的脸色还有点不大好,“嗯,做了些荒唐的梦。” 红叶吐了吐舌头,“可是又梦到了那安三郎?小姐,那少年不识抬举,心机深沉,小姐何必对他念念不忘?还让人每天进山去寻?” 话说二小姐可是吩咐过了,要这干人天天进山,务必要把那少年给寻到咧。 姚露从镜中白了她一眼,“我自有主张。” 现下心情从乱梦中平复过来,也是昨日突然得知不少的内情的冲击渐渐平静,姚露反而更是坚定了决心。 原本她以为不过是个寻常的乡下少年安三郎,却在这林林总总的事情当中,反而更显出了几分神秘之色。 安易是如何有那般好的身手的? 当初安易为何要扮成花匠,潜入定国公府? 自己热心要给姬满牵线那会儿,安易心里不知是如何想的? 还有,自己从五皇子府莫名地就到了定国公府门口,姬荣想要下药,却给旁人掉了包,换成了毁颜神药,若都是安易所为,他又是图个什么呢? 自己从京城离家出走,来到了这林县,却如何恰好就到了西崖下的庄子遇见了他?这是巧合还是人意? 明明,细论起来,单凭安易一个人,根本不可能做到的啊? 瞧着自家小姐那呆呆出神的模样,红叶只觉得大事有点不妙了。 哎呀,那少年都这般的来历不明,动机存疑了,怎么小姐还是深陷其中的架势? 莫不成,小姐就是那话本里常写的那种?越是得不着吃不到的,反而越是惦记? 红叶觉得自己应该跟姚阿四那个家伙商量商量,是不是该背着小姐写封信回京城,把这儿的事禀告下府里的几位主子? 时间又过了数日。 庄子上的庄丁按着小姐吩咐,每日都去西崖山上转悠,希望能发现那位小姐要找的安三郎,那朝圩屯的村民们,也都晓得那山下庄子的贵人小姐出重金悬赏安三郎的消息,可惜,那位一直居住在朝圩屯的猎户少年,竟是自从那日同姚露分开之后,便消失了。 无论是在山里,还是在村上,或是县上镇上,都没人再见过安易。 姚露憋着一股气,既想要找安易问个明白,又不甘心那日被这家伙压倒调戏,虽是费了不少工夫想寻着人,却都不过徒劳,纠结日复一日,见不着那人,只觉得吃饭不香,觉睡不稳,想要离开庄子吧,却又莫名的不舍…… 天气晴好,仙境湖水映着天光山色,飘渺升腾的水气迷雾带来了夏日的清凉。 卫璧这个大肚婆悠悠地坐在垫得绵软舒适的小椅之上,熟练地一甩手中的钓竿,将钓到的鱼儿从钩子上摘下,比了比长度,见不到一掌长便又扔回了水中。 梅蕊已是手脚麻利地给卫璧又装好了鱼饵,趁着空儿,又从小侍手中接过点心和热汤来服侍着卫璧用了些,卫璧倒是胃口不错,吃了两块梅花红豆团子,又喝了一盏燕窝。 姚露两手托腮,也搬了个小椅,坐在卫璧旁边。 她无心垂钓,只呆呆地看着卫璧。 也不知道是不是因为孙柳和姬满都走了的缘故,好似一下子就安静了许多,少了小伙伴在旁,爱作死矫情的卫石头似乎是消停了不少。 姚露估计如果自己也不在的话,卫石头肯定能恢复到正常水准。 “看你这失魂落魄的模样,倒比从前那几回可是严重许多啊。” 变得正常些的卫石头,居然还有心情调侃姚露。 姚露面色禁不住地有些微红。 “我其实,就是想不通,这人究竟去了哪儿?” “你那心上的小郎君本就是猎户,想来在山中随便寻个无人的地方住上个把月是不成问题的。” 卫璧虽然不知道安易那个秘密山洞的事儿,可光猜测也能猜个差不离儿。 “可是这已是快一个月了,总要出来买些用的吃的吧?” 姚露闷闷地说着,她记得那山洞石室里的东西倒是蛮齐全,可有些日常,比如调料布匹什么的,也该出来买了吧? 总不会那少年就这么打算再也不现身了? 先头一心想要反攻回来的姚露,眼下却是浓浓的担心。 阿易如此固执,万一就算日用不够了,也硬扛着可怎么办? 不行,还是得想法子寻到他!(未完待续)   ☆、109. 惊天霹雳 卫璧瞧着姚露这般纠结的模样,不由笑了。 “瞧你这般上心,想来这回是真爱了,既然如此,姐姐我便给你出个主意,你若肯明媒正娶,想来那安家少年定然欢喜之至,自然就不再躲着你了。” 卫璧一边说着,一边再度把鱼钩投进了水中,两手抱住了竿,双膝盘起,一派悠闲自在的隐士高人之态。 姚露啊了一声,叫道,“明媒正娶,那怎么行?我爹我娘哪能答应?” 虽然平时溺爱,可若是知道小女儿居然要娶一个没有任何家世的乡下少年,那还不得气得打断她的狗腿? 卫璧发两声笑,“你小时候在学堂里跟人打架,你爹你娘答应了么?” “四处留情,勾搭旁人家小郎君,你爹你娘答应了么?” “胆大不知死活,居然招惹了五皇子那毒寡夫,你爹你娘答……” 姚露赶紧求饶,“好了好了,石头你就莫揭我的短了,这些事儿,又不是什么大事……” 看着卫璧那明显不赞同的揶揄笑意,姚露续道,“嗯,就算是大事儿,可跟娶个农家少年却是大不一样的嘛。” 卫璧轻哼一声道,目光看向远处的湖水,声音悠远,“有何不一样,人生在世,若能称心如意一次,也不枉青春少年!” 姚露吭嗤傻笑两声,却是无言以对。 若不论家世地位,只以自己所见过的小郎君来看,阿易可算得是数一数二的,而且跟自己还那般的……合拍。可是卫石头不晓得那安易的脾气啊。 那可是个凶悍如猛兽的,若是真的成了自己的正夫,好家伙,那自己这辈子还敢去看旁的小郎君么? 姚露想到那一夜,浑身就好似在烈酒里泡过。既发冷又发热。 卫璧拿眼角余光扫了身侧的小伙伴一眼,见她眸光似水,面似桃花,明显是神游到了天外,不由在心中哼了一声,却侧了头。看向侍立在十几步开外的小侍阿楠。 “吹奏一曲罢……” 阿楠低声应了,折腰一礼,便从袖间摸出一管竹笛来。 笛声悠扬空明,倒是很适合眼下的人和风景。 乐音入耳,倒是让姚露回过神来。 听着湖面上飘飘荡荡的笛声。姚露不由得心里琢磨。 虽说卫石头因为怀了娃矫情得很,不让旁人提这事儿,可是看她举止,倒还真是为肚子里的娃着想的,听说这胎教,便最好是听些动听的乐曲,或是令那嗓音优美者朗诵诗歌,这两日。卫石头去到哪儿,都不忘记让阿楠吹上一段,可见其实也是紧张肚子的小家伙的。 一曲初歇。姚露便鼓掌笑道,“好曲,难怪前些日子,石头窝在家中不出门,原来是自有佳人作陪。” 光听这一曲,便知道阿楠吹笛子的技艺。都不比那些当红行院里的郎君们差了,卫石头这般不解风情的。倒是挺有艳福。 那小侍被姚露这般一说,面上微红。脚下悄悄地向退了半步。 卫璧却看也不看,目光只在湖面上流连。 “阿楠吹笛,只不过空有技巧,却无灵性,也幸亏是在这湖光山色之间,略借来几分空灵罢了。平时在府里,我却是不听的。” 阿楠听了这般点评,目光更是低垂,脚下又退了几分。 姚露笑道,“偏你这般挑剔,只怕是神仙来吹奏了,你也能找出毛病来。” 卫璧正要答话,就听不远处的步道上,脚步声急,几个人影匆匆小跑而来。 待近了一瞧,却是庄子上的姚小丙,身后还跟着四个面生的,两男两女,却都是身着武士服,大步流星,神态急切地就朝姚露和卫璧所在的方向赶过来。 呃? 这是谁呀?这般气势汹汹,难不成来打架的? 而她身侧的卫璧,却是不禁色变,手上一抖,那鱼竿便滑落到了湖水之中。 “梅蕊,阿楠!这是哪个做的?” 震惊过后,卫璧竖眉横目,冷声喝问。 这四个人,分明是卫府里的男女护卫,那身手,都还是数一数二的,若非是这二人暗中跟府里通了声气,他们怎么会知道自己住在这个偏僻的庄子上? 梅蕊和阿楠大气也不敢多出了一口,不约而同地跪在了地上。 “少夫人息怒,是小人,小人得了主子的吩咐,一定要照看好少夫人,少夫人……现下非同寻常,只有我们两个,怕是伺候不好,所以才……” 阿楠边说边叩首,卫璧却是越听越恼火,飞起一脚将阿楠踢了个跟头,骂道,“主子,哼,你倒是一心为你主子着想!” 阿楠却是又爬起来跪好,声音微颤,“少夫人息怒……” 那四个护卫却也到了近前,齐齐跪倒求情,“三小姐,小的们奉老夫人和老爷之命,前来护卫少夫人。” 原来这卫璧有了娃,那在人丁调零,盼女成狂的卫府,那自然是天大的好消息,阿楠和梅蕊两个就算是再有卫璧的三令五申,也不敢不向京城府里透个话,原本还怕三小姐知道了会发怒,一直不敢送信。 后来姚露和姬满闹开了,姬满离了庄,孙柳又借口寻人溜走,在庄子上能做主的便只剩下了姚露,而指望姚露这个还没成过亲的女郎能照看卫三小姐一二显然不现实,更何况姚露明显是个不靠谱的,一门心思地惦记着去西崖山寻找那个乡下少年呢? 所以这二人一番商量过后,便拿了银子托人给京城卫府送了信。 卫府里的几个主子,一听说这个遍寻不着的老三居然去了林县,而且还怀上了卫家最金贵的下一辈,那自然是激动万分,连夜就商量出了打算,先派几个护卫和伺候的婆子连夜赶过去,再让卫璧的夫郎赵蕴带着给卫璧准备的几大车吃的用的和高价寻着的经验丰富的稳婆随后赶到,也是那从京城通往林县的路上,那座桥被姚阿四给弄断了,令得这几个护卫和婆子很是吃了不少苦头,过河的时候,还差点被冲走一个婆子,路上耽搁了些工夫,不然前日便能到了。 卫家这般大的阵仗,莫说是卫璧,就是旁观者姚露,都张大了嘴,很是吃了一惊。 不过在听到卫家侍卫说,本来卫正夫也打算亲自动身过来盯着三女儿的,还是因为临行时,染了风寒,这才在卫家小辈的劝说下,打消了这个念头。 我滴个神啊。 真是感谢那场及时雨般的风寒啊! 姚露面上表示遗憾,心里却是念了几百句佛。 还好卫家伯父没来,不然的话,有了这个爱念叨的老头子在,光是每日照三餐地数落教训人,就够自己喝一壶的。 嗯,现下的卫璧养成了这般不近男色的性情,跟她有个爱唠叨的亲爹肯定是脱不了关系哇。 卫家头一拨人来了有十来个,男女护卫都有,强大的阵容,保证了卫璧这家伙,就算是插了小翅膀也休想飞离他们的掌控。 还好庄子够大,而且孙柳和姬满都走了,这才能给这些人安排了妥当的住处。 卫璧在发了一通火,罚身边的两个告密者跪了一夜之后,也无奈地面对了现实,每日仍去湖边玩赏,不是钓鱼,便是划船,完全视那些前呼后拥的护卫团们于无物。 现下卫璧出门,就不只是两个跟班了,而是变成了八个! 姚露瞧着这阵势,也不禁有些为小伙伴头疼,这么多人虎视眈眈,吃喝行动时时都有人盯,实在是太悲催了有没有? 而不久的将来,还要再来一位赵夫郎,光是想想,姚露都替石头感到累得慌。 因此姚露也爱跟着卫璧活动了,反而是带着红叶,天天往西崖山中跑,期望着能见着安三郎,红叶再三劝说,亦是无果。 这日,主仆二人又是无功而返地下山回庄。 姚露才将将地走到庄子前头几百步外,就看见一个人影在那儿急步徘徊,翘首张望,正好望见姚露主仆,便几个纵跃,赶了过来。 “二小姐,不好了,府里出事了!” 姚露吓了一跳,定睛细看,正是那个外忠内奸的姚阿四,不由得板起脸来,训斥道,“你又胡说些什么?” 这厮上回就摆了自己一道,把自己四个骗到了林县庄子上,虽然说在此地结识了安易也算是收获,可是当初自己被骗的心情,又如何能忘记? 姚阿四那张面瘫脸上,此时却满是焦急。 “二小姐,小人岂敢撒谎,是真的,大小姐被抓进了昭狱!咱们府外头,已是围满了龙禁卫,只能进不能出!府里老爷一听说了这消息,就吐了口血,病倒了!” 这噩耗便如当头惊雷,震得姚露目瞪口呆,眼前直发黑。 这京城里权贵多如狗,虽然朝廷内外,亦有明争暗斗,可是这几十年来,尚属平稳,很少有大的动荡,偶然有一两家实在是犯了事被抄家的,也跟姚家离得很远,姚家这定国公是老祖宗一刀一枪拼出来的,又是铁杆的忠于皇室的老臣,几朝下来都是屹立不倒,因此姚露才能快快活活地做她的小纨绔,眼下突然出了这么大的事儿,她一时之间,头脑一片空白,不知道该说什么,做什么。(未完待续)   ☆、110. 京中变故 “姚阿四,你,你定是在造谣!” 什么大姐入狱,姚家被围,肯定是这厮编出来的,上回这家伙故意带错了路,将自己四个诳到了林县庄子上,这回不知道又是有什么阴谋算计,这才编出了这么个弥天大谎来。 姚露飞起一脚,就踹在了姚阿四的肩膀上,姚阿四却是不闪不避,身子打了个趔趄,却是大叫道,“这事千真万确,小人若有半句虚言,教小人死无葬身之地!” 姚阿四声音嘶哑,双眼通红。 “二小姐,当初小人想法子让二小姐住到这林县庄子,也是得了大小姐的吩咐,还不是生怕二小姐去了外地,露了行藏,被那五皇子发现,如今府里是真的出了大事了呀!” 姚阿四是打小就跟在姚霜身边的侍卫,姚露即使相信姚阿四敢欺骗自己,听了这话,也觉得她说的那些大事,都是真的了。 如果是真的…… 话说姚家人口简单,姻亲也都是高门贵族里头家风比较清正,识得时务懂得避祸的,自姚露记事以来,定国公府就没出过什么大乱子,天塌下来都有爹娘和大姐顶着,如今家中最有长途的大姐都被关了起来,这,这…… 越想越恐惧的姚露只觉得腿弯发软,眼前发黑,不由得伸出一只手去,抓住了红叶的胳膊支撑着自己。 颤声道,“你起来说,究竟是怎么回事?这消息又是怎么传过来的?怎么没有听卫家的人说起?” 虽然心里已是相信了她所说,但姚露心里还是抱有一丝平安无事的幻想。 姚阿四这才起了身,迅速地将前因后果说了一遍。 原来在姚露她们几个离开京城之后。这京中的形势却是风云变幻,可以说得上是一日一变,步步惊心。 那五皇子因替皇上寻回了玄女神石,又在宫中宴会上替女皇挡了刺客而再度获宠,没多久便恢复了郡王之位和皇上的欢心。 而且不知那五皇子又用了什么手段。反而令宫中的几位贵君都对他青眼有加,一时间,五皇子简直成了宫禁中的红人。 甚至还有那些趋炎附势的小世家和低等官员为图青云之路,去巴结五皇子的。 五皇子身为郡王,荣华富贵自然不缺,所缺者不过是个能令他中意的妻主罢了。就有那些想富贵想疯了的年青女子,冒着生命危险去给五皇子做面首。 起先大家伙还都瞧不上这号人,觉得她们丢尽了女郎们的脸,可后来瞧着那些女郎居然就靠着五皇子的关系,个个都得了优差。升官的升官,发财的发财,效仿的人可就越来越多了,这五皇子倒是一反过去在京里的表现,反而很是礼贤下士,出手豪爽,对攀上来的这些人,只收几个姿容特别美的当面首。其他的便根据需要收作门人,短短的几月,已在京城笼络成了一股势力。 女皇一共生了四女二子。长子远嫁邻国,二皇女宽厚仁和,年三十有五,膝下二女一子。 三皇女英武不凡,领着五万兵马,驻守北方边城。三十出头,正是风华正茂之时。因忙于边事,顾不上内院这些事。因此只有一女。 四皇女文采风流,有林下之风,人称雅王,二十六岁,生有二子一女。 而最小的六皇女才不过十九岁,还未大婚,传闻今年便要为四皇女选名门贵公子作正夫侧夫。 因女皇身板硬实,年岁不大,这几个皇女也都各有所长,所以女皇一直没有定下太女的人选,大约还是想观望一番。 这四位皇女之间相处得也甚是和谐,你来我往,姐妹情深。 不管内心如何,至少是没有人表现出对皇太女之位的热心来。 然而自从这位五皇子回京之后,这四位皇女的相处,却不知不觉地变得微妙起来。 由微妙变得针锋相对,明争暗斗的一滩浑水,也不过是短短两月时间。 二皇女的小姑子被告发强抢民宅,鱼肉邻里,经常口出大逆不道的狂妄之言,说什么将来天下都是她嫂子的,她就是皇小姑,现在不赶紧巴结她,遂了她的意,等到日后再后悔就来不及了…… 三皇女却是被边城的官员冒死揭发为人残忍好杀,对边民一味残暴,这才引来了皇宫刺客,陷圣上于危险之中。 至于四皇女那毛病就更多了,沽名钓誉,结交众多学林士子,其实心怀鬼胎,有所图谋,还有她曾经为某位士子所出诗集序言为证,里头明显流露出了怀才不遇的嗟叹,借古讽今,含沙射影。 只有六皇女,因为年纪还小,连夫郎都没娶,也没有开牙建府,所以暂时倒是没什么不利的事儿。 那前三位皇女,简直是混战一片,各自为阵,而朝中的这些世家和大臣,也开始分了派别,互相倾轧攻诘。 姚霜就是因此卷入是非之中的。 却原来是姚霜手下一个统领,被抓住了和刺客勾结的证据,被宫中禁卫带走之后,审讯之下,便攀到了姚霜头上,说她是被姚霜所指使。 这指使刺客在宫宴上刺杀皇上,自然是大逆不道的罪名。 若非皇上一直对姚霜信任有加,心中存疑,只怕即刻将姚家抄家灭族都是有可能的! 然而现下却是关了姚霜,围了定国公府,大约随时都会下旨抄检定国公府,要是真的抄检起来,以先前那些暗争暗斗的手段来看,就算国公府里没有什么证据,硬是给栽赃出来一些也不是没有可能…… 至于说姚阿四是如何知道,而卫家来的人却没有晓得么,是因为卫家来的人是十天前出发的,而姚霜下狱这件事,却是发生在昨日! 姚霜统领西郊大营的兵马,自然是有一些军中通信的手段,庄子上虽然偏远,却还是养着信鸽。 姚露脸色僵硬,伸手道,“信呢,拿来我看!” 姚阿四抖抖索索地从袖中取出一个小纸卷来,姚露抢过来展开,上头果然是自家大姐的字迹,寥寥数语,笔划潦草,明显是匆匆急就。(未完待续)   ☆、111. 夏日之宴 那信上的内容,倒是跟姚阿四说的不差,却是要自己千万莫要进京。 强调若是最终姚家有事,叫姚露就在乡间隐姓埋名,远走高飞,为姚家留一线香火。 姚露看了这如同交待后事的话,只觉得一盆冰水从顶门上泼过来。 呆立当地,手足无措,几乎要放声大哭。 旁边的红叶也是吓得面如土色,手脚一个劲的发抖。 迷糊里只听姚阿四问道,“二小姐准备怎么办?” 姚露此时心乱如麻,原本还有一些些的侥幸心理,此时看到了姚霜的亲笔信,那点盼头也冰消瓦解。 只呆呆地木然重复道,“怎么办?怎么办?” 姚阿四两眼布满了血丝,紧紧盯着姚露。 悲愤叫道,“二小姐,大小姐是冤枉的啊!” 姚露好像突然找到了主心骨,连声道,“对,对,大姐肯定是冤枉的。” “我可不能傻待在这儿,我要赶紧回京去!” 姚家在京城也是老牌国公府,好几代下来的老亲故旧多得很。 只要她上门求助,总能寻到能在皇上面前说得上话的,一定能给大姐平了这冤曲,解救姚家之困! 姚阿四望着姚露的神情,声音紧张期待中还有些纠结。 “二小姐真要回京?” 红叶在一边有些犹豫地道,“可是,可是,大小姐有命。不让二小姐轻举妄动,就怕有个万……” 姚露红着眼圈甩开了红叶的胳膊,叫道,“什么轻举妄动!父亲母亲,侄女侄子都被关在府里,大姐又下了狱。我若不出去求救还有谁呢?” 就算想要亲朋故旧们相帮,也得有个张罗的人吧?总不能京城里全家人除了她一个都面临危险,她反倒在这儿躲着不出头,那成了什么了? 姚露抹了把眼睛,说罢了这句,一扭头就往庄子里走。 她可得尽快回京城去,再迟了还不知道会怎么样呢? 姚露如一阵风似的冲进了庄子的大门。 一边催着红叶和姚阿四收拾东西。 “只拿些银子细软就好,收好了即刻便走!” 她这回离家出走,因打算在外头逍遥自在好一阵儿,所以身上把自己那点私房都装上了,怎么也有个几千两的银票和几百两的金锭银锭,可这会想起来,却是只恨自己带的少了。 这三人急慌慌的,正好碰到从外面散步归来的卫璧。 瞧着这主仆神色有异,卫璧奇道,“露子,你这是怎么了?这是要去哪儿?” 什么收拾东西的,莫非是这姚二也跟那两个一般,再也不想跟自己这个孕妇混在一处,要独个去寻欢作乐啦? 被卫璧喊住,姚露微微一愣,一时不知道该如何说。 略思忖了一小会儿,这才红着眼圈儿,将自家的危机告诉了卫璧。 卫璧不由骇然。 “怎么会这样?” 要说姚大小姐有可能在皇太女之争中倒向哪个皇女,这个她倒是相信。 但如果说是姚霜勾结北方反贼去刺杀皇上,那是绝不可能的。 定国公府那是什么样的人家,是开国元老重臣,世代都是忠心耿耿的保皇派,而且清贵低调,怎么可能去做这抄家灭族的谋逆之举? 姚霜刺杀了皇上,皇位也落不到她头上,她图个什么? 定国公府的富贵,比起那有些藩王来,还要强得多,姚霜除非是傻了才会去指使部下刺杀皇上! 卫璧见主仆几个急吼吼地就要走,赶紧拉住了姚露的胳膊,问道,“你准备怎么办?” 姚露抿紧了唇,差点就要哭出声来。 “还能怎么办?回京城去,想法子为我大姐伸冤!哪怕去敲登闻鼓呢告御状呢!” 她说着这话,对上卫璧的担忧目光,脑海中念头一闪。 自家的人都被围在府里,不能去帮忙求助,但是锦乡侯卫府中,可是有好几位实职的高官,若是她家可以帮忙…… 可是,遇到了这种大事,卫家跟姚家顶多有点拐了好几道弯的亲戚系,会肯帮忙吗? 卫璧见姚露这般神情,自是心中雪亮。 慨然道,“让我家的两个家仆卫福卫寿护送你一道回京,说不得也能帮上些小忙……” 话到此处,卫璧又忽然想起似的,一拍手掌,“既然你要回京,那便替我捎一封家书回去。” 姚露心知肚明,卫家人才从京城过来,而且过两天,卫夫郎赵蕴就要到了,又哪里需要捎什么家书? 卫璧写这一封信,定然是为自家这件事求卫家长辈相助的了。 姚露心中明白,不由感激的点点头。多余的话也并不多说。 “好!” 便在门厅坐了,吩咐人取了来纸笔,让卫璧写信。 趁着这个空儿,红叶和姚阿四也都各自准备。 卫璧在那儿写两句,想两句,很是斟酌。 姚露闷坐一侧,目光死瞪着地面,却是想起,万一,万一…… 事情真到了那一步,自家要被抄家的话,那么这个庄子迟早也是保不住的。 便趁着卫璧写信之时,将荣老汉叫过来,简单吩咐了几句。 交待他这些天注意打听消息,若是听说京城有什么不好的消息,就将此处的地契什么的,交给卫三小姐,算是姚露送于卫三小姐的,也免得白白被抄了去。 荣老汉含泪应下。 这一番忙乱也用了半个时辰,此时已是天色将晚,姚阿四已是从马房牵出了五匹马。 多亏卫家护卫来的时候是带着马来的,不然庄子上去哪里寻那许多的马去。 姚露的脸色沉得快要滴出了水,双眉紧蹙,唇抿得死紧。 卫璧同着荣老汉等知情人送出了庄外,互道保重,便瞧着姚露等人打马飞奔而去。 眼见得五骑的身影再也瞧不见,荣老汉领着姚小丙追了几步,却是蹲在道边老泪纵横,捶胸顿足地,嘴里念叨着模糊不清的话。 卫璧瞧了不由得直摇头。 这真是晴天霹雳啊! 要不是自家的侍卫一再保证,京里那些事儿,卫府并没有卷进去,不然卫璧说不得也会忧心忡忡,夜不能眠呢。 唉,只希望姚府也能逢凶化吉,渡过此关啊。 且不说姚露如何的星夜兼程,回京之路如何的艰难险阻。 八月初五,却是在皇城的西景园内,由五皇子作东,举办着一场宴饮。 时值盛夏,京城各处都是酷热难当。 而西景园,因位于皇城西北角,内有两座湖泊,两道泉眼和一条御河,园内处处是参天古树,林荫遍地,凉风习习,正是兴办消夏宴会的好场所。 当然了,这西景园是皇家的花园,跟皇宫内院还有一道大门可以连通,一般的富贵人家,哪里有进园的资格,更不用说在此办宴饮了。 五皇子安羽,现如今已是京中炙手可热的贵人,跟初回京城的情势可是大不一样了。 先不说五皇子在皇上面前的盛宠,和在后宫如鱼得水,就说她跟六皇女那不一般的兄妹情深,就足以让收到五皇子下的请贴的世家男女,不管面上如何,都要给这五皇子一份颜面。 不然前些日子,那倒霉的方将军,刘尚书,还有定国公世子的下场,可不都是不给五皇子面子的结果? 而且,据消息灵通的人士称,今日这宴会,其实就是为了给六皇女相看未来的正夫和侧夫来着。 现下京城的局势,那已是越来越紧张了。 二皇女因为小姑子的连累,已是上了请罪的折子,被女皇批准,暂且交了手上的差事,在王府中闭门思过呢。 三皇女也被皇上派出去的钦差宣旨申斥,罚俸三年,并且原来她一人独大的边城,又多了个皇上亲封的监察史,为的就是时刻盯着三皇女的动静,一旦三皇女再有什么越格之举,便会写在密折中上报给皇上。 至于四皇女,那也是灰头土脸,不光是她被皇上大骂了一顿,就连抚养她的苏贵君都被连累得贬了一级位份。现下成了苏侍君。 唯一幸免的六皇女,反倒是因为年纪尚小,天天住在皇宫,陪在皇上身边,没被挑出什么错来,反而还动不动地就得些赏赐,眼看着正式选正夫的日子就要到了。 因此五皇子办得这场宴会,有传闻说就是为了预先挑出合适的候选人。 眼看着,当今的皇太女最有可能的便是这位六皇女了,明眼人到了此时,自然看得出来,正是因为六皇女跟五皇子交好,所以在此前一*的明争暗斗中,那三个各自倒霉,得利的反而是老六。 那么,只要能入得了五皇子的眼,便有可能将当上未来的皇正君。 有凌云之志的世家及其子弟们,自然要上赶着巴结,哪里还有半点先前避五皇子如虎的影子? 西景园占颇广,足有几千亩,两座大湖中间的林地内,建了连亭,足有数百步,两侧奇花异草,清泉奔流,人行走在连亭之内,一步一景,处处皆美。 而那些被请来的公子们,都是年纪在十五到二十之间,容貌姿态为上选的,着华服,佩美玉,各具风采,或三五成群,吟诗弄乐,又或独坐幽篁,品茗赏景…… 美人美景,简直可入图画! 被请来的女郎人数,却是只有寥寥几人,虽瞧着园中各位公子美不胜收,可也心中明白,这是给六皇女挑选夫郎的,若是表现太过,那可是吃不了兜着走! 明雪峰跟两位同窗好友,正停在一片竹林之中,这京城种竹向来不如南边的竹林苍翠可爱,却没料想这西景园的竹子却不似别处,许是因为水系发达之故,生得格外精神粗壮,枝叶间都透着那么一股子水灵灵的气息。 因此而画兴大发的三位公子,便叫了杂伇来,在此处设案挥毫,各逞画艺。 三人虽是同窗,但画艺各有高低,风格也自不同,然心中却都存了些想头,务必要让自己表现出最高的水准。 能来参加这场宴会的,家世肯定差不了,而大半的公子,容貌也是上上之选,因此选六皇女正君,拼完了家世和容貌,那不就是拼才艺了? 因此,就算是同窗好友,在登上未来皇正君宝座的诱惑面前,也是不会相让半分的。 眼看着一幅夏日竹风图便要完成,明雪峰便听到自家小厮的声音。 “三公子?” 明雪峰手上便是一抖,差点将一幅好好的图画给毁了。 不由的瞥了小厮一眼,视线微冷。 小厮不由地缩了缩自己的脖子。原本的喜色登时压下了几分。 哎呀,他也不想这么冒冒失失的呀,这不是有天大的好事么? “公子?” 听着小厮这种证据,明雪峰那完美无暇的面容上,闪过一丝诧异,便搁了笔,转身过去。 见自己的侍童站在二十步开外,挑了挑眉,又呶了呶嘴,显然是有什么话要说。 明雪峰便走了过去。 “公子,方才是刘公公,想请公子过去。” 侍童压低了声音,生怕给旁人听了去。 刘公公可是随侍在六皇女身边内侍官,他要请公子过去,那自然是替主人请的了。 虽然知道这宴会的目的是做什么的,也知道六皇女肯定在会到场,亲自选出中意的人选,但这大半天没有见六皇女露面,他还心中纳罕呢,没想到这么快就有…… 怎能不令人心里乐开了花? 未来的皇正君啊?那自己这个一等小侍童,岂非也能跟着水涨船高,如那些有头有脸的皇宫里出身的侍者一般,也能嫁到不错的人家去当正夫? 明雪峰眸光一闪,冰雪一般的面容上却没露出半分声色。 微微点了点头,转身对两位同窗寻了个理由便跟着自家的小侍童出去。 果然行了几十步,转过一道回廊,就瞧见一名内侍笑嘻嘻地站在那儿。 “明三公子,我家六殿下有请。还请明三公子赏光才是。” 明雪峰面上不动声色,轻施一礼,云淡风轻地道,“既是殿下相召,在下自当拜见。” 内侍笑眯眯地引着路,眼瞧着这位京城有名的玉雪公子进了林间小院,便把明家的小侍童拦了下来,有一句没一句地跟那激动得满脸放光的小侍童聊着天。你正在阅读,如有!   ☆、112. 再度相会 大约过了盏茶工夫,就瞧见明三公子出了房门,一位锦衣女郎含笑相送。 小侍童眼尖,早就发现那女郎,头顶六凤珠冠,可不正是本朝亲王才能戴的冠冕? 看年纪不到二十,看长相,英姿勃勃,贵气逼人,不是金枝玉叶的六皇女又是哪个? 自家公子得六皇女如此青眼,小侍童简直乐得心花怒放,似乎已是看到了自己飞黄腾达的光明未来,望向那二人的目光又是激动,又是热切,恨不得五体投地,山呼千岁了。 “殿下留步。” 明雪峰两手相叉在前胸,折腰一礼,姿容仪态无可挑剔的美如画卷,面上的神情亦是恰到好处。 六皇女面上闪过欣赏之色。 早就听说过明家三公子的大名,今日一叙,果然是处处深得人爱,如此美人如玉,怎么可以不收藏回府? “小,小人,拜见六殿下。” 见得六皇女走到近前,虽然目光是半点也没朝着他这边扫地来,小侍童仍是激动得两颊通红,扑通一声行下了跪礼,声音都颤抖得变了调。 内侍嘴角一抽,却是深深弯腰以示恭敬。 暗中却是微微不屑。 这玉雪公子名满京都,为人果然是超凡脱俗的大家贵公子,为何身边却跟着这般上不得台盘的下人? 嗯,是了,听说那明家人不善经营,日子很有些拮据,想来是没有这个闲钱,去培养得力的使唤人吧? “嗯。免礼。” 六皇女面带春风,爱屋及乌,看着这小侍童不像样也没有反感,而是难得的和颜悦色。 六皇女亲自送明雪峰走出了院子,又佇立门首。直到那玉人影儿再也瞧不见了,方才回转。 “三公子,三公子,六殿下可是,可是……” 眼见得离得那院落已远,小侍童心里早痒痒得不行。挤眉弄眼地就问了出来,幸而好歹他还知道要压低了声儿。 明雪峰神情淡定自若,只能在微扬的眉稍眼角间看出一点春风得意来,却是低斥一句,“慎言!有话回府里院再说。” 他一边说着。一只手笼在袖中,不由自主地捏紧了手中那枚玉玦。 那人说,这玉玦便是三日后是进宫的信物,她会为自己争取,至少也是侧夫。 想他明雪峰,家世在一众贵公子中不过尔尔,但有几分名气在,若是作了旁的皇女侧夫。倒也不是不屈材的,可若是六皇女么…… 明雪峰唇角微翘,未来。六皇女坐上了那个位置,到时候正君之位,还要再议,鹿死谁手,还说不一定呢。 行走在临水长廊之上,湖上凉风拂过明雪峰那一身低调华美的袍角。衬得这位玉雪公子更是难言的俊美,飘然出尘。有如仙人临凡…… “啊!公子!” 忽然后膝一疼,脚下便是一滑。身子向后侧倒,却又与不知从哪里来的一段大力相撞,直令他腾空而起,直直落入湖中。 这变故正是突如其来,令明雪峰猝不及防,惊惧之下,已是喝了好几口湖水。 幸而明雪峰儿时调皮,也是学过游水的,沉浮几下,这才略稳了心神,放松身子,浮在了水面上。 小侍童哇哇乱叫,哭喊着救人,一边却是趴在湖边,伸长了手要去捞人。 明雪峰亦是极力控制着自己的身体,想要伸出手去。 谁知冷不防一道黑影当空罩了下来,嘴里还嚷着什么,“公子坚持住,在下这便救你上来!” 那黑影霍地拍了下来,却正好将已经浮起的明雪峰给压到了水下,这下明雪峰可是吓得魂飞天外,不但喝了好几口湖水,鼻中也呛了不少。 混蛋,这哪里是来救人的,分明是来害人的! 明雪峰虽然不习武功,可也不是那文弱书生,再加上面临危险都有一种求生的本能,又急又恨之下,两手便揪住了这来犯的黑影,自己尽力侧过身子,猛地拉了那人一把,倒令他自己把头浮出水面,呼吸了一口。 被他拖入水底的那人似乎也没想到明雪峰居然还有这么大的力气,亦是吃了一口湖水,却不肯让明雪峰走脱,两手合围,牢牢地抱住了明雪峰的两条腿…… 明雪峰咬牙奋力踢踹,电光石火之间忽然想到。 方才自己摔那一下,和这以救人为名的人影,分明是个陷害自己的局! 正如争夺那至尊之位,亲手足之间要争得你死我活,这后宫之主的位置,何尝不是众目睽睽,伴随着腥风血雨。 他何尝不是早有心理准备,论才智手段,他自信不输于人,谁料得到,这还没有开始,就已是遇上了么? 奋力踢开那纠缠的人,明雪峰终于触到了自家小厮的手,以绝不似平常的敏捷爬上了岸。 顾不得浑身湿衣滴水,便回头去看那心怀不轨之人的面目。 但见一个红衣女郎,白白胖胖的身段和脸盘,在水里载沉载浮,活似个被泡着的枣子,还满脸急色之状,嘴里叫着自己的名字。 “哎呀,这是怎么了?” “是明三公子落水了?水里的又是哪个?” “呀,水里的是长乐侯世女赵珏啊!” “哎呀,莫看了,快走快走!” 不知何时,长廊上聚拢了好几名围观者,除了园中下人,还有此次被请来的各府公子,七嘴八舌地议论着,因事出突然,这些大家公子也暂时忘记了礼仪规矩,看稀奇景儿一般地直盯着明雪峰和水中的红衣女看。 然而等那水中的红衣女亦是爬上了岸,那薄薄纱衣一湿水,那红衣女波涛汹涌,浑身白肉,水桶般的腰身几乎是明晃晃地显露在众位大家公子眼前,众人登时惊呆,也不是哪位公子惊叫了一句,登时都作鸟兽散。 这可不是玩的,虽说浣花朝的风气不至于让公子们看了女郎的身材便定要嫁之,可在这皇女选夫的节骨眼上,谁也怕跟这臭名昭著的赵珏扯上了半点瓜葛。 这赵家本就是不入流的暴发户,赵珏更是个没品的滥人,好色如命,不管是香的臭的,她都往家里划拉,当初赵珏娶夫,还是靠的污糟手段呢,这成了亲没两年,就把那夫郎给气死了,眼下正在满京城的要说填房亲事呢! 不过,这些公子们虽然四散逃开,却还是留了身边的下人们以做耳目。 这明雪峰和赵珏,那可都是名满京城的,冷不丁的就都落水了,还纠缠了好一会儿,这岂非是绝顶的八卦题材? 明雪峰一发现那水中的人居然是赵珏,便不由得浑身发冷,眼前发黑,差点要喷出一口老血。 这是哪个的谋划,居然如此心狠手辣! 明雪峰一扯哭丧着脸,还有些搞不清状况的小侍童,咬牙道,“走!” 跟这名声稀烂的女子多处哪怕一息的工夫,也对他的声誉是莫大的抹黑! 赵珏却是捧着一只被她在水里硬生生扒下来的鞋子,如落水狗一般紧追不舍。 “诶,明三公子,等等,你的鞋子掉了!鞋子掉了!” 明雪峰咬紧了牙关,才能不吐出一口老血来,脚下却更是加快。 跟这种烂人,计较谁是谁非已没了意义。 只要被人看见自己跟她站在同一处,那便完了。 虽是匆匆而行,可迎面扫视过来的各种目光,却如同刀割的一般。 不顾那园中的管事下人让他换身衣裳和鞋子的提议,明雪峰急忙告了罪,就出了园子,坐上了自家的马车。 马车帘子放下的一霎那,明雪峰这才出了一口长气,愤恨地捶了马车座位一把。 小侍童哭丧着脸,“三公子,咱们这样,可怎么回去啊?” 去时恍如谪仙,归来狼狈不堪,这可怎么向府里的老爷夫人交待啊。 明雪峰深吸了几口气,沉声道,“还不快与我寻出换的衣裳和布巾来?” 小侍童这才恍然,又手忙脚乱地翻腾一番,给明雪峰送上所需之物。 “吩咐快些回府去!” 明雪峰的声音,难得的多了几分凌厉。 外表虽还沉着,可内心已是翻江倒海。 先前六皇女送给自己的那个入选玉珏,已是失落在了湖中。 经过这一出,自己想谋的那个位置,怕是难了! 更可恨的是,还因此惹上了赵珏。 赵珏那浑帐,可是真的敢做出,拿着一只鞋子上门求亲的歪事来着! 就算是明家长辈们不会答应她,可是拿赵珏这个名字跟他明雪峰的名字放在一起,光想想,就令人恼恨不已。 忽然前方一阵骚动,接着便是车夫的喝斥声,马车猛然一个停顿,令得车内的明雪峰和小侍童两个失去平衡,一个撞到了手肘,一个撞到了额角。 “怎么回事?” 明雪峰再是冷静自若,此时也不免带出了火气。 今天这是怎么了,流年不利么! “三公子,方才马车拐弯,这人走得快,正好从巷子里出来,这,这就撞上了!” 难不成这一计已罢,又来一计? 还有完没完了! 明雪峰恼火地掀开帘子,朝外看去。 只见一个女郎趴在道边,斗笠翻在身侧,虽是背向着他,可看身形,莫名地有几分熟悉……(未完待续)   ☆、113. 昨是今非 明家的马车夫犹自叨叨。 “哎哎,这位娘子,可是你走路太急,连道也不看,这才撞到我家马车的啊?” 这京城虽然时时有兵马司的差人巡逻,可这碰瓷的人也还是能碰到一半个的。 车上此时跳下来一个小厮,板着脸。 “福叔,问问那娘子可撞到了哪里?若是没什么要紧的,就拿了这一锭银子去吧。咱们三公子还赶着回明府呢!” 小厮把手里的银子丢给马车夫,十分的没好气。 本来一切都是好好的,谁知道就坏了事,这会儿还撞着了人,看这娘子摔这一下,似乎也够狠的,不过幸好责任不在自家,给上二两银子,也算是明家厚道了。 那趴在地上的女郎停顿了一下,正抬起的头却是僵住了。 听道马车夫上来问情况,也是含含糊糊的发出几声嗯啊之声,却始终不肯抬起头,转过身来。 本来明雪峰掀开车帘,就想看看这人可是自己熟悉的,可女郎迟迟不动,明雪峰就有些诧异了,便开口道,“福叔将这位娘子扶起吧。” 这人应该不是来找事或是碰瓷的,不然早在地上打滚哭号起来,如何会这般的安静? 车夫应了一声,就要上前,却见那女郎好似被惊了一下似的,就从地上跳了起来,头也不抬,脚下飞快地就朝一边奔去。 可惜许是方才摔得狠了,才奔出十来步,膝下一软,趴叽又摔倒了。 车夫回头望向明雪峰,明雪峰略一思忖。 “福叔过去看看。若是伤得严重,就送到医馆去。” 就算不是明府的责任,也不能真的不管,万一有个什么也是麻烦。 车夫小跑几步上去搀扶,叨叨道,“娘子可有受伤,莫担心。我家公子心软。命我送你去医馆哩。” 方才瞅着那地上还有几点血迹,想来这娘子哪里是擦伤了,可这不声不响地就跑。又是个什么章程? 等离得近了,瞧见对方的模样,不由得惊讶地张大了眼。 “啊,是姚二小姐?” 姚露捂着被擦伤的手肘。眼睛只盯着地上某处,恨不得那儿变出个地洞来。好让自己钻进去。 长这么大,姚二小姐还是头回这么狼狈过! 擦,还是在曾经自己心仪过的男神面前! 不假思索地就回道,“你你认错人了。什么姚二小姐我不是!” 说着,又要挣扎着起来,准备跑路。 果然。这人倒霉起来,走路都会被马车撞。喝口水都塞牙! 回到京城来第三天,她已是上门去求过各家亲友,姚家外嫁出去公子的夫家,周澜的娘家,姚家祖父的娘家,直接的亲戚都找遍了,可惜,不是怕被牵扯到这种谋反大案里,就是无能为力,顶多塞给姚露些银子,可光有银子有什么用? 倒是卫家还肯帮忙,但也不过就是托人往诏狱里打点,让姚大姐能过得舒服些,不要在里头受罪罢了。 姚阿四从前一直跟着姚霜在西郊大营,倒还认识军中一些人,就拿着姚露给的银子去活动,看看能不能从那边找到一些证据。 而红叶呢,也是拿着银子,找那些从前识得的那些市井中人,想办法给被禁军围住的定国公府里送些菜米柴碳之类的,被围困着这七八天,定国公府里的存粮也早该用尽了。 姚露此时若是表露身分,想进定国公府还是很容易的,只是进去容易,就出不来了。 眼下能在外头活动的姚府主子就她一个,她怎么可能进去? 不光不能去,她还识时备地把打扮也给换成了不起眼的,生怕被人认出来。 这两天去的那几家都不顶用,姚露现下还有两个地方可以去碰运气,那便是她的前姐夫和现姐夫的娘家。 谁知道走得急了些,就撞上了马车,撞就撞了吧,还遇到了明三? 姚露原本因为吃不下睡不着的脸色,更是灰暗了几分。 明雪峰已是下了马车,走上前来,听到了车夫那句姚二小姐,他立时便想到了姚露。 怎么会是她? 但见地上的女郎,虽是极力地扭过脸去,但还是能看到面容半侧,原本那红润水嫩的小脸,好似打了一层黄蜡般,灰蒙蒙的,原本满头亮泽的长发也不知道是几天没洗过了,只戴了根木钗,身上的衣衫也骤然降低了品味,如果不是车夫叫出声来,他是无论如何也想不到,这名落魄的女郎,居然会是那个大胆娇纵,豪阔张扬的姚二小姐! 怎么变成了这般模样? 明雪峰虽然知道姚家犯了事,但他可不知道姚露出了京城,所以没被羁押在定国公府。 “姚二小姐?” 听到明三这般迟疑的语气,姚露心里暗自吐糟,知道是躲不过去了,便慢慢转过头来,冲着明雪峰笑了下,只是笑容无比僵硬。 “哦,明三公子,好久不见,我还有些小事要做,就不耽误明三公子了,拜托明三公子莫要泄露我的行踪,在下先谢了。” 说着话,姚露已是慢慢地爬起身来,冲着明雪峰一揖,便要一瘸一拐地离开。 明雪峰原本是一心急着想要回到自己府中,好理消自己在西景园被人陷害这件乱事,可眼下见着了这个从前如影随形般忙活着讨好着自己的女郎,从那般嚣张无忌的模样变成这般的落魄,心下莫名地起了几分同情之意。 “等等,姚二小姐,要去哪儿,行动不便,就让我们府里的马车,送你一程吧。” 见姚露虽是步伐微顿,却没有回头的意思,明雪峰又加了句,“你的胳膊还流着血,也得包上一下才好。” 姚露回头一看自己的胳膊,果然擦破了有手掌大小的一片,此时正向外渗着血,看着挺吓人。 若是从前在府里,这般大的伤口,足以让院子里所有的上下人等,鸡飞狗跳,着急忙慌上一阵,自家的老爹也会心疼得不行,又要请太医又要炖补汤的了,而自己呢,正好可以赖在房里休养,还能以此为借口,跟老爹多要些零花,趁机买好几样心仪的玩物…… 现在么,疼虽然疼,可比不上在明三公子面前这副落拓样儿更难受,真是面子里子一起疼啊! 姚露有心想逞强,可转念一想,自己这一瘸一拐的要去柳家,那柳家又在城南,这可得走到什么时候去? 反正这副模样已是被明三看了去,人都丢完了,也不差这么一点。 便转了回来,又施了一礼,“那这般就多谢明三公子了。” 坐到了马车内,跟车夫说了柳家的住处,姚露就缩在马车的一个角落里,半垂着头,不吭气了。 小侍童拿眼瞧着这位姚二小姐,话说,当初姚二小姐对自家公子猛追的时候,自己还得过不少她给的好处哩。 那会儿的姚二小姐,若是能跟自家公子同坐一个马车,还不知道要高兴成什么样儿呢,怎么也得凑到公子跟前,说一些俏皮花样的话,现下呢,却是跟鹌鹑一般呆在角落里,不戳她就不吭一声似的。 哎,也不知道定国公府能不能渡过这次难关,要是能的话,自家公子嫁不成六皇女,那嫁给这个二小姐也算不错的了。 毕竟,定国公府这回遭险,这个二小姐也算是靠谱,看样子也是四处奔波着,想要救全家的嘛。 当然了,要是定国公真的被抄家了,姚家一无所有,那还是算了吧。 小侍童在那儿浮想连翩,明雪峰却是自己动手,从马车的座位下取出了一块汗巾,撕成两半,“姚二小姐,我先给你包一包吧。” 姚露闷不吭声地把胳膊往明雪峰那头伸了伸,瞧着明雪峰一双修长的玉手上下忙活着给自己裹伤,心想,明三公子果然是个好人,当初自己还真没看错他…… 这么好的一亲芳泽的机会,若放在几个月前,姚露肯定能乐晕过去。 可惜现下时机不对,姚露哪有那个闲心,而且也不知道为何,再见明三,从前那份悸动和爱慕,似乎一下子就在记忆中褪色了,留下的只有一份自尊受损的尴尬。 马车果然要快的多,不过用了两柱香的工夫,柳府就到了。 这柳家原本不过是工部的五品小官,后来将柳无尘嫁给姚霜作续弦,靠着定国公的关系,柳家家主又升了一品,还换到了个更有油水的位置。 在姻亲里头,柳家门第还是低了些,如果不是前头那几家都帮不上什么忙,姚露也不会到这柳家来。 “多谢明三公子相助。” 姚露从马车上跳了下去,又向明雪峰行了一礼,目光仍是没有跟明雪峰对视。 就算她现下已对这位贵公子没了任何绮念,可还是害怕从对方眼中看到轻视和怜悯。 果然是危难之中,方识人心,这些日子,姚露见识到的,比她过去十八年还多。 明雪峰点了点头,“姚二小姐还请珍重,若是若是,有什么需要我帮忙的,只管到明府后门,去寻福叔转告我便是。” 他说的是寻他帮忙,并不是明府帮忙,也是知道分寸,以明府的能耐,对定国公府的案子当然是无能无力,况且也不是姻亲,自然没有帮忙之理。 姚露鼻子差点一酸,又点了点头,表示自己知道了。(未完待续)   ☆、114. 细思从前 马车渐渐远离了柳府大门,瞧着姚露的身影,映衬在那并不高大的墙下,显得很是伶仃萧瑟。 明雪峰放下车窗帘子,心内暗叹一声。 小侍童道,“三公子,你往日不是最烦这姚二小姐老来纠缠么?今日怎地?” 何况姚二小姐风采全无,显得狼狈邋遢? 明雪峰嘴角扯出一丝笑容。 “从前只觉得姚二小姐轻浮浪荡,如今见得人多了,倒觉得姚二小姐不失坦荡,有几分赤子之心。” 小侍童略一思忖,便想起今日见到的安乐侯世女赵珏,那在湖水中故意想占自家公子便宜的坏心眼,还有湿了衣衫后那跟胖蛹一般可怕的身形,果然同样是贵女,这手段自然就有猥琐与花巧之分,便不由得点点头,应了声,“那倒是。” 其实明雪峰却不仅如他所想的那般,只拿赵珏作了对比,而是在想着那六皇女。 本以为六皇女身为高贵凤女,即使是做了她的侧夫亦算不负此生,然而美梦还没做够一柱香的工夫,就遇到了那无行恶女,却是给他的青云梦当头泼了一桶冷水。 试想今日的消夏之宴,发请贴的是五皇子,这宾客名单自然是五皇子和六皇女商量好的,多数是高门贵公子,请来的贵女却是很少,而这赵珏声名狼藉,怎会被邀? 若是没有被邀请,那这厮又是如何进到了园中,还正好撞到了自己? 若说是赵珏自己个谋划的,明雪峰打死也不会相信。 定是有那翻云覆雨之辈,在赵珏身后暗中指点,而能在西景园里兴风作浪的。只怕也就是那有限的一二人。 且不说经过这一番闹剧,自己还有没有资格入选,就是能入选——明雪峰也要好生思量了。 明雪峰自栩也有几分头脑,不怕与人相斗,可斗成这样简单粗暴无理取闹而且没节操,那就不为他所愿了。 想到此处,明雪峰竟然有几分遗憾。 当初若是…… 姚露坐在外院的侧厅处。已是等了两柱香的工夫了。 这厅里静悄悄的。半个人影儿都不见,就连门外头,似乎都没了走动的声音。仿佛这里呆着的,是个瘟神一般。 她手边桌上的那杯寻常茶,已从微热变得冷了下去,一同冷了的。还有姚露的心情。 想到到那下人一听说自己是姚家来的,那份惊恐小心的表情。姚露就觉得这一回,又是白来了。 比起旁的姻亲来,至少那些姻亲们还会见见姚露,虽不能帮上忙。但好更也能说上两句安慰之语,劝姚露保重身体,这柳家倒好。竟是连见都不敢见了。 大约又等了两柱香,姚露心里苦笑一声。还是算了罢,这么明显的态度,就是叫自己知难而退的,自己又何必将宝贵的时间,浪费在这柳家? 她霍地起身,就朝门口行去。 方走出门口,果然院子里也是空空如也,连个扫地的都无。 姚露心中冷笑,抬脚就往外走。 “姚二小姐……” 走出去三两步的姚露就听到侧面有人唤她,转头望过去,见是个年青男子,不过十*岁,生得端庄清秀,下巴那里倒有点眼熟,跟姐夫柳无尘相仿,看衣着,应该是柳家的公子。 姚露猜着这许是姐夫的平辈兄弟,便站住了脚,拱手行了一礼,也不说话,看他有何言。 “二小姐久等了,我是柳无星,无尘哥的堂弟,这次……实在是,我家姨母,她,身子有些不舒服,这才没能出来见二小姐,二小姐千万,莫怪……” 柳无星结结巴巴地解释着,只是那微红的脸,不自然的语气,都泄露了真实情况。 从前柳家长辈过寿,姚露偶然也跟着姐姐姐夫两个过来做客,那会享受的待遇,只怕也跟皇女驾到差不离了,而如今么,却是连面都不露…… 果然是世事短如春梦,人情薄似秋云。 姚露见这少年尴尬无地,遂强笑了一声,“既如此,那在下便告辞了。” 说着拔腿便走。 少年哎了一声,朝着姚露追了几步,姚露却是脚下生了风一般,走得飞快,很快就将少年甩在了远处。 姚露心里灰突突的一片,只想着连现任姐夫的娘家都这般态度,那前任姐夫娘家又能好到哪去? 却听风中远远传来一声男子的喝斥声。 “无星,这是大房他们的事,哪里要你出头了?还不赶紧给我回自己院里去!哪个不长眼的小蹄子多嘴传这话的,回去看本老爷不揭了他的皮!” “哎呀,爹~你小声点么,都是亲戚,怎么能这样?” “呀呀呸的!甚亲戚,往年也不见瞧得起咱,咱送上门去,赔笑脸请你堂哥保媒,人家都看不上咱,现如今犯事了,到来门上认亲戚了,咱家可没这么大的脸!赶紧的给老子我回去,趁早收了心思,爹给你寻一门好亲,就是让你当和尚,也不能嫁去那谋逆之家挨刀口去!” 那刻意挑高的嗓门,就算姚露走了老远,还是能一字不漏地传入耳中。 姚露这才想起,先前自家姐夫是提过一门亲,说是他堂弟的,只不过那时候姚露一心要去见识外头的繁华锦绣,哪里会去留心一个没啥美名的的小郎君? 想来自己拒了亲事,那时这柳家二房就有了些怨言了吧? 姚露出了柳府的门,只觉得脸上亦是火辣辣的。 那中年男人说的话虽然难听,却也未尝没有三分道理。 这柳家比起定国公府自是大大不如,姚露从前还真没把他们家放在眼里,打交道的时候虽也是恪守礼仪,但凭心而论,心里何尝不是有些轻慢的,如今得到如此冷遇,却也是一报一还。 眼看着天色已晚,想来也不可能再去前姐夫的娘家,姚露只得垂头丧气地回了落脚之地。 这个落脚之地,却是卫璧名下的一处小院子,定国公的所有产业,铺子田庄宅院都被封了,姚露也不敢往卫府去住,连累了卫家,故而在卫家家主的默许之下,让卫璧的护卫,将姚家人都带到了这个位于城东的小院。 红叶已是先回了,她那头倒还算顺利。城里的那些闲散游民,多的是办法将吃食送到定国公府去,再说那圣旨上也没说要把定国公府里上百口人,都饿死不是? 红叶端上了晚饭,劝道,“二小姐还是多少吃些吧,这几天都是吃不好睡不好的,铁打的人也熬不住,这节骨眼上可不能生病啊。” 光看着二小姐这郁闷的模样,就知道又是无功而返了。 想想也是啊,如今这朝廷里乱七八糟的,谁敢跟这谋逆案沾上边儿啊? 姚露闷声应了一个字,也不瞧那菜色如何,米是否新米,品质是否上佳,火候是否老道了,搂着饭碗就往嘴里划拉,当然了,味如嚼蜡,心似黄连。 待吃完了这顿晚饭,红叶将饭桌收拾了,那姚阿四还没有回来,灶上给她还留着饭,姚阿四的身手高明,想来安全应该无虞,主仆俩倒都不怎么担心她,只是想着还在狱中的姚霜,都是心头有如铅坠。 姚露心里憋闷,再不找个人说出来,怕是要难受而死了,此时也不管跟红叶说有没有什么用处,一径将白日里去的这几家碰壁之事说了。 听了旁人家的倒还罢了,听到柳家那些话时,红叶不由得就竖起了眉毛。 “这柳家果然不是好东西,若不是咱们府,她家能升上四品?怕不得一辈子当个没油水的五官小官到老死!” “不是小人要说柳正夫的闲话,当年柳正夫没嫁过来时,他们柳家什么光景?陪嫁的那些东西倒有一大半都是老爷事先送过去给他们家撑脸面的,就这,柳家还昧下了五千两银子的彩礼呢,后头逢年过节,哪回给柳府的少了,那柳府两房又没分家,二房还少沾了光不成?”“就因为没娶他们家那个公子,就要说这些酸话,也真够翻脸不认人的,瞧着等府里过了这个难关,他们若还有那个脸来上门,看我不拿大棒子打出去!” 姚露原本只想着自己的过错,此时听红叶这么一通说,心里倒是轻松了几分,正要说点什么,就听院子里有了动静。 主仆两个顿时都起身张望。 这姚阿四是去寻那几个姚霜手下的将官去了,说起来,姚霜在军中多年,也笼络了好几个心腹,只可惜,其中有两个最得力的,两个月前,却是被调往他处,而接替职务的新人,却正是被查出牵连到刺客案里的那个。 按说这人在姚霜手下的日子还浅,就算犯了事,怎么也轮不到姚霜这个上官被牵连,奈何此人被捉之后,就一口咬定是受了上官指使,而且还还弄了姚霜的贴身玉佩为证物,这才让这案子变得棘手起来…… 回来的果然是姚阿四,姚阿四也不等主仆两个出声,已是一把掀了帘子进来,带起了一阵夜风,进来也不做旁的,望着姚露纳头便跪,哑声道,“二小姐!”(未完待续)   ☆、115. 梦中艳影 “……林副将和赵参将都说,这段时日,她们也偷偷地打听过,主审的是宫中内卫司的人,当初那个天杀的王副将就是给内卫司的人捉去,没两天就攀诬了大小姐,如今审大小姐的也是内卫司的人,据她们说,内卫司的刘公公,已是五皇子门下的人。” 姚阿四语速飞快地说着,姚露饶是凝神细听,可也听不出个所以然来,直到五皇子三个字跃入耳中,这才回过神来。 “五皇子?” “正是,那刺客案现如今主审的便是刘公公,这刘公公还是五皇子一手提拔起来的,二小姐……” 姚阿四一边说,一边就拿眼睃着姚露。 姚露愕然,“五皇子一手提拔?这怎么可能,这朝廷的规矩,后宫男子不得干政,尤其是皇子们,五皇子再受宠,也不可能插手内卫的事吧?” 这内卫可是负责护卫皇宫内院的,这么重要的地方,如何能让皇子插手? “是真的,如今五皇子在京里势力极大,朝中五位相爷,倒有两位都暗中倒向了五皇子,这些日子,正上奏折要议储哩!” 五皇子已和六皇女结盟,朝中这些想要站队的,不好明着拜入六皇女旗下,便迂回一番,让五皇子牵线搭桥,好表示自己效忠新君的心意。 我了个去! 若是这么说,五皇子现下岂非在京城中一手遮天? 却听姚阿四有些支支吾吾地道,“二小姐,这回大小姐被冤枉下狱,小人怀疑,怀疑。……” “怀疑什么?” “怀疑,那五皇子其实是因为上回府里花宴上被二小姐所拒,有意怀恨在心,这才……” “姚老四!你胡咧咧什么啊!那回在府里花宴,二小姐只是不小心脸上中了毒,何曾拒过五皇子?那么大的谋逆安,难道就因为那点子小事?你你。你这么瞎编。倒底是何居心?” 姚露还没答话,红叶就跳了起来,指住了姚阿四的鼻子大骂。 姚阿四面上闪过几分羞窘。却不知想到了什么又咬了咬牙,梗起了脖子叫道,“我是何居心?我姚老四跟着大小姐风里来雨里去,这条命都交给国公府也不怕。你看,你看。……” 说着一把撕开自己的上衣,露出胳膊和肩膀上的旧刀伤。 “五年前,跟着大小姐打乱贼,添的这一道。三年前,碰上那盗寇,……” 红叶见姚阿四这样。大有一道道地将她过去那些功劳都摆上一遍的意思,便不由得讪讪然。姚阿四这人虽然孤拐了些,可她说的,倒都没掺假。 这厮的确是大小姐手下忠心得力的人。 只不过么,对大小姐极忠心,对二小姐就未必了。 姚露咳了一声,“阿四你有什么话就直说罢。” 她何尝不知道,定国公府之所以在老辈勋贵里头算得数一数二,除了老祖宗留下来的余荫之外,还有大姐姚霜果敢干练,手握兵权。 这外头瞧着定国公后继有人,自然地姚家的地位也就抬了几分,自己原是个富贵闲人,一向自栩不给家里添乱的,若真是五皇子因为自己的缘故对定国公府有了嫌隙,那,那自己岂非姚家的罪人? 可怎么想,自己也不过是醉了酒,跟着五皇子上了马车,然后亲亲摸摸了两下,后头也没有明确地拒绝他,五皇子应该不至于为了这点子小事就要人抄家吧? 姚阿四张开嘴要说,见四只眼睛都盯着自己,那本欲大声道出的话就弱了声势。 “现下各府都不敢相帮,生怕受了牵连,二小姐,不如,不如……” 说到此处,姚阿四吸了口气又提高了调门,“解铃还须系铃人,二小姐不如去求五皇子!” 红叶反射般就要顶回去,“你胡说什……呃,呃……” 说到一半,转念想到,若是真的管用,就去求一下何妨? 那五皇子在花宴之时,兴冲冲地跑到府里来见二小姐,想必也是很心悦小姐的,小姐若是真的去求他,说不定…… 她也是想到了自己一家人,此时可也都被关在府里呢,若是定国公这颗大树倒了,自己一家岂能落了好? 于是本属二小姐阵营的忠仆,也不由得把目光悄悄地瞄上了姚二小姐。 姚露坐在那儿,身子僵直不动,好似一尊石像,眼光直直地盯着地板,那张蜡黄的小脸,在灯光的映照下,更黄了几分。 此时四只眼睛都转而盯在了她的脸上,尽是期待。好半天,姚露的嘴角才扯动了两下,声音好似从牙缝里硬挤出来的般,“好!” 那两只互望一眼,眉现喜色,不过这喜色也是稍纵即逝。 毕竟,二小姐要是去求那毒寡夫,那毒寡夫就算是答应通融,又岂会凭白放过这个机会? 自家小姐这只水嫰嫰的女郎啊,可不是就要落入狼口了? 而且若只是寻常来往倒也罢了,最可怕的是万一那五皇子非要二小姐当他的郡马可怎么办? 想到此处,两人的表情又转为森森的同情。 咳,这,这也没办法的事啊,要是五皇子能看上咱,咱就是豁出去了也得卖身啊,可这五皇子不是看不上咱么…… 此时再多说什么都是无益,姚阿四趴地上给姚二小姐磕了好几个头。 那咚咚的声音倒把姚露给气乐了,挥挥手赶人。 “去去,你搁这儿上坟呢!” 本来这心里就够郁闷没底儿了,再瞅见两只苦瓜脸,拿着一副你要去送死的同情脸望着自己,当老娘不会哭还是怎么着? 姚露把两只都赶了出去,枯坐了会,便吹了灯,自己上床歇息。 这一处小院卫璧买下之后就没住过,姚露他们过来住也是悄悄的背着人,因此不可能收拾得多好,屋里还有些个霉味,床也是寻常的木床,姚露昨儿在外头东跑西颠累成了狗,回来倒头倒是睡得快,今儿虽然也累,可一想到明儿的事,就觉得半点睡意也没了。 辗转反侧了至少也得有一个多时辰,姚露这才有些迷糊起来。 雕凤绣榻上的女郎睁开眼,只觉得鼻际满是浓香之气,不由得连着打了两个喷嚏。 一手支着身子,柔软丝缎的薄被就滑到了腰际,一低头,才发现自己居然光溜溜的,啥都没穿! 不仅是没穿衣衫,更惊悚的是,她身上还有不少青青紫紫的印子,在她低头细瞧的时候,还感觉到了一种隐秘的钝痛,活像是被人里里外外地打了一顿似的。 女郎再扭头四处张望,银线绡的纱窗,天水碧的帐子,对面是紫檀底座云母屏风,榻侧的泥金熏笼里淡烟袅袅,那浓烈的香气便是从这儿发出来的。 这里,根本就是不是自己的卧房! 惊诧莫名的女郎忍不住惊跳起来,随手扯了块床单披在身上,四处寻着自己的衣衫,好半天才在墙角的青玉筒里发现了疑似自己衣衫的东西,拎起来,早就破败得不能穿了。 我擦,这是哪儿? 行动间,便能觉出不便的女郎不由得紧皱了眉头。 自己虽是名满京城的多情贵女,可眼光也是很挑的,略寻常些的庸郎俗男,哪里会接近半步? 呃,昨儿究竟是睡了哪个? 哪个胆大包天的,敢这般对待本小姐? 可昨儿醉得眼花耳热,隐隐记得是见着了容色绮丽的青凤公子,得他相邀,然后就什么都不记得了…… 果然是醇酒美色误人呀! 捂着额头的女郎在屋内寻了一圈儿,最后好容易在衣柜里寻到了一身衣袍,虽是男子样式,但也聊胜于无。 七手八脚,呲牙咧嘴地套在了身上,在那金边镶玫瑰花的落地银镜里一照,呃,倒是宽宽大大的,颇有林下之风。 只是镜中女子,面色苍白,双眼无神,活像是被吸干了精血的倒霉蛋。 着好衣衫,女郎便向外走去。 这般华丽富贵的卧房,想来主人身份亦是不低,就算她想翻脸算个帐啥的,可一想到万一真是哪家贵公子,因了此事,要让自己负责什么的,那岂不要糟? 一只脚才踏出了门坎,突然一个男子的声音问道,“妹妹怎么就要不告而别么?” 这声音听起来很是悦耳,有如琴弦拨动,还带着几分不容拒绝的威势。 女郎吓了一跳,朝着声音望过去。 但见不远处,一位头戴金冠的男子漫步而来,滚金边玄黑长袍,那衣料如流水一般,行走间荡起轻波。 面似冰雪,鼻梁挺直,凤眸长眉,美艳到了极处,那眸光却又无端端地令人生惧。 果然是话本里那青凤公子的长相,只不过,这眉眼之间透出的桀骜狂妄,却硬生生地将那一副好容貌给毁了逊色了好些…… 昨儿就是他么? 女郎瞧着男子的装扮,心里不由得格登一下。 看这男子的年纪,也该有二十好几了吧?而且这装束,明显是已经嫁过人的了。 大事不妙!自己昨夜无知无觉毁了节操不说,还教人占了便宜,更可怕的是,这男人,还是个成了亲的? 自己一不小心,还勾搭上了个有妇之夫?(未完待续)   ☆、116. 身不由已 女郎心中悔得要死,却也是明白的。 这地方,这人,对她来说,都是未知不明,多说多错,虽然昨儿碰上了那事,心头一团恼火,可眼下还是谨慎些得好。 心里打了几个转儿,这才勉强扯出一丝笑容。 “这位公子,在下一夜未归家,只怕家中长辈惦念,这便告辞了。” 匆匆拱手一礼,脚下迈步就要绕过这位美艳男子。 若是个未婚的小郎君,女郎倒也不吝跟他多说几句,可这位已是嫁过人的,对于女郎来说,那就是珍珠变成了死鱼眼,生得再好,也不乐意去沾的。 她心里打算得好,若是这男的想要强留,那自己就不管三七二十一,先撒腿跑了再说,只要出了这宅子,到了大街上,这京城各处,她自然是熟悉得很,这男的再想拦着自己也是不成的了。 嗯,当初跟武师父学功夫的时候,旁的都稀松平常,唯有这轻身逃跑功夫最是拿手……可见咱真是有先见之明啊! 女郎绕到了男子身侧,提了一口气就要跃上离自己五步远的墙头,这墙头不到两人高,自己跃上去,应该不在话下…… 女郎心里打算得好,谁知道才跃起了尺来高,就听见那男子发出一声轻轻的嗤笑。 此时她也登时感觉到了身子有异,浑身的劲道,好似被抽空了似的,后继无力之下,扑通一声就摔了下来。 女郎瞪大了双眼,面上尽是难以置信的表情。 这,这是怎么回事?好端端的,自己的功夫怎么就废了? “妹妹这是做什么。好端端地跑什么?瞧瞧,这就摔了吧?” 那男子在女郎身侧半蹲下来,那过于凌厉的眉眼,噙着一丝笑地看着女郎,伸出一只手捏上了女郎的脸颊,声音是毫不掩饰的戏谑。 “你,你。如何能做这般不规矩的举动?简直。简直是不守夫道!” 从这男子这般放肆的举止来看,昨儿那般孟浪的男人,必是他无疑了! 话说本朝如今虽然风气开放。可究竟还是讲些规矩礼法的,这好人家的男子,除非是那倚门卖笑之辈,哪会这般在光天化日之下。做出这等毛手毛脚的动作来? 坏了名声的未婚男子,想嫁个好人家是绝难了。而坏了名声的已婚男子,那是要被婆家和娘家共同唾弃的,严重的还有可能强迫剃度或处死。 方才那卧室的华丽,和院子的布局。能看出这家人非同小可,却为何有这般不守夫道的大胆男子? 女郎恼火地伸手拍开那只不规矩的手,就要起身。 然而那只冰雪一般颜色的手掌却转而按在了她的肩头。力道大得让她根本起不来。 那人凑近了,凉凉笑道。 “不守规矩?现下才想起这个。不是太晚了么?昨夜良霄乐事无限,那不规矩的事不知道行了多少回,妹妹怎么还这般假道学?岂非辜负了京城四姝之一姚二小姐的名头?” 女郎的神情有了一瞬间的惊惶。 我擦,被他道破了来历! 这下可好,本小姐还想神不知鬼不觉地溜走,装做什么事都没发生呢! 这一念头闪过之后,又想到,昨儿果然是和这个不守夫道的男人在一起,简直是,简直是后悔得肠子都青了! 要知道,但凡讲究些的贵女小姐,知道惜福养生的,不管再好奇那男女之事,也都不会在十八岁之前破戒。 就算是到了十八岁,真的有那需求了,也会选个良辰吉日,挑个知情识趣调教好的美貌小侍,事先还要焚香沐浴,饮食讲究,卧房铺陈洒扫一新,准备上各种用得着的东西,什么能推动气氛的淡甜酒啊,能缓解疼痛的药膏啊…… 初试*,自然是点到为止,哪个小侍敢多做一步,不被打死那都是轻的。 没想到啊,自己本该金尊玉贵慎重对待的初次,居然是被个不守夫道的男人给毁了! 难不成自己的功力全消,竟然是因为昨儿太过劳累之故么? 女郎心中正自骇然,却觉得身子一轻,已是被那男子抱了起来。 不由得瞪大了眼睛,伸手推拒。 “你既然知道我是谁,还不快放开本小姐?” 那男子却抱着女郎站直了身子,唇角一斜,笑道,“那你知道我是谁么?” 女郎挣扎着要下来,可越挣,那人的怀抱就越紧,而自己的力道,却是越来越轻,这让女郎有一种大事不妙的预感。 “凭你是谁,本小姐不想知道,快放开我!不然我就喊人,叫人都来瞧瞧!” 听着女郎色厉内荏的威胁,而挣扎之间,那宽松的外袍,已是露出了几许雪光。 这如同桃花般香嫰的身子,馨香美味…… 男子已是邪邪一笑,低下头,朝着最丰美之处啃了下去…… 姚露大喊一声,身子直直地从床上坐了起来。 那方才一直困扰着她的邪恶男子,此时哪里还有踪影? 抬头看窗,帘后透出一点微微的光,院里院外都没什么动静,想来时辰还早。 姚露反射般地朝四方扫视了一圈儿,昏暗的屋内只有自己一个人。 原本姚露若是有什么动静,身为大丫环的红叶,几息的工夫就能赶过来,此时却听见响动。 姚露抬手抹了把额头,果然鼻尖,脑门上都是冷汗。 想来自己觉得是撕心裂肺的一声大叫,可其实是在梦里发出的,要么就是白日里红叶也四处奔波,梦得紧了,睡死了没听到罢。 想到梦中那男子的邪恶神情,姚露无端端地就打了个寒战。 那分明就是五皇子啊! 只不过,自己梦到的,怎么倒像是从云来居上了所谓青凤公子的马车之后,在五皇子的院子里发生的事? 可明明自己并没在五皇子的院子过夜,而是不知道怎地醉倒在了自家侧门口啊? 自然也就没有跟梦里似的,居然跟五皇子这个小寡夫有了一腿。 可梦里的情景,真切得就跟自己亲身经历过的一般啊? 姚露忍不住又打了个寒战,赶紧用被子裹住了自己全身。 那天,是有人将自己从五皇子的院子里带走,放在了定国公府门口的啊。 那个人,怎么就那般的大胆…… 若不是他自己写了信来,姚露自己,是无论如何也想不到,居然会是他做的! 他一个乡下猎户,不老老实实地在山里呆着,就仗着自己的身手好,就敢把五皇子府和定国公府视若无物,真是胆肥了他! 当然了,若不是他,自己只怕还真就似梦里一样,被五皇子给扣下,又中了屋内熏炉里的醉梦散,全身无力,只能任人摆布…… 想到梦中那五皇子的放荡无耻,姚露忍不住地捶了下床! 可自己几个时辰之后,还得上门去求那个小寡夫! 他若是开口要银子什么的,那都好说,就怕,就怕,恶梦又成了真…… 两个时辰后,姚露已是坐在了五皇子府外院的一处偏厅里。 姚露坐在空无一人的小偏厅里,穿着尽量华美,将自己带着的几件衣裳里最好的都给换上了,是缃黄色的轻纱褙子,里头是月白色的丝绸长裙,耳上戴了最衬自己脸型的两粒金色小珍珠坠子。 为了保证一举求情(卖身)成功,还在姚阿四和红叶的劝说下,在脸上扑了粉,点了胭脂,好遮盖下疲惫的气色和失眠的黑眼圈。 这五皇子府,还是当初她来过的那处宅院。只不过大门改了规制,加宽加阔,装饰得更初这位郡王的地位。 如今五皇子是朝中的红人,每天想见他的快要排了大队,有送礼的,有自荐的,还有如姚露一般是来求情什么的。 姚露也是一咬牙,贿赂了门房一百两银票,这才得以进门,换得一声通报。 不过枯等了近半个时辰的姚露,不由得在心中怀疑,倒底通报给谁了,这是个问题。 姚露坐在冷椅子上,心里也是越来越沉,更没了底气。 原本还担心自己这一进五皇子府,就是那肉包子打狗,有去无回,可这般看来,五皇子似乎已是对自己失去了兴趣呀。 失去了兴趣,本是姚露求之不得,可也同样意味着,五皇子几乎不可能网开一面,答应放了姚大姐啊! 姚露坐得全身都僵了。 不行,不能这么傻等,她得想办法去见五皇子! 姚露从椅上跳下来,出了偏厅。 这偏院本来就没有几个下人,且下人也知道能被领到这个院来的,肯定都是不受欢迎的客人,所以见姚露出来,自是爱搭不理的,看姚露快要走出院子了,这才斜着眼睛问上一句。 “客人莫要乱走!若是去了不该去的地方,小心吃打!” 姚露努力地端起笑脸,又塞上银子过去,“这位小哥,在下只是有些内急,不知道这更衣之所在哪儿?” 看在银子的份上,那下人带着姚露出了小院,走了一小截路,便指了个林中的小院门给姚露看,“呐,就是那儿了,完事了赶紧回厅里去,莫乱闯!” 姚露连声应了,等瞅着个无人的空儿,便飞身上了墙头,几个纵跃,避开院内来往的人,悄悄地向五皇子的居所摸去。(未完待续)   ☆、117. 原是变态 姚露在庭院中穿梭着,躲躲闪闪地,居然也给她摸到了正地方。 按说她虽然来过五皇子的这所宅子,但却是醉醺醺的,来去都不知道是怎么回事。 自然不可能记住五皇子府的格局,然而此时见到这些景物,姚露却自然而然的就知道往哪个方向走,简直有如神助。 姚露藏身在花丛中,躲过两个捧着器物走过的内侍。 只见那两个,衣着不凡,居然还是宫中有品阶的,手里头小心翼翼地提着剔红天锦上下三层的食盒,脚下走得平稳。 嗯,看着这个时辰,想来也是到了用膳的时间。 按照姚露所知的常识来看,这两个人一定是去给五皇子送午膳的。 毕竟五皇子府里的正经主子只有五皇子一个,那些面首们么,想来不至于够得上让有宫中品阶的内侍来服侍吧? 果然,这两位内侍才走到院子门口,姚露就听到守门下人跟他们的低低对话。 “呀,今天的午膳倒是比平时早了一些,不过,五殿下现下可是正忙着,还没空呢。” “哦~” 心知肚明的感叹罢,“那,要不先放到茶房去,说不定殿下什么时候用呢。” 听了这几句,姚露还有什么不知道的,这正是五皇子的屋子了。 打眼四处一望,正好看到一处偏僻的角落里,生着几棵树,枝繁叶茂,又紧临着院子的围墙。姚露便悄悄的摸了过去,没出声地爬上了树,藏身在枝叶之间,展眼朝院子里观望。 这院子四四方方,中间种着花草,堆叠着湖石,拿青白玉砌成了栏杆。 正房五间,两侧偏房六间,倒座四间小屋,四面都有抄手游廊,靠近正房一面的游廊下还挂着浅蓝色的轻绡,有如晴郎的天空,那轻绡上的暗金线还闪着金光点点。 这种金线冰绡,乃是贡品中的极品,一年往皇宫里不过进上十来匹,少有在外流传的,而这五皇子倒用来当寻常纱帐用,可不是暴殄天物? 姚露两手攀着树枝,心里琢磨着五皇子会在正房哪一间屋子。 诶,自己若是就这样跳进去,会不会惹得五皇子大怒,将自己赶出去? 姚露看了一会儿,便觉得奇怪。 这院子里的人也太少了些吧? 方才那两个送饭的内侍,从侧面游廊去了茶房,便再也没出来,看门的下人呢,则把大门紧紧闭着,各站两边。 而院子里,便瞧不见一个人影了。 姚露心中疑惑不已,观察了半天,终于忍不住,决定冒险一试。 瞅准了院中的一个死角,姚露身手灵活地从树上攀到了墙头,足尘一点,便跳了下去。 还好没有发出半点声音,姚露拍了下胸口,猫下了身子。 院内还是一个人影也无,正午的阳光直直的哂下来,青白玉的栏杆和金线冰绡都是闪闪发光,可落在姚露的眼中,却莫名的多了几分心慌和凉意。 忽然正房某处的窗棂发出了一声响,姚露赶紧把头更低了几分。 嗯,难道,五皇子就在这一间? 姚露在腹内盘算着,心想已是摸到了这里,总是要求见五皇子的,又何必再躲着,便直起了身子,从藏身的角落里走了出来,且喜院内还是无人,不会被人拖将出去。 姚露走到那窗侧,望着那楠木雕芙蓉花的窗格,正要开口道一声求见。 就听见自屋内逸出了几声吟哦。 这分明是女子的声音! 拜在西崖深山那厮所赐,姚露已不是完全没有亲身经验的菜鸟一只,自然能听得出来,这里头是在做什么。 姚露老脸一红,反射般地退后两步,后背差点撞上廊柱。 难怪送饭的内侍要躲开呢。 原来是在等着里头的人完事啊。 姚露靠在柱子边上琢磨,自己是在这儿等一会儿,再求见五皇子呢,还是…… 正犹豫着呢,就听见里头忽然一声脆响,分明是…… 鞭子打在皮肉上的声音! 姚露都听傻了。 这位京城四姝之一的姚二小姐,根本想不到这闺房之中,怎么会有鞭子这种东西? 还是说,自己是猜错了,五皇子根本就没有那啥,而是在教训下人? 鬼使神差的姚露,就把眼睛凑近了窗缝,往里头瞧去。 这一瞧,姚露不由得倒抽一口冷气,浑身寒毛倒竖。 我擦,这,这,简直是让人对这世界的看法都毁了好吗? 原来五皇子是个变态! 姚露只不过看了一霎,便飞快地移开了视线。 可那被绑成奇怪形状的女人赤果果的身体上那一道道的伤痕,还有旁边衣饰齐整手执小皮鞭,满眼古怪疯狂的五皇子,这一幕却是深深地映在了姚露的脑海之中。 难怪,这小寡夫的前任妻主都死得那般快! 有这样疯子般的男人作夫郎,特么的,就是有九条命也要没了好吧! 在这不到一霎的时间里,姚露觉得自己还是另外想办法救大姐好了。 身子的行动比动念还要快,姚露仍是悄无声息地按照原路走回到先前那个死角处。 嗯,希望那个小厮还没发现自己去个茅厕去了这么久好吧。 有如身后有饿虎扑食,姚露迫不及待地攀上围墙,用力过猛之下,手掌被擦破了一点也在所不惜。 姚露双足用力,直朝院外跃下,落地的瞬间,这才觉出不妙。 一道大网当头落下,姚露只差一点就能滚落出大网的边缘,可惜,就差了那么一点! “殿下,人已经拿到。” 两名武者将被被网住的大鱼拖进了院中,只站在正屋的门外恭身回禀着。 房门自内而开,五皇子出现在门首,仍是那般衣饰华贵严整,仿佛正在主持着一场宴会。 凤眸微眯,薄唇轻勾,还透着几点漫不经心的笑意。 “将屋里的送走。” 五皇子这一声吩咐,好似要自己的属下,送的不是个美貌女子,而是件打坏的器物似的。 而将屋里的送走,未竟之言便是把鱼网里的留下了。 姚露终于见到了这行的目的,可这心里不是得偿所愿的满意,而是阵阵的寒意。 不过,既然已是被捉住了,便死马当成活马医,万一这个小寡夫,突然善心大发什么的,愿意帮自己呢? 原本被鱼网捆成了麻花的姚露还在试图挣扎,现下却是安静了下来,望着对面的五皇子,有些艰难地折腰行礼。 “见,见过五殿下。” 我擦,这声儿怎么还打着抖呢?这不是让人知道老娘正在害怕么? 姚露恨不得把自己的声音给吞了回去。 五皇子绽颜一笑,走上前了两步,却是一手勾住了这条大鱼的细腰,便将之抱了起来。 姚露浑身的寒毛都竖了起来。 此时两名武者已是用一块单子包住了房中的人,扛头抬脚地弄出了门。 不会是要让自己代替那家伙吧? 五皇子却是动作未停,抱着姚露进了隔壁的屋子。 姚露好歹松了口气。 不是那间有着各种奇怪东西的屋子就好! 姚露被放在了一张软椅之上。 这间屋子倒看着还算正常,卧榻,屏风,条案,熏笼……等等! 熏笼? 那阵阵的甜香飘入鼻中,姚露猛然警醒,这分明就是自己梦中所见过的那间屋子! 姚露的双眸霍然张到极大。 难道,先前那个梦,居然是预示之梦不成? 看到姚露这般的惊惧之态,五皇子美艳到凌厉的面容上闪过一丝不悦。 数月之前,头次见面,这小女郎醉态可掬,面如桃花,整个人就似一只将要成熟的甜桃儿般地鲜嫰诱人…… 只可惜,还没尝上一口,便突然没了踪影儿。 第二次见面,本是自己动了心思,特意折节上门,没想到,这小女郎不知是故意还是无意,弄成了一张猪头般倒胃口的脸,令他当场失态,不悦而走。 后来没几天,便听手下的人来报,说这姚二小姐却是离家出走,不知去了何方。 哼,才容貌有疾几天便离家出走,这分明是找了个借口,怕自己再寻上门去吧? 本来这人跑了也就跑了,京城美貌贵女多的是,有那畏自己如虎的,自然也是识时备为俊杰的,不过是面首,只要他想要,不管是在南原,还是京城,那还不是随心所欲? 今日知道这小女郎上门,他有意地晾她一晾,灭灭她的傲气。 这小女郎倒蛮是机灵,还知道自己摸到正院来,自己不过摆出了寻常阵势,就把她吓成了这般模样…… 五皇子蹙起了眉头。 虽然已经不是第二次所见的猪头脸,可,明显地没有头回那般惊艳了啊。 这脂粉也遮不住地腊黄,这明显的黑眼圈,还有这有些干裂的嘴唇…… 而且最令他扫兴的,莫过于姚露战战兢兢,跟见了洪水猛兽一样的小眼神了。 先前那只娇憨可爱的小醉猫哪去了! 五皇子有些不满意地抬手抚上了女郎的面颊。 嗯,这手感,倒还是如记忆中的嫰滑无比。 “怎么成了这副鬼样子?” 他这样看起来有点嫌弃的话,听在姚露耳中既是庆幸,又有些失望。 庆幸他似乎对自己没有兴趣了。 失望却是卖身不成,无路救大姐姚霜。你正在阅读,如有!   ☆、118. 但有所求 姚露心里纠结成了一团,不过脑子还算灵光,讨好地一笑。 “殿下恕罪,可否先放开在下,不然这般跟殿下说话,着实不大雅相。” 不管怎么说,先争取手脚自由了的。 五皇子轻轻笑了一声,手指在姚露的脸颊一侧滑过,滑到了脖颈之处,看着这女郎眼中流露出的恐惧之色,心中便有种奇异的满足感。 却是收了手,道,“这有何难。不过,妹妹方才唤我什么?” 先头他一见到姚露便称妹妹,姚露还不解其意,现下更是一头雾水。 莫非他是在暗示自己叫他哥? 姚露心中悚然,结结巴巴道,“我,无官无爵,当不得跟殿下兄妹相称。” 五皇子眉稍一挑,却是放开了姚露,双臂负在身后,扬起下巴。 “哦?莫非妹妹不记得,当初在这院子里的事了?都说姚二小姐是出了名的多情女郎,怎么到了本殿下这里,这翻脸不认人的本事,倒是厉害得紧呢?” 姚露此时脸色一阵红一阵白的,讪讪笑道,“我,这,我哪有这个胆子,敢翻脸不认殿下,只是当初那时,实在是醉得胡涂了,还请殿下恕我冒犯之罪。” 五皇子用下巴点着姚露,“好说,哥哥我就恕你这一回。本殿下最是平易近人,更何况妹妹也是名门贵女,当得起本殿下一声妹子的称呼。” 姚露被他说得无语,且这回来本来就是做好了壮士断腕,卖身救人的打算的,遂只好壮着胆子,喊了一声。“多谢殿下,呃,哥哥不罪之恩。” 这两个字憋得出口,只觉得牙根都有几分酸意。 五皇子扯了扯唇角,眉头蹙了蹙,“罢了,听着你这声哥哥。还不如不叫。” 谁家叫哥哥声音跟哭丧似的? 却是从袖间取了一把小银刀出来。几下将姚露身上的鱼网给挑断。 姚露这才抖落了身上的绳子,得以站起身来,冲着五皇子行礼。 “谢过殿下。” 五皇子懒洋洋地靠在椅背之上。眸光粘滞地在姚露身上扫视着。 “姚小妹这回要见本殿,可是有什么事?” 姚露见五皇子问出了声,正好就坡下驴,恭敬地朝五皇子屈膝一跪。 “求殿下救我大姐一救。” 五皇子眉稍连动都没动。 这姚二。先前避自己若蛇蝎,眼下却是死乞白咧地送上门来。自然是为了姚大谋逆案了。 “哦?” 五皇子的口气十分轻描淡写,仿佛随口聊天那般地,不紧不慢地道,“姚小妹这可就寻错了人。这谋逆案如此重大之事,如何轮得到我身为一个郡王插手?” 姚露一口老血就快要喷了出来,心想。虽然说按规矩后宫男子不得干政,可是您老人家还干的少了? 回来这么几天。就算姚露没有特意打听,也知道光是五皇子给他的面首谋职位,就不知道谋了多少,如今弄得满城的贫寒士女们都以模样俊美为风,盼着被五皇子看上了,好得享高官厚遇。 姚露眼珠转了两转,忽地就换上了谄媚的表情,赞道,“殿下这般英明睿智,俊美不凡,深受吾皇喜爱,想来殿下也不愿意让那真凶消遥法外,反而拿了无辜忠心之人顶罪吧?若说我大姐这般忠诚的人敢做那大逆不道之事,在下是万分不信的!在下敢拿命担保,我大姐是被冤枉的!” 五皇子却是收回了眼光,懒洋洋地看着自己的手指头,复状如疲惫似的地捶了捶自己的腿。 “你先起来再说罢。” 虽然这拍马之词听得都腻了,不过换个人说出来,特别还是得过自己几日关注的小醉猫说的,倒是别有一番风味。 姚露瞬间便懂了五皇子的意思。 赶紧向前膝行了几步,殷勤地给五皇子捶起了腿。 五皇子大喇喇地靠坐着,四肢伸展,目光微眯,看着这个原本的高门贵女如奴仆下人一般地服侍自己,果然心中那分满足感,却是那些出身卑贱的比不了的。 姚露这一捶,就是一柱香的工夫。 若是旁的人,比如说红叶,这捶腿也算她的主业,一柱香的工夫当然不在话下,可换成了养尊处优的姚露,不单是胳膊发酸,跪在地上的两膝都疼了起来,小腿肚子直转筋。 姚露却也不敢停下,盼着五皇子突然善心大发,就能应下了救出大姐。 就在姚露觉得自己再也坚持不住的时候,终于听到五皇子轻哼了一声。 “罢了,你且起来。” 姚露赶紧应了一声是,就站了起来,当然了站起来的时候身子一个趔趄,还是及时地扶住了椅背这才站稳。不过这会儿她也顾不得膝盖疼了,两眼紧盯着五皇子,生怕他说了什么自己没听着。 五皇子打量着姚露这般模样,眸光微闪,却是一把将那女郎扯到了身侧坐下,单手搂了腰,另一手却是挑起了那微尖的下巴。 “为你家大姐说几句好话,倒也不是不可以。” 姚露登时面露喜色,也顾不得正被某人吃着嫰豆腐了,“殿下!” “可本殿担了被母皇迁怒的风险,却又有何好处呢?” 五皇子在姚露脸上看来看去,终是有些嫌弃姚露此时的脸色,便没有下嘴,却是凑近了,在女郎脖颈间嗅得一嗅,语意暧昧不明。 姚露虽是盼着五皇子能松口救自家大姐,可终究心里怕极了这毒寡夫,身子不由自主地僵硬起来,好似尊木雕一般。 “殿下肯救我家于水火之中,姚家上下定然感念殿下的厚恩,听闻殿下正要筹资修建新皇子府,姚家愿意献十万两银子给皇子府锦上添花!” 这有求于人,必然是投其所好,虽然五皇子是金枝玉叶,可要按他的嫁妆和品阶,能动用的钱财应该不多,更不用说,这厮还过得如此奢侈了。 而十万两银子,虽说姚露不清楚自家的家底儿,但估摸着,还是能拿得出来救大姐的。 五皇子却并没有被打动似的。 “十万两银子,换姚家世女一条命,这买卖么……” 五皇子摇了摇头,“却是做不得。” 姚露忍下心中的失望,道,“那五殿下想要什么?但凡姚家所有,都凭殿下。” 五皇子的目光,就在姚露面上悠然打量着,如同毒蛇打量着到嘴的小青蛙一般。 姚露被他打量得直发毛,心想,这厮方才不是还嫌弃自己模样丑了么? 话说真有那么丑么?若非场合不对,姚露还真想寻个镜子来看看自己的模样。 “本殿下要姚小妹做本殿的……” 五皇子那艳丽嚣张的神情中透出一丝捉弄之意,故意将话只说了本句,看到女郎心中忐忑,面色发白的模样,更是觉得有趣之极。 “做本殿的面首可好?” 姚露心里那块大石终于落了地,面首总比郡马强! 即将入夜,暮色四合,高墙之内更是早就昏暗一片。 高墙内,都是坚固石块筑成的房屋,窗口只有巴掌大小,还都开在两人高的地方。 最内里的一间石牢,更是连巴掌大小的窗口都没有,能透进少许光线的,只有精铁栅栏做的牢门。 被关进了这些石牢中的犯人,自然都是身份不低,且犯了重罪的,想要逃出这般防卫森严的地方,那几乎是绝无可能,实际上,自这诏狱建起来后,能从这儿活着出去的人犯寥寥无几。 被关着的犯人们,个个披头散发,或蹲或坐,却都是静止不动,双目呆滞,死气沉沉。 忽然听到自大门处传来一阵声音,有那还没彻底死心的人便朝门口望将过去。 是哪个倒霉鬼又被送进来了? 却是平时里对着他们耀武扬威的孙狱官,手里打着一盏灯,陪着两个人走了进来,一边还不忘记点头哈腰地说着奉承的话。 “殿下,这儿有台阶,小心脚下……” 这句话瞬间点燃了众死囚的希望一般,原本安静得死寂的空间内,诸声交响。 “殿下,救命啊,下官是冤枉的!” “末将愿意为殿下效犬马之劳啊殿下!放末将出去吧!” “无耻!身为男子,难道不知后宫男子不得参政!这诏狱也是你来的!” 一片求情声里,居然还掺杂着破口大骂。 姚露不由得多看了那被关着的老妇一眼,佩服这人的胆量,敢当着五皇子的面说大实话,果然是个硬骨头! “闭嘴!放肆!再敢喧哗,立时打死!” 那走在最前的孙狱官一个眼神,就有狱卒手持长棍,四处乱打,但听得一片哀叫,那些胡乱求情的声音这才小了下去。 “大姐!” 姚霜显然是这些犯人里身份特殊的一个,被关在最里的一间。 狱门一开,姚露已是瞧见那张破床上,盘坐着一个身穿号服,长发披散的女子,认出是大姐姚霜,便迫不及待地喊了一声。 那人身子一愣,似乎有点不相信自己的耳朵,直到姚露又喊了一声,这才缓缓转过头来。 “小露?你怎么会来这儿?” 说话间的工夫,已是瞧见了姚露身后的五皇子,不由得面色大变!(未完待续)   ☆、119. 欲擒故纵 “臣见过五殿下!” 这一句话听起来虽然很是恭敬,可却仿佛是从牙缝里蹦出来的一般。 而姚霜的动作也很是敏捷地冲了上来,将姚露和五皇子分隔开来。 五皇子当然不会靠近石牢的小门,只是离着十来步远,眉头微蹙地瞧着这对姐妹,好似心里在寻思着什么。 对于姚霜的见礼也不过是轻轻地嗤笑了一声。 随即便扬起下巴,对着姚露道,“这下可放心了吧,有什么话只管说。” 一副施恩者的语气,说完这句话便转身又走远了些。 那狱官放了姚露进去,却是把门又锁上,转回头来点头哈腰地请五皇子出去歇息喝茶,五皇子屈尊降贵,不置可否地瞟了她一眼,这才大步当先地走出了大牢。 姚霜见着姚露之后,便紧紧地抓住姚露的胳膊,用力生猛地让姚露都有些发疼。 此时见五皇子已远,便沉声问道,“不是叫你在庄子上别出来么?你跑回来做什么?你这个成事不足的家伙!还跟五皇子凑到一处?你不会是答应他什么了吧?难不成你要给他做面首?丢咱们老姚家的人?” 姚霜才一见面就似条喷火龙般,发出一串串的质问,姚露原本见着亲姐那些焦急不安瞬间变化了,不由委屈起来。 “丢什么人!你们先前不还让我娶五皇子么?” 当初咱为嘛要离家出走,还不是因为亲娘说万一五皇子要求赐婚,姚家肯定不会拒绝,这才吓得自己跑路了么? 怎么这会儿倒突然这般有气节起来? 你们知道为了见你一面,本小姐做了多大牺牲么。膝盖都跪肿了好么? 话说自己小时候淘气,将亲娘心爱的花瓶打碎了,也只不过是罚面壁一柱香而已,从来就没遭过这么大罪好么? 姚霜气得冷笑。 “蠢材!当初就是怕五皇子要来这么一招,所以母亲才故意那般说的,就是要你离家出走,好逃避五皇子的纠缠的。你可倒好。这回自己送上门来!” 姚露微微一愕,这才醒悟过来,原来当初家里的三个人那是欲纵故擒啊! 不过此时也顾不得埋怨大家伙儿都瞒着自己了。反是焦急问道,“大姐,你别忙着教训我了,这回的事。究竟是怎么回事?你被诬陷这事,跟五皇子有没有关系?” 其实姚露心里还是挺忐忑的。很怕听到就是五皇子一手安排之类的话。 可没想到姚霜冷笑道,“当然有关系了。这本就是五皇子一手策划的。” 本来五皇子又死了妻主,从南边回到京城来,声名再创新低。女皇自然也不待见这个给皇室抹黑的小儿子,可是五皇子就楞是接连出招,从送玄女神石开始。再到挺身而出为女皇挡下刺客的剑,之后又跟六皇女联合。这一步扣着一步,还用刺客一案将自己给扯了进去。 这京城中的人再也想不到,大家都以为的空有美貌,却是放荡无材的五皇子,还居然有这份心机手段! 姚露一听却是面色大变,两眼含泪,结结巴巴道,“大姐,都是我害得你!” 若不是自己贪心好色,也不会招来这般大的祸患,结果自己离家出走了,倒让大姐来受罪。 姚霜没好气地拍了一把姚露的头,“想什么呢,你以为五皇子是因为你才要害你大姐我么?你哪里够得上那桃花祸水的格?” 姚露瞪大了眼睛,傻乎乎地问,“那,那好端端地,为什么,五皇子要害大姐你?总不会是他,他又看上了大姐……呃!” 这话未说完,就被姚霜毫不客气地一掌拍在了脑门上,“蠢材!脑子里能不能想到正经事!” 这是你死我活的朝廷政斗,你当是你们几个小女郎们玩得小情小爱的过家家么? 姚露委屈地问,“那又是为什么?” 姚霜瞧着自家妹子这副模样,又黄又瘦,神情疲惫,便知道她这些日子在外头也不好过,便道,“自然是几位主子争权夺利那些事,哎,反正跟你说了也不懂,你赶紧回去吧!千万莫要跟那五皇子搅和在一起,哪怕回定国公府陪着爹和娘亲呢!” 姚露心里纳闷,怎么自家大姐语气这般轻松,倒似心中笃定会平安无事一般。 便借着牢里那点光线,瞪大眼细瞧姚霜。 “大姐我瞧瞧你可是瘦了没?这牢里定是吃不好睡不好的,我瞧瞧……啊!” 姚露原本看到姚霜,人在阴影里,只能瞧个大概,此时不小心拉开了姚霜的衣袖,这才发现姚霜的手臂上,横七竖八地全是伤痕! “这,这是谁打的!咱们家可是有丹书铁券的,你是国公世女,刑不上大夫,他们,他们凭什么打你!” 姚露气得直跳脚,恨不得现下就出去,揪了那个狱官上金殿对质去。 姚霜捏了姚露一把,“行了,你真是个傻的,什么丹书铁券!国公世女,这些年,也是大家伙把你给养傻了,你还是赶紧回府里去,老实陪着爹娘罢!这两下算什么,不过是狱里的杀威棒而已。每个人进来都要挨的,你大姐我也是见过大阵仗的,还怕这个?” 姚露抹了把眼泪,倔强道,“大姐你放心,我一定会早点救你出来,实在不行的话,我就去金殿鸣冤去!” 先前虽然五皇子暗示了,只要自己当那什么面首,就能放了大姐,可听大姐这么一说,本来这事就是五皇子动的手脚,而且还牵扯到皇储之争,背后的事似乎还挺复杂,这么说来,五皇子说要放大姐,不过是哄逗着自己玩呢,既然这般,那自己还不如破釜沉舟地博上一回。 “别瞎胡闹!姚露你听好了!现在这案子,最坏也不过是我一个陷进来,国公府最多降爵,还有翻身的希望,若是你去告什么御状,说不定反而会把全家都害了!想想府里那么多的人,爹娘,还有你侄儿侄女!难道你没听说过二十年前,永昌侯府是怎么家破人亡的?” 姚霜抓着姚露的手十分用力,姚露能明白地感觉到自家大姐说这番话的认真。 可是心情却更低落了。 那永昌侯府就是先有一个女儿获罪,然后另外的几个就上下活动,想要救出她来,甚至还叩阙鸣冤,想要翻案,结果反而被三司会审,审出了更多的罪名,最后落得个成年女子尽被处斩,家产抄没的下场。 姚露还想要说点什么,就听牢外头狱官的声音叫道,“这位快些出来,五殿下可还在外头等着呢,须知本官放人进来也是担着好大的干系!” 姚霜便推了姚露一把,姚露身子被推到牢门口,那狱官已是将门打开,扯了姚露出来。 姚露出了大牢,这才反应过来。 她竟是什么都没给姚霜就出来了! 反应过来的姚露,赶紧把身上能拿出来的东西,什么银子啊,玉佩,药瓶,都一股脑地摸了出来,趁着狱官把自己拖走之前,从石门的栅栏里塞了进去。 “如何?本殿下的诚意已付,那姚小妹你呢?” 从诏狱出来,共坐在一辆马车之上,五皇子漫不经心地搂住了姚露的纤腰,一指挑起那还没脱型的下巴,声音慵懒中带着几分威慑。 姚露此时心里乱七八糟的,哪有那个心思跟这个身为罪魁祸首的五皇子玩花活儿,浑身僵硬得好似被毒蛇缠上,只抬眼望向五皇子。 “五殿下可能做到将我大姐放出来?” 方才姚霜的一番,也不知是为了阻止自己才那么说的,还是真有其事,若是真的话,这五皇子根本就不可能会把姚霜给放出来。 五皇子冷笑一声,却是将手一推,姚露便撞上了马车壁。 “本殿只能保证姚霜不死!别的,却是无法保证!姚二妹妹若是觉得这番不符你的期望,那就请自便吧!” 姚露撞到了后背,其实并不算很疼,不过五皇子的话,却是让她更信了姚霜几分。 既然也救不出姚霜,那还真的不如回府里去,还能看看府里的情况怎么样了。 何必陪着这个五皇子,弄得败坏名声,还救不了人? 姚露拱手向五皇子施礼,“如此,便谢过五殿下今日之恩,这便告辞。” 虽然从这里下马车,离着定国公府怎么民要走上半个时辰,可姚露此时,却已是完全受不了再跟五皇子呆在一处了。 姚露伸手去推车门,便听身后一个阴森森地声音道,“姚二你今日下了这车,明日你就能听到姚霜畏罪自尽的好消息,你可信么?” 姚露的动作便是一僵。 有一瞬间,姚露都想暴起,掐死这个可恶的兴风作浪的五皇子。 可是再一想,自己又不是孤家寡人,身后还有国公府那一大家子人呢,这股子激愤也只得压下。 再回头已是换了笑脸。 “此时已是入夜,下了马车,我可没处去了。方才只不过是与殿下说笑而已。殿下切莫当真!” 五皇子半眯着眼,唇角勾起,将靠过来的女郎搂入怀中,如同抚摸着宠物一般,轻轻道,“你乖乖的,总有好处与你!”(未完待续)   ☆、120. 内堂春暖 姚露此时面上含笑,仿佛极是多情一般,可跟某人靠着的地方,却是难受之极。 心里暗叹,本小姐向来自栩情场老手,可没想到,这真正要用得着那些甜言蜜语的手段时,却是如要上刑场一般。 其实细算起来,自今年以来,不管是明雪峰,或是安易,还是五皇子,姚露那一套,到了这三人面前,真可谓是屡败屡战,吃瘪连连。 姚露努力地想着乱七八糟的事情,好分散一下五皇子的存在感。 五皇子虽然放荡不羁,但毕竟这还是马车之上,最多也不过是做些小动作罢了,若换了旁的女子,大约还会觉得反正五皇子也是个美艳的,并不算吃亏,可换成姚露么,就有些难熬了,幸好很快就到了五皇子府。 马车从侧门进去,直接到了五皇子寝居的院门口。 姚露乖乖地跟着五皇子下车进院,望着那华丽庭院里点着的一排排宫灯,回廊和纱帐都笼在夜色之间,实在是难得一见的美景,可是一想起接下来的事情,姚露就有些头疼。 五皇子一手牵着姚露,二人走进正房中的一间。 那些下人迎了二人进来,就自动自发消失了,看来早就习以为常,训练有素。 五皇子轻轻一带,二人便滚落在窗下的长榻之上。 “妹妹乃是名满京城多情贵女,人人都道你本事了得,今日便令本殿大开眼界如何?” 姚露强笑两声,意思意思地将手掌抚到了五皇子前胸,却也不敢乱动。 “殿下外出辛苦,不若先沐浴一番何如?” 姚露再三给自己壮胆。可真到了眼前,还是能拖便拖。 五皇子眉稍一挑,唇角含笑道,“哦,可是鸳鸯共浴?” 姚露的脑袋便似被砸了一下似的,低下头,似乎有些羞窘之态。低声道。“殿下说笑了,待与殿下熟识了,再服侍殿下不迟。” 五皇子在女郎腰间捏了一把。笑道,“妹妹也算是盛名之下,其实难负了。” 说着便叫人备水。 不一会那浴室便准备好了,却是分了两处。 姚露这才松了口气。 能晚看到五皇子。就多拖一会吧。 姚露在浴间其实不过只是湿了下水便火速地着衣出来,却是守着浴桶直想装死。然而想想姚家现下的危机,拖延了一会儿还是一咬牙出去了。 “小姐这边请!” 在浴间门口守着的女仆将姚露带进了另一间卧室。 这间卧室便是姚露先前在梦里见过的那间,富贵锦绣,甜香阵阵…… 大门在姚露身后被轻轻地关紧了。 姚露回身看了看。眉头暗蹙了下,就听内中那慵懒低沉的声音道,“妹妹……” 姚露咬着牙应了一声。朝前走去,绕过屏风。正好能瞧见内室场景。 宽大的床榻上,五皇子安羽已是斜倚床头,身上只披着一件玄黑的长袍,那长袍连带子都未系,松松地垂着,露出一大片映目的雪白胸膛,腰间虽遮着,可那两条长腿,却有大半都大喇喇地伸在外头…… 又因是新浴过后,如墨长发和眉睫上都带着未干的水气,那凌然绝艳的容貌更多了几分浓丽。 安羽此时的姿态极之妖娆慵懒,却又带着不知名的危险,就好似一条色彩艳丽的毒蛇,吃饱了食物而盘据休憩。 记忆中,安易也曾有过亲密前的慵懒,可那给姚露的感觉跟现下,却是天差地别。 姚露浮起满面笑容,朝着榻前走去。 心里却是叫苦不已,好似有千百条小索,在朝后拖着自己的脚步一般。 一盏宫灯就放在床头之处,光线不算明亮,却足以让人看清想看到的人物。 昏黄的光线映在女郎的面上,将原先的几分风霜憔悴全都神奇地遮掩了去,那星眸乌黑,朦胧如梦,长长的头发披散在身后,虽是新浴,然而却裹了至少两层,不过这并不影响什么,反正,脱起来也快得很。 这才是他回到京城就遇到的小猫儿! 五皇子唇角漾起一抹志得意满的笑。 任你千变万化,逃到天涯,也跑不出本殿下的手掌心! 五皇子慢慢地伸出了手去,攥住了那女郎的手臂,往怀中一带…… 姚露被拉得趴在了榻上,其实也做好了心里准备,可是事到临头,这才发现,大约是平时太过挑剔之故,这心里乐意,和不乐意的区别,简直算是天差地远。 能忍着不推开这个男人而且不动手暴揍已是很不容易了,再要让自己还来点主动什么的,简直是不可能完成的任务! 正闭目忍着那人亲上了颈侧,忽然身侧的人就不动了。 过了几十息的工夫,姚露奇怪地睁开了眼。 “殿下?” 五皇子双眼闭着,好似睡着了一般。 姚露把手指往他鼻下一探,显然还有呼吸。 这是昏倒了,还是困得睡着了? 不过,这样倒是省得自己费力掩饰作戏了。 姚露深吸了口气,抬眼向四处张望。 内室里宫灯的光影微微跳跃,却哪里有什么旁的人? 看来是老天保佑,这五皇子自己睡着的了! 若姚露真是五皇子的面首,见了这男人在亲热还没开始序章就睡着,那心里肯定会怀疑自己的魅力不再,此时换到了姚露这里,却是毫无压力,心花怒放。 姚露将五皇子轻轻地推了一把,五皇子便被推进了床榻最里处。 这床是拔步床,大得很,躺下十个人都不成问题,五皇子到了最里处,就算他是睡成了大字,也碰不着姚露半分。 姚露满意地轻轻地拍了拍胸口。 这一天真是好险啊。 拉过一条薄被来给五皇子盖上,又给自己弄了条,严严实实地裹在了身上…… 不过想了想,又松开,姚露将自己的外袍脱下,内袍也弄得乱七八糟,还在身上乱掐了几把,准备制造点烟幕…… 等五皇子醒了,就说已是雨散云收了呗~ 枕着双手的姚露推想着明儿自己要怎么说,忽然想起一个重要的问题来。 不能光自己这儿有痕迹啊,五皇子身上要不也来点儿? 姚露坐起身来,伸伸爪子,又缩了回去。 算了,万一把他给折腾醒了,自己可找哪儿买后悔药去? 姚露虽是暂时逃过,可想想重要的是让五皇子在姚家的事上,网开一面啊。 不行,等明天,还是得努把力,不管是什么招儿,哄也好,骗也罢,务必得让五皇子…… 姚露想得咬牙切齿,蓦然间一只手掌就捂了上自己的嘴巴。 另一只手掌便遮住了她的双眼。 姚露悚然一惊,奋力挣扎,却哪里挣得动,忽然姚露想到,这莫不是五皇子想出来的花样? 方才装睡,让自己放松警惕,结果自己没防备了,又突然来这么一手,吓死人不偿命是吧? 姚露认定了是五皇子,便放弃了挣扎,身子僵硬不动,只觉得一阵狂风密雨般的急吻落在了自己的脸侧和脖颈,而男子强壮有力的身子,已是紧贴着过来,虽是隔着数层衣料,亦能感觉到灼热迅猛之力,好似熊熊燃烧着的火炉,要让人跟他一道沉沦。 啊呀,不对! 这根本就不是什么五皇子! 这个身体,这样的热度,分明是姚露唯一熟悉的那个男子的! 姚露心中惊疑不定,细细感受便又确认无误。 这个家伙,居然又混进了五皇子府! 这是不要命了么! 姚露意识到这一点,便接着挣扎起来。 可男子的力道奇大,姚露却仍是目不能视,口不能言。而无论姚露如何用手扒拉或是抓挠那两只大掌都是无用,那人似乎一点也不觉得疼! 急切之下,姚露空出一只手来,转而向下,就在那人的腰胁某处,转圈一拧! 若真是那人,这个地方,简直不能碰…… 果然,姚露便觉得男人全身都是一颤,肌肉都似更紧实了几分,姚露的耳中,还飘入了几星闷哼,还有微粗的呼吸声。 死死捂着姚露嘴的大掌松懈了,姚露得了空便转过了头来。 果然,这倔强的眉眼,这仿若刀裁的下巴棱角,还有这硬得跟石头一般的胸膛,不是安易,又是那个! 安易被姚露发现,面上的神情便是微微一凝,闪过一抹不大自然的窘色来。原本要捂着眼露眼和口的手掌也松了开来,不自觉地向下,环住了那一握的纤腰。 本以为要卖身给大魔头,忽然就发现大魔头被自己原先没搞定的小男友给干掉了,这种心情,姚露简直是不知道该如何形容,连原本自己应该是要寻着了这男子,打算先那啥再那啥的发狠都暂时忘记了。 “你,你好大的胆子!” 原先五皇子失势的时候,闯闯他的宅院也就罢了,可如今这五皇子正当宠,府里不知道多了多少高手侍卫,你就这么混进来,是不想要这条小命的节奏么! 姚露压抑着声音,可压不住情绪,又急又气之下,又在那人腰上转了个圈拧。 就仿佛是水龙开了闸,那少年也不说话,俯身而下,已是将姚露的数落声堵在了喉间……(未完待续)   ☆、121. 避火之 姚露原本就提心吊胆,担惊受怕了大半日,眼下突然间见到安易,这般的神转折,霎那间在胸臆间迸发了巨大的惊喜。 而被熟悉的身子紧抱着,也让原本绷得僵硬的筋骨不自觉地就放松了许多,一时间有些云雾缭绕,忘却今夕何夕了。 锦帐之中,春意浓浓。 忽然间,轻声一个灯花爆响,却是把在云端中的姚露,一下子拉回到了现实。 这个可恶的家伙,自己还不曾寻他算帐,欺负了自己送了封信就来个消失。 消失了偏偏又在这儿出现,是故意来看自己笑话的吧? 所谓求全之毁,不虞之隙,姚露的心态正是如此。 此时正是一点事儿都要放大了来看,哪里还想得起,自己头一回醉入五皇子府,若非是有安易相助,哪里能脱身得这般清爽? 安易正是动情之时,忽然觉得腰间软肉又被大力地拧了几圈,而唇齿之间那原本热情乖顺的,偏偏就变得凶猛起来,一时不察,倒被她狠狠咬破。 安易一愕之下,怀中人已是挣了开去,两身错开一个拳头的隙缝。 “你怎么混进来的!还不快走!” 那女郎将声压得极低,双眸闪亮,面颊还有着未褪的红晕,好似一朵干枯已久却忽然遇着清泉的娇花,可那神态却很是凶狠,挥着爪子将他推到了床榻之下。 安易凝目望着姚露,如此近的距离的注视,还有方才的亲手掌握,都能感觉得出来,原本那些娇嫩丰润。都明显得清减憔悴了。 瞬间的心疼却被这张牙舞爪的凶悍给打败了。 安易站在榻边,眼角的余光扫到了被自己推到最里的某人,那只着一袭单袍,罗带不系,白肉大露的放肆模样,也令他心中凭空升起妒火。 “哼,小露这般恼怒。难不成是怨我坏了你和这荡夫的好事?” 安易居高临下。一手指着五皇子,目光却是是斜斜地望着姚露。 哼,敢应声是的话。瞧老子不弄死这荡夫! 他这一付正室捉奸妒火中烧的模样,令姚露有瞬间的呆滞,呆滞过后便是恼羞成怒,恨得磨牙。 呸的。老娘费了多大的劲儿才下了决心,要哄着这五皇子。这家伙可倒好,跑到这里来乱吃飞醋!也不知道给五皇子是怎么弄的,万一醒不过来了,那可就糟了。 “呸!你赶紧走。别坏我的大事!再不走,我,我可要叫人啦!” 安易脸瞬间黑沉下来。伸手就要去扯五皇子。 可惜这床榻实在太大,而姚露又坐在床边。安易的手臂也没那般长。 似乎察觉到安易的动作,姚露赶紧揪住了安易,不让他过去。 “你不要命啦!他可是五皇子!” 安易黑着脸道,“你叫人啊?叫侍卫们进来抓我这个刺客如何?” 姚露低骂道,“你疯了?” 这声音细如蚊蚋,哪里是真要叫人的模样? 安易心中明了,倒把那妒火压下去一些,却是一把将姚露拉进了怀里,不由分说地下了床榻,却是朝外室走去。 姚露挣了两下没挣开,骂道,“你做什么!” 安易竖起一只手指,做了个噤声的动作,“小露莫急,我带你去看一个地方。” 说着便拉着姚露朝外室靠墙处放着顶天立地博古架走去。 看到安易轻车熟路地在架上摆弄了几下,就冒出了一个半人高的洞口时,姚露不由得震惊了。 我去! 难怪安易能自如地在五皇子府里来去,原来是有秘道! 可是,五皇子府里的秘道,安易一个山里的猎户少年,却又如何知道的? 好奇心发作的姚露,也没有推拒,在安易进了洞后,顺势随着他的一牵,就跳了进去。 洞里有些黑,人在里头只能曲着走路,不过行了大约十几步之后,空间豁然开朗,有方才五皇子卧房那般大小,而在一侧的墙上,还有着黑乎乎的洞口,不知道是通向何方的。 安易自怀中摸出了个物件,一掀外头的包布,屋内便有了几分亮光。 原来倒是个夜光珠! 这夜光珠足有小儿拳头大小,发出幽幽蓝光,若是拿到外头,定然也值个千金。 姚露虽是定国公府的小姐,也玩过能发光的小珠子,但最大的,也不如安易手里这颗。 借着这点光线,姚露看到暗室里居然还放着一张竹榻,榻边是个小柜,看着似乎还能住人似的。 “这,这是哪儿?你怎么知道这有暗室?” 姚露的目光在望见那竹榻的时候,面上便不由得一热。 这厮也不知道是什么变的,怎么总能寻到这些隐秘之所? 安易也不说话,将那个珠子随手扔在小柜上,却是一把就将姚露紧紧地抱住。 离了五皇子卧房,姚露也不怕被人听见,声音动作都放开了几分,一脚便去踢那莽撞又古怪的少年的腿。 “你这可恶的坏东西,谁允许你抱我的!还不快放开!” 才踢得一下,第二下便被少年的双腿夹得死紧,仿佛钢筋锁链一般,而姚露挥过去的拳头,也是同遭败绩,被拉高了捏在少年的掌心中。 这般的情形,倒勾起了姚露当初在山洞里那一夜的悲催回忆。 其实认真说来,那一夜姚露就是吃了惊吓,然后无能为力地被压制着,那贵女娇小姐的自尊心森森地受到了伤害。所以略一想起来,就似那炸了毛的猫一般,禁不住地要咬要抓。 姚露恶狠狠地想着,如果这回这厮再敢用强的,看老娘不咬得他变成哑巴?踢得他成了公公! 然而已是做好了战斗准备的姚露,却没有等来那初见时的狂风骤雨,反而那少年搂紧了自己。坐到了那个小小的竹榻之上,腾出来一只手,在姚露的后背轻轻拍着。 “小露你真傻!” 那人的声音悠然在姚露的头顶上发出,似宠溺似感叹,配合那轻拍的动作,就好似在抚慰一只受伤的小儿。 也不知道怎么回事,一直绷着的姚露。突然鼻子一酸。珠泪便滚滚而下。 少年只觉得肩头一阵一阵的湿热,不用问也知道是怎么回事。 安易放松了手掌,又腾出手来。在姚露的发顶上摸了摸。 “五皇子那是什么好东西,就算,就算你真的遂了他的愿,也是无用的。” 姚露哽咽道。“谁不知道他心狠手辣,我大姐的案子就是他在背后弄鬼。可是我不这样,大姐的性命就保不住了呀!” 本来,男子才讲贞节,女子有几个情人也是风雅之事。 所以不过是略做牺牲。就能换回一条命,换了谁也得做呀。 安易静默了片刻。 姚露当他妒意又起,。正好发现自己的手能动了,便抹了把眼睛。道,“阿易你的心意我知道了,就算你知道五皇子府的密道,可是还是太危险了,你快走吧,日后莫要再来了。若是,若是,我姚家无事,日后,我再回林县去找你。” 原本以为,对那山中少年,虽是动心动情,可在心底也只得着一个位置,而空出来的其它地方,还可以铺排得下姿态各异的花花草草。 可是经过五皇子,再见明雪峰,姚露这才明白,原来,如果真的动了心,入了眼,再看别的鲜花和风景,尽皆失色,独忆那一朵孤云。 看着女郎又将自己往外推,不过说的话中意思么…… 安易抿了抿唇,原本不大好的面色转晴了几分。 “傻小露,你以为那五皇子是好相与的么?你这般的打算,不仅救不了你大姐,还要把自己给搭了进去!” 安易拉着姚露就朝另一处地道走,“不信我带你去看那五皇子真正的秘室!” 对于五皇子的秘室,姚露其实还真有几分好奇心。 这个五皇子声名狼藉,却能重返京城,还能再夺圣宠,如今又成了京城政局背后的翻云覆雨手,想来必是有所凭恃,若是真能发现他的阴谋,说不定对翻姚大姐的案子,会有些用处呢? 抱着这个想法,姚露便老老实实地凭由安易领路,顺着地道又行出数十步远。 安易打开机关,自己先跳了出去,又将姚露接出来。 凭感觉,他们所在的屋子,大约是在后院。 姚露一进来,便有一种味道扑面而来。 猛得一闻,浓香扑鼻,可略一停留,便多出了几分甜腻闷人。 姚露不由得伸手捂住了鼻子。 安易又拿出那只照明用的珠子,举在手中,让姚露观察四处。 睁大了双目,姚露捂着自己鼻子的手不由自主地按紧了下去,这,这都是什么呀? 这间屋子不算大,可开的窗子却十分靠上,还过于的小了些。 不似寻常住人的,倒更似个牢室。 可若说牢室吧,这里偏偏布置得富丽堂皇,玉榻,锦帐,古玩,壁画…… 等等,这满墙的壁画…… 居然满满的都是那避火之图啊! 姚露青春年少,还时不常地跟着小伙伴们出入市井之中,这种东西当然也没少见。 不过姚露讲究的是你情我愿,情之所钟,性灵所至,对这种东西么,头一次见的时候还十分好奇,很是跟着小伙伴研究了一番,不过知道了怎么回事之后,也就淡了心思,虽然她是话本小说的爱好者,可对那大尺度的避火图却没多大兴趣。 然而再没有兴趣,这满墙的图画,还是要姚露震惊了!(未完待续)   ☆、122. 回到姚府 满墙的避火之图,说起来,画得倒真是不错,纤毫毕现,色泽逼真,人物面目俊美,身材四肢比例都匀称得紧,假如都是穿着衣裳的话,也算是不错的人物画…… 而且更令姚露瞠目结舌的是,这还不是一般的避火图。 那些人物的动作,都是那般的诡异恐怖,根本不似人类,尺度之大,不似避火,倒似用刑。 而且还用到了一些奇怪的工具。 比如说,放在墙角的那个吊环,如是姚露不看图的话,根本想不出来它是做什么用的。 这么一想,再看屋内的摆设,姚露只觉得阵阵作呕。 假如五皇子要是整天琢磨着这些的话,那就难怪他的那些前妻主们,会死得一个比一个快了。 姚露赶紧把视线收回,只盯着自己的鼻尖,一手就推着安易。 “快走快走!我不要呆在此地。” 好恶心的屋子,里头任何一样东西都是那般令人憎恶,姚露觉得自己再多看一眼,心里就会留下阴影,日后只怕和男子那啥的时候都会想起,从而绮念全消,清心寡欲。 安易却是清笑一声。 “这里可是五皇子跟面首最爱流连之地,小露不是说要豁出去不肯跟我走么?若是留在五皇子府,这里又如何能避免?倒不如提前来熟悉……” 正揶揄身侧女郎的安易,忽然就觉得嘴上多了只手掌,香香的软软的,将他的话给堵了回去。 就听那女郎跺足怨怪道,“莫再罗嗦!这么恶心的地方。你也带我过来,你也不许看!” 安易听得她的声音里充满着厌恶和惊惧,便知道这回可是真将她给吓住了,便也不再多停,拉着姚露出了这间暗室。 虽然从开阔的空间转为了狭小之地,姚露却是舒了一口气。 回过神来,便恨恨地又拧了身侧的少年一把。 “你定是早就知道这个地方了对不对。那些图你倒是记得清楚啊!” 说不得那日在山洞。这厮冷不丁地就弄出了锁人手脚的链子,不是跟这儿学的,又是哪里? 姚露的指控令安易脸上微红。当日情形,咳,他只是又气又急,这才冲动了些。 不过。让他学会的,可不是这个暗室里的东西。而是这个女郎的上辈子啊。 “自然不是了。” 空间狭小,正好挨得紧,他很容易地就将那只逞凶的小手给捏在掌中,嘴里不自觉地为自己辩护着。“我那是跟小露学的。” “胡说!胡说!我什么时候那般发过疯!让你不承认,让你看那些恶心的东西!” 姚露用空着手捶着少年的胸膛,咚咚有声。嘴里语无伦次地问责着,不过。心里先前被惊出来的恶心感和后怕,倒是消散去了不少。 一个解释,一个捶打,不知何时便化做了相拥。 姚露靠在少年怀里,任由少年给自己揉着手,方才用力太过,被打得没怎么样,这打人的倒是手疼了。 此时此刻,她倒是庆幸,这个神出鬼没又倔强冷傲的少年,出现得及时,没有真让自己行差踏错。 做面首本来没什么,可是那五皇子的嗜好太过邪性恶心……若是让自家的老爹和老娘晓得了,怕是要一只老血喷死自己。 “阿易,咱们走吧。” 姚露靠在少年的肩头,轻轻地说了句。 少年不自觉地轻舒一口气,唇角微微上扬,“好。” 二人在地道里行走出约摸几百步,从另一个出口出来,却恰好是宅院后街的一处废弃的民房。 姚露这时才想起来要问。 “这地道是五皇子修的?” 虽说那些高门大户家里时常都会修些暗室密道之类的,可五皇子府这处宅院才赏给五皇子也没几年,而且五皇子先前几乎没怎么在这儿住过,回京来也不才几个月而已。 算算时间,都不大可能是五皇子干的。 安易摸了摸姚露的发顶,只觉得这女郎眼睛瞪得圆圆的,满腹疑问的模样也很是可爱。 “不是五皇子的密道,是我的。” 话说,他重个生容易么? 一切都要抢先一步,这才终于能把上辈子那些遗憾,那些不该发生的事儿,都给避免了开去。 还不都是为了这又傻又痴的女郎? 姚露的眼睛瞪得更是圆溜溜的,张大了嘴。 “怎么可能,你不是说,这地道是你挖的吧?” 好端端的,这安易挖五皇子府的地道做什么?难不成早就未卜先知,知道有些事儿? 安易点点头,“小露猜得对。” 姚露哈地一声笑出来,“可又来骗人,你没事挖五皇子府的地道有什么用?难不成你要挖通了进去偷点东西出来?” “定是原本这院子下头就有密道,无意间被你发现了是吧?” 反正现成的密道,不用白不用嘛。 “那你还知道那家的府里的密道?我们定国公府可有么?” 姚露望着点头的安易,惊讶莫名,“不会吧,还真有?” 被安易带进定国公府密道的姚露一边走,一边咬牙切齿。 这少年简直是胆大包天,怎么各府的隐密他都晓得,这定国公的密道在哪儿,连自己这个二小姐都不知道呢,倒叫他给先得了去,从前肯定也没少走过! 难怪府里好多无名悬案,原来都是这厮捣鬼! “啊,这不是快哉堂后头的杂物房么!” 从地道出口跳出来的姚露只略一观察便发现了自己的方位。 好家伙,没想到啊没想到,这些往常极不起眼的死角里,居然还隐藏着这么些的秘密! 安易看着到了自家,精神一下子为之一振的女郎。笑而不语。 说这条密道是自己挖的吧,姚露又不信,还是让她自己认定吧,还免得自己要费劲来解释为何要这么做了。 一夜东奔西走的折腾,此时天色既白,远处也渐渐传来仆人们的各种动静。 拍了拍安易的胳膊,姚露扬起下巴。道。“走,咱们神不知鬼不觉地去见我爹我娘去。” 虽然这少年知道了自家府中的秘道很是不该,可也幸亏他知道了。不然被团团围着的定国公府,要想送出人去,岂不是困难重重? 见定国公和周正夫? 被拉着走的少年,原本那冷清的神情忽然有点不自在。脸颊上浮起了两朵可疑的红云。 “真,真的要见定国公和正夫?” 少年的声音都有几分发颤。 其实上一辈子。他不是没见过定国公及周正夫,可那个时候,他已是年近四十,而那两位已是垂垂老者。姚露呢,却已是逝去多年。 而如今,这女郎那理所当然的话里。却带着别的含义。 这让他本已冷情的心,再度期待地灼热起来。 姚露拉紧了少年的手。凑到了耳边嘀咕道,“阿易,你跟我去见爹娘,他们也会喜欢你哒。” 安易只觉得自己仿佛足下踩着一朵云彩,整个人都发飘,晕晕乎乎地就到了一处院子,雕梁画栋,格局讲究,他自是认得正是定国公府的主院。 那守在垂花门口的两个下仆,身板站得虽直,可面上却带着愁容。 这都半个月了,大小姐这桩案子可什么时候能结啊。 定国公府到底还能不能躲得过这一劫? 万一躲不过的话,自己这些人可怎么办哟? 待突然瞧见了似从天降的二小姐,二人不由得齐齐瞪大眼睛,张口欲叫。 姚露做了个噤声的动作,这二人才不解地收了声,眼睁睁地看着二小姐带了个陌生人进了主院。 主院的下人似乎也比平时少了一倍多啊,而且个个都是忧愁脸。 姚露细心地观察着主院的情况,正好见着名小厮,正是贴身伺候周正夫的二等小厮。 “爹爹和母亲此时在哪儿?” 小厮惊喜的叫声也被姚露给及时地制止了。 随着小厮的手指指向,姚露拉着安易进了设在厢房的饭厅。 宽阔的长桌上,定国公和周正夫两个人相对而坐,面前摆了几样早点。 无非是包子和细米熬成的粥,再加上两样小咸菜罢了。 跟从前的早饭相比,如今这两位姚家的主子,吃的也就是比过去仆人们吃的稍强一些。 而坐在桌的两个人,都是只吃了很少的几口便停下了。 现在这局势,哪里还能吃的下? 定国公心里叹了口气,抬眼看向自家正夫,劝道,“亦清再用些罢,这段时日你日夜为老大操心,吃不好睡不着的,这般下去,身子骨如何吃得消?” 周澜轻轻一笑,却是给定国公又添了个小包子在碟子上。 “夫人只会劝旁人,自己却如何不以身作则?” 定国公很给面子地吃了下去,不过看表情,也就是跟完成任务似的,显然是没半分食欲。 周澜心中暗叹,妻主还说他瘦了,其实这些日子最操心的,还是她自己啊。 忽然就叫到一把甜软鲜亮的声音直叫道,“爹爹!母亲!” 正枯坐的两个人都不由自地转头朝房门口看过去。 “呀!露儿!是露儿回来了!夫人快看!” “露儿!真是露儿!” 姚露才一踏进饭厅就被发现了,定国公和周正夫几乎是同时站起了身,定国公还因为用力过猛,把一杯茶水给碰倒了。(未完待续)   ☆、123. 拜见父母 “爹,你瘦了!” 姚露扑在周正夫怀中,顾不得回答周正夫那些关切的问话,抬起头一望,便是这么一句。 周正夫一抿唇,在姚露头上摸了摸,“你这孩子,让你留在府的时候你不留,让你别回来,你倒是又偏要回,硬生生是个磨人精啊。” 周正夫这一抬头,就瞧见妻主神色有异,正盯着跟在姚露身后那人直打量。 周正夫原还以为是跟着的哪个小厮,这会儿多瞧了几眼,这才瞧出了些分别来。 “这位是?” 姚露从周正夫怀里钻出来,望一望那少年。 少年安易身板笔直,神色庄重,见定国公和周正夫两个人都望着他,虽然一派镇定,可是姚露一瞥眼就发现,这家伙的耳根又红了哩! “娘,爹爹,这是我在林县认识的朋友,姓安,名易,他,他还救过我呢。” 虽然知道自家爹娘未必会以家势看人,不过,在这头回见面的时候,就不必强调阿易是山中猎户了嘛。 安易上前一步,折腰行了个大礼,“小人见过两位贵人。” 周正夫打眼一瞧,这小伙子身板健壮结实,长相也是堂堂正正的,举止不卑不亢,看着倒应该是好人家的儿郎,更何况还听说,这小伙儿还救过自家小女儿一命,那更是高看几分,面上带笑,赶紧伸手相扶,“快莫要多礼,什么贵人,只称姚姨周叔便是,我们老两口,还要多谢你救我这不成材的小女呢。” 说到这儿。周正夫就不免要寻思自家小女儿这是遇着了什么危急之事了。 定国公却是严肃得多,很是打量了一番面前的儿郎,却是没说什么话,只点了点头而已。 这年轻儿郎,一看就是个有身手的,光看长相,亦不过寻常之色。可加上这副好身材和遮挡不住的英武之气么。那就是个难得的绝色了。 难不成,自家这个不成器的,路上又勾搭了小郎君。都往回家领了? 若是在几个月前么,这样小儿女的事,她一个当娘的也懒得多管,可眼下这个吉凶难料的节骨眼儿上。这老二还弄这个么事,简直。简直就是恶性难改! 定国公望着姚露的眼神儿就有点森森地,若不是此时还有外人在,她定是会拎起鸡毛掸子好生捶这劣女一顿。 而在定国公心中盘算的时候,那头周正夫已是热情地从手上撸下一串沉香手串。要往安易手上套,“阿易啊,这个小玩意儿。不值什么钱,戴着玩吧。” 姚露在一边呵呵傻笑。 嗯。就是,这沉香手串是爹爹常戴之物,看来是很喜欢阿易的了。 安易本来就发红的耳根,此时更红了,目光低垂,略有些不安地由着那雍容男子为自己套上了这价值千金的所谓小玩意儿,心潮却是难掩起伏。 上辈子,他虽然也见到过定国公和周正夫,却从来没有似这般被引见过,都是远远地望见。最后一次见到他们两人,还是在那荒草萋萋的坟萦前。 白发人送黑发人,那时的二人,白发苍苍,愁容满面,哪如现下这般,虽清减,却还保养得宜,貌如三十许? 那些画面一闪而过,安易的眼神飞速地转向姚露,见那女郎两眼如星光闪亮,正搂着周正夫撒娇,可不正是元气满满的模样? 安易心中这才安定了下来。 就听定国公问道,“这位公子姓安?家住林县?” 安易点点头,“正是。” 定国公的眸光中闪过一丝复杂之色。 “安公子可是祖籍林县?不知可与宗室有什么关联么?” 姚露呵呵一笑,替安易回答,“嗯,就是跟咱们林县庄子离得极近的一处,跟宗室却没甚关联。” 娘亲就是想得多!不过就是个姓安,哪里能跟宗室扯上关系? 天下姓安的那么多?而且宗室们还不都在住在京城享福,就是那混得惨一些的,至少也要在京郊住着,好每到年节,往礼部衙门领些柴米贴补什么的。 姚露可不想让安易觉得尴尬,她话里没说出安易是村子里猎户少年,但也没说就大家公子,正是两可之间。 安易见姚露已是替自己答了,心中明白姚露这是替自己打掩护,心中不由得又是好笑,又是有些莫名的波动,便只点了点头,“二小姐说的是。” 定国公微不可见地点了下头,却是朝周正夫看了一眼,周正夫跟妻主自有默契,便微笑道,“安公子过府是客,不如到隔间去歇息一番,用些茶点?” 自家妻主,定是有些话,要跟老二说了。 可不正是,这些日子以来,这事儿都一件赶着一件,有些话,只能自家人说说,连亲近的心腹都没法说呢。 安易便行礼告退,随着周正夫唤来的下人出去了。 “嗯,这孩子倒是看着眼神清正,是个好的。” 周正夫一直望着安易的背影到瞧不见了,这才赞了一句。 定国公哼了一声道,“只怕这儿郎的家世差得紧了吧?” 但凡是好点的家世,自家闺女也不会含糊其词了。 再说,林县那地方,又能有什么家世好的人家? 周正夫嗨了一声道,“夫人这话就过苛了。现下咱们府里是个什么状况,敢在这个时候上门的,那都是好孩子。” 姚露跟小鸡啄米似的猛点头。 “诶,就是就是。” “胡闹,就算我姚家真到了那一步,也不可能就这么仓促地把女儿的亲事定下!” 定国公一拂衣袖,板着脸坐下,瞪着二女儿道,“还不从实招来,你带着这小子进府,是存着什么心眼儿?还说什么救过你的鬼话?” 虽然这两人并没有交一语,可是那微妙的眼神交会,身为过来人的定国公,还有什么不晓得的?说是救命恩人也不过是要给那小子贴金罢了。 姚露低下头,委屈地望了周正夫一眼。 两颊有点发烧,硬着头皮道,“哎呀,就是你们猜着的那般呗。不过,阿易真是救过我的,要是女儿我有半句谎话,就叫我……” 话音未落,周澜已是拦下话头,轻轻敲了姚露额角一下,嗔道,“胡说什么,这誓是好发的?” 又看向定国公,劝道,“夫人也莫要苛求了,如今已是这般,朝不保夕,孩子们喜欢什么人就由得他们吧。再说这可是露儿带回来的头一个人哩!” 他不似定国公那般,还要考虑家声传承什么的,如今时局难测,谁知道过了今日还有没有明天,正好闺女领回来个小伙儿,就成全了他们又如何? 姚露有些羞涩地拿脚尖在地面上戳了几下,这才鼓起勇气道,“嗯,我带他回来,也是想让爹娘瞧瞧的。” 从前总是见一个爱一个,总觉得这个好,那个更好,乱花迷了眼,迷了心。 如今么,倒是有种豁然开朗,前事如梦之感,只觉得如果能有阿易一个,就能顶旁人好几个了呢。 周澜眼中闪过一抹惊喜。 “真是这般啊,这小儿郎着实不错,我儿有眼光!” 话说最懂得评价男子的还是男子,在周澜看来,这小儿郎跟自家宝贝女儿正是年貌相当,举止也不似那小门小户,没见过世面的,正好逢着这等特殊艰难时期,让他陪在女儿身边,两个人多带上些钱财,让府里暗中的人手,再把他们小两口护送到那山高地远之处,小两口就做个平平安安过日子的富家翁,生上几个孙女孙男,这样定国公万一真的不行了,也还有二房这一脉在。 房间里就只妻主和二闺女这两个自家人,周澜也不藏着掖着,就把自己的想法给直说了。 定国公听罢就觉得荒唐,张口就要反驳。 就听姚露道,“爹爹可莫要赶我走,咱们一家人不管结局如何,总在一处便了。不然似我这般文不成武不就的,离了爹娘和大姐,哪里能过得好?” 定国公啐道,“你这劣女不学无术,还理直气壮了啊!我看你爹说得没错,你就带着那个姓安的少年,远走高飞,莫要在我跟前,惹我动火生气就是!” 先前自家正夫那般说,定国公其实心里倒也觉得有几分可行,而小女儿这番话虽有些无赖,可内中意思还是要跟家人同甘共苦的,反倒让定国公心怀安慰,要将姚露送离了。 姚露赶紧屈膝一跪,正好就是定国公和周正夫的脚边,但见这小女儿伸手就抱住了周正夫的膝盖,道,“爹爹,娘亲,女儿是怎么都不会走的,倒是,倒是……” 周正夫看了定国公一眼,温言道,“倒是什么?” 姚露将自家花园子里有秘道的事,添添减减地说了,“我觉得,倒是可以把泽哥儿和溱姐儿两个送出去。” 他们两个都还那么小,万一府里真倒了,这两个小家伙又如何能受得了那般的苦? 定国公眼中利芒微闪。 定国公府有百年基业,虽也有几处暗室什么的,却是为了躲避灾荒之年所建,根本没有什么通向外界的地道,没想到就在自己眼皮子底下,居然就在花园里被人弄了个能通往两条街外的秘道,是那人太能耐,还是自己老不中用了?(未完待续) ps:嗯,这个小文快要完结鸟。。。   ☆、124. 前世今世 定国公想到此节,脸色沉了下来。 “那小子居然在我定国公府里挖了地道?他是想做什么?好大的胆子!去把他叫进来!” 姚露傻了眼,她这一路跟着安易进来,约摸是思家心切,居然都没有深思这个问题。 为何无端端地,安易要在这两处弄地道? 难不成他还未卜先知? 即便如此,以他一人之力,又是如何办到的呢? 姚露顿时结结巴巴起来。 “娘亲,爹爹,阿易他不会有恶意的,他只是,只是……” “哼,只是什么?劣女,你不会是想说,他是为了与你私会才这么做的吧?” 定国公瞪着姚露,一脸不信这熊闺女又发花痴结果找上了个不靠谱的心机男的模样。 “哎呀,真的不是!” 姚露急得额头直冒汗,她又不是没脑子的死宅,好歹也是在京城各处都厮混过的四姝之一好吧,这人有没有恶意,她自然分得出来。 周正夫瞧着母女两个眼看着就要吵起来,忙上前劝道。 “夫人也莫要着急,眼下追究这个也非当务之急,不如还是商量两孩子的事情吧!” 姚露赶紧跟着点头,就是就是,现在还是赶紧想想怎么把小侄儿和小侄女,送到安全之地才对嘛。 定国公沉声喝道,“你们想得倒是简单,若这地道是我姚家的对头做的,把两个孩子送出去岂非是自投罗网?而且若是被人抓到,倒是显得我们做贼心虚了。” 周正夫一听也是哑然。 姚露却是急忙辩解。 “不会的,阿易绝对不是我们姚家的对头,我敢打担保……” 定国公瞪了姚露一眼。哼声道,“你担保,你打的保票又有什么用?” 某人在家里就只是吃喝玩乐,何曾做过一件正事? 这让人怎么相信她的信用? 几人正说得紧张,就听见门口有少年的声音传来。 “既然夫人心有疑虑,晚辈便于此躬听夫人所问。” 少年双目清澈,如阳光下的仙境湖。面上神情也似朗月清风。坦然无垢,甚至还带了一丝不易觉察的欣喜。 这少年就这么主动地要求被质问,饶是定国公一向严肃板正。此时也不由得有几分微窘闪过。 心道,若是只看外表,这少年倒真不似奸滑之辈。 可就这么个毛头小子,他就能做出这种连许多世家都做不到的事来! 这让定国公如何能相信? 定国公咳了一声。“我府里的地道是何时挖好的?是谁主使,你们又是如何办到的?” 虽然花园子里地方宽阔。也没人住,顶多就是花匠们白日里走动一下,管理花草,可要弄个地道也不是容易的。 安易躬身道。“回国公话,这处地道是去年挖成,当时动手的便只有晚辈。晚辈在两条街外的白云巷买了一处废旧小院,只在夜里劳作。月余便成。” 姚露在旁边听得一愣一愣的。 去年?还是安易自己动的手? “月余!” 定国公加重了语气,重复了下这二字。 这小子倒是好大的胆子,不但敢动手,还敢承认! “是哪个主使?” “无人主使,就是晚辈自做主张。” 安易微微抬起了眼,朝姚露望了望,“晚辈就是为了能见到二小姐,这才出此下策。” 姚露正抱着周正夫的手臂,有些紧张地看着自家老娘拷问安易,可听到这么一个答案,也不由得惊呆了。 去年! 话说,去年自己都还不知道这世上有个名叫安易的少年呢啊! 周正夫也是不由惊得闪了神,手里本来还拿着一块点心,想要给姚露喂,都跌在了桌上而不自知。 好,好有行动力的少年啊! 话说,当年自己跟夫人未定亲之前,自己也不过是特意收拾得齐整风韵,常去少女定国公面前晃荡,再偷偷打听了她的喜好,自己做好小甜点随时带在身上,一有机会就送出去给定国公,把自己手巧心灵,贤惠大方的形象深植于定国公心中而已。 哪有似这少年这般直接,就敢挖了地道直接去看心仪之人啊! 难道现下的小儿郎们,都这般的彪悍了么? “阿易,去年我们还不认得啊?” 姚露可不似自家老爹沉稳,最是个藏不住话的,就这么直接问了出来。 安易垂下眼,“去年之前,曾经偶然见过二小姐,二小姐自己不记得罢了。” 去年之前,那遥远的上一世,因命运偶然的交缠,让两个本来不可能的人有了缘分,却是如露水般的短暂…… 他倾心爱慕之时,她却是没心没肺,只当做是孩童的游戏。 而当他愤然绝决转身而去时,她却是嗒然若失,隐生后悔。 情势转移,她怯然诚心,想要挽回旧情,那时他只当是贵女纨绔们的又一个花样,只当不理。 谁知她竟然数年如一日,长住在山脚下的庄子里,每日上山,远远地望着他,虽不交谈,意却在言外。 在那噩耗传来之时,他其实已是有些心意动摇了的…… 谁知道,她的身子骨已是沉疴难愈,不过一场风寒,就能夺人性命! 他隐居山中,再也不想见尘世中的任何人和事。 却无意中发现了那石崖下的世外之境…… 重活一世,他与她还未开始。 那京城四姝的多情女郎还没有碰到那个该死的小寡夫。 他却已非当年那个涉世未深,胆小内向的少年。 既然已经知道了未来将要发生的一切,他为什么不能未雨绸缪,先行一步? 姚露哪里知道对面的少年心事暗涌,听了这一句早就先认识自己的话。却是暗自得意,不由得昂起了下巴,两眼闪闪发光。 “哦,原来是这样~” 哈,原来阿易早就爱慕本小姐了啊! 哼,就说么,不可能有小郎君逃脱得了本小姐的魅力哒! 定国公把这两只的眉眼互动瞧在眼内。再一次地黑了脸。 “当真没有人主使?” 只见一面就要做这种挖地洞疯狂事的男子。这叫老娘怎么放心地让他跟在自己那个缺了点心眼的女儿身边? 安易却是双膝跪地,举起双手,发誓道。“晚辈所言皆是事实,若有欺瞒,叫晚辈这一生,都痛失所爱。不得善终!” 说到痛失所爱,不得善终这几个字的时候。上一世那些遗憾和伤痛仿佛又回到了他心胸,叫他有一瞬间的喘不过气来。 “阿易你这是做什么,快起来!” 姚露可舍不得让自己的小郎君吃苦头,一边强硬地要搀人起来。一边还怨怪地望向定国公。 “娘亲~” “我都说过了,阿易他没有恶意,一心想要帮着咱们家的。不然他何必把这个地道的事说出来啊?要把小侄子和小侄女送走的法子也是我想出来的,爹和娘若是不同意。也信不过府里那条地道,那就罢了。” 定国公哼了一声,“行了,我又没为难安公子,不过问几句,你倒是急三火四的!哼,真是女大不由娘!” 却是挥一挥手,“既然这般,就派两个妥当人,将泽哥儿带走,送去他外祖家里躲躲。” “那溱姐儿呢?” 姚露和周正夫齐声发问。 “溱姐儿是我姚家的长女嫡孙,这般的身份,若真有个万一,哪里能放过?且如今家中的小仆,却没有跟她年纪相当的。” 这可不是想寻个替身都不成。 这话题如此沉重,在场的几人都是面色肃然,默然片刻。 既然已是有了定论,定国公便叫了府里的人手过来,又让人去抱泽哥儿。 定国公安排的两名人手都是定国公府的世代家将,身手好又忠诚,还是一男一女两口子。 这两人来得很快,半盏茶的工夫就到了。 姚露好奇地瞧着这两人,都看着很不起眼,跟姚阿四似的,平时姚露可是极少在府里见到他们。 定国公把交待他们的事说了,“等小少爷到了,你们就带着小少爷出府,远走高飞,若是听到了国公府有什么不好的消息,你们就改名换姓,带着小少爷,把他当成是你们的儿子,好生过日子吧。” 说罢又给他们准备了二千两的银票,几十两金子及散碎银子。 那两人听到把小少爷当成自己的孩子养,都不由面色骇然,跪地道,“请夫人老爷二小姐放心,属下定会好生照顾小少爷。” 这头都交待完了,才听到孩童软嫩的声音自院门口就传了过来。 “祖母,祖父!” 在场众人都不由得就是一愣。 这个声音,分明不是泽哥儿那小小少年的,而是才二岁零五个月的溱姐儿! 没多久,就听外头下人报道,“柳少夫来了。” 果然帘子一掀,柳无尘抱着溱姐儿就进了门。 柳无尘愁容满面,鬓角都生出了几根白发,硬生生老了好几岁,怀里抱着个溱姐儿,偏溱姐儿也是板着一张小脸,紧抿着嘴唇,看着很不高兴的模样。 “见过夫人,老爷……” 一边行礼,一边已是瞄见了姚露和安易,目光一闪,问道,“二妹回来了?” 姚露还当是凑巧了,便笑道对柳无尘点头,亦是抱拳一礼。 “见过姐夫。”(未完待续)   ☆、125. 大难临头 周正夫眉头微蹙,等着柳无尘和姚露见罢礼,便问道,“老大家的,你怎么带着溱姐儿过来了?” 这些日子府里有事,人心惶惶,幸好从前的规矩严,下人们害怕归害怕,倒也没出什么大差错。只是这饮食上头就比起从前来差了好些。 溱姐儿小小的人儿似乎也知道了什么,精神都有些恹恹的。 因此周正夫特意交待了柳无尘,让他不用带着孩子过来请安,这大夏天的,省得中了暑热。 如今这会儿,正是艳阳高照之时,还是在赶在这个节骨眼上过来,肯定是大房在上房这里得了什么消息,不然怎么该来的泽哥儿不来,倒是他们来了? “父亲,听说是要让人带走泽哥儿?” 柳无尘一咬下唇,就直接问了出口。 定国公与周正夫对视了一眼,定国公眼神一冷,移开了视线。却是将溱姐儿抱了起来。 一大一小两只,都是板着脸孔,四目相视。 周正夫眼角微微跳了下,这才道,“是让人送泽哥儿去他外祖家住两日。” 柳无尘微一犹豫,便扑通跪倒在地,拉着周正夫的衣角道,“既如此,把溱姐儿也送到她外祖家吧?” 这话一出,周正夫原本淡定的神情就是一变。 姚露见势不好,赶紧拉了安易出了房门,立在廊下,指着庭中的石榴树给安易看。 “阿易,你看见那树上结的小石榴了没?等熟透了有这么大的个头,甜里带酸,味道极好,到时候咱们取了来榨汁喝。” 心里却是暗自嘀咕。原本以为大姐夫贤良淑德,乃是难得的正夫典范,没想到一遇到事儿,就慌了神,哪里还有平时的那般镇定得体? 再转眼瞧着身侧的少年,自己叫他看石榴,他便真格细细地打量着石榴树上结的累累果子。完全没受那厅里越来越高声的争执。 “母亲。父亲,不是小婿贪生怕死,而是溱姐儿她还这么小。万一……” 柳无尘目中含泪,额头已是磕得一片红肿。 定国公坐在那儿,神情只是冷笑。 周正夫的眼中却是一片恨铁不成钢。 这个继女婿,当初看着除了出身之外。哪哪都好,没想到。到了这大难关头,却是顿生外心。 说是要让溱姐儿去外祖家,那隐隐透出来的意思还不是想自己也回娘家? 这是怕老大真定了谋逆罪,他身为夫郎也要连坐吧? “我不是说了。溱姐儿是咱们家的嫡孙女,是怎么也不可能偷偷弄出去的,就算能出去。你娘家就敢收留么?听说露儿前些天去你娘家柳府,等了两个时辰都没见着正经的主子出来露脸!” 这柳家啊。果然是上不得台面。 当初沾光打秋风的时候的亲热劲儿,再跟如今的冷脸子一比,哪里配称一声亲家? 就算是把溱姐儿送到柳家,只怕柳家也会迫不及待地把定国公的嫡孙女给送走或是出卖了吧?与其那般受零碎之侮,还不如一直在真正疼她的长辈膝下,能护得一时是一时。 “行了,别罗嗦了,天要下雨,爹要嫁人,随他去罢!” 抱着溱姐儿的定国公一拍桌案,倒把溱姐儿吓得瘪嘴要哭。 定国公赶紧拍了拍小娃儿的背哄她,她那一张冷脸,再加上轻重不分的力道,反倒是吓得溱姐儿把两泡泪硬生生地给憋了回去。 “亦清,给柳少夫写一封离书,让他回娘家去吧。他的嫁妆也让他带走,那些笨得的带不走,就给他折了银子带上……反正也没多少。” 一边含泪的柳无尘听着前头的话不由得暗喜,可听到最后一句就不由得脸上讪讪的。 当初攀了姚家这门亲事,柳家多少远亲故旧的都艳羡得出火。可惜嫁进来的时候柳家就拿不出多少嫁妆来,当然了,硬要拿也是拿得出来的,只是不舍得罢了。 要不是姚霜背地里给了好几千两的私房,自己怕是要遭了全城人的笑话。 如今被定国公一点,登时心中惭愧。 不过惭愧归惭愧,他是不可能真的把这辈子就这么断送掉的。 离了姚府,自己还不算老,有那些嫁妆,远离京城,再寻个妻主嫁了也不是难事。 “不过有一条,我姚家的骨血,你可不能带走,你要是真有心,等我们姚家真的下了大狱,来看看孩子也罢。” 小小的女娃娃好似能听懂大人的话一般,倚在祖母怀里,睁着大大的眼睛,望着地上的父亲,也不叫他来抱,只那么呆呆地看着,小眉头蹙着,很有些忧郁。 定国公瞧见孩子这番模样,不由心里暗叹。 这孩子幸好只像她亲娘,不似爹啊。 姚露正拉着安易在庭院当中祸害那没长成的石榴呢,就瞧见自家大姐夫两眼含泪,形容狼狈地从门内走了出来,正将一纸信笺小心翼翼地折了几折,妥贴地放入怀中。 柳无尘似有所觉地抬起头来,正好跟小姨子的视线撞上,那眼神中释放出来的轻松还来不及收起,全被小姨子清楚明白地看了去。 柳无尘瞬间感到一种被看穿了的狼狈,赶紧低下头去,脚下匆匆地离开了。 其实屋内的声音,就算是站在石榴树下,也是能听得到的。 特别是后头定国公有些恼怒的几句话,更是听得清楚。 姚露叹了口气,拉着安易道,“人家都说夫妻本是同林鸟,大难临头各自飞,想不到今儿我就看了活生生地一出。” 果然,男人这种生物,千姿百态,心思各异,谁敢说自己了解男人,那必会被现实打脸。 有如明雪峰这般如雪山之花志在青云的,也有如安羽这般随性而为心狠手辣唯我独尊的,一意孤行天真执拗如姬荣的,如大姐夫这样只到了最后一刻才撕下面具来的淑男典范,还有如安易这般的…… 安易收紧了十指,微微而笑。 “小露是怕我也跟你那大姐夫一般跑了么?” 姚露摇了摇握在一处的手,“不怕,我看着你,阿易生是我的人,死,也是我的人。” 心里却想,就算阿易定要在这儿陪着自己也罢,等到真有缇骑来拿人的时候,自己就把他赶到地道里好了。反正阿易又不是姚家的主人,缇骑也不会去专门搜捕他。 安易直视着姚露,眸光深深,将相握的手举了起来,在姚露手背上轻轻印了个吻,什么话都未说,却是意在言外。 二人正两两相望,就听得院门口传来孩童的叫声。 “是小姨回来了么?小姨小姨!” 话音还没落地,就见一个小童自垂花门处蹦蹦跳跳地跑了过来,那双大眼睛四处一搜,就发现了树下的姚露,登时张着两只小胳膊就扑上去。 “小姨你怎么才回来?可给我带好吃的好玩的了么?” 姚露抱起自家的小侄子,将小家伙举到半空,囧囧地发现,这小子居然又重了好几斤的样子。 再一看这小家伙,小脸红扑扑肉嘟嘟的,脸上的笑容就跟那夏晴天似的…… 大约在这段时间内,最无忧无虑,什么事都不知道的就是这胖小子了。 难怪自己出了那个主意,母亲唯一考虑的便只有这个小侄儿呢。 这样天真乐观的娃,就算是出了国公府,也能好好的长大吧? “有好吃好玩的,不过都放在府外了。” 姚露逗着小家伙,小家伙有点失望,不过很快便又勾起了对小姨身边陌生男子的兴趣。 “咦?你是谁呀?” 歪着小脑袋,就看向安易。 安易对着泽哥儿一笑,神奇地从怀里摸出个雕刻成鸟儿的木哨子,送给眼放精光的泽哥儿。 “谢谢哥哥!” 泽哥儿抱着木哨子就不撒手,而且无师自通地知道把一边放在嘴里,鼓着腮帮子去吹。 “这位是你小姨夫。” 叫什么哥哥啊,辈分都乱了好吗? “谢谢小姨夫!” 泽哥儿改口毫无压力,这一声小姨夫却叫得安易心潮起伏,激动得差点要抱住小娃娃狠亲两口。 两辈子了,这是终于被这个花心女给承认了么? 被小姨和小姨夫抱进厅中的泽哥儿,一眼就瞧见祖父和祖母两个人正相对坐着,小妹妹溱姐儿也坐在祖母身侧的一张大椅上,小小的人儿坐姿很正。 屋子一侧靠墙处,还站着两个不认识的人,他一进去,大家的目光便都瞧向他。 这让泽哥儿赶紧把嘴上的木哨子给拿了下来,悄悄地藏在了袖兜之中。 “见过祖母,祖父!” 拱着胖胖双手的泽哥儿显得很是可爱。饶是定国公周正夫二人心中不悦,也忍不住微微而笑。 周正夫更是从姚露手中接过小家伙,抱在怀中只觉得怎么也不够。 “来,让祖母也抱抱。” 在祖父怀里,泽哥儿还好,被祖母抱着,这可真是十分稀罕的,泽哥儿紧张得绷起了脸,学着自家小妹那严肃的样子,不过没绷多一会儿,就仰起小下巴冲着祖母讨好一笑。 “泽哥儿,让他们两个,带你出府去同你外祖家的表兄弟玩可好?”(未完待续)   ☆、126. 阶下之囚 泽哥儿眨了眨眼睛,糯糯地问道,“好呀,妹妹跟我一起去么?还有小姨?” 他去外祖家的次数不多,不过还是有点印象的。 外祖家有好几位表哥,他去了就带着他玩。 周正夫脸上的笑容有点挂不住了。 眼睛里有些湿意。 姚露摸着泽哥儿的头,笑道,“就泽哥儿一个人去,让阿九叔和十一娘两个带你去,过段时间,小姨就去接你回来,可好?” 泽哥儿偏起小脑袋,乖乖地想了想,“好吧,那小姨你可别忘了接我啊。” 姚露佯装生气,“小姨什么时候忘过答应你的事?” 泽哥儿笑嘻嘻地,捌着小指头,“有啊,有好多呢……” 小家伙人小记性倒好,居然还能记得姚露答应过他去买好吃的点心回来却空着手,答应带他去玩结果喝醉了就赖床不起之类的糗事。 姚露嘴角狂抽,“泽哥儿你就不能记着你小姨点好?” 伸手就要去拧小家伙的肉脸,泽哥儿转头就往祖母怀里躲,又调皮地扭回脸来冲着姚露挤眉弄眼,那可爱的小表情,引来屋内人的笑声。 就是定国公此时,也是眉眼含笑,看着二女儿和孙子的互动的眼神里,满是宠溺。 只是这满堂的笑声里,掩去了多少时日无多即将分别的恓惶…… 再是不舍,将泽哥儿抱了又抱,也终需分离,周正夫亲手将泽哥儿交到那两名忠心下人手上,“一会儿就让露儿和安公子领你们走……” 那二人跪下给主子们磕了几个头。这才牙一咬,就朝院外走去。 背转了身周正夫和定国公两个都是眼泪汪汪。 泽哥儿还尤自不知地傻笑,真以为这不过是出门去玩一次而已。 特别是还有小姨陪着,那更不怕了。 结果才出了院门,就听到前头一阵喧哗吵闹。 姚露停了步,狐疑道,“怎么回事?” 这还没被治罪的。府里的人怎么就乱成这样了?还有没有一点规矩了? 就瞧见从游廊拐角处奔来了个小厮。跑得快了还跌了一跤。 “老爷,老爷,不好了。……” 那小厮一咕噜爬起来,差点跟姚露撞到了一块儿去。 还是安易眼冒寒光地把人一把给挡开。 小厮瞥见了安易和姚露,眼中极快地闪过诧异,不过此时也顾不得许多了。赶紧叫道,“二小姐您回来了?方才。方才,柳少夫说他已得了休书,不是定国公府的人了,就带了他的贴身小厮背着包袱走了……” 姚露心想。终究还是叫外头人看了姚府一个大笑话。 看来,果然是试玉不知真与假,还须烧香三日满啊。 “慌什么。此事老爷和国公已是尽知了!” 虽然说听上去令人惊诧,可也不至于要慌张成这样吧? 小厮哆哆嗦嗦地叫道。“二小姐,您不晓得,柳少夫要从侧门出,外头的将爷不许,柳少夫就把休书给将爷看,结果外头那些兵,反是哈哈笑了起来,直说,等的就是现在,便放了柳少夫出府,反而对府里的人说,再过一柱香的工夫,他们就要进府来抄家,让府里的眷属们准备停当,莫要失了国公府的体面。” 这小厮是国公府的家生子,可谓是土生土长的京城人,虽然在国公府里日子过得比寻常富户人家的儿郎还要舒坦,可也是听过不少旁的高门败落的故事的。 那些有名望的高门世家,就算是要被抄家流放,问了大罪,也会给这家一柱香的时间,让主子们有个心理准备,整理整理妆容什么的,免得失了这些公侯人家的颜面。 一柱香! 姚露瞬间紧绷了起来,心中那一块巨石终于压了下来,紧握了安易的手,脸色阵阵发白。 “快,阿易,你快带着他们走……” 安易目光微沉,“小露一起走!” 姚露推了安易一把,“快些,算我求你还不成么?我爹和我娘身子骨不好,这种时候我怎能不陪在身边?那边的路只有你记得,快呀!” 虽然她已是想好,等真的姚府被抄了就赶安易走,可是没想到居然会这么快,她都还没有跟安易能好好的过上一天呢,怎不令人猝不及防? 安易深深地看了姚露一眼,紧紧地抱了姚露一下,低声在她耳边道,“小露放心!” 说完了这句,安易便收了力道,领着那两人抱着泽哥儿去了。 姚露望着他们远去的背影,定定地出了一小会神儿,便大步走回正院去。 此时的定国公和周正夫已是得了消息,早已不在厅内,而是去了卧房。 一柱香的工夫么? 姚露趴在窗前,悄没声地透过雕花明窗往里张望。 定国公正坐在梳妆台前,一头长发披散着,旁边站着周正夫,正笑着给她通发。 “涵之,你的头发还是这般浓密乌黑啊……就跟露儿和霜儿的一模一样。” 定国公望着镜中的中年女子,两鬓微霜,眼角唇边都有细细的纹路,不由得微微而笑。 “老啦,亦清,咱们都做了祖母和祖父啦!” 这种时候,什么金银细软,什么家传宝贝,哪里比得上能跟原配的夫郎这般说说心事追忆往昔来得要紧? 只可惜,这两年,有点身在福中不知福,似乎是少了挺多跟亦清相伴的时光。 姚露瞧着满眼羡慕,似自家爹娘这般,才是一对真正的同富贵,共患难的夫妻吧? 也不知道,这一回姚家能不能逃过一劫,若是能保得命在,自己和安易还有没有夫妻的缘份? 闺房内,两个年过五十的男人和女人,说着那些看似家常却满满回忆和温情的话语,他们的孙女溱姐儿被放在一边的榻上,端坐得整齐,面上没多余表情,只是呆看着这一幕,不哭不闹。 觉出了背后的视线,周正夫侧转了头,正瞧见姚露趴在窗户上的傻模样,不由得笑叹了一声,“傻闺女,还回来干什么?” 本来是想让姚露带着泽哥儿,跟着有本事的安姓少年,都一同进那自己还不及亲自瞧上一眼的密道逃进的。 谁知道,这原本最爱耍小心机的闺女,居然又回来了! 姚露绕了两步,迈步进门,笑嘻嘻地道,“爹娘身边没人照顾怎么行啊?再说还有这小丫头呢。” 说着已是上前几步,将溱姐儿抱在怀中。 周正夫瞥了她一眼,知道此时再让她走已是来不及,便淡定道,“那你可要看好了溱儿。” 边说边熟练地给定国公挽了个最简单方便的圆髻,只拿了一根玳瑁簪插上。 这个样式,本就是定国公在家中闲居时,最爱的打扮,因其干净利落,不碍坐卧。 定国公满意地照着镜子,“多少年了,还是亦清你给我梳得最好。” 想到自己当年,也曾经偶然沾惹过一两个通房小侍,害得夫郎伤心难过,就不由得后悔已经极。若是没有鬼使神差地被引诱得踏错半步,如今跟夫郎携手从容而行,岂非才是真正的心无遗憾? 周正夫噗的一声笑了。 “嗯,夫人,咱们这一遭,还知道有没有命在,若是留得青山在,我后半辈子接着为夫人梳发。” 自己这个妻主,虽然并不算很有本事的,可对自己一直极好。 至于那前几年让他很是膈应的小风流帐,他早就不记得了! 房内几人如家常般地淡定聊天,而外头的仆妇下人们则是乱了一团,有几个,素来在周正夫面前得头脸的,都如丧家之犬般的,跪在正院院子里一排排的,哭声震天! 姚露出了房门,对那些跪着的家仆道,“莫要哭了,若是我姚家该有此劫,便什么也不说了,若是我姚家还能有些转机,必要是不会舍弃你们的!” 说到此处,姚露的眼前浮现出安易走时在自己耳边那句话来。 安易会帮着姚家渡过此一劫么? 想到此处,姚露不由得笑了自己。 胡想什么呢,安易不过是武功好点,会挖洞的猎户少年而已。他能凭借地道将自己连救了两回已是不易。如何还能指望太多? 姚露的话,给了那些没有主心骨的家仆一些信心,登时哭声几乎停了下来。 听得外头脚步杂沓,力道明显得跟府里家仆们不一样,不是屏气凝神,而是使劲弄出大响来。 一个中年男子领着众兵向前,身穿盔甲,腰悬利剑,手里捧着一卷明黄色的丝缎,大步流星地朝着正院走来。 “定国公指旨!” 定国公领着一家老小,迎出了院子里,当中跪的是定国公一家,两侧的仆人们也都跟着跟跪听圣旨。 定国公府被抄,但是定国公及其正夫及其它家眷不须坐牢,但也不能行动自由,就被关在这定国公府的一处小院子里。 而定国公府的所有家仆们,亦是全被集中了起来,放到一处院落里头,在里头还不能出来走动。 而最可怕的,反而是有关姚霜的部分,说是审理出来了案情,姚霜属于知情犯,判了个斩首示众的罪名! 虽然心里头都有不好的准备,可是听到这个噩耗都是心中大恸。(未完待续)   ☆、127. 乱中取乱 西角落的院子,是国公府里最小的一处院落,地方偏僻采光阴暗,原是住着府里那些粗使下人的,现下却是关押定国公各位主子的地方。 然而即使是这样的地方,也要比下了大狱强得多,至少还是在自家府里头,在院子里行动还能自由。 据说是要等到姚霜问斩之后,定国公这些人便要抄没家产,发还原籍。 定国公姚家,本是追随着开国皇帝打天下的,老家是在远在千里之外的西原城,可姚家老祖宗,就是因为在老家活不下去,没啥亲人,这才豁出去追随安家老祖宗的,后来得了爵位就一直居住在京城,有几个姚氏近亲也投了来,此后便在京城扎了根,原籍什么的,早几代还回去过,这七八十年来就根本没回去过,就算祭祖什么的,也是在城郊的庄子上修的宗祠,这冷不丁地要发还原籍,其实就相当于是流放啊。 不过,即使是流放,跟已被判斩刑的姚霜比,也是好了很多。 因已是夺了爵,家产抄没,被关在院子里的,就是定国公和周正夫,及姚霜和溱姐儿四位,伺候的人一概都被关在国公府另一处偏院,据说明日就要开始往外发卖。 一代定国公府,经过了这一个多月的阴云密雨,终于轰然倒塌,即将从京城的权贵圈中消失了。 虽然定国公和周正夫并不至于养尊处优,缺了伺候的人就没法生活,可经此变故,又为大女儿姚霜的性命焦心,一夜之间。都病了。 定国公还好些,至少还能自己缓缓行动,周正夫却是头目森森,面青唇白,卧床不起了。 窗外夜色如墨,室内一灯如豆。 “爹爹,来。喝点姜汤……” 姚露捧着一个看上去有些粗糙的碗。里头是热乎乎的姜汤,慢慢地喂着周正夫喝下。 定国公府里几位主子,什么都没带地赶到了这个小院。这地方本来就阴凉,没铺没盖的,姚露年轻倒也罢了,这上了年纪的老人。又受了这般的打击,可不就受了寒。 就这点姜汤和烧的柴。还是姚露拿身上的银票跟守门的军士们换的呢。 非常时期,一捆十文的柴要了姚露二十两,一小篮菜要了五十两。就这,还是姚露说了几许求情的好话这才给换的。 周正夫昏昏沉沉地喝下了姜汤。似乎感觉好了一点,微睁双目,望着扶着自己的小女儿。此时发丝蓬乱,原本光亮如玉的小脸上好几道灰黑。心中不由得感慨。 自家这个小女儿,没想到从前那般娇纵不懂事,家中如今糟难了,反而稳重起来,连烧火熬汤都自学会了。 可惜昨日,送泽哥儿走时,就该让她也跟着走,不然被困在这个阴冷小院里,吃喝住都得不着,就算是夏时,能活几日光景呢? “难为……我的乖女了。” 周正夫断续地说了一句,由姚露又想起那命不久矣的大女儿,心中便好似油煎一般。 定国公坐在另一边的榻上,身上披着件衣裳,怀里抱着已是睡着的孙女,衣裳妆发还是昨儿周正夫给梳得那般,整整齐齐,一丝儿不乱,只是原本不怒自威的神情变得嗒然若失,麻木茫然。 姚露强笑了下,“这有何难,女儿这回去林县,还学了不少本事哩,等咱们回了西原老家,女儿自然能养活得了爹和娘亲,还有小侄女。” 周正夫也是强扯嘴角,露出一丝笑意。 “嗯,总还是,有你在……” 父女俩个正相互宽慰,就听得寂静的夜里,远远地传来了阵阵喧闹之声。 屋里的三个大人都是吃惊。 要知道,这京城过了一更就要霄禁,怎么会有这般的喧闹? 姚露放下碗,推门就跑了出去。 站在院中细听那声音的来处,竟然是从东南角传过来的。 要知道,定国公府是位于皇城的西北,这个方向乱了起来,而且愈演愈烈,难不成,竟然是…… 姚露震惊色变。 这是宫中发生了什么变故不成? 姚露还在细听,就听得原本守着这小院的那几个军士也被惊醒了,骂骂咧咧一阵,派了个人去街上察看。 定国公扶着门框,亦是走了出来。母女二人于黑夜里对视一眼,神色都是前所未有的凝重。 外头的喧闹嘈杂却一直未停,甚至连带着定国公府外的街上都有人在乱跑和打斗,有人惨叫,有人喝斥,还有人奔跑呼号。 “六皇女谋反,毒死了圣上!” “内卫三部都投靠了六皇女和五皇子,宫中的几位贵君,都被杀啦!” “不好了,有内卫的人扮成劫匪来捉拿各位重臣王公,大家快做好准备啊!守好门户,莫要让贼人进了府!后悔莫及!” 那声音嗓门奇高,穿云裂石,就算是似姚露这般离着大街至少还有好几百步的,都能听得清清楚楚,更不用说那些离得近的了。 果然,没过多久,就真的能听到,似乎有一拨拨的围攻各府。 要知道,这一片几条街,那可都是朝中重臣,世家大族的府邸。 姚露越听越是心惊。 她是真没想到,这六皇女,胆子居然这般大! 还有五皇子,原先不过是买卖官位而已,如今竟然还敢参与到帝位更替上头,这是真的想要效仿几百年前那位男帝么? “母亲,咱们……” 姚露握紧了定国公的手掌,倒底年轻,经的事少,此时只觉得心跳飞快,又是恐惧,又是暗惊,只觉得这般混乱的局势,何尝不是姚家的一个好契机? 六皇女五皇子就算是真的弄死了皇上,打杀了宫里的几位贵君,但以六皇女和五皇子他们两个的资本,所笼络的不过是些小世家和略低品阶的官员,兵权么,也只是如外头那人喊的那般,只有内卫的三个部。 就算一个部,有五百人,加起来,不过一千五百罢了。 这点人,要是把皇宫控制起来,确实绰绰有余,可是要能登上帝位还能坐稳,那这点子武力是绝对不行的。 所以即使外头的声音叫喊得再响,姚露也心中隐隐觉得,这五皇子和六皇女,怕是绝逞不了意的,若是他们两个失败,换成了别的皇女继位,那自家大姐的冤枉,岂非就能洗清?自然不用受刑了。 定国公沉沉一笑,拍了拍姚露的脑袋。“露儿,咱们进去!” 母女二人进了房,定国公便指挥姚露把门窗都给关上。 二人合力,将屋里用不着的家具什么的,用来顶上门,又寻了些棍子铁条的当武器,并且看好了床下的位置,准备一听到有人砸门,就把这一病一小给藏到床下去。 一切都准备妥了,这才吹熄了灯。 果然,没过多久,就听得定国公府里也乱了起来,守在府里的那些内卫官兵跟从外头来的劫匪厮杀了起来。 喊杀惨叫声连绵不绝,听在屋内的几个人心中,这短短的半个时辰,反倒是如一辈子那般长! 忽然几声惨嚎连番响起,却是在他们住的小院子的左近! 是那几个内卫的军士! 那些所谓的贼匪,已是冲到了这处小院儿的外头! 姚露紧紧捏着棍子,几乎快要把那棍子的一头给捏出个深深的印记了。 心里只盼着贼子们嫌弃这小偏院破旧,便放弃这里。 可惜,事与愿违,一直削尖了耳朵听着声音的姚露,还是听到了轻轻的脚步落地声。 有人跳进来了! 那人在院中逡巡一圈儿,似乎是在寻找着什么,没过多久,便知道了其它的小破屋里都没什么人,只有这一处…… 姚露都做好准备,只等那人踹门进来,就跟他拼了。 谁知,却听到一个熟悉的男子声音。 “小露,是我!快开门!” 居然是安易! 姚露手里的棍子一松,满身的紧绷恐惧变成了惊喜。 奔出房门的姚露,果然看到那少年,身穿一身紧身黑衣,一副夜行人的装扮,脸上还蒙着面,见姚露出来,这才一把扯下。 姚露简直不能再欢喜了,轻轻在心底叫了一声,便飞扑了过去,紧紧抱住了那少年! 她就知道,就知道,少年不会丢下自己的! 安易见着姚露这般模样,唇角不由得微扬,亦是抬起双臂,紧紧地拥了这朵桃花入怀。 这一夜,小院子里进过两拨盗贼,前后一共十人,都被安易和姚露打退。 待得天亮,原先那闹得京城不得安宁的各处作乱都已平熄,代之而起的,是家家户户门前挂起的白幡和哭声。 京城里有好几家府上,不仅主人仆人都被打杀了大半,家财抢劫一空,就连房子,也被一把火给点了。 卫府和明府,还有孙府就都是这般情况。 然而这还不是最可怖的,可怖的是,六皇女和五皇子真的毒杀了皇帝,屠尽了宫中男子,什么正君贵君侍君,无一幸免。 其他几位皇女府大约是得了消息,都带了府中的护卫杀出一条血路,逃出了京城。 姚露觉得自己一家很是幸运,有了安易相助,终于寻了几具死者尸身,趁乱在小院子里也放了把火,从无人看守的花园地道中遁走,也算是暂时逃出了生天。(未完待续) ps:明天是大结局。。。   ☆、128. 夙世因缘(大结局) “母亲,父亲,请喝茶!” 身着一身大红长袍的年青男子,剑眉星目,英气勃勃,身姿如松,端庄恭敬地跪在姚涵之和周澜的面前,将茶盘举过头顶。 而旁边跪着的女郎,灿如明霞的喜服更衬得人面似桃花,眸光潋滟,那笑容,简直是要闪瞎了人的眼。 周澜眉眼带着喜意,神情和善,笑眯眯地接过了自己那杯。 亲手在茶盘上放了枚温润玉佩,说了两句欢喜鼓励之语。 原先的定国公,姚涵之,则是微微皱了下眉头,似乎还有点踌躇。 周澜侧头朝妻主望过来一眼,内中意思不言而明。 涵之啊,都生米煮成了熟饭啦,连小包子都揣上啦,你还在这儿犹豫个什么劲儿? 姚涵之只得也接了过来,略润了润唇,有些不大情愿地把准备好的红封放在了盘上,简短地道了几个字就算了事。 唉,不是她要挑剔,实在是…… 这个小女婿,身家贫寒这倒也罢了,可最让原先的一府之主定国公感到别扭的是,这姓安的小子跟小女儿相处的那种模式。 完全是一边倒,露儿对他言听计从的有没有? 这不是夫管严么?咱女人的一家之主地位何在? 而且看上去,自家的夫郎似乎对这种相处模式挺喜闻乐见的,不会也跟着学歪了吧? “好了,咱们如今不比在京城府里,那些个多余的规矩就免了吧,你们新婚燕尔的小两口,定是有说不完的话。只管去吧,我们两个老的就不多留你们了。” 周澜把小女儿和女婿往外赶。 姚涵之看得眼角嘴角都不由自主地抽抽。 看,这就开始学歪了吧,都会自做主张了都! 两只小的都红着脸,手拉手地出去了。 姚涵之这时才哼了一声。 周澜瞥她一眼,目光带笑,却是拉了姚涵之的手。招呼她到窗前。 “夫人你看?” 顺着夫郎的手指向看去。正好是自家小女儿和那少年,手拉着手,并肩而行。那默契的步伐,相互一笑的情意,可不正是花间人一双,明晃晃的天造地设! 哼。姚涵之扬起下巴,拉着夫郎的手。“走,咱们也出去看看秋景去!” 算了,这小女儿,一生下来就没把她往英武果敢方面教导。如今这样,好歹算是能安稳渡日吧。 总不能人人都似那老大,天生就是要位极人臣。翻云覆雨的吧? 想起自己的大女儿姚霜,姚涵之心里就多了几分复杂。 当初京城大乱。姚家人在安易的帮忙下,逃出了定国公府,保得命在,而京城的诏狱,却是燃起了大火,里头的人都没能逃出命来。 姚家人都是伤心欲绝,很是为姚霜的逝去哀痛了一场。 然而等姚家人前往林县,在林县庄子上安顿了下来之后没过一个月,就听说在北方边城的三皇女,打起了诛逆讨贼的旗号,领着大军,势如破竹地杀进京城。 京城那时,虽六皇女已是称帝,五皇子被封为摄政王,然而这一对结盟的姐弟,却在胜利了之后闹起了内讧。 再加上京城因为大乱而元气大伤。 原本护卫京城的西郊大营的禁军,在京城之乱时就散了大半,等三皇女领军攻打皇城时,这些西郊大营的禁军却神奇地效命于三皇女。 原来,姚霜还真是三皇女一系的人马,因被陷害入狱,倒是使了一出苦肉计,让五皇子和六皇女以为姚霜已死,可以轻易地接手那数万禁军,谁知姚霜来了一出金蝉脱壳,假死潜逃,再暗中收服西郊禁军,以为三皇女策应。 三皇女没什么意外地夺回了京城和皇位,赐死五皇子和六皇女,荣登大宝。 而姚霜,身为从龙之功的重将,也得了异姓王这样荣耀以极的封爵。 得了姚家休书的柳夫郎,在姚霜回到京城之后,便托人求情,深表痛悔,想要再回姚家。 姚霜却是直接送了三千两银子,表示这是送给前夫郎的嫁资。 最后姚霜得了赐婚,娶的是三皇女正君的亲弟,从此之后,姚霜更是跟皇帝成了连襟,一时间风光无限,炙手可热。 京城局势安稳之后,姚霜也数度派人接父母儿女和小妹回京。 定国公和夫郎却只愿意在这偏远的山居之地,渡过晚年。 只把溱姐儿送去了京城。 姚霜还写信给姚露,道是如今明府已经数度表示,愿意将明雪峰嫁进姚家。 只要姚露愿意,抱得男神归,那是轻而易举。 明府在京城大乱时,府邸被劫了两遍,还被烧了。 如今正是过得拮据不堪,能跟炙手可热的姚家结亲,那简直是求之不得的好事。 姚露接了信,只看了一遍就烧了。 生怕让某个醋意满满的小郎君知道了,那可是不得了。 回信的时候便写的很明白,道自己即将在林县娶正夫,且日后也只有这一位夫郎,不纳侧夫小侍。 这两只的婚事,这才提上了日程。 就在试婚服的时候,姚露又诊出了两个多月的喜脉。 算算时辰,当是那会儿在山中桃源得的。 经过了这些是是非非,周正夫倒是很赞成这两个婚事。 定国公虽腹内有些异议,可是想到安易在京城之乱的帮忙,想到另一个女婿柳无尘,便也默认了。 安易跟姚露两个,手拉着手,在湖边漫步,一边絮絮说着小两口之间的情话,半点不嫌厌倦。 安易一直小心照顾着姚露,生怕她走路不稳什么的。 因为姚露的喜脉,昨儿虽是洞房花烛,却安生得很,都是盖棉被聊天来着。 走了半圈儿,一抬眼,就看见大腹便便的卫璧半躺在铺满了软被轻枕的竹椅上,身侧一位青衣男子,正坐在湖边垂钓,身姿宁静如画,而小侍阿南,则是跪坐在卫璧脚边,轻轻地给她捏着有些肿起来的脚脖。 这青衣男子,可不正是卫璧的正室? “我以后也会像石头那般胖么?” 怀孕真可怕! 姚露回身扑在夫郎的怀里,闷声道,“不想生了怎么办?” 原来不光是卫璧矫情,换成旁的人也是一样。 卫璧眼睛虽是半眯着,耳朵可灵,听了哈哈大笑。 “姚二啊姚二,你也跑不了!” 安易此时是有妻万事足,轻拍着姚露的背,安慰道,“小露放心,你就算是胖了,也是美得很,若是不想生了,等生完这一个,就……” 说着便在姚露而边轻轻说了几个字。 姚露目光微闪,腮映红霞,轻轻地嗯了一声。 卫璧翻了个白眼,冷哼一声。 这几人正各自微妙,就见有人大步跑来。 “姚二小姐,卫三小姐,小人是孙家的下人!” “万少夫正在庄子上拜见国公和正夫两位贵人。稍待便来见过二位小姐。” 卫璧和姚露都是纳闷不已。 万少夫是孙柳这家伙的夫郎,天天被孙柳挂在嘴边的铁公鸡,怎么好好的跑到这么远的林县来了? 没有一柱香的工夫,这位铁公鸡就出现在两个小伙伴面前。 虽然礼数周全,可那意思,明显是来质问的啊。 “当初我家妻主,和二位小姐一道离京来了林县,那姬家小姐已是回了姬府,可我家妻主何在?” 我家妻主何在? 卫姚两个小伙伴,这才知道原来孙柳就一直没回京呢。 这万少夫,是来千里寻妻哒? 二人傻了眼,对视一眼,心想,这柳柳得了卫璧赞助的银子,肯定是放松了笼头,不知道去哪儿撒欢去了啊? 这下不妙了…… 姚露有心想说,让万少夫去白水县找找,说不定某人就在那儿左拥右抱,美得不亦乐乎呢。可是细一想,这么一说,不就把自己给暴露了么? 自己可是改邪归正的好女郎啊! 被小伙伴们认为正在享无边清福的某人,此时在哪儿呢? 距离林县和白水县的某处荒山野岭,无路通行的山谷内,一个蓬头垢面,衣衫褴褛的女子从栖身的小山洞出来,手里捏着半块手掌大小的块茎,也不知道是什么植物。 一点一点地小口吃着,仿佛手里的是山珍海味一般,连不小心掉在地上的渣渣都拾起来放进嘴巴。 这一顿是她运气好,发现了能吃的,下一顿在哪儿着落还不知道呢。 摸着瘪得可怜的肚肚,抬起头,望着那绝壁如削上头的之字小路,两行清泪缓缓而下,将腮边冲出两道干净的水印。 小伙伴们,你们谁快来救救不小心掉进山谷的我呀? ps:这个小文结局了。。 看到这一章的绝对是真爱啊。。谢谢大家一路的支持,谢谢。。。 这个故事扑得很厉害,唉,真不想承认这么扑的文是某月写的。。。 某月决定磨练文笔去鸟。。。 小说下载尽在http://www.bookben.cn - 手机访问 m.bookben.cn---书本网整理 附:【本作品来自互联网,本人不做任何负责】内容版权归作者所有